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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沒有女哲學家,是很恐怖的事

C弟如見:

昨夜電話中沒有說清楚,當然,哪裡就說得清楚男男女女的千古奇冤。李博士,我稱他為李爾德的那位逆論家,在客廳里聽到了我們的亂談,後來脾氣發作,借德國老牌的哲學刀來大開殺戒了,姑且略去那些邪門兒的經院哲學,扼要轉述一點道別人不敢道的李氏逆論,供你一笑。

他說:「男人是被女人害的。女人是被男人害的。男人還是被女人害的。」

他說:「默認這個說法的男人,絕大多數正被女人害著,害得無能脫出其害而一言不發。反對這個說法的男人全已骨酥膽落,他們竭力駁斥,心裡卻想:居然有人連發三箭,箭箭中的。」

他說:「欽佩這個說法的女人是不會少的,然而她們不聲響,呶呶嘴巴回到房中的大鏡前,一撩頭髮轉了個旋體。不同意這個說法的女人,必是苦於找不到男人可害,否則,是嫌她所害的男人總數不夠多,或則嫌程度不夠深,還沒有被害到足以反過來害她,足以使她再反過去把他徹底害了。」

我忍不住要問他這是什麼原因呢,李說:

「根本的原因是:性別,上帝的原罪。表面的原因是:她不知道這樣就是害,她以為一切都是為他好。他呢,本來也不是那樣容易害的,他也在想:她這一切無非是為了我好。兩者相加、相乘,馬馬虎虎架構了一部通史。在斷代史和稗史中,有幾個不為女人所害的男人,他們不害女人,不害,所以女人也難於加害——這樣簡單明了,人們還以為複雜奧妙極了的呢。尤其你們小說家,把這個事實事理估量得模稜兩可,三可,四可,認為如要加以判斷,是魯莽輕率,是萬難公允的。就是因為你們如此謹慎練達,所以始終支支吾吾弄不靈清,你們只有刀柄,沒有刃鋒。當然,寫出來了,斫下去了,也是白寫、白斫,小說家自身也不是男的便是女的。」(李博士自己笑了)

李吉訶德攻打小說家,我不計較,也不助陣。他走後,收拾茶具煙缸之際,覺察我也在默笑:海涅的散文論文絕不比詩差,他說,最早的,第一個哲學家,是女的,伊甸樂園,沒有腳的女黑格爾。那麼,李氏逆論不算過分,沒有宣布一個男的為兩個女的所害。大概像李爾德、李吉訶德這類博士學者,一般著眼於通史斷代史,至多略涉稗史。史前的事,不在乎。史外的史後的事,更是全盤無知。

但是你說,真的怎麼後來就不出女哲學家了呢?有腳的女哲學家?沒有女哲學家,不是好事,也不是壞事,是很恐怖的事。

八月一日燈下

昨夜睡不著,與李通電話:就問這個,他答:「因為女人的頭髮裡面是頭髮。」我追問:「再裡面呢?」答:「還是頭髮。」——李真狡黠,看來史前史外史後的事,他並非全盤無知。下次約他來,你我設法逼他招供,他這番逆論必是有著私人情結,儘管他確有可觀的理性,他的智力已經越出理性範疇,只有深蘊特殊情結的人,才會發生這類詭譎的論點論調——我想,你也有求索的興趣吧?不過,這狐狸,要它入陷阱,得花大工夫。

二日晨又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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