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號 · 假如你變成了它
原標題：故事號 · 假如你變成了它
01
「妮妮你快點，今天怎麼這麼懶啊。」
林笑一手捏著手機，一手牽著狗繩。她養了只金毛叫妮妮，每天都要不情不願地把它牽出來散步，上班本來就夠累了，還要照顧一隻不會說話卻很愛叫的大狗，早知道就不養了，這樣的想法隨著時間的積累，經常出現在林笑的腦海中。
朋友圈裡又有在曬旅遊的，林笑的心裡更不是滋味，為什麼別人都能天高海闊地玩，她就只能日復一日地過著單調的生活，於是她決定出去散散心，把妮妮擱在寵物店裡寄養幾天。
路上的行人們各自低著頭，林笑也沉浸在對海邊的嚮往中，對路況絲毫沒有在意，只是牽著妮妮大步朝寵物店走去。但今天的妮妮卻很反常，不僅走得很慢，還突然停下來對著主人林笑大叫，正在查看度假信息的林笑被它鬧得有些不耐煩，邊走邊蹙眉說了句「妮妮別吵。」但妮妮並沒有安靜下來，反而更焦急地咬住狗繩拉扯，竭盡全力想要主人注意到它。
因為專註於手機里的內容，林笑沒能抓緊狗繩，妮妮這樣一拉，反而讓她鬆了手。她有些氣惱，回頭想撿起狗繩時才發現自己正站在斑馬線上，眼前一輛逼近的大貨車發出刺耳的鳴笛聲，蓋過了妮妮的吠叫。
她來不及躲避，獃滯地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間，林笑感覺衣服被拽住，連帶著將她一併拉回了人行道。大貨車與她擦身而過，只碾碎了她的手機，而她在後腦磕向綠化帶的同時，還看到了同樣跌倒在地的妮妮。
頭好疼，但妮妮看起來更加痛苦，它身子蜷縮，帶著微微的顫抖，雖然很想抬頭看看主人，但始終沒有力氣，她聽到妮妮低沉的嗚咽聲，想要伸手摸摸它，但自己卻陷入了昏迷……
02
再睜眼時，周圍充斥著嘈雜的犬吠聲，她發現自己正趴在一個鐵籠中，整個世界灰濛濛的。
「喂，有沒有人啊？這裡怎麼這麼吵啊？」
她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只有一聲聲的吠叫，再低頭時卻發現自己竟成了一隻小狗，這是……怎麼回事？！
她不是差點出意外，被妮妮救下，卻不小心磕到頭昏迷了么？
「好可愛，我要買一隻回去養！」正在她錯愕萬分時，一個女孩子從外面走進來，更把她嚇得夠嗆，這不是她自己么？這個打扮應該是幾年前吧。
她看著幾年前的自己在狗舍里左挑右選，最後抱起現在的自己，彷彿看到了最美的珍寶，「這隻！我要養這隻！你好啊我叫林笑，以後就是你的主人咯。」
她想起來了，這是四年前她買下妮妮的情景，當時她看到妮妮第一眼就認定了這隻漂亮的狗狗，發誓要一輩子照顧好它。
而此時的她，成了妮妮。
它被帶到四年前的家裡，得到了一個紙箱作為小床，林笑還特地在紙箱上畫上笑臉，當時的她對妮妮確實是喜歡的。
林笑給妮妮拍了很多照片跟朋友們分享，它在享受寵愛的同時卻有些不滿，它肚子餓了，食物呢怎麼還不給它？
話說出口就全成了吠叫，林笑很困惑它的反應，直到天黑之後她自己餓了才明白妮妮的意思。
狗狗的世界和人類很不一樣，它能聞出廚房裡剩下的炸雞味，還有卧室里被遺漏在角落的襪子。換一個角度看，自己還真是丟三落四。
03
「喂小美，找我出去玩么？不行哦我養了狗狗，今天想陪它呢，再約吧。」放下手機的林笑把妮妮抱在懷裡，像個照顧孩子的母親一樣溫柔，它覺得自己很幸運，能有這樣好的主人。
然而幾天之後，它就厭煩於單調的生活和一成不變的狗糧了，偷吃兩口炸雞卻發現難吃的很，原來狗的味覺和人類也不一樣啊，這麼鹹的東西妮妮以前是怎麼吃下去的。
她還以為妮妮很喜歡呢，每次都喂妮妮吃炸雞披薩，如果它不吃，自己就會很擔心它是不是胃口不好，原來它只不過是在哄自己……
而且她這個主人實在太粗心大意，水碗都已經空了整整一天也沒注意到，自己實在渴了叫兩聲又被嫌吵。
它垂下頭，默默地趴回自己的小窩裡。我如果不是有需求是不會叫的，你為什麼就不肯多關心一下我呢。
時光在林笑的漫不經心中流逝，她對妮妮愈發地不在意了，大部分時間裡都窩在沙發里玩手機。它想和主人一起玩，叫了幾聲沒有得到回應之後只好用牙齒尖輕叼起她的褲腳，可林笑只是嫌棄地掙脫了它，「你怎麼回事啊，我新買的褲子，老實待著不行么。」
被推開的它看著沙發上的自己，表情是那樣的陌生，妮妮看到的主人就是這個樣子么，眼裡倒映的只有手機的頁面。如果有手機陪你就夠了，那你為什麼要養我呢？
04
林笑戀愛了，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原本就少得可憐的陪伴更加成了它的奢望，它每天只能無所事事地趴在地板上，陪著她的只有一個小玩具。她記得這個玩具，以前看到妮妮每天都叼著它還以為很喜歡。但此時她才明白，玩具代替不了主人，那隻不過是無盡的孤獨中，一點點的聊以慰藉罷了。
我今天看到窗台上有兩隻鳥在吵架，我今天看到隔壁家的貓差點跑到我們家陽台上了，你今天出門忘了關電風扇，我把你找了很久的項鏈找出來了……
它有好多話想對林笑說，可林笑始終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它拚命搖晃的尾巴落了下來，安靜地回到自己的小窩裡。從那日起，它再也沒有打擾過主人了。
終於有一天，林笑早早便回了家，它汪汪叫著感謝主人回來陪它，卻只看到她落下的眼淚。對了，那個時候她失戀了，抱著妮妮哭了一整晚，因為有它陪著，才覺得心裡好過些。
它看到自己哭得涕泗橫流的樣子，很想出言安慰幾句，可只能嗚嗚地哼出聲，任由她把自己抱得緊緊的。當時的自己，有沒有感受到妮妮對她的關心？
那段時間，林笑對妮妮特別好，給它買牛肉罐頭，陪它散步。它開心極了，希望這樣的時光能一直持續下去。
但林笑給它的陪伴實在太短暫，她說想旅遊，就輕而易舉地把它丟給了寄養的寵物店。被寄養的生活很糟糕，除了每天的食物和水，沒有一個人陪它。它看著其他寵物陸續被各自的主人接走，各自都笑得很開心，只有她，還沒出現。
直到寵物店的人開玩笑說它的主人不要它時，林笑終於回來了，她開心地抱著它，問它有沒有想自己。
想，特別想，天天都想，它咧開嘴笑了起來，但同時也想問問自己，在外旅遊的那段時間裡，她有想過妮妮么？
重逢的熱情只持續了三兩天，林笑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朋友圈裡，而它又再次回到了房間的角落。她和它每天唯一的互動就是出門散步，但每次散步，陪著她的依然是手機。
05
這一天，它覺得很不舒服連走路都費力，林笑沒有察覺的它的異樣，自顧自地低著頭，牽著後面蹣跚而行的它。
「是不是覺得，主人不夠好？」
一個聲音在腦中想起，它驚恐地四下張望，那聲音笑了，說自己就是妮妮。
「或許在你看來，自己沒有被照顧地很好，但是在我眼裡，你就是最好的主人。我記得你的每一個笑，記得你的嚎啕大哭，記得你每次發現忘了給我喝水時說的抱歉，和你幫我洗乾淨的玩具。」
她沉默了，回想起那些細節，可是那些微不足道的細節並不能掩蓋她對妮妮的忽視，妮妮卻說，這就足夠了。
「我的確想讓你多陪陪我，的確想讓你不要出門太多天不回來，也想讓你多對我說說話。但是你有你的生活，我理解外面世界的豐富多彩。雖然我勾壞你的新裙子，但你從來不罵我，雖然你很晚回家，但你在睡覺的時候喜歡抱著我，雖然你在高興的時候忽略了我，但你在傷心的時候會記得有我。哪怕你下班很累但還是每天帶著我出來散步，你是我的好主人，謝謝你。」
腦袋裡浮現的是妮妮那雙永遠清澈的大眼睛和它永遠帶笑的嘴角。原來妮妮從來沒有怪過她，反倒是自己在被妮妮陪伴著。
「我要去一趟海邊，妮妮，把你放在店裡寄養幾天怎麼樣？」這時，走在前面的林笑說話了。
她猛然想起這是自己摔倒那天說過的話，原來四年就這樣匆匆而過，前方的那個斑馬線，是自己險些出意外的地方。
不要再向前了！抬起頭來啊！她想起來了，那一天妮妮走得很慢，卻叫得很兇，她甚至沒有多想妮妮為什麼會如此反常，反而不小心鬆開了狗繩，讓妮妮想拉回自己都做不到。
手機頁面顯示著海邊的美好，高速駛來的貨車卻已近在眼前。它急著想要撲上去卻使不上一點力氣，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陷入危險，才明白妮妮當時的叫聲有多絕望。
為什麼當時不回頭看看妮妮。
紅燈還在閃爍，林笑被嚇得呆愣原地，它突然感受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下一瞬，這疼痛難以行動的四肢居然像利箭一樣沖了上去，咬住主人的衣服拼盡全力向後拽去，一人一狗狠狠跌在了人行道上。
當身體跌落時，它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這樣的疼痛，妮妮是怎麼忍住的。
她想罵自己一頓，卻連吠叫也沒了力氣，突然的天旋地轉讓她很害怕，它在心裡喊著妮妮的名字卻沒能得到回應，倉皇間，世界突然清晰。
06
眼前不再是自己的臉，而是妮妮咧著嘴在喘息，救護人員將她和妮妮一起抬進了救護車裡，「小姑娘你真幸運，要不是你的狗救了你，你很可能就沒命了。」
原來這一切只過去了短短几分鐘，難道她變成妮妮的經歷僅僅是昏迷期間的一場夢么？
她撇過頭，看著費力喘息的妮妮，遲疑地喊了聲它的名字，妮妮便叫一聲回應她。它的嘴角帶著笑，彷彿在為她的平安無事而高興。林笑終於哭了出來，摟著妮妮說了好多好多的對不起。
一個月後，林笑的朋友圈更新了：妮妮康復出院啦，以後的日子裡也要好好照顧你，謝謝你用一生陪伴我！也謝謝你愛著我這個不夠合格的主人。
照片中有一個女孩兒和一隻可愛的金毛犬，她和它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文|銀雪（聲行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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