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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萬萬人欠夏文運一句感謝?」 我看是李宗仁欠作者一句感謝

【文/觀察者網風聞社區 馬前卒】

最近幾年,每到8.15或者9.3紀念抗爭勝利,國內大大小小媒體都喜歡把一個叫做「夏文運」的人拖出來表揚一番:

這位夏文運又名何益之,筆者過去讀《李宗仁回憶錄》時,這個名字頗為引人注目。但現在網上這些文章只提此人為台兒庄提供了軍事情報,其他事迹一律率略。而且,這些網文大多借李宗仁之口稱何益之為日軍翻譯,但文中往往還提到他還擔任過偽山西省建設廳廳長——按慣例,這類頭等肥差要留給與日本人關係深厚的本省高級漢奸(如偽河北省建設廳廳長陳曾栻,灤縣人,日本明治大學畢業,偽冀東政府秘書長,大漢奸殷汝耕的親信,之後還成為偽河北省省長),怎麼會給區區一個翻譯呢?

李宗仁回憶錄

更何況,一個翻譯又是通過什麼樣的渠道獲得了日軍「機密情報」,能夠讓李宗仁信之不疑,用來指導戰役決策呢?

下面,筆者整理了這位「七個字消滅兩萬日軍」「的 「諜報英雄」履歷,看看是不是真的「四萬萬國人欠他一句謝謝」(網文誇耀)。

1日佔區第一代知識分子

夏文運1905年出生於剛剛成為日本「關東州」的大連金州,少年所受全是日本奴化教育,從公學堂,旅順師範學堂,廣島高等師範,到京都帝國大學哲學系,他這份履歷可謂平步青雲,讓大多數日本知識分子羨慕不已。但畢竟他是一個日本精英視為外人的「歸化民」,因此,他與其他帝國主義殖民上知識分子類似,都有一種「認同困惑」。

而且,日本殖民地「統治藝術」遠不如英國這樣的老牌殖民帝國主義國家,而中華民族自我構建卻遠勝印度斯坦,所以,雖然夏文運終其一生並不以做中國人為榮,卻正確地理解了日本人為何看重自己——中日之間的「兩棲性」。所以他並沒有死心塌地的做日本帝國主義走狗,而是以「和華橋樑」自詡,一生在中日之間投機。

夏文運

在918之後,夏文運很快就被日本昭和參謀們看中,成為 「支那謀略」的重要工具,他被安排給關東軍不完全放心的中國軍閥做「秘書」,監視其動向。他第一個「上司」是馬占山,馬起義後,又被指派給張景惠做軍政部秘書,專門負責和關東軍「打交道」。但實際上,他在多田駿軍事顧問直接領導下,與花谷正,橋本欣五郎,根本博等人做同事,享受日本中佐待遇。在偽滿人員的回憶中,夏文運始終是「日系官員」,地位不是偽滿漢奸可比。

時任偽滿軍政部部長的張景惠

到了1935年,夏文運作為「偽滿洲國軍政部秘書」幫助梅津美治郎完成何梅協定的中文版本撰寫工作後,因為與白崇禧侄兒白維義關係密切,而被關東軍「借調」去協助駐廣東武官,和知鷹二中佐進行所謂「西南工作」。從這裡開始,夏文運脫離了關東軍及偽滿建制,成為直屬日本陸軍參謀本部第二部(情報部)的高級特務。

2皇道派先鋒

在介紹他十年特務行動之前,需要先說明一下當時日本陸軍內部所謂皇道派和統制派的戰略衝突。皇道派的戰略主張是以滿洲為基地向北進攻蘇聯,而統制派要求擴大「中國事變」範圍,最終與英美開戰奪取東亞控制權。前面與夏文運相關的比如橋本欣五郎,根本博,和知鷹二等人都是皇道派人物。

參與二二六事變的日本軍人

雖然皇道派在226事變後失去了問鼎日本陸軍最高權力的機會,但靠著日本陸軍死板的年資晉陞規則,參與事變的中層參謀們依然一步一步成為將級軍官。夏文運作為皇道派忠誠外圍成員,也一直跟隨這些位高權輕的皇道派將官們進行著「中國謀略」,以拖那些實權統制派的後腿,所以夏文運積极參与西南事變,冀東事變,抗戰中前期作為梅機關主要負責人,長期與國民黨政府高層保持聯繫。

3與軍閥談笑風生

夏文運與和知鷹二同去廣東,是因為胡漢民在陳濟棠壓力下前往歐洲考察,半獨立的西南政務委員會(1931年-1936年 粵桂兩省對抗南京的聯盟)一時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關東軍認為局勢有機可乘,想要說服陳濟棠與李宗仁一起反蔣北上。當時廣州作為半獨立政府,日本並沒有派駐正式機關,所以夏文運當時在廣州實際上接近於大使代辦,有時與和知鷹二一起會見西南政務委員會高層,有時單獨與低一些的廣東官僚商討具體「合作」細節,乃至安排土肥原賢二,板垣征四郎,松井石根等高級軍官與李宗仁或陳濟棠秘密會晤。

1936年初,胡漢民從歐洲返回,「西南工作」進入高潮,胡漢民親筆寫信,表示願意與宋哲元的華北政務委員會結盟,在日本支持下,南北夾擊推翻被視為英美傀儡的蔣介石政府,並提出:政治平等,軍事同盟,外交一致,協商滿洲地位四項原則,但要實現以上幾點,需要日本出資5000萬元保證「粵日合作」的穩定。

西南政務委員會高級成員們

該信由胡漢民交給夏文運轉給當時已經回日本述職的和知鷹二,並最終送到了時任陸軍總參謀長閑院宮元帥手中。但當時日本大藏大臣是高橋是清,他來自反對陸軍盲動的政友會,所以堅決不肯出錢。經過一翻折騰,決定由滿鐵總裁松崗洋右拿出1000萬「首付」,誰知這時胡漢民於1936年5月突然死於腦溢血,隨即爆發六一事變,陳濟棠倒台蔣介石控制廣東,日本人的「西南工作」徹底失敗。

在進行西南工作的過程中,夏文運與當時在廣州閑住的李宗仁來往甚多,而和知鷹二作為反對擴大對華侵略的皇道派,也樂意和李宗仁這樣有實力的反共軍閥打交道,所以有意讓和夏文運透露一些所謂日軍內部情報,並讓李宗仁在面對土原肥或者板垣征四郎這樣統制派人物時能夠有所應付。但如李宗仁回憶錄中所謂

多次見面之後,我覺得得他為人正派、年輕熱情,不理解他何以竟甘心事敵,便秘密著人約其去私邸一談。很誠懇地問他,「我看你是位有德有才的青年。現在我們的祖國如此殘破,你的故鄉也被敵人佔據,祖國命運已到生死存亡的邊緣,你能甘心為敵人服務而無動於衷嗎?」聞聽此言,夏文運頓時淚下,訴說了自己九一八事變後入關投效失業、後來為日本軍部羅致充當傳譯的經過。

我又問:「全面抗日戰爭很快就要爆發了,你希望不希望替祖國盡點力呢?」夏文運表示「如有機會替祖國報效,萬死不辭!」李宗仁見他出語誠摯,私下約定要他做我方情報員刺探日方機密。夏文運一口允諾,並謝絕任何報酬。

夏文運本人的回憶錄也記錄了這段歷史,和李宗仁所說完全不符,而且從夏文運的履歷來看,也絕無 「替祖國報效,萬死不辭」的可能。但雙方的回憶可以確認,日本和桂系借夏文運保持了密切聯繫,為後來夏文運和和知鷹二在抗戰中進行對國民政府誘降提供了可選方案。

日軍西南工作結束之後,夏文運因在日本留學時期就和偽冀東自治政府頭目殷汝耕相識,便前往天津,擔任察冀委員會,天津市,偽冀東政府三方的「特別顧問」,奔走於日本軍、宋哲元的察冀委員會,偽冀東自治政府三方之間,但實際上他依然是日軍鷹犬,每當各種「事件」日軍需要和中國當局交涉時,都是日軍先通知夏文運出面聯繫相關官員,並經常指名要求他擔任翻譯。為此殷汝耕專門在天津日租界和北京東交民巷給他購買兩套豪宅建立所謂「特別顧問處」。

4多個朋友多條路

日軍四大對華情報組織,分別是針對華北,尤其是吳佩孚的「松機關」;針對華東,專門負責誘降汪精衛的「梅機關」;針對台灣與福建的「竹機關」;以及面向華南,針對桂系,粵系的「蘭機關」。七七之後,夏文運與和知鷹二一起在陸軍省授權下,成為「蘭機關」的開創者。

日本昭和軍閥的慣例,一開始各機構明確分工,隨著時間與戰爭進程的變化,各組織逐漸軍閥化,必然要建立自己的勢力範圍進而相互滲透、內鬥。在日本對華情報組織這個大框架下,主要矛盾是梅機關與蘭機關之間爭奪「對華誘降」權。由於蘭機關的主要誘降對象是作為軍閥的蔣介石與李宗仁,再加上皇道派本來就傾向於扶植中國軍閥,所以蘭機關自然願意提供一些軍事情報,讓蔣介石與李宗仁能夠在面對日本進攻時能夠有所作為,不至於讓他們作為誘降對象看上去價值太低。而就李宗仁來說,這樣直接來自日軍高層的情報非常重要,往往比國民黨無能的情報組織更可靠。如他回憶錄里所言:

「以其個人多年來培植的友誼,與反對侵華的日少壯軍人領袖和知鷹二等相接納,由和知君等供給最重要的軍事機密。何君並在日籍友人私寓內設一秘密電台,與我五戰區的情報科通訊。」「抗戰初期可說是獨一無二」,

和知鷹二

但最終,和知鷹二與夏文運機關算盡,還是被對手影佐禎昭的「梅機關」捷足先登,成功誘降汪精衛。蔣介石憤而切斷了對日溝通渠道。而夏文遠在這個過程中因為不了解軍統局局長戴笠——認為其只是一個小小少將而將其怠慢,導致抗戰後快速被捕。

影佐禎昭

隨著汪精衛偽政府的建立,和知鷹二被調往台灣,對華情報機關全部歸於影佐禎昭,夏文運被影佐嘲笑一番後,接受滿洲「老友」花谷正的邀請,跑到太原擔任偽山西省建設廳廳長。夏文運在自己的回憶錄里故意避開了在山西這三年情況,而就筆者翻翻閱資料,無非是販賣鴉片,簽發民工給日軍修碉堡之類。和他之前「豐功偉績」比,確實不值一提。

抗戰勝利後,夏文運從太原逃回北京,投靠了擔任行營主任的李宗仁,在他幫助李宗仁收刮日本人與漢奸所謂「逆產」時,被戴笠抓住,關進大牢,準備以漢奸罪起訴,但很快戴笠飛機墜毀,他得以逃脫,繼續給李宗仁擔任日本問題顧問。

到了1949年,解放軍進入上海,他自知罪孽深重,準備賣掉所有房產逃亡日本,因此被懷疑為投機客關進拘留所,卻因禍得福。被他曾經援救過的吳克堅認出。吳克堅時任華東局統戰部部長,要求夏文運承諾為北京方面提供日本情報,送他借道香港回日本。在日本,他碌碌無為並在1978年老死。

5亂世掮客

回顧夏文運的一生,可以看到這是一個民族意識淡漠(混亂)的情報販子。那些所謂的「抗日貢獻」,在他自己看來,不過是因工作需要而轉手的定向信息。從生到死,對夏文運來說,民族大義固然不存在,東亞共榮也不過是個笑話,只有自己編織了一輩子的關係網是別人拿不走的財富。這是一個典型的的亂世政治掮客。李宗仁和他勾搭,只能說是民族本分,就算不比其他軍閥更無恥,但也絕對說不上光榮。

最近的網文,之所以把夏文運吹成抗日英雄,本質上還是吹桂系,吹民國軍閥,認為舊時代「大人物」可以代表國家和人民的利益,認為他們做什麼都是深謀遠慮,為國為民。所以,與日本特務機關做交易被渲染成豐功偉績,負責執行的政治掮客也必須成為英雄。

不破除抹殺階級矛盾的英雄史觀,早晚我們還會「欠」很多漢奸間諜一句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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