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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醫官——小說連載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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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謝榮鵬,起點中文網筆名:銀河九天,男,八二年生,山西省萬榮縣人,大學時開始寫網路小說,至今已創作近八百萬字,其中《天生不凡》在2005年互聯網點擊破千萬,單章最高訂閱過萬;小說《原始動力》獲作協舉辦的「網路文學十年盤點」最終大獎;小說《瘋狂的硬碟》入選起點中文網「八周年經典作品」;小說《黑客江湖——瘋狂的硬碟》已由重慶出版社出版發行。


  





上面的戰爭




孫翊忐忑不安地推開家門,心中很是惶恐,從經偵那裡出來後,他就直接回家向老爺子認錯來了。




孫文傑坐在客廳的沙里,臉色陰沉,聽到門響的動靜,他只是斜眼瞥了一下,眉頭便微微皺起。




「爸……」孫翊叫了一聲,然後老老實實站在那裡,等待著老爺子的訓斥。那條沾了茶漬的白褲子,孫翊也沒有換掉,是故意的,這個時候如果樣子慘一點,或許還可以打動老爺子的惻隱之心,防止遭到雷霆震怒,反正丟人也是丟在自己家裡,外人又看不到。




孫文傑看到自己兒子的慘樣,果然一肚子火就不出來了,重重哼了一聲,抓起面前的茶杯。




「爸!」孫翊的語調就高了幾分,知父莫若子,他對自己老子的脾氣摸得很透,當時主動承認錯誤,道:「我又給你闖禍了!」




孫文傑沒有說話,黑臉喝茶,心裡卻是恨鐵不成鋼,自己的這個兒子也太不爭氣了!學人家拍什麼電影,結果拍一個臭一個;現在做生意,雖說自己從沒給過什麼照顧,但頂著南江第一公子的帽子,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優勢,誰知生意還被他做成了這個樣子。




看老爺子沒有火,孫翊的膽子就大了一點,道:「爸,我那個星星湖的項目,是個實實在在、正兒八經的項目,不是胡亂弄的。這次都是那個曾毅在暗中搗鬼,我讓他給陰了!」




孫文傑就把茶杯往桌上一磕,喝道:「那上次警察抓人,也是別人在陰你?」




孫翊就不說話了,上次陳龍為什麼要在平川建設抓人,他心裡清楚得很,那是因為自己在報紙上搞小動作「陰」曾毅而起的,但誰也沒想到陳龍那個王八蛋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既然你做了初一,就別怪他人能做十五!」孫文傑狠狠訓斥了一句,道:「別的我也不想聽,你馬上把這件事給我處理好,該清還貸款的,立刻還清;該抽身而出的,馬上抽身!我不想這樣的事情,再有下一次。」




孫翊心裡並不想放棄星星湖的項目,但想了想,還是沒把這話說出口,眼下老爺子正在氣頭上,自己頂牛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好!」孫翊很是乖巧地點了頭,道:「爸,你放心,這事絕不會再有下次了。」




孫文傑不再說話,靠在沙上,狠狠地按下電視的遙控器,看了一會,見孫翊還站在一旁不動,便豎眉道:「還站著幹什麼!看看你的樣子,像什麼話!」




孫翊就知道自己今天算是過關了,他訕訕解釋了一句,道:「我跟他們理論的時候,把茶水給撞灑了!」




說完,孫翊輕手輕腳進了自己屋子,找了身衣服換上,透過門縫一看,現老爺子已經不在客廳了,孫翊頓時膽氣一壯,大搖大擺地出了家門。




二樓的書房此時沒有開燈,孫文傑坐在黑暗之中,手中的香煙一明一暗,他看到孫翊出門了,但什麼也沒說,他現在要考慮的是明天的常委會該怎麼辦。




正如自己所料,經偵是在有足夠把握的前提下,才展開了這次的行動,而且是快如閃電,根本不容自己做出任何的應對措施,經偵就把相關的證據全都給抄走了,憑著那些賬目和材料,給孫翊定性一個「騙貸」,絕對是綽綽有餘了,甚至連銀行的人都已經招認了。




做官做到了孫文傑這個層次,講的就是「七分政治、三分政績」了,只要不是在關鍵的時候站隊錯誤,就不可能輕易垮台了,今天這個事,絲毫動搖不了孫文傑的根基。但如果有人趁這個機會推波助瀾地鬧上一鬧,肯定還是會打擊到孫文傑的政治聲譽,十幾個億的案子,並不能算是小案子。




將來孫文傑要想進一步,身上如果有了這個污點,無疑就是給了別人挑理的話柄,在跟別人競爭的時候,會相當吃虧的。孫文傑才五十多歲,他不想自己的前途止步於此,所以在接到秘書報信的一瞬間,他就選擇了向冰寒柏妥協。




政治本身無非就是妥協,不是要把所有的對手都消滅掉,而是在重重阻擾之下,如何順利地把自己的政治理念推行下去。冰寒柏在這件事上發難,目的也不是要搞臭自己,這對他絲毫無益,他無非是要讓自己把一部分利益讓出來、或者是在某些人事布局上獲得支持。政治就是這樣,從來都不論一時之短長、一城之得失,今天你有籌碼,你可以談,明天我有籌碼的時候,我也可以跟你談。




孫文傑吸了一口煙,靠在寬大的真皮沙椅里,這個曾毅實在太能折騰了,剛送走方南國,轉眼又搭上了冰寒柏,好好的一盤棋,硬是讓他給搞臭了。




悠然居里,大家今天喝得非常盡興。




酒量小的,比如郭鵬輝,已經早就不行了,頭暈、眼花,他知道再喝下去怕是就要當場鬧出笑話,於是找個理由就打道回府了。剩下的人其實也差不多了,等郭鵬輝一走,大家也就陸續散了。到了最後,房間里就剩下了杜若和曾毅。




「曾毅,這回替你狠狠出了一口氣,我這個當老大哥的心裡,總算是痛快了一些!」杜若舉著茶杯,他是出了名的海量,此時依舊清醒無比。




曾毅給杜若的茶杯里續了些水,道:「謝謝杜大哥!你這位老大哥,值得交!」




杜若一擺手,道:「就那兩個猻貨,根本不夠看的!你早都定好步驟了,我不過是過來跑跑龍套罷了。」




曾毅也不跟杜若說這些虛客套的話,他岔開話題,道:「最近有沒有美心的消息?」




杜若就臉色一黯,伸手摸向桌上的煙盒,點著一根,搖頭道:「沒有!這事我幫你留意了,有什麼消息,我肯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曾毅拿起桌上的茶杯,卻沒有喝,而是凝滯在那裡,龍美心自從回了京城之後,就沒有任何的消息,電話也沒有一個,要說曾毅不牽掛,那是不可能的。




杜若抽了一口,覺得心中煩悶,又狠狠把煙掐滅,道:「依我看,這事你得去問羅司令,他肯定知道情況。」




曾毅就搖了搖頭,道:「不用問了!就算知道消息,又能如何!」




杜若重重嘆了口氣,說實話,他覺得很可惜,當初他到京城活動,第一次看見龍美心,就覺得這位天之驕女很是不同,氣質容貌就不用提了,那自然是傾國傾城,但重要的是品行好,沒有其他衙內公主身上的驕奢之氣,眼裡能裝下人,懂得尊重人。




遠的不說,就說杜若這次從南江省調入,能夠快站穩腳跟、打開局面,龍美心就出了不少力,她給杜若引見了很多實力人物,要不是如此,杜若也不敢冒然搞這次的行動,要知道孫翊的背後,可是一位堂堂的正省部級高官,能量匪淺;更不可能在不驚動南江省地方的情況下,就如此順利地拿住所有相關人員。




如果龍美心能夠和曾毅走在一起,杜若絕對是從心眼裡高興,他會為曾毅祝福的,所以他還特意點過曾毅一次,但沒有想到的是,這兩人現在竟成了「牛郎織女」。




「你也不用說這種喪氣話!」杜若拍了拍曾毅的肩膀,寬慰道:「龍姑娘的心裡只有你,我這雙眼睛絕對不會看錯。」




曾毅不想談這個,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京城?」




「可能明天,也可能後天!」杜若思索了一下,道:「等把案子的相關證據和材料移交給南江省,我就可以走了!」




曾毅點點頭,道:「走的時候通知我一聲,我去給你送行!另外有些東西,還得麻煩你替我轉交給京城的方老爺子!」




「這有什麼麻煩的!」杜若笑了笑,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正好去拜會一下方南國的老父親,方南國前途遠大,自己跟緊一些絕對不會錯。




兩人又聊了一會,今天的酒席就算是散了。




離開悠然居的時候,杜若問曾毅:「還有一件事!孫翊已經放了,可常俊龍我還扣著呢。不過,怕是也扣不了多久啊。」




「能扣多久算多久!」曾毅笑了笑,案子已經和平解決了,再扣著常俊龍也沒有任何意義,到了時間限制還是得放出去,杜若這純屬就是在藉機收拾常俊龍,誰讓常俊龍的老子,不是南江省的省長呢。




「行,那我就知道了!」杜若哈哈一笑,道:「我看就給這位常少爺安排個好住處吧,讓他美美地享受一番,也別枉來這一遭嘛!」




曾毅就知道常俊龍要倒霉了,警察辦案,不一定全都是暴力,有些不動手不動腳的手段,卻讓你更是痛苦。曾毅以前挨過紀委的整,深知其中三味。但曾毅是絕不會給常俊龍任何的同情,沒有親手去收拾他,已經算是曾毅的極大克制了。




第二天早上,曾毅去醫院看望胡開文。




胡開文在一夜之間,就滄桑了很多,這次的打擊對他實在太大了,上一秒,自己還以勝利者的姿態在分割別人的果實;而下一秒,那個被配到學習班的人,就變成了自己。這種巨大的落差,讓胡開文接受不了。




官場就是如此現實!前天,市裡的一眾領導還在討論如何處理曾毅,才能取得省長的支持;而昨天,市裡就在研究如何處理胡開文,才能消除省委的誤會;怕是就在今天的此時,市裡又在研究如何提拔曾毅,才能進一步取得省委的諒解吧。




「曾毅同志,謝謝你能來看我!」




胡開文從床上坐起來,曾毅今天能來看他,不管是出於作秀的目的,還是真心,他都挺感動的。得知自己被派去學習班,以前那些在自己面前拚命表忠心的人,反而一個都沒出現。




曾毅把果籃放在胡開文的床頭,順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道:「胡市長你安心養病,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就直管開口。咱們高新園區可一日都離不開你!」




胡開文搖了搖頭,道:「我這病,怕是一時半會也好不了,高新園區那邊的工作又耽誤不得,所以經過深思熟慮,我打算向市裡提出辭職,今後曾毅同志身上的擔子,怕是就要更重了!」




「胡市長,你千萬不要多想!」曾毅看著胡開文,道:「我是個小年輕,辦事不穩當,很多時候還需要有你這麼一位經驗豐富、穩重老成的領導來壓陣提點呢。自從咱們兩個搭班子以來,我在胡市長的身上學到了不少的東西,高新園區這艘大船也在胡市長的有力掌控之下,朝著好的方向揚帆猛進。這個時候胡市長要是放棄高新園區,那就是對我這種年輕幹部的不負責,更是對咱們高新園區的不負責!」




胡開文有些驚訝,他本以為自己說出這個決定,曾毅一定會欣喜不已,但沒料到曾毅會極力反對,甚至連「對高新園區不負責」這麼重的話都講了出來。




一時胡開文有些弄不清楚曾毅這話到底是真是假,就試探道:「我這是有心無力,身體不允許啊!」




曾毅就道:「不管胡市長是怎麼考慮的,在這裡我表個態,胡市長如果真要請辭,那我就代表管委會的所有班子成員,去向廖書記請願挽留!」




胡開文很吃驚,就自己昨天做的那件事,換了誰都不可能再容得下自己了,曾毅這到底是圖了什麼啊。




曾毅看胡開文有所意動,就語重心長地道:「胡市長,大家都說『薑是老的辣,酒是陳的香』,咱們管委會的全體同志,都希望能在你這位老領導的帶領下,同心同德,把高新園區建設得更加美好,不負人民群眾的期望。」




胡開文就知道曾毅不是在說假,而是真心挽留自己。薑是老的辣,那指的是自己的工作能力,但酒是陳的香,卻是在說大家一起工作這麼久的感情了。一般的挽留,是不可能談到感情的,曾毅能這麼講,就說明他這個人是念舊的,心胸也是寬闊的,不會因為一次的不愉快,就把過去的美好抹殺。




這讓胡開文很是慚愧,自己這位宦海沉浮數十年的老政客,到頭來甚至還不如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年輕,單是人家的這份氣魄和格局,也難怪人家的官越做越大,路越走越寬。




「曾毅同志,你能這麼說,我很欣慰!」胡開文有些小激動,道:「我也非常能繼續跟大家共事,但你也知道,我這身體……能不能繼續為高新園區貢獻力量,這得醫院的保健醫生說了算!」




曾毅知道胡開文這是有些擔心,他怕就算自己不辭職,市裡也要把自己打入冷宮。曾毅就笑著伸出一隻手,道:「哪裡用得著保健醫生,我自己就是大夫,我看胡市長正是年富力強,身體沒有任何的問題。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給你把把脈?」




胡開文一聽這話,哪能不明白意思,曾毅這是替自己包攬了做市裡工作的事,他頓時精神一振,剛才還覺得自己是真病了,現在卻感覺龍精虎猛,渾身都充滿了幹勁,就算有病,也在這一瞬間好了個七七八八。




「曾毅你的醫術,我是最放心的了!」胡開文很痛快地把胳膊一伸,道:「那就辛苦你了?」


  


曾毅笑呵呵地給胡開文搭了個脈,然後細細診了起來。他今天挽留胡開文,可以說是既有個人的考慮,也有全盤的考慮。


  


曾毅到白陽短短几個月,就把之前的管委會主任諸葛謀給趕走了,這才只過了半年,如果再把胡開文也趕走的話,那別人會怎麼看曾毅?別的不說,一個「難跟上級相處,不注意團結」的標籤肯定是在所難免了。相信不管哪一位領導,如果有這麼一個下屬,怕是都要寢食難安了吧。




再一個,曾毅也仔細分析過,除了昨天的事情之外,自己跟胡開文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胡開文這位領導,算是很給自己面子了,之前這段時間的合作也算是相安無事,我做我的星星湖,你管你的管委會,大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就是昨天的那個事情,曾毅也能理解胡開文的心情。作為明面上高新園區的一把手,胡開文卻形如傀儡,遲遲無法在高新園區樹立自己的權威,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會高興的,就是冰寒柏,不也一直都在尋找機會掌控全局嗎?胡開文能夠忍讓自己到今天,也算是很了不得了。


  


不就是有點貪念把柄嗎?


  


話說回來,體制之內,又有哪個不是貪權戀位的!趕走胡開文,再來一個,未必就會比胡開文強上一分半分。


  


何況胡開文也有優點,他是個務實的人,不會搞那些花花活,在星星湖的項目上,胡開文就狠狠扎了下去,跑前跑去,協調解決,沒有胡開文的親力親為,星星湖項目也不可能進展神速;胡開文也沒有那麼多陰損的招數,至少不會像諸葛謀,自己做事不行,但給別人下個絆子、拖個後腿,卻是一把好手。


  


跟胡開文搭班子共事,至少不用時刻提防著中什麼陷阱。


  


南江省的常委會議室中,此時煙氣繚繞。之前一直處於低調、沒有插手任何人事安排的省委冰寒柏,卻一連提出了多項重要的人事任命。而更令人意外的是,孫文傑也是一反常態,第一個就站出來支持了冰寒柏的提議,一二手的意見完全一致,這些任命幾乎沒有碰到任何阻力,就全部獲得了通過。


  


在座的所有常委,無不心中暗驚,今天大家都切切實實感受到了新省委的巨大威力,幾乎是在不動聲色之間,就一舉拿到了主導權。伴隨著這些人事安排的通過,也就是正式對外宣告,南江省進入了由冰寒柏主導的時期。 孫文傑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但心中究竟怎麼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下面的戰爭



  


省里的人事任命公布之後,白陽市也在兩天後公布了對曾毅的新任命,懸置大半年之久的白陽高新園區管委會主任一職,由曾毅來接任,終於是把曾毅頭銜前的那個「副」字給取掉了。


  


胡開文仍然以副市長的身份兼任著高新園區的黨工委,只是他在前去參加學習期間,高新園區的全面工作就暫時由曾毅來主持。


  


得到市委組織部的通知後,高新園區的領導班子就按照通知中的時間,提前了十分鐘在樓下等候。


  


劉大春在隊伍中站定,四周瞥了一眼,發現其他人都是有意無意,跟自己保持了一段的距離,把自己給孤立了。劉大春冷哼一聲,點著煙獨自吸了起來,心道這些人都是勢利眼,我劉大春雖然眼下落魄了,但胡市長畢竟還沒有離開高新園區嘛,他還是高新園區名義上的一把手,只要胡市長不倒,他曾毅又能把我劉大春怎麼著。


  


遠遠的看見市裡的車,管委會領導班子的人立刻把煙給踩滅,往前迎上幾步。


  


李偉才的眼神很厲害,老遠就看到了前面的黑色奧迪小車上,掛的是九號牌,當時趕緊提醒了曾毅一聲,道:「好像是於部長親自過來了!」這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附近的領導班子成員全都聽得見。


  


劉大春頓時臉色一灰,由誰來宣布任命,完全體現的就是市裡的一種重視程度。


  


在白陽市,能夠勞於紹衡的大駕,那就是重視到了不能再重視的程度了。平時下面縣裡一二把手的任命,於紹衡都很少會親自前往的。今天於紹衡卻親自到高新園區,其意何為,不言而明啊!


  


前後兩輛小車到了眾人面前,後面那輛車先下來一人,是胡開文,他快步去幫於紹衡開了車門,兩人相跟著迎向管委會的領導班子成員。


  


胡開文抬起一隻手,熱情道:「於部長,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


  


於紹衡滿面春風,伸出大手一把抓住曾毅,道:「曾毅同志就不用介紹了嘛,他可是咱們白陽市的優秀幹部,市裡領導都知道他!」


  


曾毅笑著道:「歡迎於部長蒞臨高新園區指導工作!」


  


於紹衡握住曾毅的右手稍稍一使勁,然後左手抬起來,在曾毅的胳膊上輕輕一拍,道:「曾毅同志,好好乾,再接再勵!」


  


此時胡開文又道:「這位是管委會的小李李偉才同志!」


  


於紹衡才放開曾毅的手,把大手伸向李偉才,不過這次就沒有那麼多親熱的舉動了,只是同李偉才淺淺一握,微微頷首,就算是把程序走到了,然後迅速過渡到下一位。


  


按說今天這個任命,是不需要於紹衡親自過來的,但於紹衡卻覺得自己必須過來一次,前兩天提議讓曾毅去參加學習的,就是於紹衡本人;大老闆欽點曾毅為秘書的事,傳得更是言之鑿鑿;再看省里這幾天的劇烈變動,也全都是從曾毅那天被叫到省委那刻而起。


  


作為官場的老政客,於紹衡對於某些傳聞,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省委的秘書豈是好得罪的?說句不好聽的話,對方只要輕輕那麼一撇嘴,自己這個組織部長就得立時坐蠟。


  


就算傳聞有假,但曾毅能在南江省大老闆面前說得上話的事,也是無容置疑的,到時候小風一吹,哪有自己的好!


  


所以於紹衡就來了,不來就不足以體現自己的重視和誠意,不來更不足以表達出自己的善意。


  


前面的人一一介紹完畢,眼看要輪到自己,劉大春忙出伸出雙手,弓腰露出諂媚討好的笑容,往前走出一步,準備迎接於部長的握手之禮。


  


誰知胡開文卻像是壓根沒有看到劉大春似的,介紹完前面一人,身子一轉,向於紹衡請示道:「於部長,裡面都準備好了,是不是進去說話?」


  


於紹衡就收手背在身後,笑道:「行,那就抓緊時間,先把大事給辦了!」


  


說完,於紹衡就在胡開文的陪同下,邁開四正八平的步子拾階而上,進了管委會的大樓。


  


劉大春當時僵在當場,雙手伸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李偉才從劉大春面前經過,心中暗爽,心道此時要是能有個破碗給劉大春捧著,再配合他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估計生意絕對不會差的!




管委會的會議室里,中層以上幹部全部到齊。


  


於紹衡在大家的掌聲之中,不慌不忙打開面前的文件,看了一眼,大聲宣讀道:「市委決定,曾毅同志任高新園區黨工委副書記、管委會主任;免去劉大春同志管委會副主任職務,調任市農機局副局長。」


  


剛剛在座位上坐穩,還沒定住神的劉大春,突聞此言,一臉老臉頓時比會議室的牆還要白上幾分。


  


下面管委會的幹部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心中驚訝不已,曾毅轉正的事,早有耳聞了,就是單論政績,轉正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可劉大春被調到市農機局,卻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這個任命實在是太突然了,而且還是個農機局!


  


如今的農機局,甚至都不能算是一個正兒八經的衙門口了,那是計劃經濟時代的產物,主要是為了快速實現農業現代化,具體功能呢,就是農戶到農機局去採購農機設備。但現在搞市場經濟了,只要手裡有錢,農民什麼樣的農機設備都能買到,不一定非要去農機局才能買。所以,在很多年前,農機局就從政府的行政序列中給剔除了,轉為事業單位,雖然也叫「局」,但已經不是那麼回事了。


  


劉大春被貶到農機局這種鳥都不拉屎的地方,仕途上怕是要就此提前終結了,冷板凳向來是坐上去容易,下來就不那麼容易了!


  


大家看了一下台上,發現胡開文坐在那裡一臉自然,似乎對這個消息早已知曉。


  


對劉大春的安排,其實是胡開文向市裡建議的,但此時在管委會的幹部看來,卻愈發覺得曾毅強勢,心道平時看起來溫文爾雅、平易近人的小曾主任,真要是發起火來,那也是雷霆手段、絕不手軟,今天的任命,就是對劉大春這種騎牆投機、暗中倒戈的人,一次嚴厲的懲戒。


  


今後誰要是還敢在管委會興風作浪,就要先掂量一下,看看自己的屁股是不是能承受住那冷板凳上的逼人寒氣!


  


於紹衡在台上洋洋洒洒講了二十多分鐘,肯定了曾毅以往的工作成績,並對曾毅在新崗位上的工作寄予了巨大的期許,之後卻對劉大春過去的工作一字不評,就結束了發言。


  


這個舉動,再次讓管委會的幹部心驚膽顫。


  


會議結束之後,於紹衡很痛快地接受了管委會的邀請,頗有興緻地對管委會進行參觀檢查,講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和期待,最後在管委會的食堂用過餐,才告辭離去。


  


一切安置妥當,回到辦公室,還沒來得及坐下喘口氣,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曾毅過去拿起電話,道:「我是曾毅!」


  


「曾毅同志榮升管委會主任,恭喜啊!」電話里傳來冰凌的笑聲。


  


「謝謝,謝謝!」曾毅笑著,「一個小小的管委會主任,竟然還驚動了冰大小姐!」


  


冰凌從曾毅這客氣的話里,還是聽出了几絲生分,心中略略有些失望,但還是笑著道:「那是不是要擺酒慶祝一下?」


  


冰凌親自打來電話表示祝賀,曾毅要是連一頓酒都捨不得請,就實在說不過去了,他只是一頓,就笑道:「應該的,這酒必須請!你不提,我也要主動請的!」


  


「你不請,我也要主動喝的!」冰凌電話里輕輕笑了兩聲,問道:「那你看,是不是要把王彪他們也叫上?」那天在同學聚會上,冰凌也發現曾毅對王彪的態度,竟然比對自己還要客套,她知道以曾毅的性子,越是對你越客氣,就表示越生分、關係越淡。所以冰凌就沒有自作主張,而是先問了一下曾毅的意思。


  


曾毅果然道:「他們兩個的時間不自由,我看就先不驚動他們了,容後再補吧!時間就今天晚上吧,我來安排,你等我電話!」


  


冰凌就道:「那行,晚上見!」說完,冰凌笑吟吟掛了電話。


  


曾毅坐下來,在鼻子上抹了一下,沉思片刻之後,再次拿起電話,撥給了韋向南、湯衛國、顧憲坤等人,約了晚上的飯局。雖然只是去掉了一個副字,工作還是以前的那些工作,但畢竟算是一件喜事,按照慣例,喜事是必須通知周圍朋友的,如果不通知,會讓人有想法的。


  


在這些細節上,曾毅通常是不會犯錯的!即便是大家都知道他對於這些仕途升遷上的事看得比較淡,就是不請也不會說什麼,曾毅也要一一通知到的!


  


今天冰凌的這個提議之所以讓曾毅無法拒絕,還有一個原因,曾毅覺得冰寒柏能點自己的名,多半是冰凌的原因,否則以省委的視野,是很難注意到下面一個市裡開發區的管委會副主任,這中間差了有十萬八千里遠。


  


可能是冰凌要幫自己解圍,才向冰寒柏推薦了自己,曾毅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定好晚上的事,辦公室的門被人敲了幾下,隨後胡開文就笑呵呵走了進來,道:「小曾,不忙吧?」


  


「不忙!」曾毅趕緊從辦公桌後面站起走了出去,迎上胡開文,道:「胡市長有什麼事,直接電話通知一聲,我就過去了!」


  


「我要回市裡,正好從你這裡路過嘛!」胡開文一擺手,示意不打緊,道:「我很快要去參加學習了,有些工作的事,我們商量商量。」胡開文原本覺得自己這次參加學習,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但曾毅為他保住高新園區黨工委書記一職後,他對學習又欣然接受了。最近連續兩次昏倒,胡開文也覺得自己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何況這種學習的機會本身就很難得,自己既可以去國外療養,又可以在履歷上添一筆,何樂不為呢。


  


曾毅請胡開文坐下,給他沏了杯茶,笑著道:「胡市長是要談星星湖項目的事吧!」


  


胡開文微微頷首,道:「市裡在這個項目上前後投了很多錢,這些錢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何況咱們白陽市的財政原本就不富裕,現在這個項目讓我搞成這個樣子,我心中非常不安,也辜負了市裡領導的期望。」


  


曾毅沒有著急說話,而是等著胡開文的下文,他不太清楚胡開文的來意,是孫翊找胡開文來當說客呢,還是胡開文自己有話要說。


  


「昨晚下午,我還跟市府辦的馬平川同志交換了一下意見,據他交底,要讓機場改變航線,難度非常大,可能性是微乎其微!」胡開文把茶杯換了一下手,然後看著曾毅,道:「這個項目呢,又是市裡的重點項目,備受矚目,也不是說停就能停的!」


  


曾毅點了一下頭,去年這個項目簽約的時候,市領導集體出席,一二把手也是同時到場,輿論做得十足,要是就這樣草草收尾,那讓市裡領導的顏面何存啊!


  


這個理由雖然聽起來可笑,但曾毅知道,這樣的事在官場上卻極其常見,甚至有一些項目,明明是上了當受了騙,項目還沒開建,就已經宣布死亡了,但為了相關領導那所謂的面子,硬是梗著脖子往下干,大把的真金白銀就這樣眼睜睜扔到了水裡。


  


「你在搞經濟、抓項目上,手段多、腦子也活,我想讓你這個大專家給星星湖把把脈,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挽救的辦法和措施!」胡開文一本正經地說到。


  


曾毅笑了笑,胡開文不像其他領導那樣死板,他很務實,在項目遇到挫折時,懂得尋找變通之道,而不會一條路走到黑。


  


對於星星湖項目的後續發展,曾毅從出手的那一刻,就想好了怎麼辦,但現在對胡開文還無法細說,他只是簡單地說道:「胡市長,我覺得眼下只能從當初的規划上去想辦法了,高檔地產做不成,其它的項目未必不行!你覺得呢?」


  


胡開文眉頭擰了一下,修改規劃倒不是不可以,但要是改了規劃,那蔡氏集團這些投資商還會不會繼續投資,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修改規劃不是一件小事,得從長計議啊!」胡開文說了一聲,沒有就這個問題深入討論,而是岔開話題,轉而向曾毅交接了其它方面的一些安排。


  


聊了有半個多小時,胡開文才離開高新園區,回市裡去了。




真亦假


  


晚上的飯局,就定在了清江大飯店。趁著大家還沒來,顧憲坤向曾毅打聽星星湖的事,他對這個項目一直都不死心。別的不清楚,但顧憲坤對一件事非常清楚:平川建設根本就沒有開發星星湖的實力!


  


只要孫翊把銀行的貸款清還,那平川建設就是個皮包公司,就算他把公司的辦公大樓和那幾張資質一起抵押給銀行,頂多也就能拿出一個億的資金,這點錢對星星湖這樣的大項目來說,根本是杯水車薪。


  


施工現場顧憲坤去看過,照那個規模估算,僅是人工、機械這兩個方面的開銷,一天就得兩百多萬。如果少了蔡成禮這位財大氣粗的金主支持,以孫翊的那點實力,頂多撐一個月就山窮水盡了。


  


何況孫翊現在償還貸款都是問題呢,哪還有錢繼續投資!這大半年下來,星星湖那個坑裡至少填進去了七個億,平攤到孫翊的頭上也有兩億,他一毛錢的回頭子都還沒見著呢,讓他到哪裡變兩個億出來?


  


除了星星湖項目,孫大少還有其它的項目,攤子鋪得大,就得要投錢進去周轉,從銀行拿到的那七個億,早已被孫翊弄出去了十之八九。要清還貸款,他就得把這些錢都收回來,可這些錢收回來,孫大少的所有項目就得全停,那時候孫大少面臨的可就是全面違約了。


  


至於能否把這些錢收回來,顧憲坤也是持懷疑態度的。平川建設找來的那幾個項目合伙人,都是各地市能吃會玩的公子哥,論花錢玩女人,這些人是一把好手,但說到掙錢,可就很難說了。那些砸下去的錢,怕是有很大一部分,都被這些公子哥順手牽羊,給劃拉進自己的口袋了。


  


顧憲坤太了解這些衙內了,但凡他們吃進肚裡的好處,就絕無再吐口的道理了,孫大少找這些人來合作,能得到一些便宜,但壞處也不小。


  


所以顧憲坤做生意,從來不與衙內合作,他寧可花錢去打點官員,官員頭上畢竟還有一根緊箍咒,可衙內們卻是什麼都不怕。


  


基於這些分析,顧憲坤覺得星星湖項目遲早還會有一變,他想探探曾毅的口風。


  


曾毅的說法跟下午一模一樣,道:「如果航線不變的話,星星湖的規劃就得變,兩者必須有一個變,否則這項目得黃!」


  


顧憲坤笑了笑,曾毅這是沒跟自己交底,既然他能有辦法通過改變航線來壓制孫翊,那自然就有辦法再讓航線變回去,何況純粹就是為了搞黃星星湖項目,也不是曾毅的做事風格。


  


「依你看,航線還有沒有改變的可能?」顧憲坤問到。


  


曾毅呵呵笑了兩聲,搖搖頭,道:「董總過幾天要來南江,你知道吧?」


  


顧憲坤倒是不知道這個,問道:「什麼時候?」


  


「最遲周末吧!」曾毅說到。


  


顧憲坤就不再問了,他有點明白曾毅的意思了,可能現在還不到考慮這件事的時候,得看孫翊清還貸款的進度。


  


「以為我是最早的呢,沒想到顧總最早!」郭鵬輝此時笑著推門走了進來,手裡提著一瓶酒,包裝盒上系了一根紅絲綢,他把酒往桌上一放,道:「曾毅,恭喜啊,百尺竿頭又進了一步!」


  


「謝謝,謝謝!」曾毅起身拱手,笑道:「其實和郭局一樣,看起來好像是動了一下,但還是那些事!」


  


郭鵬輝就哈哈大笑,他熬了這麼些年,終於從保健局的常務副,熬到了轉正,原本以為能夠按照慣例,兼個副廳長呢,誰知卻被遠道而來的潘保晉給生生壓住一頭。


  


「有區別!」郭鵬輝一擺手,道:「你的這個升遷速度,讓我都覺得眼紅啊!怕是下次再喝酒,咱們就真的一樣了!」


  


郭鵬輝說的這個一樣,指的是級別。他第一次見到曾毅,是曾毅來保健局報到,被當做騙子抓到了派出所。那時候自己是保健局的常務副,堂堂的正處級幹部,而曾毅只是在專家組掛個名,名副其實的白丁一個。


  


可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曾毅就像坐了火箭似的,級別蹭蹭往上躥,從虛職的主任科員,到南雲縣招商局的實職正科級局長,再順利跨過副處的門檻,擔任白陽市高新園區管委會的常務副主任,而今天,又拿下了主任一職。


  


前後不到兩年的時間,曾毅就完成了四次跳躍,走完了別人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走到的高度。郭鵬輝還真怕下次再喝酒,曾毅就跨入了副廳級行列呢。


  


這事擱在別人身上,或許不可能,但在曾毅身上,卻是極有可能,甚至今天這個提拔,都是委屈了曾毅的結果。


  


白陽高新園區的一把手,標配應該是正處級,如果順利升格為省級開發區的話,那就是副廳級了。如果不是曾毅太年輕、資歷不夠的話,就憑他的政績,白陽市沒有任何理由不把曾毅一步提拔到位的!


  


可眼下呢?為了配合曾毅的這種火箭升遷速度,白陽市的領導不得不別出心裁,讓副市長鬍開文來擔任管委會的黨工委書記,再讓曾毅以副主任的身份來主管全面工作,鍛煉大半年之後,才提拔到正處級的位置上,搞出了這麼一個折中的辦法。


  


曾毅呵呵笑著,請郭鵬輝坐下喝茶,道:「上次給杜局接風,郭局走得最早,今天可不行,一定不醉不歸!」


  


郭鵬輝直搖手,笑道:「我的那點量,不能跟你們幾個比!」


  


說著話,其他幾個人也陸續到了。


  


湯衛國進來看了一眼大家帶來的酒,頓時兩眼冒光,催促道:「趕緊入席吧,今晚咱們就把這些酒都給消滅了!」


  


曾毅此時道:「衛國大哥稍等片刻,還有一位沒到呢!」


  


湯衛國就納悶了,平時的那幾號人馬,不都已經坐在包間里了嘛,他左右看了看,發現沒有缺漏,便道:「還缺誰?怎麼我老湯不知道!」


  


曾毅就道:「是我大學時的同……」


  


正說呢,包間的大門傳來幾聲敲擊,冰凌推開門走進來,沖著曾毅淺淺一笑,道:「曾毅,恭喜你!」她手裡提著一個精緻的盒子,大概是禮物。說著,她看了一下房間里的眾人,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問道:「我又是最後一個到的吧?抱歉,抱歉!」


  


大家就都看著冰凌,等著曾毅來介紹,剛才曾毅只是話說半截,但大家也能猜到這是曾毅的大學同學了,不過看眼前這位美女的氣度舉止,應該也是有些來頭的,這點眼力,大家還是有的。


  


只有郭鵬輝的舉動很意外,在冰凌露面的一剎那,他的屁股就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不等曾毅介紹,郭鵬輝就上前兩步,伸出手熱情笑道:「真是沒想到,冰大夫你竟然是曾毅的同學!太巧了!」


  


郭鵬輝做為保健局的局長,曾經跟著潘保晉到冰寒柏的家裡拜會過一次,在那裡見過冰凌,所以一下就把冰凌認了出來。


  


大家就又看著郭鵬輝,心道郭鵬輝的舉動可有些不自然啊。


  


曾毅此時笑著道:「我介紹一下,這位是冰凌,我的大學同學,剛從君山調到南江,現在省中醫院工作!」


  


就是湯衛國這個大老粗,也在一瞬間就猜到冰凌的來歷了,冰姓本身就很少見,又是從君山來的,再加上郭鵬輝那殷勤的舉動,如果再猜不出眼前這位美女是誰,那就白長一顆腦子了。


  


「冰凌,這位是我姐向南,這是衛國大哥,這是邵師兄,名仕集團的顧總,天府分局的陳局,左老闆。」


  


冰凌非常開心,上前跟大家一一握手認識,客氣地寒暄。


  


眾人臉上笑容不減,眼神卻是暗中彼此交匯,大家都想從別人那裡得到答案,什麼時候曾毅又多了這麼一個同學,而且還是南江大老闆的千金,以前從沒聽說啊!


  


認識完畢,大家開始入座,曾毅是今天的主角,被大家按在了首位,韋向南和冰凌坐在了他的左手,其餘男士則坐在了右手邊,這樣坐主要是方便喝酒。


  


除了冰凌,在座的都是老熟人了,席間話題很多,冰凌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微笑傾聽,但也會在合適的時機參與兩句,試圖融入這個小集體之中。


  


韋向南把冰凌的這些舉止全都收在眼裡,尤其是冰凌每次看曾毅時的那種眼神,韋向南覺得太熟悉了,同樣的眼神,她在龍美心身上見過,在葉清菡身上見過,在崔恩熙的身上見過,現在又在冰凌的身上再次見到了。


  


拿起杯子淺淺飲了一口,韋向南就無奈搖了搖頭!上次的募捐會上,龍美心和崔恩熙為了一幅字不惜爭得面紅耳赤,事後分別被各自的家族禁足,而葉清菡也在那次的事情之後,突然搶著把公司出差的工作全都幹了,好幾個月都在外地飄著。


  


這明顯就是一個「三輸」的局面,現在又多了一個冰凌!


  


韋向南想想都覺得頭疼,如果這些女孩都像葉清菡那樣,也就罷了,關鍵各個來頭都不小,一個處理不慎,可能就好事變壞事了。


  


「南姐,是不是喝得不舒服?」冰凌發現了韋向南的異常表情,關切問了一句。


  


韋向南笑著搖頭,把手中的茶杯一放,道:「水涼而已!」


  


冰凌立刻叫服務員去換一壺新沏的茶,然後道:「南姐,你家的那兩個寶貝一定很可愛吧?」


  


韋向南哪能不明白冰凌的意思,道:「有空的時候,你到家裡來作客,那時候就能見著他們兩個了。都是屬孫猴子的,每天大鬧天宮,你見了會吃驚!」


  


冰凌就笑了起來,道:「那得去見見!」


  


韋向南笑吟吟頷首,隨即不再說話,該來的還是會來,就讓曾毅自己去煩惱吧,反正就算自己想插手,也根本無從插手!


  


散席的時候,眾人喝得都有些醉意,有司機接的,就回家去了,沒有司機接的,也不再折騰,直接由顧憲坤安排在飯店住下。


  


看著冰凌的車子離開,韋向南就問曾毅:「你是回家裡,還是回白陽?」


  


曾毅道:「明天早上有個會,我直接回白陽吧!」


  


韋向南就吩咐徐力路上要注意安全,又囑咐曾毅到了地方喝杯水再睡,等送曾毅上車的時候,韋向南又道:「對了,清菡讓我代她向你恭賀祝福。我打算過一段時間,就把手裡的幾個牌子轉給她做!」


  


曾毅點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姐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上了車之後,剛才還有些微醺的曾毅,眼神中卻再也看不出絲毫的醉意,他從兜里掏出手機,上面是葉清菡發來的一條簡訊,意思是人在外地,不能親自過來祝賀,就遙祝曾毅步步高升、前途遠大。


  


曾毅微微嘆息一聲,剛才韋向南那句話的意思,曾毅明白,韋向南覺得葉清菡可能是出於一種對身份地位的自卑,才選擇了遠離榮城。但曾毅卻知道,這或許是個原因,但更大的原因,是葉清菡不想趁人之危!


  


老話講「馬瘦毛長、人窮志短」,許多男兒大丈夫,也有「英雄氣短」的時候,但這個詞,卻永遠不會出現在葉清菡的身上。


  


在葉清菡的身上,有著許多大家覺得可笑的地方,比如她的固執,她的堅持,在很多人的眼中,覺得不可理解。但曾毅對此卻完全理解,因為在葉清菡的身上,曾毅能看到一些自己以前的影子,他覺得葉清菡反而是周圍這些朋友中,最「真」的一個。


  


在朋友遭難時,葉清菡是唯一一個不經大腦,就會本能衝過去的人,這一點,其他人都做不到。每個人在出手之前,都會對後果進行深思熟慮,甚至連出手的方式、程度,都要有所計算。


  


平時大家時不時會聚在一起吃飯,或你請,或他請,每次也叫葉清菡過來,葉清菡也肯定是次次必到,沒人會指望葉清菡回請的。但每隔一段時間,葉清菡總會回請大家,可能請客的飯店不會很高檔,或是火鍋,或是燒烤,但肯定都是精心挑選、酒水管夠。


  


只是每次輪到葉清菡請客的時候,人就會不那麼齊全了,只有兩個人是回回必到的,一個是曾毅,一個是左老闆。其中緣由,曾毅很清楚,或許很多人是覺得不值一去吧。


  


葉清菡認識這麼多曾毅周邊的人,但從未主動為自己開過口,就是那個曾經和她一起在清江唱歌的孫睿,也通過小戴維的介紹,進入一家美國公司上班了,眼下正在辦理出國手續。


  


在這紅塵俗世之中,有著太多的真亦假、假亦真,真真假假之下,有些真的東西,反而變得虛偽了,虛假的東西,反而覺得很真了。


  


一個人的地位有高有低,能力也有大有小,你可以覺得葉清菡假清高,覺得她幼稚,覺得她可笑,但是當潮水雲霧散去的那一天,你認為會有誰是站在你身邊的?


  


曾毅給葉清菡發了一條回復:「多保重,別硬撐!」


  


簡訊發出之後,手機上又顯示出龍美心的號碼,這個號碼曾毅撥了很多次,但始終是無法接通的狀態。


  


重新撥了一次,裡面依舊是無法接通的提示,曾毅只得選擇了掛斷,翻了翻,上面又顯示出崔恩熙的號碼,手指在上面划了兩下,曾毅沒有撥,而把手機給關掉了。


  


葉清菡此時還沒有睡,在趕著文件,看到曾毅發來的簡訊的時,她鎮定了幾秒,隨後淚水無聲從眼帘淌出。


  


第二天早上,曾毅開完會,就去了久泰集團的工地。


  


徐力把車子停在紅色文化紀念館前,就朝不遠處的工地走去,去找蘇健純一伙人。


  


沒有多大工夫,蘇健純幾人就快步過來了,都穿著迷彩式的保安制服,還牽了兩條大狗,毛色雜亂,一看就不是什麼品種,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弄來的。


  


「曾毅,你咋過來了?」蘇健純看到曾毅,顯得很開心。


  


曾毅笑了笑,道:「昨天請你們去喝酒,你們不去,我只好過來了!」


  


蘇健純在光禿禿的腦袋上抹了抹,哈哈笑道:「你別見怪!你升職了,兄弟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我們幾個都是大老粗,上不了席面,去了怕給你丟人,咱們還是夜市上喝個痛快吧,自在!」


  


曾毅早知道蘇健純會這麼講,道:「行!就這麼定了!」瞄了一眼,曾毅發現那兩條雜毛大狗,竟然被蘇健純這幫人訓練得有模有樣,蹲在一邊動也不動,耳朵機警豎起,便問道:「什麼時候還養了這狗。」


  


「工地太大,沒條狗不行!」蘇健純笑到,「這比攝像頭強,有什麼動靜立刻就知道了!」


  


曾毅笑了笑,「這裡是鬧市區,應該沒有那麼不安全吧!」


  


「話是這麼說,但拿這份錢,就得給人家把這份活干好!」蘇健純一抬手,道:「怎麼著,我帶你進去看看?」


  


「行!」曾毅也沒什麼事,就道:「進去看看!」


  


一行人進入工地不久,得知消息的丁小風就跑了過來,老遠笑道:「曾主任,你來檢查工作怎麼也不通知一聲,我好在門口列隊歡迎!」


  


「檢查工作可輪不到我,不夠格,我就是隨便看看!」曾毅笑著跟丁小風一握手,「怎麼樣,工程進展還順利吧?」


  


「順利!」丁小風知道曾毅和自己老闆董力陽關係不淺,哪敢怠慢,當時就介紹道:「第一期的這兩棟樓,已經封頂了,目前正在做外體;第二期的幾棟,也建了一半,都很順利。老蘇他們幾個這段時間幫了我很大的忙,自從他們來了之後,工地就是風平浪靜,一點差錯沒有出過。」


  


曾毅笑了笑,丁小風這是知道自己喜歡聽什麼,就揀什麼說,他看了看這熱火朝天的工地,道:「丁總,有一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丁小風立刻就道:「商量什麼,曾主任儘管吩咐就是了嘛!」




「磨」性子


  


曾毅回身看著紀念館,道:「……我看你這工地上講講出出。人多事雜,跟旁邊的紀念館又近在咫尺,紀念館一旦開館,肯定會有影響,你得提前做個準備啊!」


  


丁小風沒想到曾毅所說的「商量」竟然是指這個,一咂摸,他就有點回過神來,立刻問道:,「曾主任,紀念館開館的事定下來了?」


  


曾毅點點頭,但也沒給准信,只是道:,「未雨綢繆總是不會錯的,你抓點緊!」


  


丁小風就知道曾毅這肯定是得到消息了,只是不好明說罷了!丁小風沒吃過豬肉,但也見過豬跑,紀念館真要開館,屆時開館儀式上必定會有很多領導蒞臨,這些領導有大有小,某些重要領導的行程,可是屬於機密的,不能隨便亂講。


  


「曾主任放心,回頭我就立刻把這件事抓起來,我親自抓!」丁小風低聲保證,然後又換上笑臉,道:,「曾主任,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個忙……」


  


曾毅「嗯」了一聲,道:「你講!」


  


「董總早有交代,如果開館儀式的日子定下來,就一定要讓他知道,董總要親自參加這個儀式!」丁小風臉上露出極其為難的神色,道:「曾主任你也知道,這開館的日子前後變了有好幾次,每次接到通知,我都是第一時間告訴董總,結果……」


  


丁小風看著曾毅,他是想讓曾毅幫自己去通知董力陽。他是真怕了,前後晃了董力陽好幾次,雖然事情不怪他,但害得董力陽每次都是改了行程又取消,次數多了,老闆豈能對你有好印象,至少定你個「辦事不牢」!


  


曾毅微微笑著頷首,道:「我也好久沒見著董總了,有些話要跟他講!」


  


丁小風頓時大喜,曾毅這麼講,就是答應幫忙了,可算是幫自己解決了個大難題,他趕緊一抬手,道:「曾主任」到裡面看看吧,我給你介紹一下工程的進展!」


  


曾毅反正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做,就一點頭,負手朝裡面走了過去。


  


丁小風抄起兩個安全帽,快步跟了上去,道:「曾主任,小心腳下,安全第一!」


  


這次的開館儀式非常隆重,到場的領導比較多,工地就在紀念館的旁邊,屆時許多領導同時蒞臨,安全就是個大問題。除此以外,如果哪個老領導要是來了興緻,順腳往這邊走兩步,到工地上瞅一瞅,那也是很有可能的,如果當時現什麼問題,老領導的眉頭只要稍稍一皺,你這項目就得再生波折了。


  


董力陽平時對曾毅很關照,曾毅這才提醒丁小風提前把準備工作做足,拿出個方案,別到時候捅出什麼簍子來。


  


省長孫文傑此時正坐在辦公桌前,凝眉沉思,他的面前是一份《南江日報》,上面有冰寒柏昨天下去某市檢查工作時的講話內容。


  


從這段講話中,孫文傑敏銳捕捉到了一個信號:冰寒柏要給南江省今後的發展定調子了。


  


方南國初掌南江時,南江省的經濟非常落後,情況很不樂觀,為了儘快改變南江省的這種落後面貌,當時方南國定的發展方針是:「因地制宜、集中力量、通過打造幾個富有特色的經濟地域,從而帶動全省經濟的共同發展。」


  


在這個,「因地制宜、集中力量」的大方針下,南江省的經濟得到了快速的發展,出現了好幾個在全國都極具影響力的經濟地域:比如榮城的醫藥產業、北原市的鋼鐵城、博陽市的白酒產業基地、梅州市的旅遊業、嶺陽市的汽車及特殊裝備製造基地。


  


南江省的經濟排名,在方南國執政期間提升了有十多個名次,從年年落後一舉進入了全國中游靠上的位置。


  


但是這個方針,也在後期的執行中出現了一些偏差,那些集中力量發展起來的城市,卻沒有帶動周邊地域共同發展,出現了「強者恆強、弱者恆弱」的局面。


  


方南國對此也有察覺,在不影響南江省繼續深化發展的前提下,他也做了一些嘗試,比如出台更大力度的扶持政策、高度肯定南雲縣的發展模式,以希望能改變南江省內的這種局面,但在還沒有取得效果之前,方南國就離開了南江省。


  


而現在,繼任者冰寒柏在下面視察時,提出了一個新的說法,叫做:「鼓勵城際競爭的同時,也要加強城際間的協作,各地在制定發展規劃的時候,既要考慮到自身的特點優勢,也要爭取讓周邊地域更多地一起參與進來。


  


孫文傑的手指,在這一段上重重敲了幾下:這大概就是冰寒柏要做的「文章」了。


  


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在GDP挂帥的大前提下,不光各省要出經濟排名,下面的地市裡也要搞排名,先進的想更先進,惟恐被落後的拖累了自己積極向上的步伐;而落後的呢,都恨不得一口吃成個大胖子,又怎麼甘心給先進的當綠葉?


  


對於這個思路,孫文傑是不贊成的!不光他不贊成,而且他相信,榮城市委書記秦良信肯定是會極力反對的,省里這些常委中,有一些還是「集中力量」的切身受益者,是從下面那幾個經濟強市被提拔起來的,這些人豈肯「自蝕老本」?


  


孫文傑把報紙一收,心道冰寒柏這回怕是要碰一鼻子灰了!


  


以方南國的強勢,都沒能改變這一局面。又豈是你冰寒柏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能輕易解決的。到時候再把南江省眼下的這種良好的發展勢頭給拖垮了,那就要影響到所有人的前程了!搞得天怒人怨,我看你冰寒柏這個省委書記,怕是都要做不下去了。


  


秘書此時敲門進來,道:「老闆,省委魯秘書長打來電話,請您到省委參加會議!」


  


孫文傑抓起水杯,淡淡問到:「沒說什麼事嗎?」


  


「說是商量紅色文化紀念館的開館儀式!」秘書答到。


  


孫文傑「哦」了一聲,就站起身來,朝外面走去。這事他知道,這次的開館儀式,要來很多曾經在南江工作過的老領導,不光是喬文德要來,就是孫文傑的那位老領導,也是要過來的。


  


這麼多老領導一起過來,就是個大問題了。不僅僅是接待工作,保衛工作如何開展、保健工作由誰負責,這都要考慮到,要保證老領導平安來,平安回,還要讓老領導玩得開心,這涉及的方方面面實在是太多了,必須認真對待。


  


省委的小會議室里,此時已經坐了幾位常委,除了榮城市委書記秦良信外,還有省政法委書記,省宣傳部部長。另外,省公安廳廳長也被特地叫了過來,破例參加今天的這個會議。


  


「文傑省長來了!」秦良信向孫文傑打了個招呼。


  


孫文傑就在眾人的注目中走了過去,最後坐在秦良信的上手邊,順手拿出一包煙放在桌上,笑道:,「老秦,等開完會到我那裡坐坐!」


  


秦良信笑了笑,頗有深意地點點頭,伸手從孫文傑的煙盒裡抽出一支點著。


  


會議室門一開,冰寒柏在魯國亮的陪同下走了進來,掃了一圈,然後在當中的那張椅子上坐下道:「人到齊了,咱們就抓緊時間開會,出於保密需要,今天這個會就不做任何形式的記錄!國亮秘書長,你先把中辦的通知,給大家傳一傳!」


  


魯國亮就拿著一份蓋著鮮紅大印的通知,率先走向了孫文傑。


  


通知上寫的很簡單,只是寫中辦組織了一個老幹部團,將於某月某日抵達南江,望南江方面做好接待工作。


  


等通知傳回到自己面前,冰寒柏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道:「通知大家都看了,老幹部的重要作用我這裡就不講了,同志們,這件事必須高度重視!喬文德喬老,我想大家應該都不陌生吧!這次南江之行老幹部團,喬老是團長!」


  


在座的人,身子不由便坐得正了一些!


  


喬文德喬老,那可是摸不得的老虎啊!前一任常務副省長袁公平,在南江省可是讓很多人無法仰視的一位大人物,堂堂的省委常委、副省部級大吏,手握大權,前途無限,可就因為兒子不爭氣,把喬老以前工作時曾經住過的一棟小破樓給拆了,結果直接就被喬老拿下,身陷囹圄!


  


血的教訓就在眼前,仿如昨日,大家誰敢兒戲!


  


放眼望去,能有如此魄力、有如此能量,敢把一位副省部級實權領導直接拿下的,除了喬老之外,能有幾人?你真要是哪裡不小心惹到了喬老,就等著赴袁公平的舊塵吧!


  


何況除了喬老,還有很多的老幹部過來,這就更得小心謹慎了。


  


冰寒柏目的達到,神色稍緩,道:「國亮秘書長,按照以往的經驗,你先拿個初步的接待方案出來,給大家講一講!然後我們再進行討論,補充完善,爭取把這個事儘快定下來!」


  


魯國亮這個秘書長,對於接待工作非常在行,當下就把以前的經驗和心得都講了講,然後大家開始補充,等最後形成方案,就是下午了。


  


散會之後,眾人一刻不敢耽擱,分頭進行布置去了。


  


曾毅抽空去了一趟省人院,勞倫的病情目前已經基本痊癒了。


  


來南江之前,勞倫的情況很不樂觀,雙腿雙腳壞疽,傷口無法癒合,血流不通,腫痛難捱,只有截肢一條路可走,而且還無法保證生命。現在,勞倫的雙腿已經徹底沒有截肢的危險了,壞疽壞死部分也被手術摘除,並且長出新肉,順利癒合。


  


曾毅檢查了一番,摘下手套,道:,「勞倫女士,恭喜,你可以出院了。」


  


勞倫聽到這話,當然是高興,但也有些疑惑,問道:,「曾大夫,那第三階段的治療,是不是在醫院之外進行?」


  


曾毅微微頷首,道:「關於你這個高血糖的病因,我上次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所以第三階段的治療,是以自我調節為主、藥物治療為輔,沒有必要再在醫院接受治療了。」


  


邵海波也是說道:「自我調節這一方面,主要是看病人自己,我們醫院是很難幫上什麼忙的!」


  


勞倫聽著很有道理,但不知道就此出院是否合適,於是看向一旁的小戴維,至少戴維是懂醫學的。


  


戴維就朝勞倫點了點頭,示意情況確實如此!這是情緒導致的高血糖,你就是呆在醫院,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何況在醫院的這種環境里對於心情的調節反而更不利,要想情緒平緩在自己更加熟悉愜意的環境里,效果會更好。


  


勞倫也就不再質疑,道:「這一段時間,辛苦曾大夫和邵院長了,謝謝你們!也感謝省人院的所有大夫,以及南雲醫學基金提供的幫助。」


  


「應該的嘛!」邵海波擺擺手「你是病人,我們是醫生,救死扶傷是我們的本職工作!」


  


曾毅也不跟勞倫客氣,道:「回到美國之後,勞倫女士多保重,自己注意調節,情況就會慢慢好轉的,這是個長期的過程,你得有心理準備。期間如果病情反覆,在醫生的指導下服用一些必要的降糖葯那也是可以的,但不能久服,原因我上次也講了,一味降糖,對心腦腎的破壞作用也很大。」


  


戴維就道:「曾先生,有沒有適合調理的中藥?」


  


勞倫現在對中藥的作用也是極為信服,道:「我更願意服用中藥!」


  


曾毅笑了笑道:「根據勞倫女士的具體情況,我也擬了一個方子,已經委託藥房製成了丸劑,方便勞倫女士帶回去服用,每天早晚各服半丸。堅持三個月後,如果病情不再反覆,也就不用服了。葯放在我的車裡,一會請戴維先生隨我去拿!」


  


戴維就點頭表示同意,笑道:「好!」


  


曾毅又看了看勞倫,道:「另外,我建議勞倫女士回去之後養只自己喜歡的寵物,最好是性情溫馴的,然後花點時間去照顧,這樣對你的病情也有好處。」


  


勞倫自己的孩子,都是傭人給照碩大的,就別提寵物了,她從來不養這些,聽了曾毅的意見,她有短暫的抵觸,不過隨後還是道:「我會按照曾大夫的建議,嘗試去做一下的!」


  


戴維倒是覺得這個建議非常好,戴維家族曾經資助過一個研究課題,題目就叫做「寵物療法」。經過對比現,擁有寵物的人,普遍比沒有寵物的人要長壽,並且快樂;對於一些不知道原因引起的頭痛、背痛之類的疾病,也有非常好的治療作用。而且當時還有一個很有趣的試驗,通過對一個人不同行為進行測試,工作人員發現,稍微的激動和心理壓力都會導致血壓升高,但唯獨在跟自己的狗講話時,人的血壓是正常的。


  


曾毅也就不再說什麼,領著戴維出了病房。


  


邵海波走出病房,著實鬆了口氣,總算是把這個棘手的勞倫給送走了。她要是再不走,醫院也騰不出人手來照顧她了。邵海波昨天在衛生廳開會到半夜,省保健委的領導要求省人院抽調一批最好的專家,組成臨時保健團隊,準備執行極為重要的保健任務。


  


「師兄,沒有其它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曾毅問到。


  


邵海波道:「你去忙吧!」


  


到了樓下,曾毅打開車子,從裡面提出兩個罐子,道:「這是給勞倫女士準備的,你抱上去吧!」


  


戴維很好奇地打開罐子,第一個罐子里果然是藥丸,龍眼大小,都用蠟封好了,藥丸的上面,是一張紙條,戴維打開一看,上面寫的是藥方,而且標明了各種注意事項。他當時大喜,原本他打算曾毅要是不說的話,自己就開口問呢,沒想到曾毅都準備好了。


  


「戴維,這藥方你拿去研究可以,但我還是那句話,中醫講究的是「一人一方」。適合勞倫的,未必適合別人!」曾毅提醒道。


  


「我知道!我知道!」戴維連連點頭,把藥方收進自己口袋,然後蓋上罐子,準備抱著上樓。


  


兩隻罐子同時抱到手裡,戴維就感覺輕重差別很大,於是又打開第二隻罐子,一看之下眼睛就直了,裡面根本不是葯,而是豆子!有黑的、紅的、黃的、青的、白的,五顏六色,種類齊全。


  


「曾先生,這個罐子拿錯了吧?」戴維問到。


  


曾毅就笑道:「不會錯!這些豆子是我送給勞倫女士的禮物,已經炒熟了,是讓她食用的。麻煩你代為轉交,並叮囑她一句話:這些豆子需要一顆一顆耐心地進行咀嚼,才能品嘗到真正的味道,什麼時候把這些豆子咀嚼完了,那她的病也就徹底好了!」


  


戴維心中大驚,難怪曾毅如此痛快就把藥方給了自己,原來這些豆子才是治病的關鍵,果然是夠狡猾的!戴維就道:「好,我一定原話轉告!」


  


曾毅把東西轉交,也就不再多待,登車離開了省人院。


  


看著曾毅的車子消失,戴維就立刻把再只罐子放在地上,猴急地捏出一個豆子放進嘴裡,然後使勁一咬,當時眉頭就皺在了一起,表悄極為痛苦!


  


太硬了!這哪裡是豆子,分明就是石子,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手法炒制的!戴維剛才那猛一嚼,差點把牙給崩碎了。


  


站在那裡揉了半天腮幫子,戴維才緩過勁來,只好把豆子放在嘴裡慢慢咀嚼,然後抱著罐子上去了。


  


其實豆子本身並沒有任何秘密,它的作用是緩解情緒、消除緊張,這和曾毅建議勞倫養寵物是同一個道理。眾所周知,咀嚼可以緩解人的情緒,很多人在嚼口香糖的時候,心情就會比較舒緩愉悅,還可以減輕壓力。


  


但勞倫是糖尿病,自然不可能去嚼口香糖了!於是曾毅就想了這麼一個辦法,如果說出其中的秘密,可能就不怎麼靈了,倒不如就保持一分神秘,讓勞倫滿懷期待去慢慢「磨」這些豆子,想必對她的病,以及她的性子,都是很有效果的。


  


巧奪天工


  


李偉才捧著一個厚厚的文件夾,匆匆進了管委會大樓,去敲開了曾毅辦公室的門。


  


「李主任,坐!」曾毅停下手中的筆,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李偉才過來坐下,就把那個文件夾放在辦公桌上,道:「曾主任,你讓我準備的材料,我都準備好了!」


  


曾毅眉毛一抬,不太明白李偉才指的是哪件事。


  


李偉才把材料往曾毅面前推了推,道:,「曾主任,按照你的要求,吳南、吳北兩個鎮分別對轄內的老人情況進行了統計,這是統計出來的結果!」


  


曾毅就,「哦」了一聲,原來是這事,李偉才的辦事效率倒是挺高,這麼快就拿到結果了,他就順手把材料拿了過來。


  


「曾主任,不統計不知道,一統計嚇一跳!」李偉才顯得很興奮,道:,「這兩個鎮上過八十歲年齡的老人,非常多,占當地人口的比例,也遠遠高於國內平均水平,甚至比那個聞名中外的長壽之都,還要高!」


  


曾毅翻開看了看,上面的資料很詳細,登記了每一位老人的姓名和住址,他笑了笑,道:「這些資料都是真實可靠的吧?」


  


「曾主任交代我辦的事,我肯定要落到實處的!」李偉才抬起手,擦了擦額上的汗,其實他根本就沒出汗,笑道:,「今天我從上面隨機挑了六位老人,去進行走訪,走訪的結果和這材料上的數據是完全一致的!」


  


「辛苦李主任了!」曾毅呵呵笑了兩聲,李偉才這個喜歡,「邀功」的毛病,看來是真改不了了。


  


李偉才雙手連擺,笑道:「不辛苦!我準備明天再去走訪幾家!」


  


曾毅就搖了搖手,道:「不必了,你辦事,我是最放心的!」


  


李偉才看曾毅把自己的功勞記在心裡了,這才作罷,道:「曾主任,通過這次的調查,我還得知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原來吳北鎮所在的長守縣,以前並不叫長守縣,而叫長壽縣。看來這小吳山一帶,自古就多出長壽之人啊!」


  


這個事情,曾毅倒是第一次聽說,就笑著問道:「這個事情你聽誰講的,不會是自編的吧?」


  


李偉才就道:,「是吳北鎮的鎮長親口告訴我的!去年吳北鎮有人蓋房子挖地基,結果挖出一塊石碑,這「長壽縣」三個字,就是那塊石碑上寫的。如今這塊石碑就在長守縣文物局的倉庫放著,聽說還準備要寫到縣誌里去。」


  


曾毅就點了頭,道:「有時間的話,倒是得去看看這塊石碑!」說著,曾毅就把李偉才弄好的材料,順手放進了抽屜。


  


李偉才有點焦急,自己都把事情辦成了,可曾毅還沒講讓自己準備這些材料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呢。


  


「吳南、吳北兩個鎮的領導,沒有向你打聽情況嗎?」曾毅順口問到。


  


李偉才就笑著道:,「我對他們講,有一家大型生物醫藥集團,準備在小吳山投資個大項目,但還沒定是在吳南,還是吳北呢,只是需要先了解一下這方面的情況。結果只三天的時間,他們就把各自鎮上的老人情況全都統計好了。」


  


曾毅哈哈笑了起來,能讓這些鎮上的「土皇帝」如此行動迅速,大概也只有 「GDP」才能有這樣大的誘惑和刺激吧。


  


抬手看了看時間,曾毅就道:,「李主任,如果沒有別的工作要做,隨我再去趟小吳山吧?」


  


李偉才就站起來,笑道:,「這一定得去!上次跟曾主任去小吳山,撿了個大寶貝,做牌匾的人說那塊木板是上好的花梨木。好是好,但就是少個下聯,獨木不成林嘛,這次去,希望能撿著下聯。」


  


曾毅笑了笑,知道李偉才是在逗樂子,也不跟他糾纏,把桌上的東西一收拾,就邁步出了辦公室。


  


還是兩人坐一輛車,只是走到要進小吳山的路口時,曾毅讓徐力把車子靠邊停,然後下車就站在路邊,看樣子像是等人。


  


李偉才跟著站在一旁,沒有多問,但心裡琢磨著曾毅這是在等誰呢,平時可很少能看到曾主任等人啊。


  


過了有七八分鐘,顛簸不平的路上出現了三輛車,跑在最前面的是一輛皮卡,中間是輛豐田越野車,最後還跟了一輛賓士轎車,只是在這坑坑窪窪、能把七魂顛出六魄的路面上,那輛賓士跑得很費力,李偉才老遠就聽到有底盤跟地面摩擦產生的刺耳聲。


  


李偉才心裡納悶,這再往前走,可就沒什麼路了,眼前這個奇怪的車隊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車隊到了曾毅跟前,就停了下來。中間越野車上下來兩個人,當前一人下車把褲腳稍微一提,就爽聲笑了起來,道:「曾老弟,你怎麼鑽山溝還鑽出癮來了。當年南雲的老熊鄉,就把我折騰夠嗆,今天這路雖然不遠,但把我老董的腸子顛得都快打了結!」


  


李偉才定睛一看,差點沒把舌頭咬掉,我的乖乖,這不是久泰集團的老總董力陽嗎,對於這種富豪榜上的常客,李偉才可一點都不陌生!


  


何況董力陽還是出了名的「拱地龍」,在以土地財政為主要稅收來源的今天,董力陽絕對是地方政府最喜歡見到的人。


  


曾毅迎上去兩步,笑著伸出手,道:「沒辦法,我這人原本就是從山溝里出來的,本性難移嘛!」


  


董力陽哈哈一笑,向曾毅介紹身後的人,道:「這位是我們久泰集團的顧問,郁離子郁顧問。老郁可是個有大本事的人,精通陰陽風水,又是正兒八經的建築設計師,南雲縣的那個度假酒店,就是出自於老郁的手筆,這次你提了一下,我就把他帶過來了。老郁,這位就是我常提起的曾毅,曾老弟!」


  


「幸會,幸會!」


  


郁離子伸出手,淡淡客氣了一聲,臉上一團和氣。他五十歲的模樣,一頭花白的頭髮,上身是對襟的汗衫,腳下一雙老布鞋,手裡抓著一支石楠木做的煙斗,不丁不八站在那裡,有著一股子仙風道骨的味道,說話的時候,聲音中還帶著一股奇怪的共振,讓人覺得很遠,但又非常近。


  


曾毅笑著跟郁離子一握,道:「郁離者,文明之謂也!先生之大才可追文成公!」


  


郁離子原本慵懶的眼神里,立刻射出精光,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一開口,便道出自己名字的來歷,他不得不重新打量了曾毅一番,笑道:「如今能講出這番話的年輕人,可是不多了,曾老弟不是凡人啊!」


  


曾毅笑了笑,「我這人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讀書!」


  


文成公,是歷史上鼎鼎有名的明朝開國功臣劉伯溫,在還沒有追隨朱元璋之前劉伯溫曾經自號為「郁離子」,還寫了一本就叫做《郁離子》的書,書中有很多安民治世的道理。其中那則「狙公」的故事,便出自於《郁離子》一書。


  


董力陽請的這位顧問能用郁離子做為自己的名字,可見也是個胸有大志大才的人。


  


「曾老弟,你這是請我看的什麼景啊?」董力陽背手環視四周,雖說入眼都是鬱鬱蔥蔥,但可跟曾毅說的那事似乎沒有關聯啊!


  


「這裡都還沒到山腳呢,能看到什麼景!」曾毅一指遠處的小吳山,道:「要看景,還得上山!」


  


董力陽當時臉就白了,當年在南雲縣,他為了讓曾毅給自己指點迷津,就被誑去爬過一次山,累得腿都腫了,現在一聽又要爬山,雙腿就已經開始虛了,笑道:「看景就不必了吧,咱們還是抓緊時間辦正事!」


  


郁離子倒是有些興緻,道:「登高而望遠!我跟曾老弟上去看看!」


  


董力陽實在不想爬山,但不上去看看又不放心,只好點頭,道:「那就走吧!」


  


曾毅此時幫李偉才介紹了一下,道:「這位是我們白陽高新園區管委會的李副主任!李主任,還得辛苦你,你幫他們帶個路,我領著董總和郁先生在前面上山。」


  


李偉才趕緊熱情地跟董力陽和郁離子一握手,神態謙恭,道:「沒問題,這個任務就交給我好了。曾主任你們前面先走!」


  


曾毅就邀請董力陽和郁離子上了自己的車,他今天開出來的這輛車,是經過改裝過的,結實抗造、地盤也高,性能完全不亞於那些豪華越野。


  


李偉才知道曾毅是有話要跟董力陽單獨講,等那輛車跑遠了,他才上了董力陽那輛越野。


  


路過第一輛車,李偉才才發現這輛皮卡車上,裝的竟然是一些測繪工具,當時心中一動,曾主任不會真的要在小吳山搞那個高檔地產的項目吧!


  


孫翊完了!這是李偉才的第一個念頭。孫翊這次雖然吃了大虧,但仍然不死心,至今還在死撐著星星湖的開發,如果小吳山這邊真的要開發的話,那孫翊可就輸得要掉褲子了,他前面的所有投資,就算是徹底是填了坑。


  


不過李偉才又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斷,畢竟小吳山不屬於高新園區,曾主任就算有這個想法,也很難推動的!再說了,有個省長公子橫在中間,即便是董力陽,怕是也不好使!


  


曾毅三人爬到山頂,站在巨石之上俯視遠方。


  


「好一個形勝之地啊!」郁離子精神頓發,抬手用煙斗指著流遠的月河,道:「這小吳山,背山面水,負陰而抱陽,風生而水起,有情有意,實在是個絕佳的居住之處。董總,如果你有意的話,就在這裡建上一座宅子,保證可以延年益壽!」


  


曾毅笑了笑,這郁離子果然對風水有所精專,一眼便看出小吳山的虛實。


  


董力陽才五十歲出頭,還沒有考慮到延年益壽的事情呢,他道:「老郁,有這麼好嗎?你講講看!」


  


郁離子微微頷首,用通俗易懂的話講道:「這裡山體厚實、水木茂盛;山前地形開闊、空氣流通,如此這裡的氣候定然差不了,肯定是冬暖夏涼、燥濕得宜,非常適合居住。」郁離子又往遠處看了看,道:「如果要建一座十萬人左右的小型城市,這裡是最佳之選!在山泉水清,這月河從山中淌出,清澈乾淨,飲水問題就無需愁;而前面的月湖,又是天然的蓄洪區,即使山中降下暴雨,到了月湖,也會被降服。同時,月湖又是灌溉水源,如果放在農耕文明時代,這裡可是傳說中的寶地啊!」


  


董力陽順著郁離子指的方向往前看一邊不住頷首,他對郁離子的話還是非常相信的。董力陽不信鬼神,但獨信風水,這可能跟他搞建築有點關係。郁離子不僅是久泰的顧問還是董力陽的私人風水師,在某一些事情上,郁離子的意見甚至還要重於久泰集團的市場部。


  


看了許久,董力陽突然回問曾毅,道:,「曾老弟,交個底吧,你打算搞多大的盤子!」


  


曾毅淡淡一笑,上前幾步,道:「郁先生的看法很好,這裡的確非常適合建城!」說著,曾毅伸手一指,道:「如果以小吳山為原點、以月河為根骨,扇形鋪陳出去,那就是一座天然的小城雛形,而月湖,就是這扇面上的一幅畫。」


  


董力陽愣了一下,隨即搖頭說道:「曾老弟你這胃口太大了,老董我怕是有心無力啊!」


  


董力陽是有些擔心,小吳山雖好,但不客氣地說,這裡眼下就是一處荒山野地,大家寧可在城裡繁華的地段弄個小格子住,可以圖個方便快捷,但也未必會願意到這等山水勝境來居住,圖什麼延年益壽。何況這裡連一條正兒八經的路都沒有,水、電、氣、網就更不要提了。


  


再說了,董力陽對於曾毅和孫翊之間的那點事,也是有些了解的,兩個大項目如此臨近,如果曾毅是想讓自己挑頭去推動這件事,那自己可得好好考慮一下,出頭的櫞子先爛,要是因此得罪了省長公子,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啊,董力陽不想被任何人當槍使!


  


曾毅笑了笑,道:「董總想多了!」


  


董力陽就有點意外,難道曾毅請自己過來,並不是要說服自己來做這個項目,他看著曾毅,表情有些困惑,那曾毅的目的是什麼呢?


  


曾毅的右腳輕輕在腳下的巨石上一跺,道:「郁先生精專於設計、又善調風水,我想請教這月河沿線一帶要如何規劃,才能更加山水相得、心曠神怡。」


  


郁離子凝神遠眺了一會,道:,「這需要實地走一走,再結合測繪數據才能確定。」


  


曾毅又問道:「以小吳山的體格,如果在山上修建別墅,郁先生認為有什麼宜忌,該如何修建,修建多少數量合適?」


  


郁離子剛才上山的時候,就留意觀察了小吳山的地貌山形,胸中已經有了個大概,此時再從山上往下看,便道:,「如果要做到各有風景,相映成趣,五十棟應該是合適的!」


  


曾毅就搖了搖手,道:「多了!我想請郁先生親自操刀來做這個設計,數量以三十棟為上限!不知道郁先生肯不肯出手?」


  


郁離子背手做著沉思,如果真像曾毅所說,要在這裡規劃一座新城,郁離子倒是很樂意來做這件事,他滿腹學問,一直都想打造這麼一座屬於自己的 「城」,而不是在城裡一塊巴掌大的地皮上,設計一座座只是外形稍微不同的鋼筋水泥。


  


設計城裡的大樓,所考慮的因素非常少,而眼下曾毅要讓自己做的事,你不僅要考慮如何讓你胸中的這座城,與天地融為一體、相得益彰,還要在大自然打造出的這幅天然畫卷之上,再點上那畫龍點睛的一筆,這需要有一種超乎天地的大氣魄。


  


敢於雕琢天地,奪天地之造化為我所用,這才是一名真正設計師該做的事情!


  


不可否認,這件事對郁離子的誘惑非常大!不過,他還在猶豫,這件事需要董力陽的點頭!


  


「小吳山周邊的所有資料,我都可以提供,要什麼協助的地方,我也會全力給予配合!」曾毅說道,「我知道郁先生平時很忙,但這件事只有拜託給郁先生去做,我才放心。只要郁先生肯出手幫這個忙,將來小吳山別墅建成,郁先生可以為久泰集團挑選一棟。」


  


「曾老弟,這話可就見外了嘛!」


  


董力陽哈哈一笑,如果只是搞搞設計的話,他就沒什麼可避諱的,至於小吳山上的別墅,董力陽絲毫沒有什麼興趣,就是這別墅的造價再貴,那也抵不上郁離子的設計費,算了,就當是還曾毅一個人情罷了,只要不讓自己摻和到神仙鬥法之中便可。


  


「老郁,曾老弟不是外人,你是怎麼考慮的,就給個痛快話吧!」董力陽說到。


  


郁離子就明白董力陽的意思了,笑道:,「承蒙曾先生信得過,我要是再推辭的話,就顯得不厚道了!這件事,我一定會盡全力去做好的!」


  


曾毅呵呵一笑,拱手道:,「那就有勞郁先生了,感激不盡!」


  


要在小吳山建設療養基地,基本是扳上釘釘的事情,總參方面已經有了決定,但還沒有最後公布。至於設計和規劃,大軍區的專家拿出過好幾份方案,但曾毅看過之後覺得問題很大,要是照這些方案去建設,那小吳山原有的特色和優勢都要喪失殆盡,更不要提去跟國內其它的療養基地去比拼了。


  


想來想去,曾毅就想到了這個郁離子,久泰集團在南雲縣建造的那座度假酒店,給曾毅留下過很深的印象。


  


下山的時候,董力陽帶著一肚子的疑問,如果南江省真要在小吳山建設新城的話,自己應該能聽到一點消息才對,可外面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這事有些奇怪!


  


他想問曾毅,但又不好意思問,問了反而麻煩,曾毅答不答是一回事,自己怎麼應承也是一回事!


  


老乾團


  


榮城國際機場。


  


在省委領導「確保萬無一失」的最高要求下,機場被圍了個固若金湯,大量的便衣被安排進候機樓,把守各處要害,進行嚴密監控,排除一切可疑人員和安全隱患。


  


從貴賓通道到停機坪這一帶,則由已經提前抵達的中央警衛局接手。


  


在貴賓通道外面的停車道上,幾輛大巴車早早就趴在了那裡,窗帘緊閉,從外面看,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動靜;但在車上,由省公安廳保衛處、消防、保健等多部門組成的機動安全後勤保障大隊已經嚴陣以待。


  


再往外走,從機場到解放飯店全線已經處於高度警戒狀態,上千名警力撤出一張大網,在沿線各處入口嚴防死守,別說是可疑分子,就是半隻蒼蠅也難以飛得進來。在道路兩旁的高地上,甚至還出現了武裝特警的身影。


  


按照中辦的通知,老幹部團專機抵達的時間是在上午的十點半。


  


八點五十的時候,兩列武警戰士突然出現在候機樓外的離港通道上,武警戰士小跑前進,每隔二十米,便留下一名戰士,分列道路兩旁,右手按在腰間的手槍匣子上,雙目警視四方。


  


隊伍一直從機場的入場通道,延伸到貴賓通道入口。


  


機場警察此時走出來,提醒離港和接機的人員不要靠近行車道。


  


不到一分鐘,便聽到耳邊傳來警笛聲,聲音以一種極快的度在靠近,只不過幾秒之間,聲音的源頭便到了跟前。一輛懸掛「南ooooo1」牌照的警車就出列,在了視野之內,並且以風馳電掣一般的度,從眾人的眼前通過,緊隨其後的,是南江省一號車之後是二號車、三號車「然後是三十二號車一直到四十八號車。車隊的度非常快,狂風一般吹過,然後消失在機場的貴賓通道里!


  


分列道路旁邊的武警戰士,此時又以每二十米一人歸隊的度,快集合完畢,然後小跑離開消失在大家的視線之內。


  


機場巨大的停機坪上,南江省的副省級領導幾乎全數到場。下車之後,便在省委書記冰寒柏的率領下,前往指定的位置去迎接老幹部團的到來。


  


省委書記冰寒柏大步在前,省長孫文傑緊隨其後錯開有兩步的距離,而榮城市委書記秦良信則又落後孫文傑兩步其後才是其他的幾位常委。一群人浩浩蕩蕩前行,看似雜亂無章,仔細一看,卻又是絲毫不亂、有章有法,完全是按照級別的高低,職位的重次排列開來的。


  


一條百米長的紅地毯,在停機坪上延伸出去,上百名小學生手捧鮮花分列兩旁,身後是紅色的巨型條幅:,「熱烈歡迎老長蒞臨南江!」


  


走到紅地毯的這一頭,以冰寒柏為的南江省領導團就停下了腳步開始耐心等待老幹部團專機的到來。


  


喬文德此次帶著老幹部團親抵南江,如此勞師動眾,其意何為,南江省的領導心裡都是有數的,這多半是來要給某些人狠狠敲一記警鐘吧!老革命們拋頭顱、灑熱血,如今還沒有入土呢,就已經有人開始數典忘祖干起刨先烈英墳的事情了。此風不殺,天理難容!此風不殺,如何面對先烈英魂!


  


正因為明白這點,南江省才更加小心謹慎,做足了功課,不想被喬文德再抓住什麼小辮子借題揮!按照事先商議的方案,今天本來要舉行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體現出足夠的重視,但昨天又接到中辦通知,老幹部們要求接待工作一切從簡,以不擾民為佳。


  


既然專門有了這個交代,南江省就不敢頂風硬來,取消了早已準備好的盛大歡迎儀式,而只組織了上百名小學生前來機場迎接。


  


十點半,分秒不差,承載老幹部的專機鑽出雲層,在機場跑道上開始降落,而全程負責護送的兩組殲擊機,則在收到任務完成的指令後,從機場上空划過,快速離去。


  


經過一段的滑行,專機穩穩地停在了迎接隊伍的面前,早已準備就緒的舷梯車,迅靠了上去。艙門打開,幾名穿著深色西裝的精壯漢子沿著舷梯快跑了下來,然後分列舷梯兩旁,警惕地打量著的周圍的一切。


  


整整三分鐘,確認安全之後,喬文德的身影才出現在機艙門口,跟他一起出現的,是省長孫文傑的老領導鍾鐵峰,無論是黨內地位,還是影響力,鍾鐵峰與喬文德都是不相上下。站在他們兩人身後的,是中辦副主任熊紹海,他是此次老幹部團的全程負責人。


  


冰寒相柏此時快步上前,走到舷梯旁邊,臉上露出熱情洋溢的笑容,凝視著緩步而下的喬文德。身後的南江省領導,則是自覺排成一列,側臉抬頭,鼓掌歡迎。


  


「喬老!鍾老!」就在兩人的腳邁下最後一節舷梯時,冰寒柏伸出了雙手,道:「歡迎老首長蒞臨南江,指導工作!」


  


喬文德伸出一隻手,道:「講了不要搞這一套嘛,下不為例!」老乾團里還有其他的老幹部,喬文德自己不喜歡迎來送往這一套,但也不能擋著別人,所以只是笑著講了一下,便從冰寒柏面前走過!


  


孫文傑見到鍾鐵峰,格外親熱:,「老領導,朝思幕想,終於把您盼來了!」


  


鍾鐵峰哈哈一笑,一手拉住孫文傑的手,一手在他的肩上輕輕一拍,道:,「文傑,好好乾!」鍾鐵峰對自己以前的這位機要秘書,還是很看重的,並不吝於在南江省一眾幹部面前表現出這種器重和支持。


  


迎接的程序都是固定的,在冰寒柏的陪同與介紹下,老幹部一一與到場的南江省領導握手,然後就登車離開,在警車的指引下,浩浩蕩蕩直奔解放飯店。解放飯店準備了豐盛的宴席,來款待遠道而來的老幹部團,席間南江省的領導再次表達了歡迎之意。


  


宴席結束,老幹部舟車勞頓,需要休息,把老幹部送進房間之後,接待任務就算完成,南江省的領導們各自散去,有關係的,如孫文傑,就去了鍾鐵峰的房間彙報工作。


  


中辦副主任熊紹海此時把冰寒柏請到自己房間,商量下面的安排,「老長們此次前來南江,主要有兩件事情:第一件呢,是參加紅色文化紀念館的開館儀式,這是件很有意義的事情;第二件呢,老首長們集體決定搞一個重溫紅色文化之旅,走一走當年的紅色之路。」


 


冰寒柏面色就有些凝重,這頭一件事呢,是早就定下來的,省里也做了周詳的安排,並不怕什麼;但第二件事就有些複雜了,紅色之路就是長征之路,幾十年前那些地方是險山惡水、雪山草地,現在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地方,仍然是險山惡水、交通不便。


  


老領導畢竟歲數大了,去這些地方,安全絕對是個大問題,稍微一個注意不到出了岔子,那南江省上上下下可就全完了。


  


可能是感覺到了冰寒柏的顧慮,熊紹海道:,「寒柏同志,你也不用太過顧慮,老首長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他們主要是想看一看曾經戰鬥過的地方,都發生了哪些改變。這次紅色文化之旅的路線,就由你們南江省來定,你看如何?」


  


冰寒柏才鬆了口氣,如果由南江省來安排路線的話,就好辦多了,老長要是真去爬雪山過草地,那南江省的領導怕是睡覺都得捏把汗了,「老首長們的心情,我完全理解,既然老首長決定了,那就是有困難,我們也會想辦法克服的!」


  


熊紹海笑了笑,道:「那這事就這麼定了!」


  


冰寒柏得趕緊去著手安排這件事,跟熊紹海客氣幾句,就起身告辭。


  


把冰寒柏送出房間,看著冰寒柏走出幾步,熊紹海突然道:「寒柏同志,請留步!」


  


冰寒柏站住腳,回身看著熊紹海,想著熊紹海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要交代。


  


「你看我這記性!」熊紹海抱歉地笑了笑,道:「寒柏同志,你們南江省保健委是不是有一位叫曾毅的小同志?能把他叫來么?喬老要見他!」


  


冰寒柏聽到這句話,心裡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李逸風沒有說謊,這曾毅在京城絕對是有來頭的,否則以喬老那高高在上的地位,又怎麼會知道南江省一個小小幹部的名字呢。


  


辭別熊紹海,冰寒柏立刻叫來魯國亮,道:「秘書長,這次負責老首長南江之行保健任務的專家中,有沒有曾毅?你馬上安排,叫他來一趟,喬老要見曾毅!」


  


魯國亮吃了一驚,心道喬老怎麼會點了曾毅的名字呢!魯國亮這位省委秘書長,還兼了省保健委員會的主任一職,所以他很清楚,省衛生廳這次擬定的專家名單中,並沒有曾毅的名字。不過他現在可不敢對冰寒柏說這個事,而是道:,「寒柏書記,我立刻就去安排!」


  


出了門,魯國亮就直接把電話打給了衛生廳廳長陳高峰,「陳高峰,你馬上讓保健局通知曾毅,讓他以最快的度,趕到解放飯店!」


  


可疑分子


  


放下電話,陳高峰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省委常委、秘書長魯國亮竟然親自給自己打電話,著實把陳高峰給驚到了。


  


但轉念一想,陳高峰心裡又有幾分開心,這說明魯秘書長對潘保晉已經有了意見,否則何必通知自己呢!要知道潘保晉作為保健組的組長,今天就守在解放飯店的外面,派人過去喊一聲,也不過幾步路的事情。


  


陳高峰不敢耽擱,立刻把保健局的副局長叫了過來,問道:「以前咱們廳里的保健專家小曾、曾毅同志,你知道吧?」


  


副局長怎麼可能不知道,曾毅以前可是省委大老闆方南國的保健醫生,整個保健局誰不認識他,當下趕緊點頭,道:「知道!」


  


「曾毅同志的聯繫方式你有吧?」陳高峰又問了一聲,便吩咐道:「你馬上聯繫曾毅同志,省委重要領導點了名,讓他前去解放飯店報到!」


  


副局長也是心中暗驚,連聲道:「廳長,我馬上去通知!」


  


等保健局的副局長出去,陳高峰就摸了摸下巴,心道活該!自從這個潘保晉到了衛生廳之後,自己在中醫和保健兩個工作領域,幾乎是一句話都插不上,這讓自己在廳里的話語權,竟然比馮玉琴在的時候還要有所消減。


  


陳高峰這個名正言順的衛生廳一把手,當得著實有些憋屈,送走馮玉琴,又來了潘保晉,他有心想尋潘保晉一個難堪,卻又沒有這個膽量,畢竟潘保晉可是新來大老闆眼裡的紅人,而且背後還有個很厲害的老師一-保健委權威專家水行舟水老,水老跺跺腳,衛生部都得顫三顫,陳高峰豈敢招惹。


  


現在好了,潘保晉終於自己捅出了個大簍子。


  


其實曾毅被除名的事情,衛生廳這些領導全都知道,只是誰也弄不清楚當時潘保晉究竟是一種什麼想法。陳高峰對潘保晉有意見,自然不屑去問;郭鵬輝在保健局威信很高,跟曾毅關係又不淺,他都不問,其他人自然更不會去問了;至於其它局室的領導,自掃門前雪唯恐不及,又哪敢摻和這件事。


  


再說了,曾毅畢竟是前任省委書記的保健醫生嘛!一個領導一個調,現在省委是冰寒柏當家,保健局是潘保晉做主,誰願意為了一個過氣的保健專家,去出頭講話呢!搞不好碰個釘子,自己的前途都得搭進去。


  


曾毅接到通知,把工作向李偉才一交代,便驅車趕往解放飯店。他現在不是保健專家了,不受保健局的轄制,但這事是早就答應秦一舟的。


  


車子進入解放大道,就能感覺到街上的氣氛不同往日,路的兩邊,成隊的特警持械來回巡邏,手裡牽著警犬。細細看,還能發現很多耳朵里塞著無線通訊設備的便衣站在路邊,警惕地觀察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


  


曾毅的車子往前走出一截,就被攔在了路邊。陳龍手裡舉著一個交通指示牌,兩步走了過來,敲敲曾毅的車窗,笑著問道:「曾毅,你這是要去哪?」


  


「去解放飯店!」曾毅放下車窗。


  


陳龍就使了使眼色,好心提醒道:「如果沒什麼要緊的事,今天就別去了,有貴賓!」


  


曾毅笑了笑,道:「我也不想去湊這個熱鬧!剛接到的通知,不去不行!」


  


陳龍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促狹笑道:「還是老弟你混得開,不像老陳我,來了貴賓,就只有站在大街上吃灰喝屁的份,辛苦不說,還擔著一身的干係,哈哈!」說著,陳龍拍拍曾毅的車子,讓開兩步,道:「行,你趕緊走吧,別耽誤了大事!我得繼續執勤去了,市局的老闆就在前面督陣,馬虎不得啊!」


  


「其實都是個辛苦的命!」曾毅笑了一聲,道:「那我走了,回頭再聊!」


  


陳龍也不多說,大手一搖,就抄起交通指示牌又返回剛才的位置,繼續履行自己的任務去了。


  


解放飯店看起來還跟往日一樣,但警戒工作加強了不少,在三號樓的入口,曾毅就被攔了下來。武警中尉仔細檢查了曾毅的證件,又看了看曾毅車上的情況,確認無誤,才抬手放行。


  


越往裡走,警衛人員就越多,到了六號院的入口,曾毅就進不去了。這裡負責警衛的,已經變成了武警中校,除此以外,還有中央警衛局的人,沒有得到雙方的共同認可,任何人不得入內。


  


曾毅把工作證遞上,道:「我是接到省保健局通知過來的,請核實一下!」


  


武警中校接了曾毅的證件,在證件和曾毅身上來回掃了兩眼,道:「在這裡等著!」說完,拿著曾毅的證件往裡走了幾步,拿起電話去核實。


  


曾毅就負手站在門口等,越是級別高的領導,保衛條例就越嚴格,誰來都一樣。


  


大門不遠處的林蔭道上,停著兩輛大巴,前面這輛車上,坐的是保健局的專家組成員,總數十人,由潘保晉和郭鵬輝帶隊,車是經過改裝的,大部分的空間,放置的都是應急的救護設備,還有兩台柴油發電機。


  


王彪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六號院外面的曾毅,心道曾毅怎麼跑這裡來了,難道是來找冰寒柏的嗎?上次聚會之後,王彪就一直心中忐忑難安,他以為曾毅是臭鹹魚翻不了身了呢,誰知道竟然又和冰大千金舊情復燃了。


  


潘保晉也看到曾毅了,問道:「小王,你看前面站著的,是不是曾毅啊?」


  


王彪裝作是剛看見,道:「可不就是曾毅嘛,他怎麼會在這裡!」


  


潘保晉也是納悶,怎麼南江省內凡是有什麼重大的醫療事件,總少不了曾毅的身影。前段時間那個來南江求醫的勞倫,聽說最近已經痊癒出院了,負責主治的大夫,據說就是曾毅!難怪這小子的醫術能得到黃老的欽贊,果然是有一手啊,勞倫的那個病,就是由自己出手,也未必能好得這麼快。


  


看曾毅站在那裡半天沒有動靜,潘保晉就扭頭對郭鵬輝道:「老郭,你盯著點,我下去透口氣!」


  


潘保晉這邊剛站起身,還沒來得及下車,六號院門口就有了變化。


  


省長孫文傑陪著一頭銀髮的鐘鐵峰從六號院內走了出來,不時親切交談著什麼,看得出,鍾老的興緻很好。在兩人的身後,還跟著孫翊,以及鍾鐵峰的機要秘書。


  


曾毅看到孫文傑,本想打個招呼,結果兩名警衛人員立刻就站在了他的面前,用警告的眼神盯著他:不許靠近,不許喧嘩!


  


曾毅只好作罷,臉上掛著一個淡淡的笑容,目視孫文傑走近。


  


孫文傑走出來的時候,一掃周圍,看到了曾毅,不過他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像是根本就不認識曾毅,也沒過問曾毅站在這裡原因的打算,而是一抬手,笑著道:「老領導,這邊走!前面有個池子,風景不錯!」


  


孫翊也看到了曾毅,神情當時一惡,不過隨即笑著上前兩步,賣乖道:「鍾爺爺,南江的好風景很多,榮城周邊就有不少,您要是喜歡看的話,我陪您!」


  


鍾鐵峰爽聲笑了一下,道:「老了,轉不動了,就是散散步,多年的老習慣了!」說著,邁步朝孫文傑指的方向走去。


  


眾人身後跟上,孫翊還不忘回頭盯了盯曾毅,神色之間,多有得意與鄙視之意。


  


曾毅臉上還是那副淡淡的笑,他覺得孫翊的行為實在有些好笑,你賣你的乖,討你的好,就算你有八個姓鐘的爺爺,又與我何干啊。


  


鍾鐵峰的秘書走在最後,將孫翊的神色變化全都瞧在了眼裡,他回頭朝曾毅看了一眼,心道這年輕人看起來應該只是南江省的一名小幹部,怎麼會得罪孫翊呢?看樣子,孫翊似乎還沒討了便宜去!


  


潘保晉等孫文傑走遠,才從車上走了下來,甩胳膊蹬腿,裝作是活動筋骨。


  


這動靜肯定就引起了曾毅的注意,曾毅笑了笑,走過來兩步,道:「潘廳長,巧!」


  


「是小曾啊!」潘保晉笑著,看了看六號院裡面,問道:「你怎麼也在這裡?」


  


「接到通知,讓我到這裡來!」曾毅一攤手,道:「也沒說是什麼原因!」曾毅算是比較厚道,沒有說是接了保健局的通知,否則當場就能讓潘保晉這位分管保健局工作的廳長下不了台。


  


潘保晉笑了笑,道:「肯定不會是壞事!」裡面來了這麼多貴賓,這個時候省里通知曾毅過來,多半不會是壞事,或許是哪位老領導要聽取白陽高新園區的工作彙報吧!潘保晉這麼想著,雖說這種可能很小,但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我聽說勞倫出院了?」潘保晉問到。


  


曾毅點點頭,「昨天的飛機,回美國去了,這個時候應該也到了吧!」


  


潘保晉微笑著頷首,道:「勞倫能夠這麼快就痊癒出院,都是你調治有術。難怪黃老每次提起你,總是讚譽有加!」


  


曾毅擺擺手,笑道:「潘廳長身份特殊,不方便出手,否則勞倫還能少遭些罪!」


  


「行了,就不要說這些互相吹捧的話了!」潘保晉哈哈一笑,也沒敢太大聲,道:「回頭有時間,咱們兩個交流一下這個病案?」


  


曾毅點頭,道:「我也正有這個打算呢!有很多地方,還要向潘廳長請教!」


  


潘保晉作為國內中醫界的大權威,能夠主動放下架子,跟曾毅探討病例,說明他這個人在醫學研究上,是非常虛懷若谷的,他道:「小曾啊,說句心裡話,你在白陽市搞招商引資的工作,我個人覺得非常惋惜。你的中醫底子非常厚,如果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醫學之上,將來一定大有前途。」


  


曾毅笑了笑,道:「范文正公曾說:『不為良相,便為良醫』,都是為人民服務,不能只有一個標準!」


  


潘保晉也就不再說什麼,人各有志嘛,自己的理想是做一名良醫,但不也先做了這個廳長嗎。


  


正說著呢,魯國亮從六號院走了出來,身邊還跟著一名中年男子,正是喬老的秘書秦一舟。


  


曾毅就正了正形色,往前走了兩步。


  


魯國亮看到曾毅,便招了招手,道:「曾毅,這位是秦主任,多的話就不講了,你馬上跟秦主任進去,秦主任會給你交代的。」


  


曾毅點點頭,朝秦一舟打了個招呼,「秦主任,好久不見!」


  


秦一舟微微頷首,笑道:「走吧,進去再說!」說著,他過去向警衛交代了幾句,拿到曾毅的工作證,就領著曾毅走了進去。


  


魯國亮卻沒有走,而是把潘保晉叫了過來,道:「保晉同志,你的工作是怎麼做的!我記得曾毅以前一直就是咱們保健委的專家,為什麼這次執行任務的保健專家名單中,卻沒有曾毅?」


  


潘保晉當時就懵了,曾毅是保健委的專家,這怎麼可能呢!保健委的專家名單自己前後審過好幾次,上面根本就沒有曾毅的名字啊。


  


「太被動了!」魯國亮沉著臉,訓斥道:「喬老點名叫曾毅來進行複診,卻足足等了有兩個小時。保晉同志,如果就是這種效率的話,我們保健委的工作還怎麼開展!」


  


潘保晉當時後背冷汗直淌,魯國亮這話已經說得很嚴重了,保健委的工作是保障領導的生命安全和健康,這是跟死神賽跑的工作。現在只是一個簡單的複診,就用了兩個多小時,這種效率,還指望你拿什麼去跟死神搶時間,這是拿領導生命當兒戲啊!


  


魯國亮扔下這句話,就黑臉回身去追秦一舟了,要不是看在潘保晉深受大老闆信任的份上,魯國亮今天的話還能更重一些!真要是出了事,第一個問責的,肯定就是他這個省委秘書長,兼省保健委員會的主任。何況今天的保健對象還很不一般,喬老生氣一跺腳,別說自己這位省委秘書長得立馬滾蛋,就是冰寒柏、孫文傑,怕是也難以招架。


  


潘保晉等魯國亮走遠之後,才心有餘悸地鬆開雙手,手心早已是濕漉漉一片,一回身,潘保晉的臉色就極其難看,陰沉得都能滴出水來。


  


回到大巴車上,不等車門合上,潘保晉就開了腔,道:「郭局長,曾毅以前就是咱們保健局的專家,這件事為什麼我不知道,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郭鵬輝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不慌不忙,扭臉看著早已小臉煞白的王彪,用百思不得其解的口氣問道:「小王,上次你來為潘廳長調專家組的資料,我記得把曾毅的資料也一起交給你了吧?」


  


王彪站在那裡雙腿直打顫,還沒開口,汗珠子就開始在臉上滾了,他道:,「好……好象是……」


  


「是,還是不是!」潘保晉大喝一聲。


  


王彪心臟猛一抽搐,差點就癱倒在地,自從同學聚會之後,他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的,只是沒料到會是在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


  


「咱們保健局不比別的局,任何人要調取資料,都必須詳細登記名錄,由交接的雙方核實後簽名,再經主管領導批複,方能調得出來!」


  


郭鵬輝不忘提醒了一句,道:「小王,你好好回憶一下,就是記不起來也沒關係嘛,等回頭查一查,就全都清楚了!資料給你了,你就得拿出一個解釋來,如果沒有給你,那我們也是不會冤枉你的!」


  


郭鵬輝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潘保晉豈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當時他怒衝冠,惡狠狠地盯著王彪,恨不得一拳就砸在王彪的臉上。要說潘保晉平時待王彪,絕對是不薄,他調到南江,還特意把王彪的檔案給一起轉了過來,目的就是希望王彪能夠跟在自己的身邊好好學醫,他是真心要栽培一下王彪的。但潘保晉萬萬沒有想到,王彪這小子竟然狗膽包天,暗地裡給自己挖這麼大的一個陷阱。


  


「廳廳長我,」王彪已經有些語倫無次了,「可能可能是,曾毅的那份資料,不小心掉,掉哪裡去了吧!」


  


要不是平時休養深,潘保晉真想一個巴掌就甩過去,找這麼一個理由,你小子弱智,也拿老子當白痴嗎!看郭鵬輝的這副表現,就知道人家早等著這一天看我的笑話了。


  


王彪還期望能夠矇混過關,道:「廳長,我我現在馬上回去找,您放心我一定……一定會把這份資料找出來的!」


  


潘保晉氣得渾身顫抖,我現在要這份資料還有個鳥用,他大手一指車門口,喝道:,「滾!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廳長我我錯了」王彪一看混不過去,當時鼻涕眼淚就下來了,「我真的錯了,廳長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你滾不滾!」潘保晉怎麼可能會吃這一套,「你不滾我叫警衛讓你滾!」


  


郭鵬輝看著灰頭土臉、惶惶如喪家之犬的王彪,心裡沒有任何同情,你小子嫉賢妒能、從中作梗,惹下這麼大的簍子,換了是我,絕不會對你如此心慈手軟。潘保晉現在讓你走對你算是仁至頭盡了。


  


「小王,快走吧!」郭鵬輝冷冷看了王彪一眼,「警衛處的人就在後面那輛車上,他們來了,事情可就不好解釋了啊!」


  


王彪頓時心中一凜,打了個哆嗦,保健局的主要業務對象是南江省的重要領導,所以局裡資料無分大小,都屬於保護對象,如果讓保衛處的人知道有人藏匿資料,那這事就可大可小了,郭鵬輝的話,絕不是威脅。


  


「廳……廳……」王彪可憐巴巴地最後看了一眼潘保晉,看潘保晉沒有回心轉意的樣子,就只一步三回頭地朝車門口挪了過去,活像個被受了氣的小媳婦。


  


潘保晉被氣得不輕,大眼不夾王彪一下,往座椅上一坐,氣呼呼地閉眼養神去了。


  


下了車,王彪有些茫然,自己現在可要去哪裡啊?


  


中醫界肯定是無法待了,潘保晉是國內中醫界的大人物,自己被潘保晉除了名,那就相當於是被中醫界除了名;至於衛生系統,自己怕是也難以待下去了,保健局這麼重要的工作自己都敢暗做手腳,誰還敢用自己。


  


想了想,王彪一時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了,就算回君山醫學院,自己也難有發展的前途了!當年自己能拜入潘保晉門下,是求了老丈人出面,現在回去再求老丈人,怕是九死一生,就算勉強過關,今後在家裡,自己怕是就永遠得在那頭母老虎的雌威之下「忍辱偷生」了。


  


王彪不由恨恨咬了咬牙,為什麼好運永遠都在曾毅那個鄉巴佬身上,自己到底有哪點不如他!


  


想到這裡,王彪不由捏緊了拳頭,眼裡冒出憤恨的目光!


  


正在此時,出去散步的鐘鐵峰迴來了。


  


遍布現場的警衛,早已現了王彪這個「可疑」分子的可疑舉動,看著鍾鐵峰越走越近,警衛們一碰眼神,兩位精裝的青年男子便走了過來。


  


王彪猶自在捏拳狠呢,就感覺有人一左一右,站在了自己兩旁,他一抬眼,看見是警衛,當時就感覺不妙,嘴巴張大,準備解釋:「……」聲音還沒來得及出,兩名精裝漢子就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左右一架,快步朝後面的大巴車走去,王彪驚恐地發現,自己竟然半點掙扎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走到背人的地方,一名精裝漢子抬手一個下劈,王彪沒有半點反抗,就被直接砸暈了過去。


  


大巴車上的警衛早已察覺到這個變故,下來幾人,從精壯漢子手裡接過王彪,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拖過去扔進不遠處的一輛小車上,然後迅離開了現場。


  


等兩名精裝漢子回到原先的位置,鍾鐵峰才堪堪走到六號院的門口,剛才的一幕,似乎從未生過。


  


郭鵬輝坐在車上,把剛才的事情經過全都看在眼裡,但也懶得下去幫王彪解釋什麼。如果王彪不傻的話,就絕不會把藏匿資料的事講出來,他身上有保健組的證件,足以證明他的身份,解釋清楚也就沒事了,只是怕要吃些苦頭了。


  


對等接待


  


魯國亮從秦一舟那裡出來,就去向冰寒柏匯彙報。


  


「喬老叫曾毅過來,是進行複診?」冰寒柏有些意外,既然是複診,那自然就有首診了。


  


魯國亮點頭,道:「根據秦主任的介紹,去年冬天喬老得了傷食症,是曾毅給治好的,這次過來南江,秦主任就特意安排,讓曾毅過來再為喬老複診。」


  


冰寒柏,「唔」了一聲,心道這個曾毅可真是了得啊!要知道喬老的身邊,可是有一個專職的醫療小組,其成員都是京城最優秀的醫學權威,如果不是束手無策的話,絕對不可能會請曾毅這個小年經過去的,關鍵是他還給治好了,甚至連複診這種事,喬老都是要曾毅親自診過,才能放心。


  


「複診的結果怎麼樣?」冰寒柏問到。


  


魯國亮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著道:,「進去有半個小時了,能聽到屋裡傳出喬老的笑聲,想必這複診的結果,一定是很好!」


  


冰寒柏笑了笑,心裡還是有些微的驚訝,能跟喬老一聊就是半個多小時,這很不簡單,他道:「複診有了結果,就第一時間告訴我!」


  


「一會我再過去一趟!」魯國亮說到。


  


冰寒柏就岔開這個話題,笑著問道:,「關於老首長們重走紅色之路的事,秘書長是怎麼考慮的。」


  


魯國亮已經琢磨出了個腹稿,道:「寒柏書記,我是這麼考慮的:首先,行程的絕大多數,應該選擇在那些交通便利、設備完善、經濟基礎雄厚的地方,老領導難得來一次,得讓他們有一次身心愉悅的旅程,也讓老領導看看咱們南江的變化;其次,革命老區因為地理位置受限經濟發展速度慢,這也是實實在在存在的情況,不讓老領導去看一看,也很難說得過去,但以一處兩處為佳。」


  


冰寒柏微微領首,他也是這麼考慮的,怎麼安排老領導的行程,確實令人頭疼,一是老領導心思難以琢磨,二是老領導的身體不允許。


  


「安全方面呢:讓省廳保衛處臨時組建一個機動隊伍,全程進行保護;省廳的同志負責和地方保持聯絡,排除安全隱患;行程安排也要做好保密工作,當天行程結束之後,再公布次日的行程留出一定的時間給他們準備。」


  


魯國亮娓娓道來,思緒一點不亂,做這麼多周詳仔細的安排,真的只是為了保障老領導的安全嗎?魯國亮心中不以為然,老領導發生安全意外的概率,其實是非常非常低的,這麼多的安排,主要是為了防止消息傳出去之後,被下面的那些上訪專業戶搞出個跪路攔車告狀的戲碼。


  


真要是發生那樣的事情,南江省領導的面子可就不好看了。


  


「保健方面呢,也要組建一支強有力的隊伍,至於具體的人選,我覺得文傑省長的保健醫生應該跟著去,另外呢就是小曾曾毅同志,也應該跟著。至於其他成員,以及隨行要用到的醫護設備,則由保健局具體決定!」魯國亮看著冰寒柏,道:,「寒柏書記,這樣的安排,您看是否可行?」


  


冰寒柏對此沒有意見,魯國亮也算是用心良苦,孫文傑的保健大夫跟著去,主要是出於鍾老那方面的考慮;曾毅跟著去,則是出於喬老這方面的考慮。只要這二老對保健問題挑不出毛病,那南江省在保健這一方面的安排,就是很過關的。


  


「秘書長考慮得很周全,也非常仔細,我沒有任何意見,就這樣執行吧!」冰寒柏就拍了板。


  


下午,在解放飯店的會議廳,舉行了一場以弘揚紅色文化為主題的會議,南江省副省級以上領導悉數到場,離退休的老幹部,也被請來了不少代表到場,大家暢所欲言。


  


傍晚的時候,孟群生抵達南江,作為紀念館的上一任負責人,孟群生也在這次開館儀式嘉賓的邀請之列。只是他沒有資格搭乘老幹部團的專機,他是在把工作安排妥當之後,才臨時向司長請了假,自己搭乘航班過來的。


  


雖然是輕車簡從,但南江省還是安排了隆重的歡迎儀式,以省政府辦公廳副秘書長為首的迎接隊伍,早早等在了機場停機坪內。


  


按照體制內迎來送往的慣例,一般都是,「對等接待」,上面來一個廳級的領導,那麼下面就安排同樣一個廳級的領導負責接待,並全程陪同。但這個慣例也不是一成不變,它也有例外,這得看來的這位領導,或者說這位領導所在部門是不是很重要。


  


舉個例子,科技部的部長,那是貨真價實的正部級領導,如果來南江省考察,那麼就不可能是省委書記或者省長陪同了,頂多就是抽空會見一下,然後交給主管科技工作的副省長去陪同。常俊龍的老子,是科技部的副部長,他要走過來,待遇還要再低一級。


  


又比如,民政部的部長前來南江,那麼省委書記、省長不僅要出面會見,還要陪著吃飯,畢竟是民生大事,態度必須端正,但不會去搞陪同的。這個接待,屬於是對等接待。而孟群生作為一個司長助理、正處級幹部,南江省卻派出了副廳級的人物,前來機場迎接,這已經屬於是超高規格接待了。究其原因,是因為孟群生所在的發改委,屬於是核心部委,權力非同一般。


  


有那麼一個傳聞:某省的副省長前去發改委批項目,要求見一位實職的處長,結果就站在這位處長辦公室的門口被晾了兩個多小時,期間連坐的小凳子都沒有給一張,更別提什麼茶水招待了。


  


這事反過來看,一省之副省長到了發改委,如果能有張小凳子給坐,就屬於是破例高規格接待了。


  


那麼,孟群生今天的接待規格,就不能算高了,要是換了實職的處長前來,還會更高,如果是司長親自前來,南江的省省長不僅得陪著吃飯,還要陪同考察。


  


「孟主任,歡迎你回到故鄉檢查工作!」副秘書長的雙手,老遠就熱情地伸了過去」「辛苦了,辛苦了!」


  


孟群生淡淡一握,笑道:,「是你們辛苦了才對。」


  


「應該的,應該的!」副秘書長給孟群生介紹了一下前來迎接的人員,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孟主任請上車吧!」


  


車子直奔解放飯店,然後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孟群生直接去了宴會廳。


  


此時下午的會議剛剛結束,稍作休息之後,南江省晚上要舉行一場比較正式的歡迎晚宴,款待老幹部團的領導,以及省里離退休老幹部代表。


  


孟群生走進會客大廳的時候,南江省的領導,有那麼十幾個,都是坐在寬大的沙發椅內,喝茶抽煙,準備參加晚宴。


  


副秘書長瞅了一眼,發現在座之中,以常務副省長王冠彪的級別最高,就領著孟群生走了過去,道:「王省長,這位就是發改委的孟主任,為了參加這次的開館儀式,特意從京城趕過來的。」


  


「是群生同志吧!」王教彪就站了起來,爽朗笑著,一邊抓住孟群生的手,感覺兩人像是早就認識,而且非常熟悉似的,他關切問道:「路上一定辛苦了吧!」


  


「談不上辛苦!紅色文化是我們黨和國家一筆極其珍貴的精神財富,就是再遠再辛苦,我也要趕回來表示支持!」孟群生沒有託大,很客氣地跟王冠彪握手。


  


王冠彪給孟群生介紹了一下在場的南江幹部,主要是南江省的幾位副省長,介紹完畢,孟群生被一群人讓到了主客的位置上,大家坐下來聊天。


  


「群生同志是咱們南江省走出去的優秀幹部,今後家鄉的經濟建設工作,你可要多關心、多指導啊!」王冠彪這話說得極其客氣,要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你絕對難以想像,一位省委常委,竟然會對一位處級幹部如此和顏悅色,甚至還用上了「指導」這個字眼。


  


「王省長這話可就言重了,我哪有這個指導的資格!」孟群生急忙擺手,笑著道:「我在發改委工作,但人微言輕,頂多就是能幫忙出個主意,可能還是個餿主意呢!」


  


在場的副省長們,不由心中感慨,孟群生這話嘴上說得是非常溧亮,可這聽起來,卻是底氣十足,不愧是發改委的人啊!


  


在「以GDP為綱」的大前提下,任何地方領導想要提高GDP、撈大政績,就得上大項目、搞大工程。你要想上大項目,一要批文,二要資金,發改委管的就是批文,沒有發改委的批文,你肯定無法從財政部拿到錢,這一點絕對是毋庸置疑的。


  


就算地方上能自己解決資金,來一個「未批先建」暫時是沒有問題的,但一旦遇到整治運動,不僅政績要被扒掉,說不定還要被問責,這麼搞,總歸是不把穩的。


  


所以才有那麼一句話:「寧可得罪部長,也不能得罪發改委的科長!」發改委裡面的一位實職處長,說句話,可比副省長還要管用!縣官不如現管,這權力過度集中,所產生出的一大怪相。


  


聊了有十多分鐘,王冠彪看看時間,道:「群生同志,要不先入席吧,咱們邊吃邊談嘛!省里的其他主要領導正好也在,我為你引見一下!」


  


眾人就站起來,前簇後調,在王冠彪的帶領下走出會客廳,朝走廊盡頭的宴會廳而去。


  


隔著老遠,王冠彪就看到了宴會廳門口的情況,省長孫文傑站在那裡,正在跟一位老幹部交談,不是老幹部團的領導,而是省里一位退休的老幹部,大概是這位過去的老領導難得見到孫文傑,要向他反映什麼情況吧。


  


王冠彪就有心為孫文傑解這個圍,他一扭頭,看著孟群生,準備要帶孟群生過去為孫文傑介紹,「孟……」


  


此時旁邊不遠處,另外一間小會客室的門打開,秘書長魯國亮邁步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幾個人,其中就有曾毅。


  


「王省長!」孟群生就搶先開了口,道:「我看到一位故友,得過去打聲招呼!」


  


「啊,那群生同志你先去吧!」王冠彪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還沒回過神,孟群生就已經朝曾毅那邊走了過去。


  


「曾毅,曾老弟!」孟群生人沒到,聲先至,他大步走到曾毅身邊,抬起手在曾毅胳膊上大力一拍,道:「有段時間沒見著你了」可想死我了!上次在京城,真是慚愧,說了請你喝酒,最後卻沒能喝成,這次我一定補上,這頓酒你是跑不了的!」


  


南江省的副省長們集體愣在當場!我的乖乖!這個孟群生的譜未免也太大了吧,把我們這麼多的副省長扔在一邊不管,卻去會什麼故友。他的這位故友,到底是多大的來頭,難道比我們這些副省長還重要!


  


副省長們齊齊看過去,就看到了孟群生的這位故友是誰!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認識曾毅的,分管商貿的副省長聶國平,甚至跟曾毅的關係還很不錯。只是大家全都沒有料到,這個曾毅竟然在發改委還有如此硬手的關係。捫心自問,誰能讓發改委的司長助理,追到南江來請一頓酒,別說酒了,大家去發改委跑項目的時候,想喝口人家的招待茶,那都是想也別想。


  


自認跟曾毅有點交情的副省長,心裡不禁就活動開了,真是花了眼,自己以前怎麼就沒看出曾毅還有這等通天的關係,早知這個,那自己去發改委跑項目的時候,又何至於吃那麼多的閉門羹!


  


曾毅看到孟群生,也是十分驚喜,跟孟群生一握手,道:「群生大哥,你這話是在罵我呢!你到了南江,是貴客,我這個做東道主的,難道會捨不得一頓好酒嗎!」說著,曾毅趕緊為孟群生介紹,道:「秘書長,這位是發改委的孟群生主任。群生大哥,這位是省委的魯秘書長!」


  


「秘書長,您好!」孟群生就很熱情地跟魯國亮握了手。


  


「歡迎你回咱們南江來!」魯國亮也是一臉笑意,道:「小曾剛才說得很對嘛,你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我們東道主熱情款待,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魯國亮笑呵呵側臉看著曾毅,道:「小曾啊,那我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你了,你一定要把孟主任給我招待好!要走出了岔子,我饒不子你!」


  


「這」曾毅看了一眼,發現魯國亮態度堅決,就點頭道:「秘書長放心,我一定做好這次的接待工作!」今天這個晚宴,曾毅按說是沒有資格參加的,魯國亮也是趁著晚宴還沒開始,抽空把曾毅叫來,給他安排明天的保健工作,安排完了,曾毅可能就要跟潘保晉一起,在外面隨時候命,準備應付突發事故。


  


孟群生笑了笑,道:「曾毅我是了解的,他肯定是虧待不了我的!」


  


魯國亮就笑道:「來,大家就一起入席吧!」說著,他在前邁開步子,跟王冠彪一行人匯合之後,領著曾毅和孟群生過去。


  


孫文傑雖然是在應付那位難纏的老幹部,但也注意到了那邊的情形,他倒是想起了孫翊曾經說過的一件事:龍山市之所以能夠拿到機場批文,曾毅出了很大的力!現在一看,果然是不假,真是沒有想到,曾毅除了有些能力之外,關係網也是很深,下午的時候,聽說他還被喬老點名叫去複診,前後聊了有一個多小時,這怕不僅僅是複診那麼簡單吧!


  


「文傑省長!」魯國亮向孫文傑打了個招呼,道:「這位是發改委的孟群生同志,以前紅色文化紀念館的負責人,這次特地趕來參加開館儀式!」


  


「群生同志,你好!」孫文傑笑著跟孟群生握手,道:「你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了不得啊!」孫文傑這句話,指的是當年孟群生血灑辦事處舊址的事,只是他不知道孟群生的命,還是曾毅從鐵棒之下給救回來的。


  


「過去的事情了,還勞孫省長掛懷,其實那都是我的職責!」孟群生客氣著,但心裡還是有些得意,這是他很引以為豪的事情。


  


孫文傑放下手,看著曾毅,微微笑道:「小曾,孟主任在南江期間的接待工作,可就全權交給你了!」


  


「孫省長放心,我一定全力做好!」曾毅不得不又表了一次態。


  


一旁的南江省領導,心裡卻有別的想法,這次省里人事大變動,很多重要的關鍵位置被冰寒柏一舉拿下,省長孫文傑可謂是栽了大跟頭,外面都傳這一切是因為曾毅從中搗鬼,才讓孫文傑吃了如此大虧,但看眼前這個親熱的情形,完全就看不出有那麼一回事嘛!


  


在發改委有如此強力的關係,又深得喬老的信任,即便是一省之長,怕是在面對這個小人物的時候,也會稍稍覺得有那麼點扎手吧!


  


眾人在宴會廳門口站了一會,剛到預定的時間,老幹部團的老領導們,就在省委書記冰寒柏的陪同下,準時出現在了走廊之中,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搬不動大佛


  


紅色文化紀念館外,被布置得極為喜氣,在幾百米長的街道上,掛滿了鮮紅的國旗黨旗,迎風飄揚。


  


「熱烈慶祝紅色文化紀念館開館!」


  


「熱烈歡迎中央老幹部團蒞臨南江指導工作!」


  


「紅色精神永不褪色!」


  


「……」


  


各式各樣的宣傳橫幅,被懸掛於最顯眼的位置,三十多個巨型綵球升起,將紀念館圍在中央。


  


紀念館的門口,臨時搭建了一個寬敝的主席台,上面擺了幾排桌椅,桌椅前面的花籃里,鮮花爭奇鬥豔。


  


保健組的大巴提前半個小時到達現場,曾毅下車看了看現場的布置,站在車邊苦笑。在我們所經歷的這幾十年內,出現過許許多多的精神,不僅有紅色精神,還有鐵人精神、大寨精神、雷鋒精神,每一種精神,都具有非常鮮明的時代特色,時代在進步,精神也在演變。


  


弘揚精神,本該是一件意義大於形式的事情,可在今天,我們卻在講「形式大於一切」、「形象工程重於天」把工夫全都下在了毫無意義的形式上,對於本質卻涉及不深,多少有些捨本逐末的味道了。


  


比如中醫,很好的一個東西,我們卻沒有花大力氣去真正地進行保護和繼承,而是拿到那個什麼都不管的聯合國,去申請在一本叫做「文化遺產」的目錄上留個字型大小,這就算是終極保護了。在這種形式主義的弘揚下,很多文化,最終都成為了一種僅供展覽和參觀的「標本」了。


  


現場陸陸續續來了一些人,有記者,也有群眾,有自來的,也有組織來的。


  


十點鐘的時候,在警車的護送下,十幾輛由奧迪轎車和考斯特中巴組成的車隊駛入現場,出席紀念館揭牌儀式的領導和嘉賓,開始入場就坐。


  


省委秘書長賞國亮仔細核實了一下到場的嘉賓和領導,確認重要的領導全部到齊,便低聲去向冰寒柏請示,「寒柏書記,都到齊了,儀式是不是現在開始?」


  


冰寒柏正要點頭,不遠處的省軍區司令員突然從自己的座椅上猛地站起,匆匆走了過來,道:「寒柏同志,剛剛收到的消息,大軍區的韋副司令員馬上就到!」


  


「韋將軍現在人到了哪裡?」冰寒柏站了起來,視線穿過人群,就遠遠看到有幾輛軍車朝這邊駛了過來,他道:「咱們去迎一下韋將軍。」


  


在請示了喬老之後,冰寒柏就帶著南江省的幾位常委下了主席台。


  


韋長鋒一身戎裝,肩上的將星璀璨生輝,下車一站,崢嶸軒峻,氣度沉穩肅殺,有著軍人的獨特氣勢。


  


看到冰寒柏一行人迎了過來,韋長鋒往前邁出半步,便伸出手,道:「今天不清自來,恕罪恕罪!」


  


「有人民軍隊的支持,紅色文化一定會揚光大!」冰寒柏很熱切地於韋長鋒握手,道:「韋將軍的到來,讓今天的儀式更有意義!」


  


「軍地共建的老傳統,絕對不能丟!」韋長鋒露出笑容,「弘揚紅色文化、建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也是我們人民軍隊義不容辭的任務!」


  


韋長鋒走上主席台,跟老幹部團的領導一一打過招呼,大家便開始入座。


  


秘書長魯國亮拿著稿子走到演講台,以飽含熱情的聲音道:「各位領導,各位嘉賓,社會各界的朋友們:今天我們共聚一堂,共同見證紅色文化紀念館的揭牌儀式。首先,請允許我隆重介紹到場的重要嘉賓:有前中組部部長、前全國人大委員會副主任喬文德喬老;有鍾老;……,……韋長鋒司令員……」


  


魯國亮很有經驗,每念完一個名字,他就停頓下來,微笑著目視下方人群,給大家留出充分的時間來鼓掌。目光掃過人群的一角,魯國亮神色稍稍一滯,台下那個穿著土黃色夾克上衣、灰色西褲的中年男子,似乎有些眼熟啊!等定睛再一看,魯國亮就吃了一驚,這不就是大軍區的司令員楚振邦上將嘛!


  


「哼,有……榮城市委書記秦良信同志!」


  


要不是心理足夠過關,魯國亮差點就把介紹嘉賓的事情給忘掉了,眼前的事情太讓人難以琢磨了:副司令員韋長鋒,一身戎裝,高坐於主席台上,代表大軍區參加今天的揭牌儀式;而名正言順的正牌司令楚振邦,卻便衣擠在台下的人群里,抬手鼓掌、微笑旁觀。


  


我的乖乖,這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啊!魯國亮就感覺自己的大腦完全不夠用了,他再去打量楚振邦,楚振邦卻一邊鼓掌,一邊側臉去跟身旁的一位老人交流,神情極其謙恭。


  


當老人的面容一進入視線範圍,魯國亮就感覺自己的心臟猛地一陣劇烈收縮,然後差點停止了跳動,這這位老人不就是那位威震華夏、赫赫有名的軍界定海神針翟榮泰翟老嗎?翟老什麼時候到的南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老人家這幅微服私訪的架勢,是要做什麼啊?


  


魯國亮的大腦,頓時被這些問題給包圍了,再介紹嘉賓的時候,語氣都不是那麼順暢了,不光是身軀微微地顫動,就連身上的寒毛,也是狠狠豎了起來。好容易把嘉賓的名單介紹完畢,按照流程,請省委宣部部長上前致辭,並介紹紀念館的相關情況。


  


魯國亮走到冰寒柏面前,悄悄擦了把汗,道:「寒柏書記,我看到大軍區的楚振邦司令員,就站在台下。」


  


冰寒柏也吃了一驚,他也覺得這事情有些匪夷所思。


  


「好像楚司令是陪著翟榮泰翟老過來的!」魯國亮又道。


  


冰寒柏心中震驚,但臉上絲毫看不出異樣,他不著痕迹地往台下掃了一眼,就看到了楚振邦和翟老,還看到兩人的周圍,站了七八名目光犀利的便衣青年。


  


「老人家大概是就想看一看熱鬧,有楚司令陪著,我看就不要去打攪他老人家了!」冰寒柏在一瞬間,就猜到了翟老的心思,既然翟老不願意招搖,自己要走過去見面的話,多半是要壞了翟老的興緻。


  


魯國亮看冰寒柏這樣講,心中才鎮定下來,微微領頷首,便退到一旁,等著主持下面的流程。


  


冰寒柏和熊紹海分別上台致辭後,便是今天儀式的重頭戲:喬文德和鍾鐵峰兩位老人走到紀念館門口,一起發力,把披在紀念館牌子上的紅色絲綢揭下,紀念館便算是正式開館了。


  


南江省的一眾領導,便陪著老幹部團走了進去,成為紀念館接待的第一批正式客人,紀念館館長親自在前負責講解。領導們進去後,台下的群眾也跟著一起進去,一睹紀念館真容。


  


魯國亮沒有進去,他就站在主席台上,表面上看,是指揮工作人員收拾主席台上的擺設,其實是在留意翟老那邊的動靜,否則這種事哪用得著他這位省委領導來操心。


  


翟老和楚振邦都沒有進紀念館去湊熱鬧,喬老上去揭牌的時候,兩人就開始朝人群外走了。


  


保健組的大巴車就停在不遠處,魯國亮看見翟老走到大巴車附近,招手把曾毅叫了過來,親切地問了幾句,然後點點頭,在楚振邦的陪同下離開了現場。


  


魯國亮就露出很費解的表情,這又是什麼情況呢,是曾毅認識翟老呢,還是翟老只是順手一招,把站在大巴車前的曾毅叫過去詢問幾句?


  


如果是後者的話,倒也罷了,曾毅身為體制內人,想來不會冒失講出什麼讓省里無法收場的話;但如果是前者的話,那曾毅就隱藏得太深了,一個小小管委會的主任,竟然有這麼多的通天關係!


  


董力陽此時邁著小快步,扭著肥碩的身軀朝曾毅跑了過去。


  


「曾老弟!」董力陽顧不上喘氣,道:「你得幫我一個忙啊!」


  


曾毅笑了笑,心裡已經猜到董力陽在打什麼主意了,道:「董總,你可別太高估了我,我就是個管委會的小小主任,人微言輕,恐怕是幫不上什麼大忙啊!」


  


「你看你,我這還沒開口呢,你就拿話堵我!」董力陽嘿嘿笑著,道:「不管怎麼說,這紀念館是我們久泰集團捐建的吧,沒讓南江省破費一毛錢!從這點講,我董力陽對南江省的精神文明建設工作,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吧!」


  


「董總,當初捐建的提議,可是你自己主動提出來的!」曾毅不理會董力陽的這番叫苦,道:「何況,這些話你跟我說也沒用啊!」


  


董力陽就扯了扯曾毅的胳膊,笑道:「曾老弟,我的好老弟!喬老這尊大佛,我也沒指望能請得動,你看是不是把孟主任請到工地上,檢查檢查工作?」


  


今天看到孟群生出現在儀式上,董力陽就動了這個心思,如果能把孟群生請到自己的工地上走一走,哪怕是一句話都不講,只要往那一站,不消自己多說,久泰集團在發改委有強力關係的消息,就得立刻傳遍大江南北,今後久泰集團再做什麼項目,這難度絕對就能下降一大截。


  


曾毅直搖手,道:「如果是想讓老領導知道這幕後的功臣是誰,我或許能幫上忙;但要是這件事的話,我的確無能為力,你跟孟主任也是打過交道的,要不你自己去試試吧!」


  


以曾毅對孟群生的了解,孟群生是不會到久泰集團的工地去的,或許自己說了,孟群生能賣個面子,勉為其難往那邊走兩步,但今後自己再去找孟群生的話,對方可能就要閉門謝客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強人所難的事,曾毅從來不做,所以很堅決地拒絕了董力陽。


  


董力陽一琢磨,也覺得這要求實在是有些為難曾毅了,隨即作罷,道:「我在孟主任那裡,根本說不上話,實在不行,就算了吧!」


  


曾毅笑了笑,道:「放心吧,活雷鋒不會這麼快就被人忘記的!你快進去吧,再不進去,領導們可就走了!」


  


董力陽一想也對,自己雖然不能把孟群生請到工地去,但孟群生不可能裝作不認識自己的,自己過去拍個照,合個影,講上兩句話,總是有可能的,尤其是當著南江省這麼多領導的面,這分量也不輕啊!而且曾毅也講了,活雷鋒不會白當的!


  


「行,那我就先進去了!」董力陽也不耽擱,又小快步地衝進了紀念館。


  


曾毅搖搖頭,站在大巴車前,等待著新的指示,儀式結束後下一步去哪裡,到現在都還是個秘密呢,省里這次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


  


「小曾啊!」魯國亮此時走下主席台,朝曾毅一招手,「你過來一下!」


  


曾毅就快步走了過去,道:「秘書長,有新的指示?」


  


「剛才跟你聊天的,是久泰集團的董總吧!」魯國亮問到。


  


曾毅點頭,道:「是!以前我在南雲縣負責招商工作時,跟董總打過交道,剛才遇到了,就順便打個招呼。」


  


「哦!」魯國亮負手站在那裡,曾毅在商界有些關係,這個事情省里領導幾乎都知道,以前搞的那個千億考察團,其中就有董力陽,「很長時間沒有搞保健工作了,現在突然接手,不會有什麼困難吧?」


  


曾毅笑道:「不能說完全沒有困難,但我會努力克服的!」


  


魯國亮其實是想問翟老的事,但想了想,覺得不好開口,剛才自己已經裝作沒有看到翟老,現在再問,豈不是自找尷尬,他呵呵笑了一聲,道:「小曾你這個態度就很好,讓省里的領導非常放心!」


  


曾毅頓了頓,問道:「秘書長,老領導們都參加接下來的集體活動嗎?」


  


魯國亮心裡就開始琢磨了,他不太明白曾毅的意思,這是老幹部團集體定下來的事,當然是都會參加了。曾毅問這個話,不會是有什麼別的意思吧,他道:「你的任務,是負責老領導活動期間的健康大事,哪怕只有一位老領導參加,你也要全力以赴,明白嗎?」


  


「明白!」曾毅就點了頭。


  


魯國亮看曾毅沒有下文,就又叮囑了幾句,然後匆匆進了紀念館。


  


參觀結束,今天的儀式就算是結束了,此時熊紹海找到魯國亮,道:「國亮同志,重走紅色之路的活動,可能有些變化,我需要跟你溝通一下。」


  


魯國亮心裡一咯噔,急忙問道:「熊主任,是不是今天的儀式有什麼紕漏的地方,讓老首長不滿意?」


  


熊紹海擺擺手,道:「你不要多想,今天的儀式非常好,我看老長們都挺滿意。重走紅色之路的計劃,也是照常進行,只是人員上有點小小變動!因為鍾老的身體突然有些不舒服,就不能參加重走紅色之路的活動了,我把這個情況告訴你一聲,免得打亂了你們的安排!」


  


魯國亮有些訝異,剛才曾毅奇怪地問了自己一句,難道是他已經看出鍾老的身體不舒服?這小子的醫術真有那麼神奇?


  


「好,我知道了!」魯國亮點點頭,道:「那鍾老的安排是……」


  


「暫時留著南江休養,等活動結束後,跟其他幾位老長一起返回京城!」熊紹海說到。


  


魯國亮心裡就有了計較,鍾老不能去參加活動,其它方面的安排,倒是無需變動,只是這個保健組就得稍微變化一下了,孫省長的保健醫生就不用再跟著去了,留下來為鍾老治病,現在就是要馬上再尋找一個水平相當的人頂替他。


  


「文傑省長的保健醫生劉教授,醫術非常了得,在我們南江省很出名,是不是讓他立刻過來,為鍾老做一個詳細的檢查?」魯國亮問到。


  


熊紹海就點了頭,道:「南江省保健系統的情況,國亮同志你最熟悉,就按照你的意見來辦吧!」


  


中午吃過飯,保健組接到通知,下午要隨老幹部團前往梅州市,執行保健任務。前來傳達這個通知的人,不是原定的保健組組長劉教授,而是省人院的昏院長邵海波,這讓保健組的成員非常意外。


  


邵海波傳達完通知,講了幾點:「第一:如無必要,不要去打攪老幹部;第二,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講的不講;第三,實行輪休制度,確保任務斯間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第四,出發之前,最後檢查一下設備,看設備功能是否正常,還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傳達完指示,大家就都去忙了,只有曾毅很閑,他是保健組唯一的一名中醫大夫,只需要對自己的行醫箱負責就行了。


  


邵海波坐到曾毅身邊,低聲道:「怎麼回事?原本不是定了劉教授來負責這次的保健任務嗎?」


  


曾毅就道:「上午鍾鐵峰鍾老去參加紀念館的揭牌儀式,車子正好停在了咱們這輛大巴車的旁邊,他從我面前走過時,我看了一眼,發現他老人家氣色不怎麼好!」


  


邵海波的心就提了起來,追問道:「沒有大問題吧?」


  


曾毅就笑了笑,真要是大問題,按照保健條例,怕是鍾鐵峰就不可能來南江了,他道:「應該是昨天車馬勞頓,又受了點寒涼,不要緊!」


  


邵海波就靠在了椅背上,原來就是個感冒啊,還好,這不是什麼大毛病,有劉教授出馬醫治,應該是萬無一失!現在自己就擔心這次活動期間,自己可別攤上什麼大麻煩。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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