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角色 北京時間

北京時間

作者：劉群華

上個世紀80年代，我還是個小傢伙。記憶中好像一塊手錶比如今的一輛汽車更具誘惑。

父親戴的一塊上海牌機械錶是村裡的第一塊手錶，按鄰居最樸素的話說，呱呱叫。父親穿著一條部隊里的藍卡嘰褲，還有一件藍卡嘰上衣，手腕上晃動著一塊銀色的手錶，往賣火車票的窗口一伸，賣票的阿姨總是優先找到戴手錶的那隻手。那年頭，村裡鄰里之間若是碰到了父親，問的第一句是：「子光，幾點了？」

父親此時內心無比驕傲，十分享受這種被人捧得飄飄然的感覺。他徐徐抬起手腕，放在眼前一亮，道：「12點30分。」接著吞了吞口水，喉節滾動了幾下，又補充道：「差幾秒就31分了。」

其實那時的表不太准，很少對得上廣播里的北京時間。這時父親為了讓手錶準時，便在早上7點對一次廣播里的北京時間，然後在晚上6點又對一次廣播里的北京時間。

有一回，鄉里的廣播因為斷電停放了，父親就走路到別的鄉聽廣播對時間。他抽著旱煙默默等在廣播電線杆子下，獃獃地盼著，突然廣播里清脆的咚咚咚三下，一個女音說：「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為您報時，現在是北京時間6時整。」父親趕快摘下手錶，把時間對上6時，這才慢慢起身回村。

後來，我長大了，上海牌機械錶逐漸淡出了故鄉人的視線，手機開始充盈了村莊和大街小巷。而那些過去失落的老人也開始釋懷，跟著年輕人的腳步玩起了手機。

村裡後來還有個人買了小車，小車很豪華，上面還有時間表的那種。可是他把小車開到集市上時，熙熙攘攘的鄰居們並沒有過多地注意到這位平時根本不起眼的他及他的小車。於是此人滿腹委屈，終於想出一條妙計，快步走向賣蔬菜的鄰居面前，問道：「現在北京時間多少了？」鄰居道：「不知道，沒看錶。」此人傻傻地笑了笑，說：「哦，那我去看下我小車上的北京時間。」鄰居這才恍然大悟，道：「買了小車啊，該慶祝慶祝！」

時光流逝，小村的發展日新月異。父親說：「我們真沒想到會過上如今美滿的日子，不愁吃不愁穿，出門是小車，生病有報銷，時代這麼好，人活這一輩子，足了。」

父親的話，是千千萬萬農民最質樸的心聲，讓我想起30多年前他的那一塊手錶，記載著改革開放中的每一小步，所有的進步和變化都在北京時間裡一點一點地描繪，畫出五彩繽紛、磅礴大氣……

本文刊於2018年8月23日《吉林日報·東北風》周刊。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