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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米粉店

去湖南的次數多了,認識的詩人也多,我貪嘴,喜歡吃鮮咸辣,免不了走街串巷找米粉店,去多了,覺得米粉就是詩,或柔軟,或勁道,先進與落後無法以好壞區分,好玩極了。在長沙,米粉店就是一個單獨的江湖,有名門正宗,百年老店,也有後起之秀,得了武功秘籍隱於衚衕深處。長沙米粉名氣大,跟常德米粉一時瑜亮,各擅勝場。小時候,母親帶我去長沙,早餐總是一碗米粉,依稀記得有家「和記」米粉店,北門外,湘春路旁,到處還是鬱鬱蔥蔥的大樹。「和記」米粉做得爽嫩滑口,一毛錢左右一碗,不論蓋碼,光是那滾燙的豬骨頭湯就讓人胃口大開,一層清亮的豬油糅在雪白的米粉和湯水之間,撒上翠綠的蔥花,像極了早春三月湘江邊一段彎曲的河流。母親說,北門外原來有個福湘女中,她有個同學姓何,在那裡當老師。每次回常德路過長沙,母親總要帶我去何阿姨家盤桓,推開她家的窗戶,可以看見留芳嶺。留芳嶺,多好聽的名字。母親說那裡有座弔橋,春風晃來晃去,我從來沒有見過。

老長沙的傳說實在是太多了。關於米粉,多少也有過一些。「和記」家的米粉,口碑甚好,傳說也多。1958年4月,孟夏時節,毛澤東從武漢到了長沙,在黃克誠和省委書記周小舟的陪同下,曾經視察過坡子街的火宮殿,席間吃了一小碗米粉。老人們說,這碗米粉的粉皮,就是特地從湘春路的老「和記」取的。

後來我在金庸的小說《笑傲江湖》中見到一個賣餛飩的,原來是雁盪派的高手何三七。但我疑心是不是查先生寫錯了,他賣的可能不是餛飩,應該是米粉,畢竟當年去的是衡山地界,米粉攤或許生意會更好。查先生說何三七不問世事,但是武功居然可以和恆山定逸師太一較高下。自甘淡泊的人物,在江湖中往往不顯山露水,偶爾一出手,技驚四座,驚鴻一瞥後飄然而去。我覺得何三七和衡山派的「瀟湘夜雨」莫大先生倒是天生一對的隱士,賣餛飩虧了,還是賣米粉更加親切些。

詩人小抄告訴我,長沙米粉好吃的實在太多了,幾乎每一個小區門口都有一家讓人捨得坐下來的米粉店。這比較符合我的想像。年紀大了,總想口味這東西,真讓人捉摸不透,我在武漢吃的長沙米粉,做法大體相同,似乎總是差了一點什麼東西。是蔥姜蒜的不同,還是湯水、米粉的變化,我也說不清楚。如今武漢的市面上湘菜館到處都是,做得入口的,卻沒有幾家。至於米粉店,就更說不上精緻,地道。倒是十多年前,在漢口揚子街的背街上,無意中遇見一家,米粉勁道,蓋碼新鮮,高湯濃郁。下雪的時候,坐輪渡過漢口,在江漢關下船,我會從江漢路步行轉進揚子街,找到那家米粉店吃一碗。老闆姓楊,舉家從望城來,他總是說,自己是雷鋒的老鄉。

有一年,我去長沙望城工作,參加湘江航運樞紐的建設,回程時在長沙小憩。晚餐和詩人鄧興、楊蘭在湘江邊的一家土菜館喝酒。好像是夏天,正是熱浪翻騰的時候,入夜後的長沙,彷彿在蒸籠中。大家不願意散場,就在酒桌上喝著啤酒納涼。後半場小抄開車來,見我們喝得高興,小抄說不如去觀音井巷裡的夏記去吃米粉吧。一眾人馬哄然叫好,轉道蔡鍔南路邊上一個偏僻的小巷裡。五六張小桌,十多個食客,夏記米粉店的肉丸粉加上一把土芹菜,鮮美的滋味讓我至今難忘。

再後來去長沙,我總是拉著小抄領我去夏記米粉吃,卻從來不記得觀音井巷在什麼地方。說多了幾次,連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瀟湘晨報》的袁復生聽說我喜歡吃米粉,有一天非要帶我尋另一個去處,說他知道有一家即將拆遷的老店,味道好得不行,幾個兄弟就趁著酒興徒步去找。穿過橫豎不清的幾條小巷,周圍儘是殘垣斷壁,獨獨只有那家米粉店在深夜還亮著黯淡的燈光。米粉是好的,湯料也是好的,斑駁的牆壁上還掛著一幅毛主席像,煙塵中,已經看不清晰。如今,我已記不得那家米粉店的名字了。只記得那個夜晚,一輪明月高懸在長沙之上,月光淡淡的,照著小巷外的廢墟,巷口有棵老槐樹,在陰影中一動不動。

小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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