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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不了的問題

兩年前的那個夏天,我決定離開當時的女朋友小敏,這件事就像一個釘子一樣牢牢的釘在我22歲的這個時間節點上,一動不動。其實這件事本身並沒有多重要,它也無法左右後來發生的那些事,不過從那以後每當我回顧過往時它總是最先浮現在我的記憶里,就好像所有的改變都受到它的影響。

我離開的時候沒有跟小敏說再見,我覺得她應該會理解我的不告而別,畢竟不是每一句再見都真的可以換來再次相見。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我跟她都喜歡看《武林外傳》,反反覆復看過很多遍,前八十回最後一個畫面所有演員相擁在一起對著鏡頭前的我揮手道別並淡淡的說著再見,我一直以為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再見可是後來我等了很久還是沒有等來這部電視劇的後八十回,因此而來的失落感一直延續到現在。

離開小敏以後我就回到家裡,沒有去找工作,每個白天都處於一種精神渙散的狀態看著這個世界按照它固有的規律向前行進著,其實我也沒有把握確定這個世界是否正在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它總是呈現出一片令我感到壓抑的灰暗。

我童年時最好的朋友薛樂比我早一年畢業,當時他已經在老家的事業單位上了一年班。我回去以後的每個晚上他都把我帶去參加各種各樣的酒局,他說他這一年以來幾乎每天都是這種狀態,就好像沉浸在一條由酒精構成的河流里隨著流水緩慢的移動,他也不知道這條河流的盡頭在哪裡。有時候他會對這種生活狀態感到厭倦,想要從這條河裡浮出水面透個氣,卻在拼了命的掙扎過後將體力消失殆盡。

薛樂工作後參加單位組織的體檢檢查出尿酸過高,他說他看到檢查結果後仔仔細細聞了聞自己的尿發現並沒有酸味於是對我國醫療行業產生極大的懷疑。我問他為什麼不按體檢報告上醫生的建議把酒戒了,他說:「沒事,以後不喝啤酒就行。」薛樂認為,想要完全戒掉一個早已養成的習慣很難,除非生活出現什麼無法挽回的變動,但他的生活太一成不變了,失不了的業,也沒有戀可以失。他說自己就像身處生活的縫隙里,每天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疲憊不堪,他偶爾會期待自己也許有一天真的能走到完全撐不下去的地步,但身體的求生欲實在太強了。

六年級的時候我和薛樂的班上轉來一個女生,薛樂從見到她第一面起就開始勾畫今後數十年跟這女生共同的生活。有天放學等所有人都走後薛樂把一封情書放在這個女生的課桌抽屜里,這情書是他用一個星期的早餐求我幫他寫的,之前他曾經嘗試過自己努力,努力了半個月憋出來一句話。從那天起薛樂便開始等待那個女生的回應,等了一個星期後這女生跟她的同桌在一起了。幾年後我們小學同學聚會聊起以前的事時,薛樂問那個女生當時看到情書是什麼感覺為什麼一直沒有答覆他,那女生說她從來沒見到過什麼情書。然後她的同桌湊過來笑嘻嘻的跟我們說他第二天一大早看到那封情書轉手就把它給扔垃圾桶里了。聚會的那年他們已經分開幾年了,那個女生在一旁面無表情的聽著。那天聚會完已經是後半夜,薛樂非要騎電動車送扔掉他情書的男同學回家,並在他家樓下把他痛打了一頓。打完以後他又騎車到我家樓下喊我下樓,我一下來他就抱住我開始哭,一直哭到天色漸漸亮起來,但最後的天空還是顯得昏暗就像薛樂哭到後面已經流不出眼淚的眼睛一樣。薛樂哭完以後我坐著他的電動車一起去吃了碗雞雜湯。

我後來問小敏如果她當時看到那封情書會和薛樂在一起嗎,小敏說:「應該會吧。」對於早戀這件事,小敏認為它就像一個流程一樣,或者說是基於身體本能,你的身體會在某個階段告訴你應該去談一場戀愛了,於是只要有個人出現在那個時間段,戀愛就會如期而至。聽完小敏的這個看法,我跟她說:「那是對於你們好看的人來說。」

我跟小敏剛在一起時,薛樂約我去街邊撞球店打球,但到了那他一句話都沒跟我說,一個人默默把所有球打進洞里以後就走了。後來我一回去就把我離開小敏的消息告訴薛樂,他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我現在回看以前的事,時間線好像都是錯亂的,因為我曾經過著很長一段恍惚的日子,甚至哪些事發生過哪些沒發生都分不清,尤其是剛回家那兩三個月里。有幾個瞬間我感覺自己就像身處一大團迷霧中心,可以看到無數道光從每個方向射進來,而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無力的看著光束呈現出來的丁達爾效應,而這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兩年前我在夏天回到家裡,不知不覺便晃蕩到了秋天,我靠著酒精和睡眠來忘記讓我煩心的現狀和解決不了的問題,在我媽眼裡我已經和廢人沒有什麼差別。

國慶節後的一天我從前一晚的宿醉中艱難的爬起來已經到了午飯時間,我迷迷糊糊聽到我小姨在我家客廳里哭著跟我媽說我小姨夫把家裡所有存款都取出來還用我小姨的信用卡套現了三四萬塊然後消失了,我小姨去報警但是警察說這種情況只有失蹤一個月以上才能立案,我小姨想來想去覺得他應該去了無錫那是我小姨夫初戀居住的城市,我小姨想去無錫找我小姨夫但是她工作太忙脫不開身,我媽就想讓我去,我說去了也沒意義肯定找不到,我媽說你都沒去怎麼知道反正你在家天天沒事幹趕緊出去試試,我沒再說什麼因為我意識到我再說下去又將會是一次爭吵。

第二天晚上我就到了無錫,睡一覺醒來以後,對於尋找我小姨夫這件事還是毫無頭緒,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這個城市。後來的幾天我總是在無錫的大街上漫無目的的瞎逛,走累了就坐地鐵到終點站,再坐回來去往另一端的終點站,就在這來來往往之中消磨掉一天的時光。有天晚上我在賓館的房間里吃光一份香辣蟹以後我突然想把我現在正在做的這件沒有意義的事告訴小敏,於是我給她打了電話,沒想到她很快就接了。

她說:「你怎麼會給我打電話。」

我說:「我想告訴你件事。」

她說:「什麼。」

我說:「我現在在無錫。」

「無錫?你怎麼去那了?」

「我來找我小姨夫,他消失了,我小姨懷疑他來無錫了。」

「消失,跟你一樣啊。」

「我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他,我覺得他可能根本沒來這裡,我每天就在這個城市瞎晃,什麼都不為,就是走到哪算哪。」

「那不正好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我今天下午走累了去一家咖啡店休息,那店裡只有兩張桌子,另一張桌子坐了一夥來無錫旅遊的大學生,他們嘰里呱啦聊了一大堆話題我一個都沒聽進去,其中有一個穿三葉草衛衣的女生坐在我正對面,我跟她對視了快一分鐘,我沒有力氣去想這個對視意味著什麼,然後我就走了。」

「所以你丟下我這麼久終於想到要給我打電話就只是跟我說這個嗎?」

「嗯,我想說很多事都沒有意義,我現在的生活和未知的未來都沒有意義,活著本身就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

「那你要自殺嗎?」

「那倒沒有,我很怕死。」

「哦。你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吧。」

「拜拜。」

花光出門前我媽給我的錢後,我準備離開無錫,走去火車站的路上要經過一個橋洞。那時已經到了傍晚,橋洞裡面的燈光和外面的天空帶給我的感覺是一樣的。不停有車輛從我身旁划過伴隨著引擎的轟鳴聲,就像那些從我生命里溜走的一切。行走在這段路上,如同我的生活一樣,分不清開始和結束,就這麼胡亂的過來了。在火車站候車的時候,我又看到那個穿三葉草衛衣的女孩,不過她沒有看到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開始覺得那次對視是一個錯覺。

回到家裡以後一直到現在,發生了很多事我都快忘了,只記得兩件事。如果用時間順序記錄下來,一件是去年過年的時候,我小姨夫帶著兩盒無錫排骨回來了。我小姨一直在哭,我媽跟她說,人回來了就好。我小姨夫在陽台上抽煙,我過去告訴他我去過無錫找他但沒有找到,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不可能找到,但我還是去了,因為我沒有別的事可以做。我問他為什麼消失了又回來,我知道這肯定有原因而不是隨隨便便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我小姨夫說:「因為問題沒有解決,我以為去了那裡可以解決,但是沒有,那個問題還在,而且更複雜了,所以我就回來了。」我沒有繼續問他那個問題是什麼,如果他想說的話自己會說出來的。而我小姨還在哭,我媽也還在安慰她,人回來了就好。

還有一件事是去年國慶節小敏和薛樂結婚了,婚禮的那天我一直在喝酒,幾種酒精不停的被我送進我的身體里最終讓我丟失了當晚的記憶,後來聽別人說婚禮結束後我說什麼也要薛樂送我回家,我躺在他的身上吐得他全身和新買的車上到處都是。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過來,頭還是脹得厲害,好像隨時都要爆炸。我又想起我小姨夫從外面回來時跟我說的話,我突然很想知道他說的問題解決了沒有。可我轉念又一想,也許很多問題根本就沒有辦法解決,活在這個世上只會有沒完沒了的問題接踵而至,而那些你以為已經解決的問題其實只是被一個新的問題取代。

我總是這麼消極的面對這個世界,這讓我很絕望,但好像也沒有別的什麼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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