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犯錯：日本社會的誠信是如何樹立起來的？

本文授權轉載自公眾號：

世界華人周刊（微信ID：wcweekly）

作者：霍耀林

前段時間，疫苗事件刷爆了每個人的朋友圈。十年前「毒奶粉」事件的幽靈似乎又一次復活。國人一片嘩然：詫異、憤怒、聲討……這些年類似的公眾事件，無一不讓我們深感道德滑坡、信仰缺失和社會誠信丟失。

當然，我們對他人、對企業，甚至對社會的信任感也在不斷縮水。

讓社會誠信起來，做法可能各不相同。但我們的鄰國日本的一些做法，仍然值得我們借鑒。

日本是一個拒絕犯錯的社會，無論是自然人還是法人，在日本，撒謊、作假，需要付出相當高昂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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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月30日，日本著名的國立自然科學綜合研究機構理研（理化學研究所）的小保方晴子團隊一口氣在《自然》上發表了兩篇研究論文，引起全世界同行的關注。

但很快就被指出兩篇論文存在問題。2月17日，理研宣布對小保方晴子的研究進行審查。《自然》方面也對論文開展調查工作。4月1日，理研調查委員會確認小保方晴子存在學術不端。

小保方晴子

8月5日，小保方晴子在理研的導師，日本再生醫學領域世界級學者的笹井芳樹博士，在發育生物學中心旁邊一幢研究樓里的樓梯井中上吊自殺，時年52歲。

笹井芳樹

笹井芳樹雖不涉及學術不端行為，但因「處在對本論文的撰稿提供實質性的指導的立場」，卻在未親自確認數據的正當性及正確性而放任論文投稿，因此負有重大責任。對此，日本《產經新聞》稱，笹井自殺是日本國家成長戰略的支柱——再生醫學領域的重要損失，該事件不僅影響日本文部省甚至影響到整個國家。

2015年，日本著名的世界500強企業東芝公司，被發現做假帳。結果造成股票暴跌（跌掉一半以上），隨後是股東起訴要求賠償，接著是東芝的產品賣不出去，然後是幾任董事長和社長被追究司法責任，銀行拒絕新貸款，東芝公司陷入全面經營困境，最後不得不將白色家電賣給中國美的公司，把最賺錢的醫療設備事業也賣給了佳能公司。

當時東芝公司股票走勢

大的公司如此，小企業更是。2017年，福井一家賣「鰻魚飯」的餐館，因為招牌上寫著鰻魚是日本三河、靜岡產，而實際被檢出來的來自中國，該飯店很快向公眾謝罪並關閉，兩名相關責任人及售賣給該飯店的鰻魚公司社長全部被逮捕。

正是由於有著這樣嚴苛的處罰，日本的企業、公司才不敢再「造次」，注重質量、講求誠信，客戶至上等基本共識成為日本企業的金科玉律，由此逐漸樹立起對民族品牌的信賴。

反觀中國，不論是什麼產品，對於很大一部分人來說，好像只要提到是進口的，是洋品牌的，給人的感覺就是好的，值得信賴的。

可是在日本你會發現，不論是什麼產品，只要上面寫著「日本產」、「日本造」，那就是好的，就是貴的。

而凡是國外進口的，無論是美國、加拿大、紐西蘭還是中國，抑或是其它世界各國，日本人總會用挑剔和懷疑的目光來仔細審視一下，當然，在日本，同樣的產品，洋品牌，或者進口的，很多情況下都比國產的要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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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剛來日本的時候，和同學討論筆記本電腦，中國學生都一致推薦apple，在大部分中國人的心目中，可能apple是相對值得全球信賴的品牌，那麼，在日本也不例外吧。可是，日本的學生卻一致推薦panasonic。當時還不以為然，可是事後仔細想想，這種對於民族品牌的信賴，其實何止是電腦。

從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到蔬菜、水果，在日本，進口的東西還真是不少，可是絕大多數的情況下，進口的東西價格其實並不是很高。在中國國內，昂貴的洋酒是很多人顯擺自己身份的標誌。可是在日本，這些絕大多數普通人都能買得起，有很多甚至比不上日本產的清酒價格。

這其中，當然有關稅、日本資源短缺、人力成本高等的因素包含在內，但更重要的是，日本人與本國企業的信賴關係。正是這種日本企業和民眾長期建立起來的信賴，造就了日本的民族品牌。當然，日本的大部分企業也確實沒有辜負民眾的期望。

以下是本人剛來日本時的經歷，如果不是親歷，或許真不會相信。

好幾年前，剛來日本，為體驗日本生活，去了一家相對比較大的商場打了一段時間的工。

有天晚上，去上班，當班經理推了一車的包裝牛奶過來，各大品牌應有盡有，價格高低也各不相同。然後交給我，讓我去加工間，開著水龍頭，一盒一盒，一瓶一瓶地將牛奶拆開，倒掉，包裝盒和玻璃瓶等留下來回收。

仔細看看保質期，最早的也在一天以後，最晚的居然在一周之後，就這樣，白花花的牛奶飄著濃濃的奶香伴著自來水，嘩啦啦的全部進了下水道。一車的牛奶倒了好久好久，一邊倒一邊還在想，這麼好的牛奶難道非得倒掉不可嗎？難道就不可以用在別處？

其實，問題還遠不僅此，日本不似國內，同樣的利樂紙盒包裝奶（當然滅菌技術可能存在差異），中國常溫保質期在3—6個月，甚至更長，而日本是全程冷藏，保質期也僅僅只有兩周。

通常，從出廠到超市上架得用掉兩三天的時間，意味著一盒生產包裝完好的牛奶在超市的時間最多只有10多天。而實際情況是，牛奶在到期的那一周之內就開始打折處理，甚至是倒掉。在到期前3天就必須得下架處理。

那天，牛奶倒完後，主管又推了幾車的麵包、生鮮食品、蛋糕、油炸食品等，讓我全部掃描條碼處理後，扔到垃圾回收處去。仔細看看保質期，基本也都是在3天之後才到期，有些食品上貼有折扣的標籤，大多數的則不經過折扣處理，直接就扔掉。

價格最貴的有幾款蛋糕都是上幾千日元的，也沒有經過任何折扣，就扔掉了。甚至有三箱冷藏烏冬面都沒有開封就直接扔掉。

看著那些多麼誘人的美食，有我最喜歡吃的烏冬面、製作精美的蛋糕、飄著濃香的油炸食品，一樣樣的被自己無情扔進垃堆，心裡真不是滋味。但公司里規定，這些食品是不準被帶出，也不準任何人吃的。

儘管那些經理層人員也經常買一些折扣後的食品，儘管那麼多和我一樣打工的日本學生、中國留學生都在餓著肚子、儘管還有那麼多人吃不起這些食品，他們都被無情的扔進了垃圾袋。如果不是自己親自扔，我真的都不敢相信，也不會相信。

在中國經常去買雞蛋，偶爾也會碰到打開來惡臭的壞雞蛋，甚至孵出半隻小雞的雞蛋，似乎從來都沒考慮過雞蛋的保質期問題。

國內一運送雞蛋的貨車，烈日暴晒下孵化出小雞

而日本，雞蛋的保質期（準確地說應該叫保鮮期，期限內可生食用）和牛奶是一樣的。從母雞下這隻雞蛋開始，保質期也只有2周。除掉包裝、運輸等花費三五天的時間外，雞蛋從上到貨架上開始銷售，基本在保質期到期前9天左右。而這隻雞蛋在到期前3天就要打折處理，到前1天的時候就必須得下架當垃圾處理。

那段時間去上班，幾乎每天晚上都在重複著同樣的工作，被當垃圾扔掉的幾乎覆蓋所有的食品，一盒盒的雞蛋也都面臨著同樣的命運，所有的肉製品也同樣被裝進白色的垃圾袋，直接扔進了垃圾回收站。

那個時候，我經常會想起初中政治課本里學到的資本主義的黑暗，美國大蕭條時期，資本家傾倒牛奶的那幅插圖。於是我就想，在日本，扔掉也許才是最合理的選擇，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資本主義的「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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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所有的食品都有保質期，雞蛋、牛奶的保質期基本上都是從到貨的10天以內，肉製品、麵包、蛋糕類基本都是在到貨3天左右。

油炸食品、盒飯類基本上都是當天的保質期。生鮮食品類的保質期也不會超過10天。按照公司規定，所有的食品都有一個下架的期限，這個期限有的是食品保質期屆滿前的3個月，有的是1個月，有的則是1周，最短的則是1天，每天都有人檢查這些食品的期限，然後根據規定處理。

如果有消費者買到不合標準的食品，從店長、次長、經理到最下層的打工者都得接受嚴厲處分，所以每個人每天都得把自己負責區域的食品保質期全部過上一遍。（文中涉及的商品，因商家的不同折扣和處理期限也存在差異）

此外，日本所有的食品都設置了嚴格的追溯制度。一隻雞蛋不但能知道生產日期、包裝日期、包裝人、責任人，有些情況下，甚至連哪只母雞下的都能追溯到。蔬菜、水果等所有的農產品也同樣通過包裝就能知道產地、具體農場、責任人等。而加工食品則更是不但明確標有其中的成分、比例、卡路里等，連那些成分的產地、廠商等都明確標識。

嚴格的食品安全期限管理制度，一方面在無形之中，加快了食品的流通，保證了資本家最大的利益，另一方面也確實讓廣大消費者買得放心，吃得安心。

據統計，日本企業平均壽命是30年，超過150年歷史的企業有25000家。而中國企業的平均壽命是7-8年，小企業平均壽命更是低到3年，超過100年歷史的企業只有5家。

這巨大的差距之間，當然有很多的解釋，但是無論是自然人還是法人，誠信作為立生之本，恐怕什麼年代都不會過時；唯有彼此信任，才可能形成社會良好風氣。

本文經世界華人周刊（微信號：wcweekly）授權轉載。《世界華人周刊》致力於從世界發現中國，提供有廣度的知識，有溫度的立場和有深度的思想。轉載請聯繫（ID：wcweekly）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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