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庄忽諧,亦文亦史」:看陳寅恪如何發揮創新精神?
陳寅恪是有創造性的史學家,既然對小說文體有如此清晰的認識,那麼他會不會在自己的史學著作中嘗試文體創新呢?我認為有這種可能。陳寅恪認為,唐代古文運動巨子,雖以古文試作小說而能成功,但後來的公式文字,六朝以降,還是以駢體為正宗。可見文體變革之難。陳寅恪說:「惟就改革當時公式文字一端言,則昌黎失敗,而微之成功,可無疑也。」這個判斷說明陳寅恪對小說文體適於產生更大的影響作出過自己的考慮。陳寅恪以為,古往今來,有創造性的作家總是在追求文體的變革。他曾指出,白居易的新樂府,雖然仍用毛詩、樂府古詩及杜詩體制改進當時的民間流行歌謠,實與貞元元和時代古文運動巨子如韓愈、元稹以太史公書、左氏春秋之文體試作《毛穎傳》《石鼎聯句詩序》《鶯鶯傳》等小說傳奇,其所持的旨意及所用的方法適相符同。差異處,僅是一在文備眾體小說之範圍,一在純粹詩歌之領域。陳寅恪認為,白居易的新樂府,實是擴充當時古文運動而推及詩歌,白居易的追求是「以改良當日民間口頭流行之俗曲為職志,與陳李輩之改革齊梁以來士大夫紙上摹寫之詩句為標榜者大相懸殊。其價值及影響或更較為高遠也。此為吾國中古文學史上一大問題,即『古文運動』本由以『古文』試作小說而成功之一事」。陳寅恪的觀察是「古文家以古文試作小說而能成功」,實因為「古文乃最宜作小說」。
陳寅恪
陳寅恪晚年撰寫的《柳如是別傳》,一向被認為是陳寅恪晚年最重要的學術著作。但該書在文體上的變革似沒有引起過研究者的特別注意。該書與一般的學術著作不同,明顯特點是在著作中大量夾入陳寅恪自己的舊詩,而考證錢柳詩,時時不忘夾敘自己的經歷和抒發自己的情感;甚至有些筆墨,我們可以判斷為是陳寅恪以小說筆法虛構的細節,這可能就是陳寅恪自己所說的「忽庄忽諧,亦文亦史」。
白居易
陳寅恪元白詩研究中一個持續的判斷是建立在「文備眾體」,非此不足以顯示「史才、詩筆、議論」。《柳如是別傳》恰是這個思想延續的結果。陳寅恪說:「唐人小說例以二人合成之。一人用散文作傳,一人以歌行詠其事。如陳鴻作長恨歌傳,白居易作長恨歌。元稹作鶯鶯傳,李紳作鶯鶯歌。白行簡作李娃傳,元稹作李娃行。白行簡作崔徽傳,元稹作崔徽歌。此唐代小說體例之原則也。」以陳寅恪研究元白詩時的心理推測,我們可以認為《柳如是別傳》的文體正是陳寅恪「史才、詩筆、議論」三者合一的集中體現。「忽庄忽諧,亦文亦史」,中的「庄」是考證,「諧」是小說,「文」是自己的詩,「史」即是「議論」。
元稹
廣東人民出版社委託宣傳
( 謝 泳:《當代學人精品:謝泳卷》,廣東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 )
( 編輯:南京師範大學中國史碩士研究生 謝敏 )
季我努學社青年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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