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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輯思維CEO脫不花萬字長文自述:我的職業生涯,從北京三里屯開始



作者 | 脫不花

推薦 | 粥左羅(ID:fangdushe520)







我第一次做別人的老師時,18歲。


 


記得階梯會議室里有一位剛參加工作的年輕姑娘站起來提問:「如果你覺得四周一片黑暗,怎麼辦?」


 


那時候,我實在太年輕了,根本沒有理解這個問題里所蘊含的智慧,但作為一個初涉江湖、輕狂自大的小鎮姑娘,我尚有回答這個問題的機巧:「如果你的四周一片黑暗,那說明你自己就不是一盞明燈!」


 





整整十年之後,我覺得四周一片黑暗時,遇到了我的皈依師,第一次見面,他題寫了這樣一句話:


 


於暗夜中為作光明。


 


我一直以為,這是一個命運的隱喻。








第一盞燈:撲來的導師



我正式的職業生涯,是從三里屯開始的。


 


1997年,我剛剛和我的祖母、我的父親以及除了母親以外的所有親人長輩,吵翻了臉。


 


因為我17歲被從家鄉送到北京,是來突擊提高英語,準備去美國讀書、光宗耀祖的。但是在北京晃悠了一年,我心野了,鬼迷心竅地認為花著父母的血汗錢去讀書這件事,太不酷了。

 


於是我瞞著家人,給自己找了份兒辦公室小妹的工作,一個月掙380塊錢,給自己武裝了一支10塊錢的「奇士美」口紅和一個50塊錢的坤包,在打字接線買盒飯管倉庫的偉大事業中,蹦著高兒地要「證明自己」。


 


那是一間小小的廣告代理公司,在中央電視台附近的寫字樓里租了一間40平米的辦公室。


 

我每天要往西穿過公主墳環島的樹林、路過那個後來據說是還珠格格原型的公主墓地去買盒飯,或者往東走半站地,去央視廣告部給領導送材料 —— 在那裡,我常常見到開了廣告公司的名女人杜憲和陳曉旭帶著客戶去那裡辦事。


 


1997年,距離中央電視台開始舉辦黃金時段廣告招標會沒有兩三年,央視招標會的拍賣額,往往是當年經濟的風向標,每年的「標王」則是絕對的頭條新聞。


 


那還是一個「不做總統就做廣告人」的時代,做廣告,跟現在做互聯網差不多,年輕人多、幺蛾子多、野蠻生長的機會也很多。

 


現在回想起來,真應該感謝那個「不專業」的年代 —— 業餘得讓一名高中肄業生也有機會混跡其中。


 


當時北京廣告圈最有名的,是現在「快書包」的老闆徐智明開的「龍之媒廣告人書店」,和一個騎跨斗摩托的台灣廣告界老帥哥開在中華民族園西門的「廣告人沙龍」。

 


前者大量引進台灣、香港的專業廣告雜誌和書籍,後者是一家酒吧,每到周末晚上,會有廣告圈的名人來做免費講座。


 


作為一名認得幾個字,沒有幾個錢而又什麼都不懂的高中生,這兩處自然成了我的天堂。而現在,廣告業已經是一個高度專業化的行業,大概不會再有奧美、電通、李奧貝納的大老闆們找個晚上去和小朋友們喝杯飲料、講講技巧的免費沙龍了吧!


 


某一個深秋的周末,我聽到了時任北京奧美總經理的湛祥國先生的授課,當天講課的主題「如何做提案」。


 


對我來說,「提案」,是個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詞兒,是國際級的廣告公司才做的事,我等本土小公司是不懂得用這個詞的,我們管那叫「彙報」。那天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聽說有個叫做 PPT 的東西。


 


要知道,那時候無論是我們,還是我們的客戶,都還在使用DOS系統打字,一間辦公室才有一台電腦,沒人用過電子郵件,對膠片投影機還感到非常新鮮呢!


 


湛先生是個典型的台灣廣告人,頗具謙謙君子之風,在那之前,我沒聽過人們用那麼平和、溫良的方式講話。




在他講課結束後被聽眾團團圍住的暫時小混亂里,我鼓足勇氣渾水摸魚取得了一張他的名片。


 


而那時候,我自己還沒有資格擁有名片。


 





過了大約一個多月,我們公司接到了來自一家當時已經明顯處於上升期的企業客戶的邀請,將要就一個具體的項目進行合作夥伴的選擇。




他們前期談了一些公司,可能沒有太滿意的方案,結果廣撒英雄帖,在即將結束的最後幾天里邀請了我們公司去「交流」。


 


這對當時的我們來說,實在是個太重要太重要的機遇,全公司上下頓時動員起來,不眠不休地研究客戶、準備材料。我也興奮地團團轉,只是扎煞著手在外圍幫不上忙。


 


看著看著,內心不安分的小魔鬼蹦出來了:咦,為什麼跟我在講座上聽湛祥國老師講的不大一樣呢?


 


也幸虧是個小公司,因此當我提出這個問題時,大家雖不耐煩但是非常友好的反問了我一個問題:你說咋搞?


 


呃,不知道呀!


 


我把湛祥國先生的名片翻出來,放在我的桌子上,瞪著上面印製精美的奧美LOGO 發獃。大概發獃了很久吧:因為在之後長達五六年的時間裡我都隨口背得出奧美北京的總機號碼。


 


最終,我咬牙忍著緊張,給湛祥國先生撥了一個電話。


 


是他的秘書接的,說他在開會。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索性用最簡單的方式留言:請轉告湛先生,我是在廣告人沙龍上聽過他講課的一名學生,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他,能否請他給我回個電話?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湛先生親自把電話回過來了。於是,我就講了這輩子最傻最二的一個電話:湛先生湛先生,我是一個小朋友,一個月前我聽過您講「如何做提案」,現在我們有機會做提案了,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做,請問您能幫幫我嗎?


 


也許是我太不敏感或者太緊張,反正我沒有在電話里聽出對方一絲一毫的訕笑或者不耐煩,湛先生以他一貫的「溫良恭儉讓」的語氣說:「那我可以請教一下您是哪位嗎?」


 


「我我我,我叫李天田。」


 


「好,天田,」湛先生想了一下,說:「我不記得有過您的名片,對不對?」


 


我不好意思說我沒有名片,又驚訝於他的記憶力,只好說:「是的,我沒來得及給您留名片。」


 


「真是非常抱歉,我暫時想不起來您是誰,但是這次沙龍確實小朋友比較多,也許當時我們沒有機會聊天。您如果在提案方面有什麼問題,我很榮幸可以幫到您,但是,因為這是您公司的事務,所以我不可以在辦公室來講這件事,您看是否方便見面談?」


 


我又驚又喜:「當然當然當然!在哪裡呢?」


 


「聽起來您比較著急哦,這樣子好了,我午餐的時間可以離開,我們一起吃點東西,然後看看怎麼可以幫到您!」


 


於是,就這樣,我火急火燎地抱著我們尚未準備好的材料,從西三環跑到湛祥國先生告訴我的「接頭地點」:一家開在三里屯酒吧街上的三明治小店。


 


那也是我第一次去三里屯,初冬白天的三里屯蕭瑟、冷清、古舊,大部分的酒吧都不開門,絲毫看不出燈紅酒綠。我倒是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家夾在兩個賣廉價水粉畫的畫廊之間的小店。


 


那是一家主要面向使館區的工作人員外賣三明治的店,鋪面極小,除了點餐的櫃檯,就只有兩張矮茶几和幾個小板凳散落著,大概很少有人在店裡吃東西。


 


湛祥國先生居然已經先到了,正在等我。


 


我知道至少該由我來買吃的,但是說實話,關於快餐我只知道肯德基和麥當勞,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在這樣洋氣的店裡點一份三明治。




湛先生看出我在櫃檯那兒磨蹭,輕輕走過來,非常自然的接管了點餐這件事。之後,就是我倆一人舉著一個火雞三明治,蹲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開始看材料。


 


湛先生是個實在的老師,翻了一遍材料,得知我們當天晚上就要出發前往客戶所在的城市,他立即說:




「思路大抵上是對的,但現在告訴您在內容上怎麼修改已經來不及了。我的建議是在形式上下點功夫,不要僅僅遞交一份文字資料,而是要製作成膠片,用投影機來輔助呈現,這樣可以讓客戶把要點看的更加清楚,你們可以利用溝通互動來臨時補足內容上的缺失。」


 


之後我們在小板凳上的談話堪稱奇葩。


 


身為北京奧美總經理的湛先生,居然詳細的向我介紹了怎麼用這個叫做 PPT 的軟體、到哪裡買投影膠片、怎麼製作和保管膠片、標題應該用幾號的黑體字、哪些要點應該呈現到膠片上,甚至告訴我用什麼樣的文件夾來裝膠片比較美觀,以及提案過程中怎麼做好膠片和講話之間的銜接,要訣在哪裡等等。


 


與湛先生分開,我飛奔去買膠片、飛奔回到辦公室,開始用最原始的方式製作一套提案文件,經歷了印表機和複印機的各種卡紙事故,我們一直工作到必須去趕火車的最後時刻。


 


期間湛先生還給我打來一個電話,提醒我們要提前通知客戶準備投影機。語氣十分懇切而不好意思,彷彿是他給我添了多大的麻煩似的。


 


在最後一分鐘,老闆突然一指我的鼻子 —— 你,一起去!


 


好在,那個時候的我,出門不需要行李。


 


整整一個晚上的火車旅行,我們一直在把「卧鋪之間的小桌子」當做投影機,模擬放膠片、換膠片以及準備各種台詞兒。


 


天快亮的時候,老闆又一指我的鼻子 —— 你,講後半部分!我連拒絕都不知道怎麼說,也不懂得考慮其他人的感受,像抱著一個炸藥包似的一臉決絕的跟著下車了。


 


可能這家企業在之前也沒有搞過這種形式的活動,總之,在客戶巨大的會議室里,除了牽頭部門,還有客戶的大老闆,以及二十多位來旁聽的人。大老闆的意思是:多叫點人來聽,大家一起提意見!


 


輪到我的時候,因為腿抖得實在太厲害,只能極為緩慢的走上台去,緊緊貼著面前的桌子站著,這也是湛先生在講課時教的技巧 —— 實在緊張,可以用桌子抵住發軟的雙腿。




往台下一看,喉頭乾裂,從喉嚨往下的心肝脾肺腎全都瞬間消失,只剩下空茫茫的一片。


 


我腦子裡唯一盤旋不去的是湛先生講話時的神態和語氣。像是什麼附體似的,我機械的開始複述前一晚在火車上聽其他師兄師姐演練的「台詞」。


 


以至於在過了很久之後,一位師兄告訴我,那一次的提案會上,他們分明聽到了我在用完全不同的口音和語調在說話。我想,大概是復刻版的台灣國語吧!


 


結束我們的介紹之後,客戶方的主持人召集與會者提問題。因為這個項目已經是一個即將進入操作階段的事情,所以大家提的問題都很具體務實,當然,要篩選出合作者,必然也很尖銳。


 


從我自己身上,我深深地體會到,所有的自大都是源於自卑,而那些最自卑的人身上往往會產生最強的攻擊性。


 


那一天,對於所有的提問,我都像一隻鬥雞一樣高度緊張,把所有的問題都理解成了「挑釁」。




往往發問者話音一落,我就用最快最強勢的方式回答,雄辯、強勢、滔滔不絕,根本不給別人機會。用客戶後來的話說,就是「一梭子、一梭子」的回答問題。


 


等到整場會議結束的時候,我站在會議室門口送別與會者,每個人經過我面前的時候都會和我握握手,然後笑著對我老闆說一句:「哎呀,這個年輕人口才真好!」


 


在那一瞬間,一個念頭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里:「完了!」


 


一點都不誇張,我感覺自己飄蕩到了半空中俯視著這個會場,很自然地在用另外一種毫不相關的眼光檢視著我的所作所為。


 


若干年後,我聽到柳傳志先生在談話中提到「退出畫面看畫」這一說法,腦海中浮現的就是這個場景。那大概是我第一次體會到「換位思考」的感覺,我不斷在問自己:


 


對方真實的感受是什麼?當對方在表揚你「口才好」時,他們的潛台詞是什麼?如果湛先生在,他會怎麼處理剛才的一切?


 


作為一個驕縱、任性、自大的獨生女,我在自己前十八年的成長曆程中,一直經歷的是以自我為中心的關係模式。


 


而在那一天,湛先生的指導給我創造了一種全新的視角,讓我第一次看到自己以外的那張人際關係大地圖,看到自己的前後左右,看到不同的角色、不同的心態和不同的利益,並且第一次有意識地去定位自己應有的位置。


 


這個故事一點都不像心靈雞湯——那天的提案並沒有成功地為我們爭取到那個項目,因為一個經驗那麼少的小公司和進攻性那麼強的提案者,不太可能得到廣泛的支持。


 


不過,我們還是很興奮。因為這是我們第一次知道「提案原來是這麼玩兒的」。




回到北京之後,我給湛先生打了一個電話,唧唧呱呱地向他描述了這次提案中所發生的一切,湛先生在電話里非常高興,問了我更多被我忽略的細節,非常委婉地指出了其中的問題。


 


聽得出,他由衷地為我高興,用他的話來說,就是覺得「很有趣」。我請求他給我一個機會請他吃飯,他說好好好,最近比較忙,之後找時間聯絡。


 


之後,等了很久,聽說湛先生調到上海工作了。


 


再之後,直到今天,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他只教過我那一次。


 


這次失敗的提案產生了兩個深遠的影響:


 


第一,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這家客戶沒有再經過招標對比,直接把一個比較小的項目交給了我們公司,因為大老闆覺得「這家公司雖然小,但是精氣神不錯」,之後兩家公司一共持續開展了七個合作項目,這家客戶成為我們第一個拿得出手的重要案例;


 


其次,到了第二年,公司除了廣告代理之外開始尋找一些新的業務,其中有一個與公益組織和用人企業合作培訓下崗職工再就業、幫助他們做商場促銷員的項目,因為見過我在眾人面前的表現,大手又一次指到我的鼻子上 —— 我成為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和下崗職工的...培訓師。


 


我自己所負責的第一個客戶、組建的第一個團隊、合作的第一個媒體、寫的第一篇文章、培訓的第一個學員、賺的第一筆獎金、買的第一部手機,都來源於此。


 


而且,我有自己的名片了。


 


當然,這對我個人的影響更大。事後回想起來,最重要的影響是激發了我的「求師之心」。


 


因為湛先生對我這個陌生人的善意和幫助,在那之後,使我不再恐懼「被拒絕」,建立了一種「社交自信」。




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什麼人我都敢上去打招呼、多高級的辦公室門我都敢敲。


 


我因此也進入了一個「撲」老師的階段。


 


說「撲」,是因為在別人看來這個娃實在太生猛。反正我什麼都不會,也沒啥不好意思的,而且心裡老有碗烈酒墊底 —— 「湛祥國先生都沒拒我」。


 


因為工作需要,我撲過當時還算傳銷的安利中國的總經理鄭李錦芬、撲過點子大王何陽、撲過台灣成功學大師尚致勝白崇賢、撲過20世紀80年代的經濟界名人溫元凱、撲過易學專家張其成、撲過當時的樣板公司頂新雀巢可口可樂的經理們…


 


沒有任何人的背書和介紹,也沒支付過任何的費用,他們都是在某個機緣巧合之下被我攔住,也都曾經花專門的時間解答過我的問題,輔導或者幫助過我完成各種不靠譜的工作任務。


 


後來看電影《卧虎藏龍》,玉嬌龍對她的師父說:


 


「是你給我了一個江湖夢…」


 


我當時就想,這些做過我的老師的人,他們的指導像拼圖一樣,給我這個高中肄業生拼接起了一個神奇的商業江湖。


 


其實,混在北京,一個年輕人是有很大概率成為一個跑江湖的人的。真正的轉折點,是發生在大約1998年的時候。


 


有一天我路過一個酒店的會議室,發現裡面正在開一場培訓會。會場管理的不太嚴格,我就溜進去坐在最後面旁聽了一會兒。講課的老師語氣十分淡定,內容十二分的吸引人,講的是「惠普之道」。


 


那時候最紅的本土企業是秦池、長虹什麼的,點子大王、十大策劃人、成功學大師都還縱橫江湖,因此這位老師所講的戰略管理、4P均衡發展等等,在我聽來即使不是聞所未聞,也是從未有過的系統認識。


 


會間休息,我衝上去與這位老師交流,只想問什麼時候他再講課,我想認真完整的來學習。可是他說其實從不在公司以外講課,這次是給朋友幫忙,所以才第一次講公開課。


 


實在太想聽這堂課了,我立即問:「那麼如果我們也舉辦公開課,可不可以請您來講課呢?」他愣了一下,說:「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可以試試。」


 


話已出口,其實我也不知道咋干。


 


一扭頭,發現一位穿著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員也站在會場後面旁聽,我立即過去問他是不是酒店方面的負責人。他說自己是負責銷售的,於是我就問他租這麼一個會場要多少錢 —— 我是真沒概念。


 


當時,我們給下崗職工講課的場地是借的基督教女青年會唱詩班的排練場,就在王府井教堂後面的衚衕里,雖然冬天得自己燒爐子,但是免費。




那時候為了省錢,我連盒飯都不給學員買,而是與同事輪流在宿舍做飯,用三輪車推著給送到教室。


 


但眼瞅著這位老師很高端,斷不能去那兒啊!


 


這位酒店的銷售經理也很有意思,告訴我一個價格之後,看出我嚇了一跟頭,反問我:「你能接受多少錢?」


 


我也愣了,沒見過這麼做生意的啊。我咬著牙報了一個五分之一的價格,他想了想說:「可以,但是你要給我換五個聽課的名額!」


 


這時候的我已經比認識湛祥國先生時懂點事了。場地有了,我反過去問老師的講課費。老師也愣了,因為他之前從來沒收過講課費,知識分子也不好意思直接談錢。


 


我們兩人合計了半天,互相推說讓對方定,最終商量定了一個今天看來低得令人髮指的講課費。


 


就這麼著,我稀里糊塗地進入了培訓業。


 


這位老師,就是高建華先生,在之後的幾年間先後擔任中國惠普公司助理總裁、首席知識官(CKO)、公司決策委員會成員,市場總監,戰略總監等職務,也是中國第一個CKO(首席知識官)。


 


我們整整合作了四年,我負責舉辦培訓會、接洽客戶的需求,高建華老師傾囊相授,將他在中國惠普所接受的職業訓練、工作方法、戰略管理技術、市場營銷方法等等毫無保留地教授給了一批中國本土正在成長中的民營企業。


 


我又進入了一個「說話很像高建華」的時期。


 


老師有了、場地有了,沒有學員。回家翻了一遍名片夾,發現裡面的人還是太少,想了想,我見過企業家最密集的地方,是央視廣告部。立即抬腿去了央視西門,找到因為替老闆跑腿兒而熟悉的廣告部行政秘書,嘰嘰咕咕跟她說了半天。


 


她笑著翻出了廣告部主任的名片夾,扔給我,讓我去隔壁複印一套。於是,我就有了一大本企業名人的通訊錄。


 


啥都不知道,摁著通訊錄一個個打電話、發傳真,忙活了好久,到了實在不能不開班的時候,才賣出了十幾個座位,這時候真要感謝換給酒店的那幾個名額,保證我的會場里坐了二十多個人,不算太難看。


 


學員少,服務湊。


 


高老師是一個絕不煽情的講師,就是老老實實的講乾貨,所以,為了避免冷場,也怕人們不認真聽課,我又是擔任主持人、又是設計抽獎、又是評選優秀學員,忙了一溜夠。




配合高老師經典的課程,那次的培訓會得到了與會者的高度評價。


 


其中,有一位特別認真聽課的學員,被評選為優秀學員,獲得第二次免費聽課的獎勵。他對我們的服務大加讚賞,留下了一句我抄在小本本上的評價:


 


這個世界,不是有錢人的世界,不是有權人的世界,而是有心人的世界。


 


會後,身為公司副總裁的他動員公司董事長帶著十幾位高管來參加了我們的第二次培訓會,又把高建華老師請到企業去做指導,成為了我們重要的客戶。


 


又過了三年,他自己創業成功,專門來到了我們辦公室回憶和感謝那次培訓會給他的啟發,同時給了一個重要的邀請,希望我們能夠成為他的公司的諮詢顧問。


 


這是我獨立負責的第一個諮詢客戶,這位優秀學員,就是牛根生。


 


這家客戶,迄今我已經服務了整整十年。至今我還欠他一次培訓課。


 


高建華先生受過極好的工科教育,除了當過幾年廣院的老師,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起就在惠普和蘋果公司工作,是中國大陸最早的一批外企職業經理,是真正的「名門正派」。


 


他最出名的,是「絕不應酬」:在課堂上侃侃而談,在飯桌上十分沉默。據我觀察,這並不是他性格高傲或者孤寒,而是他真的不善於做非正式的溝通,更別提應酬了。


 


他的出現,讓我看到,一個人,完全可以憑藉自己的專業力量來立足,不需要搞關係、不需要跑江湖,更能夠取得他人的尊重。


 


務外非君子,守中是丈夫。


 


年輕時的我是個隨波逐流極易受別人影響的人,又急於在社會上立足,難免羨慕那些左右逢源快速上位的江湖高手。


 


高老師的及時出現,幫助我徹底消除了「江湖化」的風險,養成了職業精神和對專業主義的追求,給我的職業生涯一個堅定有力的定向,讓我從稀里糊塗做些廣告公司的邊緣化業務,進入到培訓業,又從培訓業,進入到管理諮詢業。


 


時隔多年,讀宗薩蔣楊欽哲仁波切的著作,其中他提到,學佛之人,與其拜菩薩,不妨就直接觀想「自己就是菩薩」,觀想菩薩在這種環境中會怎麼做,這是修行的一種方便法門。


 


我恍然大悟。覺得自己實在是一個運氣極好的人,

因為什麼都不懂,也就不太在乎這個所謂的「自我」,誤打誤撞找到了一個最取巧的學習方式:做一名精巧的複製者和模仿者,代入導師的角色,觀想他們的行為和思維。


 


幸運如我,從只有一招之緣的湛祥國先生開始,到合作四年的高建華先生,他們都是有極強的職業精神和自律能力的人。在他們身邊,哪怕是極為短暫的學習,我也彷彿把他們的精氣神悄悄複製了一份打包帶走。


 


在我門檻低低的職業生涯中,他們幫助我建立起一道高高的防火牆:因為有對職業和專業的審美能力,就有自我要求的底線。


 


再後來幾年,逐漸有了收入,開始去大學裡參加各種野雞班,也讀了EMBA啥的,但是學習卻不像早期那麼有效,我想,是因為生了「分別心」—— 太執著於做判斷。




而最有效的學習,是在你沒有判斷能力的時候根本就不要去做判斷,全然接受,逐漸消化。實在吸收不來的,自然就排異了。


 


那些年,這些人,也許只有一期一會的機緣。但是,我總覺得,他們彷彿像是上天在我人生道路上安放的路燈,此地早已經過,那光卻始終照亮。









第二盞燈:易筋經




親愛的天田:


 


我感受到巨大的恐慌是在28歲生日那天,當時我還有三個月要從北大畢業,那天晚上我在未名湖邊坐了一晚上,來回來去地想,對過去感覺到無比的恐慌。


 


我確實對未來沒有設想太多,我為過去28年浪費的時間難受,客觀地說,我真正把自己當個人看,在28年中也就只有短短的四年而已。


 


可能因為焦慮提前爆發,所以30歲那年過得比較平淡,從心理上說如此。那年心態很好,去了之前那家公司,然後就玩命干,結果把心態又搞糟糕了。


 


到34歲那年,基本上是糟得不能再糟了。不過我發現我們這代人的好處,或者不能說這代人,只能說我自己,我可能沒有這個資格代表哪一代人 —— 我因為從小飽受打擊,所以雖然心態很糟,但是基本上還沒落下什麼心理疾病,厚著臉皮過了一年又一年,直到慢慢康復。


 


誰都有不如意,沒人過著十全大補的人生。只要心安,就是坦途。


 


你還沒到三十歲呢,已經比別人走快了很多步了,至少於我而言,在我是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一家出版社混吃喝。


 


人總是看見自己沒有的部分,把它們看得更珍貴。


 


我很喜歡黃庭堅的一首詞,其中說:「風前橫笛斜吹柳,醉里簪花倒著冠。」人生還遠遠沒有到秋涼之時,即便到了,也可以像他說的那麼可愛。他最後給的建議特別實在:「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盡清歡。黃花白髮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我就借山谷的詞當個遲到的生日禮物吧。


—— 方希


 


不知道還有多少人保留著寫信的習慣,哪怕是通過電子郵件。這是出版人方希在我因為奔三生日而感到抓狂時,寫給我的一封信。


 


雖然現在看來「親愛的天田」這個稱呼是多麼的不符合我們之間簡單粗暴的溝通習慣,但我一直存著這封信,急躁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這樣的信我還存下來很多。我相信,如果方希知道我把她歸類到「導師」一欄里,多半會沖著我罵句髒話,覺得我特別矯情。


 


但是,事實的確如此,雖然我們之間的年齡接近,日常相處完全是平輩朋友,不過她實際上的角色真的更像是導師。


 





在認識方希之前,由於撲導師的成功係數越來越高,我有點像是被注入了好幾股真氣的令狐沖,習得了上乘的招數,但是卻沒有內力,撐不了太長時間,體內真氣就會打架。說白了,我只是一個投機取巧的模仿者而已,善於複製,無能運化。


 


與方希亦師亦友的關係,像是令狐沖無意間得到了少林絕學《易筋經》,開始調和體內的真氣,慢慢減少衝突,逐漸理順。能消化的就吸收了,也有一些習氣就排異了。


 


正如令狐沖得到的也是一個偽裝後的「易筋經」一樣,方希對我的改造過程,是以引導我試著寫東西開始的。


 


她本人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作家和出版人,在她的世界裡,有意義、有意思的文字表達沒有任何的障礙。但是,對我來說,寫作是一座大山,沉甸甸的橫在我面前,因此總是為了寫而寫,也因此而想了很多避重就輕的招數。


 


對此,她寫了封信給我,郵件標題叫做《寫一本天衣無縫的書》,其中談到:


 


寫作是件麻煩事,不過反正都很麻煩,幹嘛不做點有難度的呢?有難度是有價值的前提,那些難度不大的事留給平庸的人做吧,費這個勁幹什麼。


 


要寫一本內容和形式天衣無縫的書,我的建議就這麼幾條兒:


 


第一:

一定是自己說話的德性,既不是S的,也不是B的,更不是SB的,只是自己的;


 


第二:

想想自己在乾的事和價值目標,要全面匹配;


 


第三:

想想目標讀者,他們都在你筆記本的對面,對著他們說話,掏心窩,撈乾貨,亮絕活。


 


在這三條寫書秘笈的指導下,我開始用「寫」來試著打通商業觀察的任督二脈,用「寫」來整合我的職業活動。




令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我居然逐漸成為一名商業雜誌的專欄作者,也出版了幾本在細分市場里有點正反饋的圖書。


 


長期的、規律性的寫作活動,使我克服了惰性,推進了我對商業活動的思考深度。




也因為專欄的影響,我開始受邀在電台做一檔小小的商業觀察節目,這個節目的播出,幫助我在更大範圍內收穫了業內人士的認同和友誼。


 


我找到了自己一個全新的社會身份,而這個身份,最主要的影響,是讓我的父母終於可以一平我「輟學從商」的怨懣之氣。


 


以前,我並不為中止學業而後悔,因為我給自己打的雞血處方叫做「終生學習」。




但是,逐漸地,我開始為此感到遺憾:

遺憾的不是沒有得到一個學位,而是由於缺失了嚴謹正規的高等教育,使得我始終沒有建立起一種系統的治學方法。


 


而在這一點上,身為語言學名師弟子的方希對我的影響是巨大的,自從我第一次去過她的書房以後,我連讀書的方式都是重新學習的。




她是我見過的最博聞強記的人,但只有去過她的書房,才會知道她其實是一個用多麼「笨」的方法來讀書的「聰明人」。


 


她選書的標準很「硬」而口味很「重」,對任何一個她感興趣的學科都是從讀史入手、精選經典,然後博覽前沿。她是一個認真用筆和紙來抄讀書筆記的人。


 


她寫信給我聊過她心目中「會讀書的人」:


 


貫通的人往往如一縷清風,不管他是柔軟的還是堅硬的,都無礙,不貫通的人磕磕絆絆,自己還找到了彷彿高級的理由,這是自尋煩惱和自找麻煩。


 


有看書習慣,而且會看書的人是了不起的,因為看書是一種複雜的活動,它需要你既虔誠又挑剔,既信任又懷疑,而且它要求你像一攤水一樣,一旦有新的水滴,馬上就自然融入,彷彿從來沒有這顆水滴一樣。


 


這是我喜歡會讀書人的人的理由。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和我有同樣的感受,但是我知道一個視真相和更好的世界為價值方向的人,一定帶有某種令人心神嚮往的氣質,能壓制戾氣,護養慧根。


 


貫通,正是我長久以來所不能達到的境界,恰恰相反,體內真氣衝撞、內心缺乏自信,使我成為一個擰巴糾結的人。




與方希的交往,既有一起開會、一起構思選題、一起交流管理心得的一面,也有一起逛街、一起旅行、一起罵人、一起胡吃海塞的一面,這對於我來說,是完全新鮮的、全面的「生活課」。


 


連我合作最久的合伙人都說:「你這七八年以來,做的最有價值的事情就是結交了方希這麼一個朋友。」


 


我們常常交流管理公司的感受,彼此對對方的公司都甚為熟悉,以至於在我們的年會上為她頒發了一個獎盃,上面刻著一行字:「精神合伙人」。


 


有一年,她擔任我們公司年會的演講嘉賓,對著幾十位諮詢顧問,她講的主題是:手藝人的世界。


 


手藝是具備一定宏觀視野的一種技術、能力。


 


進入一個行業:


 


首先要問:

這個行業里最牛逼的人是誰,達到什麼樣的標準能成為牛人?


 


其次,

作為一個手藝人,要知道你的手藝在哪兒,行當的「核心競爭力」是什麼?


 


第三,

不要去強調你的工具有多了不起,而是要去證明你能用工具創造怎樣的奇蹟。


 


一個人,要把羞恥心放在手藝上。專業能力差的人就是行業的掘墓人,因為他模糊了行業的價值體系,讓全社會對這個行業失敬。




作為一個手藝人,必須時刻反省、勇猛的驗證自己的手藝過時了沒有,如果沒有這種勇氣,好手藝也會爛在手裡。


 


手藝能幫助你形成一套方法論,來面對世界上的陌生事物,這樣的人對世界不會有偏見。


 


手藝,是自己與世界呼吸吐納的介面。


 


之後,在我們這樣一個迷戀工具、偏好概念的行業里,我們的團隊迅速地形成了共識,做最接地氣最務實求真的團隊,幾年過去,我們在行內成為一個以手藝人精神著稱的隊伍。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以這樣的名聲,我的每一個團隊成員在離開這個公司時,都可以直接的感受到自身市場價值的極大增值。


 


新年,她群發了一封郵件給我們公司的合伙人:


 


「你們公司的氛圍,合伙人之間的坦誠、信任、互助、親愛,是極為罕見的,就算將之歸於虛無縹緲的緣分,也需要有堅實的品質做底,如果說緣分像利息的話,人品就是存款額,你們存的定期還超級長,你們存的銀行,也絲毫不受金融環境和通貨膨脹的影響,像是人間單獨辟出的天堂銀行。




正念之所以可貴,不是因為我們經過漫長黢黑的隧道,終有一天會拿它換到光明和財富,正念本身就是光明財富,持有正念,我們就已經身處福中,獲得足夠的勇氣和報償。真正的新年將至,祝諸位精神合伙人永持正念,在陽光下呼吸吐納,承瑞含英。」









第三盞燈:和尚何大




說來真不好意思,我是快到皈依時才搞明白,「大和尚」原來不是說和尚長得有多高大胖大,而是對寺院住持的一種尊稱。


 


而我此生結識的第一位大和尚,就是我的皈依師 —— 河北柏林禪寺住持明海大和尚。







這位畢業於北京大學哲學系的學生,二十年前揮別了北大才子的世俗世界,悄然來到當時還一片廢墟的千年古道場,追隨凈慧和尚復興柏林禪寺。


 


我常常想像這樣的情景:一位年輕的僧人,在北風呼嘯中,悄悄來到寺院的大廚房裡,把一米多高的日記付之一炬,燃起一叢三昧真火。


 


初見明海大和尚,覺得他一點兒也不「大」,因為有的人身材大,但明海師很清秀,有的人派頭大,但明海師極內斂。


 


如果非要「著相」的形容一下,明海大和尚可擔得兩個字:靜和凈。這是我第一眼看到他的印象,直到今天也仍然保持著這種印象。


 


明海大和尚的靜,不是簡單的安靜,而是蘊含著從容、淡定、波瀾不驚的沉靜,靜的有故事、靜的有張力,不知不覺間把別人也都吸納到了一泓水中去似的。即使他講法時、走路時、泡茶時、寫字時…你所能感受到的都是這種讓人微微戰慄的靜。


 


我也注意到,不論是任何人,來到大和尚面前時都會不由自主地變得安詳和斯文起來。


 


我記得非常確切,第一次拜見大和尚,是在2007年3月11日下午。


 


28歲的我已經成了別人口中少年得志的典型,有公司有恆產,客戶名單里一大堆《贏在中國》的名人,朋友圈裡說不上談笑有鴻儒,至少算往來無白丁。


 


經過十年毫不鬆懈的狂奔,物質生活上已經頗為自在,但事實上,不示弱的好強性格,讓我能夠忍受創業的孤獨,卻不能消解與全世界對抗的壓力。


 


跑了十年的我,在心理上已經上氣不接下氣:自己缺少大平台的歷練和積累,專業發展遇到瓶頸,想放棄主控權請高人來合作,但是導致老班底紛紛離散、從05年到07年之間遇到各種合作上的問題,在個人感情生活方面也遇到頗多不順。


 


實在是撞的一頭包,苦不堪言。


 


本來並沒有決定要皈依,見面之後我賣弄小聰明:「我過去常常會在內心執著於別人對我的不好或不公,現在突然明白,這一切都是在若干時間以前存下的某種因果,若我記恨或報復,這業報還將在未來繼續;若我忍耐或接受,這關係將會得到停止和平息。想通這點,內心十分歡喜。」


 


想不到大和尚微微點頭道:「我理解你的感覺…」


 


說實話,當時我內心十分酸楚,好像有一種隱隱的情緒被觸動了,但是,他接著又開示道:「

不要把人概念化,其實沒有好與不好之分,一開始判斷就錯了,修行者要識別善惡,但更要超越善惡。


 


鐺!棒喝!


 


說完這段話,我就請求他能夠當天為我授皈依。因為在他身上我隱約看到了一種自己所嚮往的通透溫潤的風範,而他以真實之身證明了這種風範是實實在在的存在著的,是可修鍊、可學習的。


 


在小小的皈依儀式上,他提筆為我寫下了我的法名,用了一個「庸」字。夕陽照進方丈室的書桌,我淚如泉湧。


 


之後,他送了一本他批註過的書給我,書名《狂喜之後》,扉頁上題寫著:


 


「於暗夜中為作光明,於失道者示其正路,於病苦者為作良醫,於貧窮者令得伏藏。」


 


在大和尚給我上的第一課里,修行不是為了躲一個清凈,修行的基礎是精進與擔當。做事也是修行,商業也是修行。


 


隔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明海大和尚有一次看似無意地說道:




「與人交往,要做好兩個前提準備:一是要堅信對方是好人,二是要明了對方是凡人。是好人,就必然有向善、行善的需求,是凡人,他的情緒和意識就必然有善變、不穩定的一面。在這兩個前提下與人交往,就必然會超脫和豁達,也會更具備與人方便的能力。」


 


明海大和尚是非常看重「方便」這兩個字的,我曾多次在不同場合聽到他開示「方便」的內涵:何謂「方便」?佛學裡所講的「方便」就是慈悲和智慧結合的力量,慈就是給人快樂幸福,悲就是解除人的痛苦,修行者不僅要發出慈悲的心愿,更重要的,還要有大智慧來實現。


 


說到「方便」,就不得不說一下我曾經對明海大和尚有過的「腹誹」。


 


剛結識時,我發現大和尚的手機簡訊特別多。無論如何,一位會發簡訊的「時髦」大和尚,與我心目中青燈古佛的修行者的印象還是有差別的呀!


 


因此,我當時暗自嘀咕,大和尚的簡訊比我還多呢!


 


直到後來,我自己師從大和尚學佛,我才明白,大和尚的簡訊是一種什麼樣的善巧方便!因為,幾乎每一位認識大和尚的人,無論弟子還是朋友,當心靈上遇到困難和瓶頸時,第一時間都會想到:問問大和尚!


 


但是很多話也許難以啟齒,又怕打擾大和尚的日常活動,因此就不約而同都採取了一個形式 —— 發簡訊!而大和尚呢,幾乎是有信必回,因為他深深理解,每一個簡訊的那一頭可能都守著一個焦慮而迷惘的靈魂。


 


因此,簡訊傳法就成了大和尚的每日功課了!作為簡訊大軍的一員,我的手機里保存著大和尚曾經發給我的所有簡訊,即使換了手機,老手機也一直隨身帶在身上。


 


明海大和尚給人留下的另一個深刻印象就是,極其純凈。


 


那是一種讓凡夫俗子如我者生出慚愧心的純凈。大和尚並不像很多人想像中那樣嚴肅刻板,而是每天都自自在在的、清清朗朗,他的狀態是緣到哪裡、心到哪裡,不外求、不強求。


 


有一個大夏天,大和尚來北京,我和幾位師兄到寺院在北京的駐地化成精捨去看望他,到得早了一點,大和尚還沒有到。


 


過了一會兒,門鈴響了,我趕過去開門,發現大和尚居然手裡搖著一副水晶墨鏡站在門外,一臉輕鬆,身後跟著一大群侍者、弟子。


 


進門之後才知道,大和尚頭一天在城西看望幾位護法,時間晚了就下榻在那邊,但是為了不讓城東的弟子們奔波,他自己頂著大日頭一早從西邊趕到東邊來見大家。


 


大和尚最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美德,是他似乎時時刻刻都在內省,一念不停的處在自我省查的狀態之中。他操辦了很多社會公益活動,可是在社會各界的讚歎中,他卻公開反省說:身邊的眾生比遠處的眾生重要,內心的眾生比外部的眾生重要,如何服務眾生、幫助眾生,怎樣過得更好,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因此,他給自己定了一個「政策」:儘可能減少社會活動,把更多的時間奉獻給寺院。


 


他把這稱之為:守土。


 


我很不恭敬的說:「將軍才守土,你是和尚,守土幹什麼?」沒想到,他反駁道:「和尚也是將軍啊!要跟煩惱作戰!」


 


在大和尚為我授皈依時,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皈依、學佛之後會是對自己生命資源的一次重組。隨著學佛的日子漸漸長了,我越來越能夠體會這句話的深刻內涵。


 


因為在一套新的價值體系之下,自己對外界人、事、物的看法都有一些新的觀察視角。


 


有一次,我因為和一位朋友由於基督教的問題起了爭執,大和尚嚴厲地批評了我的二元對抗的攻擊性。


 


他說:宗教情操,不要著急。你自己可以一直探索思考。不要認為他比你進步了,或者你比他落後了。如果立足於中國文化生態的角度來講,信仰這個問題,我認為大家都要去面對,都需要思考探索。


 


「那麼,通過對信仰的探索過程,最後你成了什麼『徒』呢?我是開放的,你成為一個佛教徒很好,但你要是成為一個偏執的佛教徒不一定就好。偏執也是正常的,大家都有這麼一個過程,包括我在內,都要慢慢從偏到正。




如果你沒有成為一個什麼『徒』,但在中國文化的生態中,你把佛教講的那些生命的問題:終級關懷、精神支柱、生活意義等真實地解決了,那我肯定不會硬去拉你來變成佛教徒。」


 


有時候,我也會與大和尚探討管理問題,因為他作為寺院的住持,事務性的工作也是很繁忙的,一忙得厲害了,他就自嘲自己像個總經理。


 


有一次喝茶時我隨口說了一句企業管理中講究管理的閉環,大和尚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很認真地問我,這是什麼意思?


 


我就大概的說了一下PDCA的管理循環,沒想到,他馬上說:「嗯,有點意思。其實我們出家人也要講閉環,是心的閉環:管理者講任務,出家人講發心,那就要在做事之後回歸本心,回到自己的初發心,實現心性的閉環,這樣做事就不再以好壞、成敗來作為唯一標準了。其實人時時刻刻都可以在做工夫、在修行,關鍵是心念系在什麼地方。」




「你們管理學講人力資源,我們修行者要講心力資源,把信力、願力等等心的力量當做資源來管理。歸根結底,人力資源就是心力資源。管理就是要把人們從心力交瘁變成心力充沛。」


 


說到決策,大和尚有一次說:「你一定要把所學運用到做事中去,要把所學和做事聯繫起來。而做事的話,經驗、體驗很重要,在決定之前一定要跨出自己的圈子多聽聽意見,同時一定要知道,世界上沒有百分百的圓,也沒有百分百的直線,都是有偏差的,因此要預見、包容、適應這種情況。」


 


而他聽說我的公司正在改製成為合伙人制時,對我說了一句話,讓我慢慢體會至今:


 


合作,最重要的一關是 —— 學會放棄。


 


輸贏、對錯、是非,如果能夠超越這些、容納這些,人就會圓融起來。學佛4年後,我為自己寫下了這樣一句話:「與自己和解,對世界示好。」我的確重整了我的生命資源,特別是人際關係資源,與身邊的眾生相處更加柔和圓通。


 


在對「放棄」的修習中,逐漸體會到「捨得」二字的真意。這種變化,令我完成了對公司機制的改造,作為一個當年獨立出資的創始人,我終於把自己降為一個不控股的股東,與另外四個更優秀的人一起,將這家公司打造成一個合夥制的公司。


 


而我們的合伙人關係,在企業界也是極穩定、最美好的傳說之一。


 


不只一位企業家告訴我說:我之所以選擇與你們合作,就是因為,我太羨慕你的團隊了,我想,如果與你們合作的話,有這樣一個充滿正能量的團隊在我面前,可以讓我對人與人之間的合作關係更加樂觀。


 


三年前,大和尚突然宣布閉關,一想到很長時間見不到他,我急得哭了。他給我留下的重要修行法門是:


 


「你的功夫最淺之處在定。修定力,每天要有一個時間留給自己獨處,跟自己在一起。所謂的獨處就是說,真正的讓你的思想、感情獨立,不依賴於什麼東西。總之,我們現在是越來越複雜 —— 教育越來越複雜,生活越來越複雜,人際關係越來越複雜,互相之間的聯繫也越來越複雜,因此專註也需要訓練。可以在生活中訓練,也可以在事業中。比如,你選擇一個事業不要總是換,做一個就一直做下去,總會讓你走出一條路來。」


 


整整分別了三年,2013年春天,我們師徒在北京重逢。他沉默地觀察我良久,為我開示:只有把「二元對抗」的機制從根本上打破,才能得到解脫。


 


心性如野馬,是需要調伏的,調伏我們的因緣有很多,但不同的人、不同的因緣,所達到的調伏深度是不同的。


 


大和尚的傳燈之緣,令我有機會用信仰調伏自己。從爭強好勝到持中守庸,在世俗生活之外,大和尚的這一盞燈,為我開啟了一個純粹的精神世界,讓我可以從中覺察有限、窺見無限。




讓我可以從熟悉、嘈雜的商業活動中,經常升起出離心,伸頭到另外一個世界裡呼吸幾口純凈的新鮮空氣。


 


我的世界,因此而完整豐滿。


 


現在我的簽名是「時時可死,步步求生,縱橫四海,心無掛礙」。因為此生我已經了無遺憾。


 


我曾經為自己寫過墓志銘:「

這裡橫躺著的,是一個因為好運氣而橫行了一輩子的人。


 


我常常想,如果我錯過了任何一位傳燈者,那麼,我會是誰?


 





如果你是認真讀到這裡,恭喜你。




如果這稿子,你只讀一遍,虧了。




* 本文來源:公眾號 @粥左羅(ID:fangdushe520),作者粥左羅,前創業邦雜誌新媒體運營經理,插坐學院副總裁,首席新媒體講師。一年寫100篇乾貨,服務50萬互聯網人,汲取向上的力量,逃逸平庸的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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