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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賣西瓜的大爺發到網上,1月後他因此家破人亡

1

張回到宿舍時,已經過了零點。守門的大媽死活不讓他進去,扣了他的學生證還嘮嘮叨叨說教了一番。

張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打著哈欠聽教,趁大媽不注意一把搶回證件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了樓,身後還跟著大媽漸行漸遠的叫聲。如果換了平時,他早就掉轉頭去和大媽理論了,可今天他的心情出奇地好。

張開門進了屋,房間里黑漆漆的,另外三個人又不知道跑哪兒包夜多塔去了。張脫了衣服丟在一邊,燈也不開,直接打開電腦登錄了微博。

照片下的點擊有二十三萬,留言八千條,轉發十三萬次。

張露出個微笑,拖著滾動條,一條條認真看著那些留言,回復再轉發。還差一點點,事情就可以結束了。

張是美校的學生,家裡一早安排好了他的出路。他每天逃掉教授啰嗦的課程,日子過得又空虛又無聊。幾個禮拜前,清早又有教授的美術史。張託人幫他點了名,一個人偷偷從教室最後一排溜出來,漫無目的地在學校后街瞎逛。

他們學校和大多數地方不同,校區和街道接通,校園很小,轉個彎就到了大街上。唯一的優點可能就是地理環境,身處市區,比一般的學生更容易接觸外面的花花世界。

張在學校里兜了幾圈之後,全身悶得發癢,決定上街走走。

如果那天他沒有逃課,如果那天學校的大門沒有維修,如果他沒有跳進那條小巷……

如果沒有之前所有的如果,他就不會看見那個老頭,更不會死。

張從牆上翻出來,單膝跪地,跑到巷口時瞥見了一個老人。

現在剛入冬,天上還懸著明晃晃的太陽,氣溫並不低,張只在薄毛衣外面穿了件外套。可那個老人不知怎麼回事,也許是年紀大了容易受寒,身上裹著件很厚的棉大衣。深藍色的水洗棉,是街上很常見也很便宜的料子。他穿著雙黑色的布鞋,頭上還戴著頂帽子,一個人坐在個板車旁邊,車上載著很多大小不均的地瓜。車頭還掛著張木質的牌子,上面寫著「地瓜兩塊五一斤」。

這條街上的主要人員是學生,現在還是上課時間,沒什麼人,顯得很清閑。

張當時並沒有多留意,上前買了兩個揣在口袋裡,付錢的時候無意間瞥見老頭的手似有開裂。張多看了他兩眼,縮縮肩膀,埋頭衝進了對街的網吧。

晚上八點多鐘,張身上帶的零錢用完了,結了賬出來,街上人來人往,彩燈初上,隨處可見挽著手親親熱熱走在一起的情侶們。

張還是沿著老路準備從後院翻牆回去。他跑過馬路,一頭扎進後巷——過了兩秒,他又退了出來。

那個老頭還低著腦袋坐在那裡,車上的地瓜賣掉了大半,還剩下些形狀不好的。

天上有點起風了,張拉上拉鏈,稍稍打了個寒顫,那老頭也把衣服裹得更緊了些,埋著頭像是抵著吹過來的寒風。

張猶豫了下,走到老頭跟前。

「大爺,你怎麼還在啊?該回家了吧。」

「不,我得把東西賣完再回去。」

老頭吸吸鼻子,鼻尖有點發紅。張心裡不舒服起來,他皺著眉頭在老頭身邊走了兩圈,摸摸口袋裡的錢又不夠,忍不住繼續開口:「大爺,天都晚了,到時候回去不安全。」

「沒事,我天天都在這裡擺攤,安全得很。」

「您家裡人來接您?」

「不會,」老頭稍微沉吟了下,又笑起來,「我兒子兒媳婦都上班,我每天沒事就出來賣賣地瓜。」

張一愣,有些警醒了。

「他們都有工作?」

「是啊,我兒子可厲害了,是國家公務員,我兒媳婦是學校的老師。」

「你們都一起住?」

「對,我老家的地賣了,就跟著他們到城裡來住。」

「那他們知道您來賣地瓜不?」

老頭眉心跳了跳,臉色沉下來,像被張剛才的問題得罪了一樣。

「年輕人,他們當然知道了,還支持得很,我兒子兒媳婦不知道多孝順,你別瞎猜。」

張被他的搶白說得有些尷尬,趕緊道了個別,轉身跑回了學校里。可老頭那身藍色的衣服卻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中,他始終覺得,老頭家裡另有隱情。

2

照片下跟帖的內容大致相同,每一個人都摩拳擦掌激憤異常。佔領了道德制高點的人就相當於佔領了最大範圍的話語權,這是微博年代裡人人都懂的至理名言。

張一直回復到了第四十個人。

那個人只留下一句話:我們人肉吧。

張頓了頓,腦子裡跟著閃過贊助商的要求。接著,他毫不遲疑地按下了轉發。幾分鐘之後,轉發的內容下一呼百應。

第一次見到老頭回來後,張吃過了晚飯躺在床上打遊戲,忽然隔壁寢室的哥們兒跑進來,手裡拎著個塑料袋子,裡面裝著滿滿的地瓜,挨個兒分過來。

「唉,我今天看見學校後院那邊有個老頭真凄慘,一個人守著個破地瓜攤賣東西,說是不賣完就不回家去。我實在覺得他可憐,就找幾個人湊錢全包了下來,你們都嘗嘗。」

張一愣,放下遊戲轉過身,撩開帳子趴著身開口:「你說的老頭是不是那個穿藍衣服的?」

「對對對,就是他,你也看到他了?」

「我今天從網吧回來那陣他還在,我勸他回家去,他怎麼都不聽,非說要把東西賣完才走。」

分地瓜的人動作稍停了下來,他隨便拉了張椅子坐著,剝開地瓜的皮,咬了口,「咔嚓」一聲。

「真不知道他家裡是怎麼回事,聽說他還是跟兒子兒媳婦一起住的。」

寢室里的氣氛一瞬間緊張起來。

張盯著那人看了會兒,忽然小聲開口:「你們說,不會是虐待吧?他會不會是被家裡那些小的逼出來的?」

分地瓜的人一頓,笑得有些尷尬。

「不會吧,他自己說兒子對他很好啊。」

「誰知道呢?這些農村來的老頭,面子比天還大。」

隔壁床的兄弟插進來嘀咕了聲。張默默地從床上坐起身,拿起手裡那個還沒啃完的地瓜,出了神。

3

老頭兒子自殺的消息在一個月之後傳了出來,警方的調查報告出來,說是那男人心情鬱悶,在房頂喝酒睡著了。後來電話響起來,他按照在家裡的習慣翻身去接,一個不注意就直接滾了下來。

那時老頭早已不在門口擺攤,新聞的熱度也漸漸淡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老頭的兒子傳來了自殺的消息,舊事被重新提起,張開始冷卻的微博又燃起了生機。

因為他就是整個事情的目擊者。

張一直密切地注意著老頭。他每天抽時間跑到後校門去看,早上,下午,晚上,老頭總是風雨無阻地在同一個攤位上賣地瓜。

一車的地瓜,圓的、扁的、長的、有稜角的,毫無生氣地睡在車板上,和街上那些路人的臉一樣。

張就蹲在老人身後不遠的地方,看著那些猶如行屍走肉的人們,他覺得這些人的生活太沉悶,包括自己在內都需要某種可以重新燃起激情的東西。

他將目光移到老人身上,按下了快門。

「咔嚓!」

他心裡有一點同情這個老人,至少在最開始的時候沒有任何別的意義,只是單純的同情而已。後來他不由自主往這些同情里加入了想像的成分,比如老頭的兒子和兒媳婦,然後同情就變成了憤怒。

再當他打開微博,看著頁面上屈指可數的幾個人,看著他們無聊地互動時,他心裡那種憤怒的東西忽然變成了另外的東西。

張將那張相片傳到了網上,取了個名字,叫作老無所養。

他沒有添加任何多餘的東西,只是在照片下面寫了一句話:這是我每天都會看到的老頭,他每天都賣著同樣的地瓜,賣完才離開。聽說他和兒子兒媳婦住在一起。

張是晚上睡覺之前將那照片放上網的。等他一覺醒過來,打開電腦刷新一把之後,他發現那張照片的轉發量已經上了三位數。

微博是具有奇怪力量的東西,就像網遊一樣。

你很少會聽說有人沉浸於某個單機遊戲,因為人們知道單機遊戲是人和機器的較量,結局、故事、對話,一切都是恆定不變的。

但你一定聽說過沉浸在網遊里的人,因為網遊的世界充滿了刺激、不確定性,就和微博一樣。你永遠不知道這個世界明天會發生什麼新鮮的事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就會變成下一個故事的主角。

你只會像吸毒上癮的人,坐在電腦面前,對著熒光閃閃的屏幕,蒼白著臉,一遍遍單調地按著F5,期待新的評論或轉發出現。

總之,當張把那張老頭佝僂著背,困難地撿起一個掉落地上的地瓜的照片放上網後,他和老頭一起在悄然不覺中變成了大眾注目的焦點。

張是新聞系的學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怎麼撩撥大眾的好奇,什麼才是揭穿謎底的最好時機。

所以他按兵不動,每天繼續偷偷去偷拍老頭。

在那個老頭咳嗽捂著嘴的時候,在他偶爾環抱雙手的時候,在他跺腳的時候,在他從口袋裡掏出皺巴巴的零錢的時候。

他不添加任何故事,只是用圖片和平淡的描述引導其他人去想像背後的故事。

很快,有人提出了質疑。

老頭的兒子是誰?為什麼會和老頭一起住?為什麼老頭在城市裡還要每天出來賣地瓜?為什麼不賣完就不願意回去?

網友們通過照片的背景發現了張所說的地方,很多人專門跑來買老頭的地瓜。

買過的人會把照片放上微博,告訴所有人,看,我又為他解決了三個地瓜,他能早幾分鐘回家去了。

所有人爭先恐後地往道德制高點攀爬,生怕落於人後。而張依舊不緊不慢地更新著圖片,潛伏在老頭身後,不讓他發現自己的存在。

在張的粉絲數迅速爬上四位數的某個中午,他看到了一條新的私信,那是一個廣告商,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說想和他談談。

張逃了課,撥通了那個人的電話。鈴響了幾下後,那頭接了起來,一個成熟的中年人聲音傳了過來。

「喂,您好……是張先生嗎?」

張一頓,透過電話他似乎能感覺到那人嘴角的笑意。

「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前幾天我們老闆看到了你寫在微博上的事情,老闆覺得像你這麼有社會責任感的年輕人很難得,而且……」

「到底什麼事?」

張打斷他的廢話。

男人尷尬地笑起來,清清嗓子開口:「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是這樣的,我們看到你的微博點擊數和加粉數上升得很快,最近又發了這種熱門話題,所以老闆覺得,如果你願意,可以在微博里適當轉發一兩條我們的廣告,當然,我們會給你一定數目的廣告費用。你覺得怎麼樣?」

「……你們的廣告費怎麼算?」

「每轉發一百次,就按十元計算。」

「那轉發上千次就是百元了?」

「對。」

「……我要想想看。」

張掛上電話,心臟猛烈地鼓噪起來。一百次就是十元,千次百元,萬次上千元——那麼十萬次呢?

張打開自己微博,數著照片後面的零。

他被這個條件深深地誘惑了。

4

樓道里紛繁疊踵的腳步聲在凌晨響起來,張已經僵硬了。學生們聚集在他身邊,用驚恐的神色打量著他的屍體。

過了很久,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報警,圍觀隊伍才轟然像爆炸一般喧嚷起來。

人肉的提議很快得到了響應,幾家大型的網站紛紛開始轉發張的微博。存摺里打來了第一筆款項,一共有四千多塊,得來全不會費工夫。

張帶了相機,決定要把事情弄得更加白熱化一點。

老頭這天的精神顯得不是很好。最近有記者陸續出現在學校附近對他進行採訪,儘管他每次說的話都一樣,卻還是被人用不同的剪輯方式放上了報紙。

老頭沉默起來,看見像記者的人甚至開始躲閃。

張走過去,跟他要了兩個地瓜,拿袋子裝上。忽然一個拎著相機的人對著他們走過來。老頭眼尖地發現了那人,趕緊想要迴避,那人一個箭步跑上前,抓住了老人的肩膀。

「老伯,我是市《新華報》的記者,能跟您採訪點事情嗎?」

「我沒什麼要說的,你走開!」

老頭的態度顯得十分抗拒。張悄不作聲地拿著地瓜走到了一邊,也不離開,裝作等人的樣子,偷偷豎起耳朵聽著他們的對話。

「老伯,請問您為什麼要一個人在這裡賣地瓜?」

「我鍛煉身體不行嗎?」

「鍛煉身體有很多種方式,為什麼要在這裡賣地瓜呢?網上說您每天必須把地瓜賣完才離開,是有人要您這麼做嗎?」

「沒有沒有!你們別亂寫,我都說了是我自己想要鍛煉身體!」

「老伯您別害怕,我們只是想了解事實的真相。聽說您是和兒子、兒媳婦一起住,他們既然工作無憂,為什麼還會讓您來賣地瓜?」

「你們別瞎說!跟他們有什麼關係?!我只是想自己運動運動,每天窩在家裡我心煩!」

「心煩?您為什麼心煩?是和晚輩們產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記者繼續窮追猛打,挑著字眼問。張吃完了手裡的地瓜,瞥著老頭尷尬的模樣,正打著腹稿,忽然看見老頭一揚手,將記者推開,拉過板車埋頭就往前走。

那記者急了,匆匆追上去想繼續問,老頭忽然咆哮起來。

「我現在要回家!你是不是想跟我回家裡去?!」

路人們回過頭來,指指點點地停下腳步。記者尷尬了,埋著頭乾咳兩聲,趕緊轉身離開。老頭氣呼呼地拖著板車往前走,張掏出紙巾擦擦手指,眯起眼睛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忽然湧起了新的想法。(原題:《被污染的心意》,作者:香無。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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