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央嘉措：今生重逢，總覺前緣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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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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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進布達拉宮
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在拉薩街頭
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
就是那年冬天
這首歌突然風一樣
傳遍了拉薩的每一條大街小巷
據傳
它來自八廓街上一個小酒館
那酒館很小，小的像一個女人
叫瑪吉阿米
有人說
這首歌是一個名為宕桑波旺的年輕詩人所作
他錦衣華裳風流倜儻
也有人說
那位年輕詩人
就是六世達賴倉央嘉措
雪中布達拉宮
拉薩又下了整整一天大雪
塵世恍惚，山野蒼茫
皚皚飛雪中
布達拉宮的燈籠在黑夜中漸次亮起
嘎吱一聲
六世達賴倉央嘉措的門開了
風雪打了一個卷
帶著他的秘密飛入了俗世中
夜更深了
咯吱咯吱的踏雪聲
驚動了趴在雪堆里的藏獒
鬍鬚滿腮的老狗
比人還要乖
別說我是夜裡出去
天明才回來
頭戴長發，身著華服
倉央嘉措摸摸藏獒碩大的毛頭
溜出小門
消失在一片茫茫風雪中
西藏雪景
黑暗中
又一個身影出現
緊跟著倉央嘉措出了宮
只有機警的藏獒才能認得出
他是第巴桑結嘉措
布達拉宮的實際掌權者
流言傳遍拉薩街頭的同時
也傳進了他耳朵里
但是
他並沒有跟蹤倉央嘉措
去那個叫瑪吉阿米的小酒館
而是轉進了另一條巷子里
大雪靜靜下著
圖二攝影 | 海波
白天
在布達拉宮裡誦經念佛
晚上
去小酒館裡風流快活
倉央嘉措的秘密
桑結嘉措怎麼可能不知道
在布達拉宮裡摸爬滾打了那麼久
他只是在等自己的一個決定
一旦做了這個決定
他就再也不會假裝若無其事
任由倉央嘉措這樣下去
現在
他就是去宣布那個決定的：
毒殺拉藏汗
關於毒死拉藏汗這件事
要從明末清初講起
那時，黃教為取得西藏的統治權
聯合蒙古族和碩特部
擊敗當時執掌西藏的嘎貢噶舉派之後
和碩特部長期屯駐西藏
由於實力懸殊
黃教始終不能奪回大權
1701年
和碩特部拉藏汗繼位後
與桑結嘉措之間的矛盾日漸激烈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
桑結嘉措決定先下手為強
攘外的決定已經秘密宣布
接下來
桑結嘉措就可以安內了
圖一攝影 | 爾車
圖二攝影 | Gemma Zhang
那天早晨風雪凌厲
一身俗裝的倉央嘉措
搖搖晃晃從小酒館鑽出來時
看見桑結嘉措
帶領鐵棒喇嘛等在不遠處的巷子口
他嘴角情不自禁翹起
等了這麼多年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他終於用自己的抗爭
激怒了這位老第巴
以往的波瀾不驚
都是為了這一刻的天崩地裂
如釋重負
倉央嘉措被軟禁起來
八廓街頭的那個小如女人的酒館裡
再也沒有出現過他的身影
日子從未這樣平靜過
自15歲被接進宮裡舉行了坐床大典
他每天都要誦經念佛
宮殿那麼空曠
生活那麼乏味
每當他想獨自在宮殿里閒遊一會兒時
老經師就跟在他身後
一遍又一遍懇求他回去念經
現在他終於不用再為此煩惱了
拉薩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暖的
他終於可以肆無忌憚
去想心上的姑娘了
八廓街上瑪吉阿米
在那高高的東方山頂
升起一輪皎潔的月亮
瑪吉阿米的臉龐
浮現在我心上
默想的喇嘛面孔
很難來到心上
不想的情人容顏
心中卻明明亮亮
想她想得放不下
如果這樣修法
在今生此世
就會成個佛啦
唱著唱著
倉央嘉措的思緒就飄回了故鄉
飄回了那片自由的土地上
在那裡
他叫阿旺嘉措而不是倉央嘉措
除了3歲那年
幾個神秘的喇嘛讓他抓過幾樣法器外
和別的孩子相比
他似乎沒什麼不同
他一直以為
自己會和父親一樣
從小就在那塊美麗的土地上放馬牧羊
長大後
和心愛的姑娘結婚生子白頭到老
然而造化弄人
14歲那年
他的命運毫無預兆地發生了巨變
那天
從拉薩來了幾位地位極高的喇嘛
要接他去布達拉宮
還說他是五世達賴羅桑嘉措的轉世靈童
離別有過苦
只有他知道
簡直就像是一個玩笑
五世達賴的轉世靈童？
轉世靈童不是從小就被接進宮裡
跟隨上師學習的嗎？
還有
從來沒有聽說五世達賴圓寂的消息
他什麼時候圓寂的呢？
進宮之後
知道了那個被隱藏了十五年的驚天秘密
他才恍然大悟
原來早在1682年
五世達賴就已經圓寂了
第巴桑結嘉措卻隱瞞了這個消息
直到1696年
清廷大敗噶爾丹
才從俘虜口中得知這個消息
康熙大怒
桑結嘉措才決定接他來布達拉宮坐床
可是坐了床
成了雪域最大的王又怎樣
他不過是桑結嘉措的傀儡罷了
……
倉央嘉措回過神來長嘆一口氣
偌大的宮殿里
這空蕩蕩的嘆息被撞得頭破血流
他曾想用情至深
執一人手
同心白頭
但佛門戒律不允許
他曾想斬斷情緣
青燈黃卷
許身佛門
但塵世情緣不允許
曾慮多情損梵行
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是啊
世間安得雙全法啊？
好讓我不負如來不負卿啊！
有人說
藏民一生
誦得最多的是六字真言
唱得最多的是倉央嘉措的情詩
可唱他情詩的
又有幾人知他心底事？
為了愛
凡人可以私奔
喇嘛可以還俗
可他
卻選無可選、逃無可逃
彷彿來這世間一遭
只為途中與人間匆匆一見
唐卡繪製
壇城沙畫
舒心的日子並沒能持續多久
清廷傳來御旨
「拉藏汗因奏廢桑結所立六世達賴，詔送京師。」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在西藏叱吒風雲二十餘年
桑結嘉措棋差一招
派去的人沒能毒死拉藏汗
反被告到了康熙那裡
倉央嘉措順帶也被一起告了
說他風流浪蕩
是假活佛
「不要散失我的詩稿，
來日還要交還我的。」
走出宮門後倉央嘉措對隨從說
轉過一座座雪山
趟過一條條冰河
一行渺小的人
艱難走在高原的茫茫風雪中
就這樣一路走
一直走到青海湖邊
官兵們在湖畔生起火來
圍坐著取暖煮飯
吆喝喧鬧
他卻獨坐湖邊
這個世界的熱鬧已經和他無關
日落青海湖
青海湖星空
今天的雪真大啊
他自言自語
水天蒼茫
他想起了門隅想起了納拉山
想起了他的草原與河流
想起3歲那年大雪中來的兩位陌生人
想起14歲那年大雪中布達拉宮的坐床大典
想起了那條忠實的藏獒和八廓街的小酒館
想起了他心愛的姑娘瑪吉阿米
……
潔白的仙鶴
請把雙翅借我一飛
不會遠走高飛
只到理塘一轉就回
第二天
雪停了，天晴了
無邊的青海湖冰清玉潔
官兵們驚奇地發現
倉央嘉措留下了一首詩
消失不見了
史載：
「拉藏送來假達賴喇嘛，行至西寧口外病故」
但更多的人堅信
他只是潛入了最深的紅塵里
等著下一次與你我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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