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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十八歲,謝謝你們救了我」,怎麼才能讓「活」這件事更加美好?

松鼠會給我轉來這樣一封信。

我是普通的一個,我十八歲,你們救了我。

我從小由外公養大,前些日子,他去世了,現在我躺在他生前躺的床上,給你們這封致謝。

文筆不好,但我還是想要說出來,我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這是我成年後意識到的,外翁走後,我能感覺到的只有黑暗,無盡的,生活中唯一帶給你光的東西,被人間的規則所帶走,更多的家庭問題,交際問題的崩塌,使我當時覺得我真的再撐不下去,那時黑暗混沌的心境我現在只能這樣描述:我只能說我不會自殺。我停止進食,晝夜顛倒,我真的撐不下去的時候,你能相信嗎,就因為網易雲音樂里的一段話,鼓勵我在夜晚與噩夢奮戰,砥礪我在白日堅韌生活,那段評論是這樣的:

如果每個人都是一顆小星球,逝去的親友就是身邊的暗物質。我願能再見你,我知我再見不到你。但你的引力仍在。我感激我們的光錐曾彼此重疊,而你永遠改變了我的星軌。縱使再不能相見,你仍是我所在的星系未曾分崩離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網的永恆組成。-------科學松鼠會

我如今已經找不到是哪首歌的評論了,幸運的是,我把它寫在我的便簽上並置頂,時刻的鼓勵自己,現在,我覺得我從陰影了走出來了,我應該探索,學習,進化,我更應該感謝。來自科學松鼠會的一顆彗星,在某個夜裡,拉長了慧尾,喚醒了那個抱頭痛哭孩子,讓他在自己的無盡宇宙中重獲希望、浪漫、激情,你們同樣是我星系未曾破碎支離的原因。

謝謝你們!這不是夜晚的無病呻吟,這是來自,一個人,最真誠的道謝。

想和寫信者說,謝謝你的來信,我很開心。

寫下這些文字,是因為我的父親。他教導我,保護我,支持我。他是我的父親,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八年前,他因癌症過世。八年了,想到他依然令我落淚。

在他離開後,我也考慮過死這件事。

在父親離開後,我也考慮過死這件事。圖片來源:pexels

一是生存這件事,讓人感覺有點疲倦,提不起幹勁。二是,我知道這世上不會有人再像他那樣無條件愛我。三是,在當時的狀態下,也想不出自己繼續活著有什麼意思,既沒有「一定想要實現的願望」,也沒有「絕對要達到的目標」。

之所以沒有付諸行動,完全是基於一個非常現實的原因,我是獨生女,我媽還活著。

我跟我媽的關係,比較複雜一點。我們很愛對方,但是完全不喜歡彼此。我們可以為彼此去死,但是生活在一起總會有無窮的矛盾。如果我們不是親人,就一定不會成為朋友,因為性格和三觀差太遠了……

有一回我和她又吵架,大概是為了職業選擇啦,找對象結婚啦這些事情,具體原因記不清了。反正吵到最後,我媽說她對我很絕望,決定去自殺。

我說,我特別特別理解你的想法。咱倆一起吧。

當時這是大實話,我可不是整天想去死嗎?對於未來,我沒什麼特別的期待,也不覺得活著就一定比死強到哪裡去。既然我媽也有這樣的共識,那就好辦了。我跟我媽說,其實我早就查好不太痛苦的死法了,一直沒跟你說是怕你擔心,不過既然你也有這樣的想法,那麼你要做之前先告訴我一聲,我好做些準備,保證舒適無副作用。你放心先走一步。作為女兒,我一定把你的後事處理得妥妥帖帖,然後我才去死。對了,你寫個遺囑分配下財產吧。家裡雖然也就一套不咋值錢的房子,但咱倆都走了以後,要是沒遺囑,難免分給一些你不喜歡的親戚。要我說,乾脆留給你最喜歡的朋友算了。

我媽說,讓我想一想。

第二天她跟我說,我想了下,決定不去死了。

我……也沒有辦法啊。親媽有隨時改主意的權利。於是我們就活到了現在……

在過了這麼些年以後,我又遇到了許多人,發生了許多事。

現在回想當初的想法,其實……也沒有什麼大的錯誤。只是,當時的自己確實是看不到一些「但是」的。

生存這件事,很多時候依然讓人覺得疲憊不堪。但是,我學會了稍微讓自己休息一下,然後再繼續往前走。

我們要學會讓自己休息一下再繼續往前走。圖片來源:pexels

世上確實不會有第二個像我爸那樣無條件愛我的人。但是,我有了我自己無條件愛著的人。

不會有人再像他那樣保護我,支持我。但是,我可以像他那樣去愛我的孩子,保護她,支持她。

我有了我自己無條件愛著的人。圖片來源:pixabay

「一定想要實現的願望」、「絕對要達到的目標」——這些東西依然不存在……但是,有了「想要實現的願望」和「想要達到的目標」。而且,不是因為有願望和目標才要強迫自己活著。而是因為,活著本身挺美好的,而且給自己定一些真心想要的願望和目標,能讓「活」這件事,更加美好一點。

失去我父親的傷痛依然存在,大概會永遠存在。但是,現在的我可以接受這件事,我可以帶著這種痛生存下去。

我們所愛的人,我們渴望再見卻永遠無法再見到的人,他們一定也有過自己的深刻傷痛。但是他們帶著痛,依然能在生活里感受到幸福,而且依然把幸福帶給了我們。他們可以做到的,我們也能。

即使恆星消逝,它曾發出的光芒依然會穿越無邊無盡的黑暗宇宙。真正的大事件,就算已經過去了上百億年,也會在時空中留下引力波的痕迹與漣漪。

死亡可以帶走生命,但無法終結愛與聯結。

最後,我想引用一段Paul Kalanithi 的《當呼吸化為空氣》。他是一個年輕有為的神經外科醫生,但在36歲那年,他發現自己患上了末期癌症。他給自己年幼的女兒留下了一段話。

Paul Kalanithi 的《當呼吸化為空氣》。圖片來源:wikipedia

我寫的話,是被留下的人講給逝者。而Kalanithi的話,則是逝者講給被留下的人——

在往後的生命中,你會有很多時刻,要去回顧自己的過去,羅列出你去過的地方,做過的事,對這個世界的意義。

我衷心希冀,遇到這樣的時刻,你一定不要忘了,你曾經讓一個將死之人的餘生充滿了歡樂。

在你到來之前的歲月,我對這種歡樂一無所知。我不奢求這樣的歡樂永無止境,只覺得平和喜樂,心滿意足。

此時此刻的當下,這是我生命中最重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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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松鼠會,是一家以推動科學傳播行業發展為己任的非營利組織,成立於2008年4月。我們希望像松鼠一樣,幫助公眾剝開科學的堅果,分享科學的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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