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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畫皮》:不經歷一些事情,女人真的看不清自己嫁的到底是個什麼鬼!

《畫皮》大概是最著名的聊齋故事,也是最讓小朋友害怕的故事,不僅被畫成連環畫,還被改編成電視劇和電影,可見其威力之大。

故事說的是太原王生有一天早上出門,路遇一個行色匆匆的漂亮女郎,就上去搭訕。女郎自述被父母賣給侯門,遭大老婆嫉恨,每日不是挨打就是挨罵,不堪其苦,是而逃遁。王生本來看到漂亮女子就兩眼放光,一聽她還是逃跑出來的,尚無去處,於是自告奮勇英雄救美,把這女郎接到了家裡,金屋藏嬌。老婆陳氏懷疑這女子是大家逃跑出來的媵妾,讓他趕緊把她送走,無奈王生色迷心竅,根本不聽。

有一天,王生在街市偶遇一個道士,道士問他:「何所遇?」王生答曰:「無之。」道士曰:「君身邪氣縈繞,何言無?」王生堅持說沒什麼異常,道士說:「惑哉!世固有死將臨而不悟者!」王生雖然嘴硬,聽了道士的話,就有點懷疑那個來路不明的女子,但轉念一想明明是個漂亮姑娘,怎麼能是妖怪呢?

待王生回到家,發現室門緊閉,有點不大對勁,就躡手躡腳地趴在窗戶上偷看,這一看不要緊,他的魂都被嚇飛了。只見屋裡「一獰鬼,面翠色,齒巉巉如鋸,鋪人皮於榻上,執彩筆而繪之」,那畫面太美不敢看:一個青嘴獠牙的厲鬼,長著一張大綠臉,還有白森森的大牙齒,正在彩繪人皮,嚇死個人!

更嚇人的是,這個鬼畫完人皮,就把皮抖一抖披到身上,立馬變成漂亮的女郎。小時候看到這裡,我就很不明白這個鬼為什麼不嫌麻煩,把人皮脫了再穿,穿了再脫,還得重新描畫,到底圖什麼?現在想來大約是鬼披著人皮就像人穿了不合身的衣服,捆得慌,時不常的得脫下來透透氣兒。

王生看了這場面後趕緊去追趕道士,好不容易找到了,苦苦哀求道士幫他驅除惡鬼。道士說人家鬼也不容易,我也不忍心害他,這樣吧,給你一把拂塵掛在卧室門外即可,然後跟王生相約再會於青帝廟。

王生回家,立刻照道士的吩咐把拂塵掛在卧室門上。當天夜裡一更天的時候,只聽門外有動靜,王生這個慫貨自己不敢出去看,就讓老婆去看看是誰。陳氏悄悄一看,正是那個女郎又來了,看到拂塵不敢進來,咬牙切齒地站了良久乃去。這個鬼大概是躲到一邊做了一番思想鬥爭,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了,一把扯下拂塵撕個稀巴爛,踹開房門,三步並作兩步跨到床上,豁開王生的肚子,挖了他的心,大搖大擺地走了。只留下陳氏嚎啕大哭,驚醒了婢女秉燭而入,但見王生腔血狼藉,已經死翹翹了。

第二天,陳氏讓王生的弟弟二郎去青帝廟找道士求助。道士很生氣,覺得這個鬼太不識抬舉,決心收了他。待道士和二郎回了家,那女子已經消失,道士掐指一算,說幸虧沒走遠,就在南院。原來南院正住著二郎一家,道士問:「你家今天有沒有陌生人來訪?」二郎說我回家問問去,果然家人答覆早晨來了一個老太太來求職做傭人,還在家裡沒走呢。道士說這個老太太就是鬼。

道士跟著二郎回家,一通鬥法,以木劍收了厲鬼,最後鬼變作濃煙被道士收到葫蘆里,又把那張人皮捲成一軸,跟葫蘆一起收入囊中,準備告辭。這時,陳氏攔住道士,哭求令王生起死回生之術。道士說:「對不起啦,我的法術不夠,不能起死回生,給你推薦一個人吧。」

陳氏按照道士的指點來到街市上,只見道士推薦的那人是一個乞丐,「顛歌道上,鼻涕三尺,穢不可近」。為了救丈夫,陳氏也顧不了許多,就跪下說明緣由,乞丐說:「異哉!人死而乞活於我,我閻羅耶?」以杖擊陳氏,引來很多吃瓜群眾圍觀。乞丐向手心裡吐了一口濃痰,舉著手放在陳氏嘴邊說:「吃下它!」陳氏又羞又惱,可是一想道士的囑咐,只得一閉眼吃了下去,只覺得這口痰硬邦邦地梗在胸間。乞丐大笑:「佳人愛我哉!」然後就起身走了,走了……

這邊廂陳氏羞憤難當,既受了這腌臢乞丐的侮辱,又沒能救活丈夫,回到家發現王生的屍體還在那裡橫著,獻血淋淋,家裡的仆佣也不敢上前收屍。陳氏抱著王生的屍體,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氣惱,一邊給他整理腸子,一邊哇哇大哭。突然,只覺得想嘔吐,胸間梗著的那口痰吐了出來,恰好落在王生腹中,只見「乃人心也,在腔中突突猶躍,熱氣騰蒸如煙然」,那口痰竟然變成了一顆心臟!陳氏趕緊給王生合上腹部、包紮創口,就這樣,王生復活了。

蒲松齡在文末評論道:「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為美。迷哉愚人!明明忠也而以為妄。然愛人之色而漁之,妻亦將食人之唾而甘之矣。天道好還,但愚而迷者不悟耳。哀哉!」一方面,作者感慨人類容易被外表迷惑,不分人妖,不辨忠奸,還自以為是,實則愚蠢至極。另一方面,他認為男人好色,不僅使自己有性命之憂,還讓老婆吃別人吐的痰,可謂天道好還。

聊齋故事裡寫了不少這樣的故事套路,一個書生被美女投懷送抱,然後被道士看出身有邪氣,最後道士收了變作美女的鬼怪妖精。《畫皮》是此類故事的翹楚,因為「畫皮」這個情節的設定帶有一定的隱喻色彩,印證了那句俗語「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性最複雜,知人最困難,人最容易被美好的外表迷惑。

但就像是被詐騙的總是愛貪小便宜的人,被妖魔纏身的也總是那些德行輕浮的書生。如果一個書生謹守聖人教誨,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妖魔也會敬畏他三分,災難也不會找上門。王生路遇美女,如果不主動搭訕,搭訕之後不心存私念,也不會被挖了心臟,慘死卧榻。

更可惡的是,王生死了,老婆還得為了救他而受辱,既受乞丐的杖擊,又得忍著噁心吃下他吐出的濃痰,還得收拾丈夫那血呼啦幾的臭皮囊。他老婆到底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樣的折磨!

如果說故事中的美麗女郎是披著人皮的厲鬼,那麼王生就是披著人皮的色鬼+膽小鬼,看到美女就色心頓起,知道美女是鬼一秒變慫,鬼在外面敲門,自己不敢出頭,把老婆推到迎敵第一線,更不用說,被鬼挖了心之後,還把一個爛攤子留給老婆去收拾。相比之下,陳氏表現得堅強勇敢,有情有義,能屈能伸,比自己的丈夫更有丈夫氣概。可是蒲松齡並沒有對陳氏做出任何讚許,反而覺得這都是王生好色的報應。我去!

所以說,不經歷一些事情,女人真的看不清自己嫁的到底是個什麼鬼!可憐陳氏就算看清了也不能離婚,因為古代只有休妻,沒有休夫這一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色鬼+膽小鬼,就得活成一個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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