嘿谷歌，告訴我一些好消息：這本身就不是一個好消息

科技 08-25

越來越智能的谷歌助理，剛剛get到一項新技能：報喜不報憂。

「嘿谷歌，告訴我一些好消息」（Hey Google, tell me something good）是谷歌助理剛剛開啟的一個新功能（目前該功能正在測試中僅支持美國用戶）：當用戶發出這句指令後，谷歌助理會從新聞中篩選出「令人振奮」的消息和新聞摘要。

谷歌黑板報在描述關於這些「好消息」的定義時，舉出的例子包括：喬治亞州立大學如何把數據與情感關聯起來，提高及格率以縮小黑人和白人學生之間的成績差距；底特律東部的養蜂人如何在保證蜂群數量不減少的前提下推動當地經濟發展；以及冰島如何通過獎勵參加課外活動的方式來抑制青少年開夜趴飲酒。

谷歌AI這個功能絕對是美版「共建和諧社會，齊創文明新風」

這些「好消息」來自大眾媒體的報道，由一家名為「新聞解決方案網路公司」（solutions journalism network）整合後推送給用戶。谷歌強調說這是一個

無黨派非營利性質

的新聞傳播解決方案網站。專為觀眾提供「支持、激勵和幫助消除負面新聞」帶來的負面情緒的信息。

看起來不就是一個只負責推送正面光明信息的頭條嘛。

的確，在互聯網帶來的信息大爆炸時代，我們每天沉浸於不知真假卻滿天飛的各種新聞中。這些無論從社交平台還是新聞整合平台推送的信息，大多數令人焦慮不安，尤其是在一個青壯年基本進入「宅時代」的社會狀態下，缺乏真正人際間面對面交流和宣洩的社交方式、導致的是更加離不開網路社交，因此焦慮和暴躁也日益積累的普遍負面心理壓力。所以糾正一下谷歌：負面情緒不僅僅是「負面新聞」帶來的，更多是互聯網時代本身自帶的。

時代焦慮症要怪新聞咯？

科技媒體TC在報道谷歌這一新功能時，引用了美國心理學會的一項調查：超過半數的美國人認為新聞會給他們帶來壓力。多數人感到焦慮、疲勞和睡眠不足。來自藍十字盾協會（Blue Cross Blue Shield）的數據表明：目前美國陷入嚴重抑鬱症的患者超過了900萬，從2013—2016年增長了33%。

然而，信息時代導致的新聞垃圾和焦慮情緒通過天天灌雞湯就能解決嗎？

Excuse me，谷歌助理的這個「報喜不報憂」功能看起來很有飲鳩止渴的意思。

首先，正是以谷歌、Facebook為代表的互聯網平台，使得新聞和信息以毫無節制和篩選的節奏爆炸，讓用戶陷入每天刷屏深陷無效信息的焦慮中。這其中，用戶隱私的暴露使得假新聞、定製廣告更加具有針對性。其對用戶造成的傷害，已經有Facebook在用扎克伯格疲於奔命的辯解和暴跌的股價做了一個解釋。其實此前谷歌也同樣因為假新聞被國會傳喚。

其次，

新聞本身沒有好壞之分。只有是否符合事實一個選項。

而專業新聞媒體的職責絕對不可以也不可能「報喜不報憂」。負責任地報道一切才是媒體的本質。核實新聞真假原本就是專業媒體的職責。互聯網帶來的信息民主化，成功把這一專業職能移交給了消費新聞的大眾。而大眾既沒有分辨事實的能力也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核實事實上。因此我們只有在信息轟炸之中，或者把智力交出去看什麼信什麼，然後被一茬接著一茬收割智商；或者全憑自己的邏輯思維能力和搜索引擎去分辨思考。長此以往當然會疲憊不堪焦慮煩躁。

而這個「報喜不報憂」的新聞解決方案網路公司」，並沒有「解決」上述導致焦慮的根本問題——幸好它還是個無黨派非營利性質的——它只是把並未經過核實的「好消息」篩選出來推送給用戶。加上谷歌助理長期對個體用戶的數據的演算法分析，「投其所好」地實現推送就是最後的結果。谷歌智能的這項新功能如果真的成為正式應用的話，可想而知，無非是開始定向收割「個性化雞血灌溉下」茁壯成長的韭菜——灌溉者還是一隻AI。

智能可以是谷歌的，智商卻永遠是人類自己的。我們不僅有判別和定義「好壞」的能力，而且還必須有保持這種能力不被替代的能力。當人們開始更多地交出判斷力的時候，就真的不知道我們最後還能剩下什麼了。

最後，谷歌也承認，這項功能不會是什麼「神奇的子彈」。「是一個值得嘗試的實驗」。這麼說其實一點不令人放心：即使不是谷歌也會是別的什麼機構或平台。即便谷歌用不了，相信大量山寨貨馬上就會跟上，畢竟收割智商就是收割利益。它們投其所好只告訴你願意聽到和相信的事情——卻不知真假。於是當有一天，所有的社交平台和「頭條們」都學會了這招，你就再也沒辦法勸阻家長不要聽信養生、理財和偽科學的各路雞湯。因為他們都有了針對個性化喜好定製的「療程」。你也沒辦法勸阻孩子們科學上網多看看關於這件事還有什麼別的負面信息，因為他們已經根本不知道還有「負面」這個詞。

或許有一天，我們每個人都會陷入一種幻覺：我們生活中都是雞血滿滿的正能量，我們活得特別好，房價和租金一點都不貴，股市永遠都是投資理財首選，多生孩子少種樹是幸福家庭的基礎……到那時候我們根本不用逃避現實躲在智商欠奉的各路網大穿越宮斗劇情中麻痹自己。只需要說一句：嘿，只管告訴我好消息。

我的這隻AI連給出壞消息都很弱智

真令人失望。強大的、情懷依舊的、永遠弘揚社會主義價值觀正能量的谷歌和Facebook，或許永遠都解決不了因為自身存在方式帶來的、傳播上無法通過顛覆自身去解決的缺陷。於是它們換了一種方式：我們隔絕所有你不想聽到和不喜歡的信息。

不做惡的反面不一定是做惡，也可以是永遠告訴你「不做惡」。

共建和諧社會，樹立文明新風，人人有責。保護智商，同樣人人有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