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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柳宗元,你們說生活很苦,能苦得過我嗎?

文 | 棉植 · 主播 | 北辰

我年輕時,也曾風光過。

我們柳家是河東的名門望族,所以,人送外號「柳河東」。

然而,光家世好,不足為奇。君不見,朱雀大街(長安中軸線)上天天有鮮衣怒馬的闊少爺馳騁而過。

但我跟他們不一樣。我不僅家世好,還特別有才!

13歲那年,朝廷平定了李懷光之亂。

崔中丞想向朝廷上表祝賀,找我代筆。剛好那陣子,我缺零花錢,便一口答應了。

萬萬沒想到,我這篇《為崔中丞賀平李懷光表》竟然得到了聖上的點贊。

我一時名聲大噪,成了家喻戶曉的神童。零花錢有了,名氣也有了。

所謂「名利雙收」,不過如此吧。

21歲那年,我考中了進士,相當難得。

有諺云: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這意思是,30歲考上明經,已算晚矣;50歲考中進士,猶未遲也。

比我早生一年的白居易,27歲考中進士,然後喜滋滋地曬朋友圈: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

白居易也太沉不住氣了,不過,比孟郊強些。

孟郊46歲考中進士,居然租了輛車,在京城玩起了漂移。就這麼漂來漂去,順便造了個新詞——京漂;寫出了刷屏金句——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白居易27,孟郊46,而我21歲考中進士。我是不是也應該像他倆一樣嗨呢?並沒有。

考中了,我不覺得有多光榮;考不上,也沒有淡淡的憂傷。

因為考取功名,對於我這樣胸懷遠大的人,有什麼裨益呢?(得之不加榮,喪之不加憂,苟成其名,與遠大者何補焉!)

26歲時,我擔任了第一個官職——集賢殿書院正字,也即皇家圖書館管理員。

要知道,圖書管理員這份工作,前途可大可小。做大了,前途無量。

或許是這個原因,很多前輩都主動跟我交朋友。

比如前面說到的白居易,以及和白居易同一年出生的劉禹錫。

劉禹錫是才子,寫的詩動輒10萬+,圈內人都管他叫「詩豪」。

再比如韓愈。我、劉禹錫和韓愈經常喝酒唱和,不醉不罷休。

如果說李白、杜甫、高適是「盛唐鐵三角」,那麼,我們仨就是「中唐鐵三角」了!

還比如韋執誼。韋執誼有個族兄,這族兄又有個女兒叫韋叢,後來嫁給了元稹。沒有韋叢,就沒有元稹那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我結識的所有大佬朋友中,咖位最高的是王叔文。

王叔文是宰相?Oh,no!

王叔文的職位是棋待詔,工作是陪唐德宗下棋。就這麼個類似老闆司機的職位,我為啥說咖位最高呢?

因為王叔文還兼職太子侍讀,專門輔導太子李誦功課。太子李誦將來登基即位,王叔文就是帝王師啊!

當然,我不是那種勢利小人。我願意結交王叔文,還有別的原因——他是個好人。

王叔文經常給太子李誦敘述民間疾苦(常為太子言民間疾苦)。

太子李誦即使深居東宮,也耳聞窗外事。在王叔文的諄諄教導下,想必太子將來會成為一個好皇帝!

太子李誦也確實成了一個好皇帝。

公元805年,李誦登基即位,是為唐順宗。唐順宗甫一繼位,就開始革除弊政。

先說當時存在哪些弊政吧。

一是藩鎮割據。史載「大者連州十餘,小者猶兼三四」,「天子熟視,不知所為」。節度使們各自盤踞N個州,而面對這種局勢,皇帝也只能幹瞪眼。再多看幾眼,節度使就要恐嚇「你瞅啥」了。弄不好,又是一場安史之亂。

二是宦官專權的苗頭已經出現。宦官囂張到什麼地步呢?可以廢皇帝,甚至弒君,簡直比董卓還董卓。(廢順宗,立憲宗,有宦官從中作祟。)

三是其他弊政。比如白居易《賣炭翁》中所諷刺的「宮市問題」;白居易還寫過一首《杜陵叟》,其中有幾句是這樣:「典桑賣地納官租,明年衣食將何如?剝我身上帛,奪我口中粟。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鉤爪鋸牙食人肉!」筆鋒直指苛捐雜稅。

革新派,就是在這種情勢下登場的。

我、劉禹錫和韋執誼,成了革新派的主力。而革新派的頭頭,正是王叔文。

我們頒行了一些措施,反響不錯,「人情大悅」,「百姓相聚,歡呼大喜」。

老百姓是高興了,守舊派卻很不爽。因為某些革新措施,觸犯了守舊派的既得利益。

好在我們有唐順宗這麼硬的支持,守舊派也不敢怎樣。

然而,我們的支持突然倒了,因為唐順宗中風病倒了。

那些宦官趁機逼迫唐順宗禪位給太子李純。李純上位,是為唐憲宗。

從某種程度上說,宦官有扶立之功,所以,唐憲宗自然親近宦官。

我們這些前朝舊臣,因為當初沒有擁戴唐憲宗,遭到了打壓。

先是王叔文、王伾(pī)被貶,然後我、劉禹錫、韋執誼等八人也被貶為遠州司馬,史稱「二王八司馬事件」。

革新派當中,我罪行最嚴重(於眾黨人中,罪狀最甚),被貶到永州任司馬員外置同正員。

永州司馬,也算個官了,只不過屬於編製外(員外置),沒有實權。

不過,身為罪臣,我本就不指望朝廷給予權力(俟罪非真吏)。

真正讓人寒心的是,朝廷不給實權也罷,連職工宿舍都不給安排。

那個大雪紛飛的寒冬,當我帶著67歲的老母親,一路顛沛到了永州,卻發現連職工宿舍都沒有,怎一個愁字了得!

那麼晚上睡哪呢?只好借住在一座叫龍興寺的破廟裡。

剛搬進去的時候,中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野鳥把這兒當成了遊樂場。(戲鳧鸛乎中庭兮,蒹葭生於堂筵)

好在龍興寺居高臨下,可以開窗放入大江來,可以門泊山谷眾林麓。

龍興寺破是破了點,但好歹面朝大江啊!

想到這,我心中又有了小確幸。

永州是用來流放罪人的地方,環境惡劣,蝮蛇、馬蜂橫行野外,水中遊盪著毒蟲。(涉野有蝮虺大蜂……近水則畏射工沙虱)

所以,每當朋友讀到我寫的山水遊記時,總誤認為永州是蘇杭那樣的好地方。

畢竟,我筆下「水尤清冽」的小石潭、「縈青繚白」的西山、「有樹環焉,有泉懸焉」的鈷鉧潭……實在讓人無法跟流放之地產生聯繫!

我除了寫山水遊記,還寫一些諷刺文章,比如《捕蛇者說》。

剛才也提到,永州野外有蝮蛇橫行。

永州當地有一種異蛇,毒性強烈,無論草木還是人類,接觸它都得死。(觸草木,盡死;以嚙人,無御之者)

然而,這種異蛇晒乾後,卻是種名貴藥材。

農民只要交納兩條蛇干,就可以抵充一年的賦稅。

所以,很多農民冒死捕蛇。

我寫這篇文章,是想通過描述農民「號呼而轉徙,饑渴而頓踣」的生活慘狀,來諷刺「賦役苛於蛇」。

此外,還有那首《江雪》: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江上人鳥聲俱絕,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

銀裝素裹的世界裡,只有一點黑。

那是獨釣江上、披蓑戴笠的漁翁。

漁翁被大雪封殺,找不到一個同類;

我則被朝廷封殺,尋不到一線轉機。

公元814年,我被貶永州的第10個年頭,轉機出現了。

當初被貶時,唐憲宗曾放出狠話:「即便朕大赦天下,你們也不在被考慮之列!」(縱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包括恨。

十年過去了,唐憲宗也沒那麼恨我們了,於是將這些被貶的官員徵召回朝。

接到朝廷的詔書,甭提我有多高興了,堪比蘇武凱旋歸漢的心情。

回長安的路上,我騎在馬上,總懷疑這只是一場夢。

投荒垂一紀,新詔下荊扉。

疑比莊周夢,情如蘇武歸。

途徑汨羅江時,我又作詩一首:

南來不作楚臣悲,重入修門自有期。

為報春風汨羅道,莫將波浪枉明時。

當年被貶永州時,我就沒像屈原那樣絕望,因為我堅信,自己遲早會再被朝廷起用。希望汨羅江的春風助我乘風破浪,及早回到長安,效力朝廷。

暮春三月,草長鶯飛。長安玄都觀,桃花始盛開。

劉禹錫的才思也如春暖花開,一首《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不自覺地鑽進了腦海:

紫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觀里桃千樹,儘是劉郎去後栽。

倒霉的是,劉禹錫的這首詩,被小人舉報了。

「玄都觀里桃千樹,儘是劉郎去後栽。」玄都觀里的一千多株桃樹,想必都是在我劉禹錫離開之後混進來的吧!

劉禹錫分明是說: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才讓你們有機會出頭。我不是針對誰,我是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這首詩被曲解成這個意思後,很快引發眾怒,好像觸動了弓弩的扳機一樣,各種詆毀一時間紛紛沖劉禹錫來。(一坐飛語,如沖駭機)

明擺著是一出文字獄,然而,唐憲宗居然信。

唐憲宗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我們再度被貶。

第二次被貶,劉禹錫最慘,被貶為播州刺史。

播州,古稱「夜郎」(即夜郎自大那個夜郎國所在地),妥妥的不毛之地。

我眼前一黑,想到了當年母親病倒在永州的傷心事。

而劉禹錫的母親已經八十多歲了,若去了播州,恐怕也捱不過吧!

這次,朝廷把我貶到柳州。柳州雖然僻遠,但比播州好些。

於是,我上書朝廷,表示願用自己的柳州換劉禹錫的播州。

雖然柳州僅比播州多一點點好處,聊勝於無吧!

唐憲宗沒同意,不過,劉禹錫被另派到了連州。

想來,唐憲宗是動了惻隱之心,但又不願讓別人覺得是聽取了我一介罪臣的建議。

韓愈聽說這事後,發微博@我:嗚呼!士窮乃見節義!

在永州蟄伏了十多年,卻等來了第二次貶謫。

我和劉禹錫順路,就一道走。

走到湖南衡陽,終須告別了。

不知為何,我突然預感到這將是我們最後一次相見,心中湧起一股男兒落淚的傷悲。

《衡陽與夢得分路贈別》

十年憔悴到秦京,誰料翻為嶺外行。

伏波故道風煙在,翁仲遺墟草樹平。

直以慵疏招物議,休將文字占時名。

今朝不用臨河別,垂淚千行便濯纓。

我到柳州以後,心中鬱結,難以言說,苦悶到寫一首詩,都得同時@4位好兄弟了。

彷彿多一個好兄弟傾聽,我心中苦悶就減少一分。

《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

城上高樓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驚風亂颭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牆。

嶺樹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迴腸。

共來百越文身地,猶自音書滯一鄉。

(詩題中的「漳汀封連」代指韓泰、韓曄、陳諫、劉禹錫,他們分別被貶到這4個州做官。)

差不多在這時候,白居易出事情了。

是這樣,藩鎮派人刺殺了主戰的宰相武元衡。

白居易身為左贊善大夫,本職工作應該是多陪陪太子。

然而,白居易畢竟是白居易,是那個敢寫《長恨歌》諷刺唐明皇的白居易。

白居易率先進諫,大膽地提出「削藩鎮,為武元衡報仇」。主和派擔心惹惱了藩鎮,便借口白居易越職奏事。

白居易遂被貶為江州司馬。

白居易謫居江州期間,寫出了一篇現象級爆文《琵琶行》。

《琵琶行》中有句詩,剛好道出了,我一直以來想對白居易、劉禹錫等難兄難弟說的話: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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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古遺殤》《漢宮秋月》《琵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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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十點讀書籤約主播,中國之聲《千里共良宵》中國交通廣播FM99.6《北辰在找你》主播,國際認證心理諮詢師,明星私人心理醫生,公眾號:北辰在找你。新書《愛過你,不如愛著你》噹噹網熱銷中。個人心理諮詢微信:16601113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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