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綠山水間的羅漢
大家好啊！今天的臻品賞析想以這幅卡普爾畫廊珍藏的十六羅漢之迦諾迦伐蹉尊者唐卡為開端，和朋友們來聊聊佛教藝術中長生不老的羅漢形象。
十六羅漢之迦諾迦伐蹉尊者唐卡
18世紀，西藏
棉布描金貼金，92 x 61 cm.
喜馬拉雅藝術資源網， 36292號
來源：蘇黎世闊樂拍賣行，1978年6月，拍品46號
01
十六羅漢
十六羅漢，在佛教傳統中被認為是釋迦牟尼佛在世時最早的十六位弟子。他們受到佛陀的囑託，得道後依然留於世間弘揚佛法，而不入涅槃。
中國和西方學者習慣用「羅漢」來指代這十六位大弟子，然而這不準確。最早記錄有十六羅漢的梵文經卷《大阿羅漢難提密多羅所說法住記》（簡稱《法住記》）中，這十六位大弟子被稱為sthavira，意為尊者或上座，因此十六羅漢更準確應稱為十六尊者。
這部起源自4世紀的梵文經典中，不僅記錄了每位尊者的名字，同時還記錄了每位尊者隱居的國度和山林。唐永徽五年（654年），玄奘法師把這部經典譯成漢文，從此十六羅漢的名字在中國逐漸流傳開來，並在繪畫雕塑作品中出現。
五代時期貫休大師（832-912）著名的《十六羅漢圖》就以誇張的筆觸描繪了羅漢們崛奇怪駭的「胡人梵像」。（貫休《十六羅漢圖》部分，宋摹本，藏於日本京都高台寺）。
唐朝以後，十六羅漢在中國民間逐漸演化成了十八羅漢，後來又逐漸壯大，最終發展成大乘佛教的五百羅漢信仰傳統。
在西藏，十六尊者供奉傳統由來已久，尤其在薩迦、噶舉和格魯派中，禮讚十六尊者往往是僧人們早課內容的一部分。
02
喜慶羅漢-迦諾迦伐蹉尊者
十六尊者的畫像通常都整組出現。紐約學者傑夫·瓦特認為完整的一組畫像通常有23幅，描繪25尊像。其中釋迦牟尼佛及其貼身弟子舍利弗和目犍連居於中央，其左右四方環繞十六尊者、脅侍達摩多羅尊者、供養人哈香尊者，以及四大天王。
今天向大家介紹的這幅卡普爾畫廊的尊者唐卡中，描繪的正是十六尊者之一的迦諾迦伐蹉尊者。據經中記載，尊者居於克什米爾，擅長雄辯演說佛法。以辯論何為喜慶著名，再加上尊者常常面帶笑容，因此在漢地也被稱為喜慶羅漢。
畫面中尊者正雙手提著一條串有如意寶的金繩，笑意盈盈地盤腿坐于山間，彷彿正在與人說法。據傳說尊者曾去龍宮為龍族講法，促使他們發菩提心。龍族為表感激就贈送了如意套繩，可庇佑修行人智慧增長，究竟佛法。在西藏羅漢唐卡中，這如意套繩也成為辨認迦諾迦伐蹉尊者最標誌性的手持物。
唐卡中尊者身著僧袍，以睿智安詳的僧人形象示人，強調尊者人的本性。近看尊者面部，毛髮絲絲可見，皺紋清晰自然，具有高度寫實性。
然而已得道的尊者又並非凡人，因此畫像中尊者異於常人的誇張面部特徵，金色的皮膚，以及身後的頭光等又凸顯出尊者神仙的本質。
尊者眉毛彎長，眼大如銅鈴，眼珠呈藍色，全身皮膚貼金箔顯出較深膚色。這些細節都反映了在西藏畫師心中，來自克什米爾的尊者的胡人相貌。
細看尊者右側手托寶瓶的侍者，形象刻畫同樣立體寫實。他捲髮碧眼，鼻樑高挺。根據帕爾博士（Pratapaditya Pal）對洛杉磯縣立美術館藏一副類似題材唐卡的分析，這名侍者很有可能為克什米爾的國王。畫面中他頭偏向一側，顯示出面對尊者時謙卑的姿態，同時也愈發對比出尊者的神采奕奕。
03
羅漢唐卡中的青綠山水
除了傳神的人物形象刻畫，這幅唐卡中色彩鮮亮又和諧的山水背景同樣引人入勝。
畫面中勁松與遒石相依，繁花與溪澗相映，天空中祥雲遍布，日月同輝，遠山中瀑布潺潺，儼然一派世外桃源景象。大面積的青色與綠色飽滿又層次豐富，明顯受到漢地青綠山水的影響。
青綠山水，自隋唐時期就流行於宮廷，其畫面以呈色穩固的礦物質石青、石綠為主，再用金粉提色，整體青綠相映，富麗堂皇。
發展至宋元時期，青綠山水以雅緻清潤、古樸雋永的面貌取代了過去的金碧輝煌。這種清幽的風格塑造出人間仙境的景象，和羅漢隱居山林、長生不老的仙人特質正相得益彰，因此開始被畫家大量運用到羅漢畫像中。
羅漢有別於諸佛菩薩，雖以得道但仍然駐留人間，因此羅漢畫像中的仙境，也有別於諸佛菩薩畫像中天界的仙境。貌似人間卻又超凡脫俗的山林景象正符合佛經中對羅漢居所的描述。
二羅漢與脅侍圖
南宋，13世紀
絹本設色， 111.1 x 54 厘米
私人收藏
圖片來源：Paradise and Plumage, Chinese Connections in Tibetan Arhat Painting , 47頁
羅漢畫像中的山水不止是山水。其中挺拔的松柏象徵羅漢品格高尚、萬古長青，嶙峋的怪石則使觀者彷彿超脫世外，被帶入羅漢安居的仙境中。
元代時，元世祖忽必烈定藏傳佛教為國教，漢藏文化之間交流頻繁起來。到了15世紀明代時，漢地開始流行用熠熠生輝的塗金青綠山水作為羅漢畫像背景，隨著頻繁的文化交流，這種青綠山水的表現手法也廣泛受到西藏畫師效仿。
阿氏多羅漢
永樂，1402-24
絹本礦物顏料， 78 x 50 厘米
Rober Rosenkranz藏
圖片來源：Paradise and Plumage, Chinese Connections in Tibetan Arhat Painting , 52頁
注荼半托迦羅漢
西藏，15世紀晚期
棉布礦物顏料， 99 x 57.2 厘米
魯賓博物館藏
圖片來源：Paradise and Plumage, Chinese Connections in Tibetan Arhat Painting , 52頁
對比這兩幅不論從構圖還是用色方面都極為相似的羅漢畫像，西藏這幅創作年代較晚，明顯是模仿之作。對此，魯賓博物館的主策展人Rob Linrothe分析說，從第一幅畫面中貴重的材料，構圖中可以推測這是一幅永樂宮廷御制。結合明朝時朝廷與藏區密切交換畫像佛像的傳統，我們大概可知曾有一組羅漢畫像由宮廷賜予藏區上師或寺院，作為樣板供藏區畫師臨摹學習，而這幅在藏區繪製好的羅漢像又會作為禮物回饋給宮廷。
隨著藏傳佛教自身的發展，西藏繪畫中的青綠山水在後續的發展中也逐漸脫離了刻意模仿漢地風格的階段，形成了自己的獨特的藝術氣韻。
04
卡普爾畫廊羅漢唐卡欣賞
前面說到羅漢唐卡往往以整組的形式被創作，但在上百年的傳承中，16羅漢圖難免分散各地，然而這彷彿冥冥中也正如佛陀所願，把他最信任的弟子分往各地，守護一方眾生。
今天介紹的這幅喜慶羅漢唐卡也曾屬於一組宏大殊勝的16羅漢唐卡。這組唐卡尺寸較大，顏色鮮亮，描金細緻澄亮，人物刻畫生動傳神而性格各異，加上其中山水樹木造型獨具匠心，堪稱羅漢唐卡中難得精品，具有很高藝術價值。
卡普爾畫廊有幸結緣過其中5幅，除了此幅喜慶羅漢其餘4幅目前都由私人藏家收藏。下面就邀您一同欣賞。
那伽希尊者，漢譯挖耳羅漢
尊者右手執禪杖，左手持如意瓶。相傳尊者曾是一位想弒父奪權的王子，後來到佛前懺悔修行，終證得羅漢果位。
半托迦尊者， 漢譯探手羅漢
尊者右手持經卷，左手結說法印。 盤腿坐。尊者廣閱博覽，佛賜指大路經卷，從經卷中可獲得見聞知識和勇氣。
巴沽拉尊者
尊者右手持吐寶鼠，左手結根本定印，右腳放於左膝上。皈依前常年穿著樹皮于山間苦修，年至125歲而健康無疾。因常年修行，皈依佛陀後三天即證得羅漢果位。
因揭陀尊者 ，漢譯布袋羅漢
尊者手拿塵尾，旁邊有香爐。相傳尊者將全部家當布施後到佛前出家成為羅漢，被成為最不貪圖享受的羅漢。
迦諾迦伐蹉尊者，漢譯喜慶羅漢
參考文獻：
Buswell, Robert E., and Donald S. Lopez.The Princeton dictionary of Buddhism. 2014.
Linrothe, Robert N.Paradise and plumage: Chinese connections in Tibetan Arhat painting. New York: Rubin Museum of Art, in collaboration with the Frances Young Tang Teaching Museum and Art Gallery, Skidmore College, Saratoga Springs, New York. 2004.
Los Angeles County Museum of Art, and Pratapaditya Pal.Art of Nepal: a catalogue of the Los Angeles County Museum of Art collection. Berkeley: Los Angeles County Museum of Art in association with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5.
《千里江山：歷代青綠山水畫特展》 故宮博物院編 故宮出版社 2017年版
《中國山水畫史》 陳傳席 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 200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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