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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道鵬:老隊長和他的兩個傻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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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道鵬,女,漢族,重慶市巫山縣人,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巫山縣作家協會副主席。從事過公文、黨史和新聞寫作20多年,編輯過雜誌、報紙和新媒體,文章散見於《中國青年報》、《重慶日報》、《山西日報》,《紅岩春秋》等刊物和網站。曾參與編寫巫山黨史和地方志書籍《中共巫山縣委執政大事記》、《巫山移民史話》、《巫山旅遊史話》、《廣東對口支援巫山紀實》等10多本書籍。近期開始小說創作,著有短篇小說集《古鎮往事》。

人到中年,許多眼前的事情漸漸被忘卻,而童年的記憶,卻往往如陽春三月里瘋長的野草一般,割去了又長出來,以其旺盛的生命力佔據中年的腦海。時常在猝不及防間,記憶的閘門便被打開了,如童年時期外婆家門口的小溪發了洪水,源源不斷地,汩汩地流。

我出生在農村大集體時代,農村的孩子早當家,稍大一點都要幫助家裡割草、擔水、劈柴。我那時有一個任務,就是幫我母親到生產隊里開會。因為弟弟尚還在襁褓之中,母親白天出工,晚上回來總是忙上忙下照顧弟弟還有做不完的家務活,生產隊的會議又是在晚飯後開,地點在隊長家裡,離我們家就300米遠。隊長說了,不去就得扣糧食!在那個年代,糧食可太金貴了,扣了全家要挨餓。母親說我記性好,讓我去記住隊長說的話,回來了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年幼的我重重地點了點頭,就這樣背負起像全家的糧食一樣重的責任,去隊長家開會去了。

隊長模樣憨厚,50歲上下年紀,總是叼著一個旱煙袋,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的魚尾紋數都數不清。各家去個代表,自帶板凳。我有時忘了帶板凳,就坐他們家的門檻上。

記得第一次去開會,我心裡其實緊張得很,一直瞪大眼睛緊緊地盯著隊長一張一合的嘴,試圖努力記住他說的每一句話。其實隊長是個文盲,說的話並不高深,講的內容都是上面的政策和當前的農事,有時還調解一些扯皮打架的事情,但這些對於只有5歲的我而言,理解起來著實有些難度。

隊長先是清了清嗓子,講了兩句開場白,突然瞥見坐在門檻上的小小的我,轉過頭來問我。

「娃子,你媽呢?」

「忙。」

他點了點頭,又清了清嗓子,轉過頭去沖著大家,「咳咳,大家安靜!今天呢,這個,說一下收苞谷的事情……」

我立刻聚精會神起來,挺直腰板,仔細地聽著隊長說的每一句話。梁二的女人和鄰居打架,扒了人家的房子,這樣的治安事件列在會議的第二項,隊長說最後決定扣她80個工分分給對方;過了一會兒,隊長又讓會計讀報紙,「英明領袖……黨的路線方針……」

我終於聽得頭昏腦脹,興趣全無,目光開始在房間內游移。腦袋轉來轉去,最後目光落在角落裡隊長的兩個傻兒子身上。

隊長有兩個痴痴傻傻的兒子,大的叫喜娃,小的叫國娃。喜娃和國娃想必是有大名的,農村的每個小孩兒都有大名,但大人們見面了都只叫乳名,久而久之,小孩兒們的大名也就變得不重要了。喜娃和國娃因為父母是近親結婚有些痴傻的緣故,經常獃獃地坐在他們家門口,斜著眼睛盯著來往的路人,他們的父親在屋裡叫一聲:「喜娃!國娃!」他們便把頭扭過去。

喜娃比我大兩歲,國娃和我差不多大,喜娃總是吊著右眼看人,永遠不能看向左邊。吊著右眼看人的喜娃脾氣怪,人家一逗就生氣,抓地上的石頭砸人。國娃比喜娃溫和許多,開會的時候,國娃就躲在大門後偷看大家,不時咯咯地笑,笑得身上的肥肉顫動,於是大家也跟著沒來由的笑。

那時農村每家每戶的孩子多,大人們一出工干農活,孩子們經常糾集在一起瘋玩,但都不和喜娃國娃玩,智商是他們的硬傷,兩傻兄弟只能獨自玩耍。記得我和兩兄弟總共說過一句話。一天國娃突然跑過來遞給我一個熱乎乎的紅薯,他說:「你吃!」然後咯咯笑著跑開了,真是傻得可愛。

喜娃和國娃沒過幾年快樂日子,他們的母親因為一場交通事故去世了。不久,隊長給他們找了一個後娘。後娘對他們很不友善,兩人開始每天抬水、放牛、劈柴,再長大一點以後就被趕去種地。平日里兩個孩子還餓著肚子,就經常被他們父親打得滾地哀嚎。因為兩個孩子有些痴傻的緣故,也不知道如何跟父親傾訴,只好由著後娘在背後挑撥離間。

那幾年,母親因為要照顧弟弟,總是派我去隊長家裡開會,會議的內容我往往回家之後只能說個大概,但喜娃和國娃痴痴傻傻的表情,總是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又過了幾年,農村土地包產到戶了,大家再也不需要到生產隊里開會,我也外出讀書,很少再見到隊長以及他的兩個傻兒子。

再後來,偶爾一次聽說,喜娃幹完農活後在河裡洗澡淹死了。喜娃淹死的第二年,13歲的國娃因為一次身體不適,挑糞的時候弄灑了出來,被後娘告了狀,父親拿著手臂粗的扁擔抽打他。當天晚上,他嚎了一夜,然後死在了床上。兩兄弟那狠毒的後娘和愚昧老實的隊長自感在老家呆不住了,於是不久後,到山東投奔親戚去了。

如今時隔四十年,我長大的那個村子早已被淹沒,在江底靜靜地立著,以前的事情沒有人再提起。我偶然間想起來,怕是遠赴山東的生產隊長早已作古,墳上的青草也都長了好幾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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