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沙：忘年的情人

伊沙與母親

忘年的情人

詩/伊沙

兒子抱著

母親的墓碑

活到二十一歲的兒子

抱著十八歲死去的母親的墓碑

抱著因生他而死的母親

感覺像抱著自己的情人

我這麼做時已經三十六歲

抱著六十歲死去的母親的墓碑

如此忘年的情人

男人們都會擁有

2003

李鋒評詩

這是一首具有普適性的詩作，這種普適性是作者自覺的追求，這是因為世間的母子情感本就有此普遍的共通性，它當然值得以詩歌的形式予以表達，何況伊沙對共同情感的個人表達如此完美，使得此詩具備了成為經典的可能。大多數涉及母子情感的文學作品都是以母愛為主體來寫的，此詩把方向反轉了一下，從兒子這邊寫，寫兒子對母親的愛。這不止是忘年的愛，也是跨越生死的愛。作者個人在詩中退居了二線，作為將詩意推向普遍的一個簡潔的過渡，而最為動人的表達寄放在了別人身上，這是出於詩歌形象性的需要。此詩的敘述是在跳躍中前進的，每節之間都有留白，開始是一個故意的受限視角，然後擴展，畫面變得具體，事實漸趨完整，由平常推到震撼，由畫面切入情感。在這種自控的敘述下，閱讀的共鳴成為必然，詩人自我的帶入也成為必然，而最後推向普遍也成了順水推舟之事，接受起來沒有任何不適。

母親的少女時代

詩/伊沙

花叢中的歡聲笑語

幾名女生

跑過我面前的小徑

其中最嬌小

也最快樂的那一個

讓我忽然看到了

母親早年的美麗

她的少女時代

沐浴著上海的風

1948年春天的陽光

一覽無餘地照在

聖約翰中學的校園裡

日後成為母親的少女

總會先被她沒有生出

的兒子愛上

就是這樣

2003

李鋒評詩

這首詩與《忘年的情人》有一種無意間的互補效果，在前一首詩中退居第二位的詩人的母子情感走到了前台，成為一種具備了生動細節的私人抒懷。「日後成為母親的少女/總會先被她沒有生出/的兒子愛上」——這正是「忘年的情人」的另一種表達，表達的曲折度更大，更具一種明朗的喜悅的效果。這種喜悅情有可原。區別於前一首詩與死亡的悲感的擁抱，此詩在恍然中寫出了母親生前的形象，且是美麗的少女的形象，哪怕是幻覺，哪怕是想像，也帶來多少歡慰。「就是這樣」——一錘定音，毫無疑問。

詩人簡介

伊沙，1966年生，全棲文學家，主要是詩人。著、譯、編有107本書籍。現居長安。

串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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