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9.5億次點擊被判賠50萬一案背後：實測買量僅需兩步16元
8月24日，北京愛奇藝科技有限公司（下稱「愛奇藝」）訴杭州飛益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刷量」一案，在上海市徐匯區人民法院公開審理。
法院一審判決，愛奇藝獲賠50萬元。據悉，這是國內首例因視頻網站「刷流量」而引發的不正當競爭案件。
「刷量行為會導致視頻網站無法判斷哪些是真正受歡迎的視頻內容，還有視頻內容的合理版權許可費區間。」本案原告律師馬遠超向南都記者表示，案件中三名被告在愛奇藝網站製造了共9.5億多次的虛假視頻內容訪問次數。
「刷量」可能影響視頻網站制定正確的經營策略
「刷量」屬於引導流量的行為，可在短時間迅速提高特定視頻內容的訪問量。
2017年8月，愛奇藝以「刷量」行為侵犯其合法權益，干擾視頻網站的正常功能，構成不正當競爭關係等為由，將杭州飛益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告上法庭，並索賠500萬元。
「三名被告接受了客戶的有償委託，通過註冊多個域名、不斷更換訪問伺服器IP地址等方式，再通過腳本程序自動控制『虛假訪問者』以這些域名和伺服器IP地址連續訪問愛奇藝視頻內容，在短時間內迅速提高特定視頻內容的訪問量。」原告律師馬遠超稱，據原告一方不完全統計，自2017年2月1日至2017年6月1日，三名被告在愛奇藝網站製造了9.5億多次的虛假視頻內容訪問次數。
「三名被告與其眾多客戶共同嚴重破壞了網路視頻行業的市場公平秩序，從損害後果角度而言，刷量行為導致視頻網站無法判斷哪些是真正受歡迎的視頻內容，還有視頻內容的合理版權許可費區間。這樣一來，就干擾了視頻網站制定正確的經營策略，降低了其向真實用戶、合作商提供的視頻訪問統計數據的真實性、可信度，會給其行業口碑造成嚴重負面影響。」在馬遠超看來，當視頻播放次數不斷被虛擬推高時，視頻廣告行業的廣告單價會被迫降低，也可能導致視頻內容版權方哄抬視頻內容版權費價格，最終損害原告等視頻網站的合法權益。
相較愛奇藝500萬元的索賠金額，一審的判賠金額存在一定的差距。
在馬遠超看來，在這起全國首例視頻刷量的不正當競爭案中，給不正當行為定性的意義大於被告的賠償金額。「當然，如果賠償金額過低，也不利於對『黑產』形成威懾力與震懾力。我們期待在未來的類似案件中，可以看到法院作出更高的判決賠償金額。」馬遠超說。
刷量廣告「遍地開花」，記者實測刷量僅需兩步
「刷單」廣告在網路上十分常見，微博、QQ群均可以輕易搜索到各類廣告，如「代刷！優酷、酷六、新浪等視頻播放量，一天可刷500萬！」；「愛奇藝視頻播放量：1萬播放量38元，100萬播放量3500元」。部分商家還提供了「細分服務」，如刷優酷PC帶指數、優酷刷贊、美拍評論等。
一名商家向南都記者表示，只需要按照流程完成交易，就可以刷新流量。「提供鏈接及量，支付後我們會安排數據，1萬瀏覽5塊錢，你可以分批買來看效果。」
「刷單」廣告在網上很常見。
相比之下，電商平台上的「刷量」服務相對隱蔽，部分商家會以「定製播放」、「視頻播放量」、「深度推廣」等為關鍵詞，以「流量供應商」為名提供類「刷量」服務。標價多為1元到10元不等，客服會在後續溝通中讓用戶按需下單，再來定價。
提供刷量服務的商家給出的價位表。
「我們可以做騰訊、優酷、愛奇藝、秒拍和美拍的（刷量），下單後一般3至5個小時可以刷上來。」一名刷量商家的客服表示，刷量是通過技術來實現一個個賬號點擊的效果。按照價目表，購買優酷視頻1萬次播放量的價格為8元，2萬次播放量為16元，以此類推。
南都記者選擇了一個原播放量為2的優酷用戶上傳的視頻，並向客服購買了2萬次播放量用於測試。將視頻鏈接發給客服之後，只需要按照價格表掃二維碼直接支付即可。支付完成後，南都記者多次登陸該視頻頁面，發現視頻播放量在逐級提升。3個多小時後，該視頻播放量升至20333。
原來點擊量為2的視頻，買量後點擊迅速增加到2萬多。
視頻網站亦被質疑數據「注水」
愛奇藝曾披露，2015年後，影視劇「刷量」現象大肆增長，絕大部分出現在一些熱門劇和自製劇身上。
愛奇藝CTO湯興曾向南都記者透露，盜刷一般通過一些固定IP、機器來進行，有幾個特徵：在個別地區突然之間爆發、只是播放幾秒鐘就退出等。「你能明顯地追蹤到這些來源，因為它不是正常的人類行為」。發現盜刷數據後，視頻網站也開始「反盜刷」。愛奇藝透露，除了通過司法途徑，他們還聯動淘寶等電商平台，下線100餘家以「愛奇藝刷量」為關鍵詞的店鋪。
除了第三方刷量，視頻從業人士也公開抨擊過視頻網站的刷流量行為。
據公開報道，搜狐董事局主席兼CEO張朝陽曾指出視頻網站存在刷流量的行業潛規則，因為廣告公司需要看數據來決定給誰投廣告。張朝陽表示，這些潛規是國內視頻行業不尊重契約、法律、規則的表現，會使視頻生態惡化，業界會失去標準。
視頻網站上畸高的播放量也常常遭到網友質疑，尤其是熱門的網劇、網綜。有網友稱，除了將正片觀看量計入總數，部分視頻網站還會將花絮、周邊、幕後等相關視頻片段的觀看量納入，此舉涉嫌數據「注水」。
視頻業界也曾討論過，正片播放量應該涵蓋哪些數據？對此，愛奇藝數據研究院院長葛承志曾公開表示，在愛奇藝公布的視頻內容播放量計算標準中，劇集、電影、綜藝等內容的「播放量」僅包含正片和高相關度卡段的播放量，不包含與該劇集、電影、綜藝相關度較低的內容。
觀點：刷量或影響廣告定價和營銷宣傳
最新修訂的《反不正當競爭法》中的第8條規定指出，經營者不得對其商品的性能、功能、質量、銷售狀況、用戶評價、曾獲榮譽等作虛假或引人誤解的商業宣傳，欺騙、誤導消費者，也不得通過組織虛假交易等方式，幫助其他經營者進行虛假或引人誤解的商業宣傳，否則將面臨最高200萬元的罰款。
在修訂草案提交全國人大常委會組成人員審議時，有全國人大代表指出，一些商業網站，尤其商品和視頻網站存在嚴重的「刷單」現象，呈現虛假的流量，網上甚至還提供相應的刷單工具，這對整個經濟環境和競爭造成嚴重的不公平。
「刷單問題在新修訂的《反不正當競爭法》里有規定。有個問題就是如何看待競爭關係，視頻平台自己會參與制作或發行，有的視頻會向平台夠買廣告位，以換取靠前的排位。有的視頻沒有購買這類服務，而是依靠第三方低價刷單。這相當於在搶平台生意，他們和平台之間是存在競爭關係的。」同濟大學知識產權與競爭法研究中心研究員劉旭表示，有的視頻本身也需要收費觀看，有可能涉及平台和發行商分成等問題，「刷單」行為會影響平台的廣告定價和營銷宣傳。
采寫：南都記者 秦楚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