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擷趣集——夜讀《登幽州台歌》

初唐詩人陳子昂，在數千年前，登上幽州台，俯仰天地，感人世蒼茫，宇宙無極，知音不覓，一時孤寂，寫下了千古名篇《登幽州台歌》：

「前不見古人

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

獨愴然而涕下」

短短數十字，卻寫盡人生最孤獨。

一個人孤獨到什麼地步，才會登高長嘯，向天地質問，為何這人類數千年的歷史裡，前無古人，無無來者，無一人知我心事？

這世間的孤獨，形單影隻不算，在人群的簇擁里，卻找不到一個說知心話的人，可以算孤獨了；可是陳子昂的孤獨，是宇宙無極的孤獨。

但我有時覺得陳子昂過於悲觀，且不論唐前有多少人發過宇宙幽微的感嘆，在他之後，亦有無數人探尋過宇宙的奧秘。

登月，登太空，人類一步步走上探索宇宙奧秘之路。受限於陳子昂生活的時代，他不可能知道後人將會做出什麼，也不可能知道在未來的數個世紀里，這個世界將會產生完全不同的東西方文化——而這些在差異文化中成長起來的人，會一致探索世間萬物和宇宙的奧秘。

其實陳子昂並不孤獨，只是他不知道，不了解，就在初唐的某一天，發出古往今來知音稀的曠世悲嘆。卻不知在無數個時空里，亦有許多敏感的人，從心底發出同樣的感慨。

也不知道如果他復活在現代，會不會收回這句感嘆？

也許，陳子昂只是單純想要表達的是「知音世所稀」的心境，難免用了詩人的浪漫情懷加以誇張——可是哪個詩人又不是浪漫的呢？

所以，登幽州台歌，陳子昂的這番抒情，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卻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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