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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籌——元稹的淫靡人生

大約在三十多年前,讀徐星先生的先鋒派小說《無主題變奏》,其中有個猥瑣人物,因為眼皮上有道疤,綽號「金邊」。這人略有才情、自命不凡、營營苟苟,尤喜拈花惹草。據當時的國際形勢,柬埔寨「金邊」地區的領導者是被我國稱為越南「偽政權」的洪森,於是這貨的外號被發展演進為「偽政權」,十分高端大氣上檔次。

小說中說,「偽政權」的一天中,有八個小時「半緣修道半緣君」——一半用來梳頭洗漱一半用來為這道疤靜默惋惜。

「半緣修道半緣君」是唐朝人元稹為悼念亡妻而作七絕《離思》中的句子,全詩是: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當時我正值年少,正「情天情海幻情深」,對這種「曾經滄海難為水」,「天地合、乃感與君絕」,「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之類,咬牙切齒要和愛人同歸於盡,不死也要自宮、自閉、孤獨到老之類的詩句毫無免疫力,於是不知不覺落入元稹彀中,成為元稹死忠。

隨著年歲漸長,逐漸心態荒涼,終於和元稹所做氣味「淫靡」的艷體詩漸行漸遠。

隨著經歷漸多,逐漸老奸巨滑,終於發展元稹這人絕對有很大的問題:

一生寫情詩,對象總在變。

從元稹的作品中可以發現,他無論是寺院偷情、勾欄狎妓還是婚外情、姐弟戀都玩得得心應手、情深意長、色香俱全。

好吧,讓我們寬容一點。《紅樓夢》中賈母也說,哪有貓兒不偷腥的?

如果說,元稹象金庸先生小說《天龍八部》中的段正淳一樣,見一個愛一個,是個濫情的人,或者如張學良曾經恬不知恥地自詡的那樣:「平生無大好,唯一好女人」倒也罷了。

通過分析史料,元稹對相交的大部分女人都有利益上的考量,把每一出婚姻都當作對仕途的投資,這就十分令人不齒了。

陳寅恪在其所著的《元白詩箋證稿》:則其仕宦,亦與婚姻同一無節操之守。惟窺時趨勢,以取利自肥耳。綜其一生行跡,巧宦固不待言,而巧婚尤為可惡也。豈其多情哉,實多詐而已矣。

還是陳寅恪先生看人看得准,罵人罵得狠。

對元稹來說,濃情蜜意,不過生意。

元稹其人,看似情種,其實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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