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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哥也有「身份焦慮」,且看日本和尚怎麼念《西遊記》這本經?

時隔12年,現年71歲的日本小劇場運動第二代領軍人物流山兒祥攜劇團出現在北京的舞台上。正值中日邦交正常化45周年、《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締結40周年,「流山兒事務所」為中國觀眾帶來的是一部改編自中國經典名著《西遊記》的舞台劇作品。早在2006年,流山兒祥曾帶著流山兒事務所的三部經典劇目《玩偶之家》《寧靜的歌聲》和《高級生活》來過北京,也曾親自登台。不過此次造訪,他的身份不再是導演,而是策劃人和演員,導筒則交給了更年輕且活躍在戲劇、舞蹈、人偶劇、時尚秀等多個領域的天野天街。

在中國家喻戶曉的神話故事《西遊記》,不僅是眾多國人的兒時記憶,更是神話文明譜系中的一座文學寶庫,在世界上擁有著深遠的影響力。不僅中國的創作者得到了它無盡的滋養,在日本同樣有許多創作者為之著迷,無論是深受年輕人喜愛的漫畫作家鳥山明創作的《龍珠》系列漫畫,還是數度翻拍的日劇《西遊記》,都證明了這一點。但近年來國內的創作者為觀眾奉上的西遊系列作品,大多不那麼令人滿意。

流山児祥

「流山兒事務所」版《西遊記》並沒有聚焦師徒四人取經之路上的某一段艱辛歷程,國人耳熟能詳的故事橋段煥發出一番新奇有趣的面貌,以一種非線性的敘事手法串聯起「真假美猴王」「三打白骨精」「路阻火焰山」等經典段落。重構後的《西遊記》以一種全新的視角,對孫悟空的身份焦慮等問題加以審視,將西遊記這個故事中具有濃厚思辨色彩的情節進一步提煉凝聚至一起。非但如此,穿插在如雜耍般肆意洒脫的表演之間的,是孫悟空在「電視雪花」樣的混沌之中,持續地自問「我是誰」。劇中的孫悟空前一秒還是從耳朵中掏出麥克風高唱「猿歌」的痴心男人,不知何時又借著一句台詞,遁入一種「西遊」觀看者的身份里困惑不解。

像這種看似凌亂荒誕的改編還有不少,如沙僧借一根馬桶搋子的摘戴一人分飾兩角,假美猴王由女角扮演,藝術總監流山兒祥扮演自己亂入劇情,返老還童只因咬了一口唐僧等等。角色在各段劇情中頻繁轉換,為的是讓舞台上的一切和觀眾更為緊密地對話。這也正是該劇劇本的高妙之處:在快節奏的交叉敘事中以這種「點彩式」手法,讓觀眾從最初就開拓了思維,逃出固有的刻板印象,不再死盯著早已熟悉的故事,而是慢慢進入經過主創反覆描繪的情境,隨著孫悟空的思考一齊上路,不時還能超脫出輪迴往複的取經之旅,來一次時空回望。創作者尊重文本又別出心裁,透過一連串的演繹與發問,讓東方的佛教故事與西方哲學問題相映成趣,而呈現在觀眾面前的也不再只是停留在經典文本層面的再度剖析。

相比我們劇場內時常見到的華麗而空洞的舞美布景,這個來自近鄰日本的小劇場劇團只用幾道幕簾分置舞台兩側,既是演員上下場的通道,又成就了舞台上的神奇「法術」。很難想像根據經典文本改編的舞台劇如此舉重若輕,用輕巧的舞美承載厚重的故事。這部《西遊記》足以給國內的創作者啟迪,它絕不「貪多」,僅僅用不同的幕簾搭建出遠近層次,分割過的舞台,時而是一眾死於棒下的妖怪們的魂歸之處,或是山嶽叢林中暗藏殺機的隱秘一隅,或是倒霉又神經大條的唐僧一身捆綁的現身之地。舞台雖小,但導演巧妙地運用幕簾,創造出景隨情變的多重時空,看似是「擋」,其實是「空」,一簾窄窄的幕簾背後藏著的是留給觀眾更廣闊的自由想像。再加之靈活運用的影像技術,讓劇場里投射的影像參與到演員的表演之中,例如將許多日本電影製片廠的片頭文字改為「天竺」,當燈光瞬熄,極具視覺衝擊力的片頭接連播放,角色本身的情緒得到了視覺上的最大化呈現。光怪陸離之間,任由演員輾轉騰挪,帶領觀眾踏上一次充滿日式風情的西遊之旅。

除了這些外部形式的輔助,演員的表演也值得稱讚。孫悟空為人津津樂道的「七十二般變化」,在舞台上由牛魔王、鐵扇公主、沙和尚等演員在幕簾後的快速跑位得以呈現;孫悟空手中那根可以隨意伸縮的金箍棒,時而用魔術的手法從孫悟空的耳朵中掏出,時而借一根長繩橫亘在舞台之上,由牛魔王和其他演員互相形成參照系,表現出無限延伸的神奇觀感;而鑽進鐵扇公主肚子里的孫悟空則是選用了一種類似障眼法的手法,從鐵扇公主的華服之中探出頭來,再配合上多媒體投影的協助製造的「內臟血肉」。表演的編排將舞台的可能性發揮到了極致,虛實共生的紛繁景象在觀眾面前製造著獨屬於劇場的一種怪誕之美。尤其令人難忘的是結尾,層層的幕簾轉瞬落下,露出在舞台上方藏匿已久的地球,視角瞬間再度反轉,一同跌入混沌宇宙的角色,帶領著觀眾審視著這次無盡輪迴的取經之旅,短暫而富有張力的靜謐,頓時升華為一種對現實的深刻反思。

縱覽全劇,舞台上的「鬧」與「靜」形成了鮮明對比,而全劇頻頻出現的「奇觀」細想起來,其實無非是魔術或是視錯覺之類的外在形式,但可貴的是這些五花八門的俗招怪招,皆是契合文本生髮而出的。這讓我聯想到,當今國內小劇場戲劇青年創作者中頻現的「拿來主義」問題,即「形式和模樣都抄了七八成,卻從未在形式之上溯源尋根」。在這一出向西渡來的日本舞台劇版《西遊記》收穫讚譽的同時,我們不禁要再多思考一下,當中國人熟稔的想像照進了劇場,為何外來的和尚念的經,聽著不是那個熟悉的音,卻總是掌聲格外的響?

文 | 此處禁止鳴笛

供圖/流山兒事務所

本文刊載於2018年08月28日 星期二 《北京青年報》B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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