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3年，在身邊僅有的一隻狗的陪伴下，徐渭死了，死時床上連席子都沒有，只凌亂鋪了幾把乾草。

17年後，在義大利羅馬的一個港口，卡拉瓦喬一個人病死在海灘上，沒人知道他是誰，也沒人記下他死後被埋在了哪裡。

徐渭和卡拉瓦喬，同樣生活在16世紀的兩個天才畫家。從徐渭開始，中國有了潑墨大寫意，吳昌碩對他佩服到五體投地，鄭板橋、齊白石甘願當他「門下走狗」。

徐渭《雜花圖》局部

卡拉瓦喬開啟了巴洛克藝術風格和現代繪畫，被譽為文藝復興最後一位大師，與文藝復興三傑之一的拉斐爾一起印在義大利的貨幣上。

卡拉瓦喬《基督下葬》

除了結局同樣凄慘之外，這兩位藝術大師還有一個不太為人所知的相似之處，都是殺人犯。

徐渭：自殺成功率0%，殺妻成功率100%

毫無疑問徐渭是個才子，六歲讀書，九歲能文，十歲成為遠近聞名的神童，二十歲考中秀才。但好運到這裡好像就用盡了，接下來等待他的都是失意和打擊。

先是家產被地痞無賴霸佔，一窮二白之時妻子生病去世。再是最引以為傲的才學反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嘴巴，文學、戲曲、書法、繪畫無一不精的他，唯獨過不了科舉這關，連考八次不中。

徐渭《行草書詩》

好不容易38歲時被奮戰在抗倭前線的胡大人看重，給人做了幕僚，並出謀劃策打了幾場勝仗。可沒多久這位胡大人就受大奸臣嚴嵩倒台的牽連，死在獄中。連番打擊之下，徐渭綳到極致的神經終於斷了，自己準備好棺材、寫好墓志銘，打定主意要自殺。

徐渭《驢背吟詩圖》

徐渭自殺這段經歷，簡直和他的才華一樣著名。首先，自殺的方式極為瘋狂、殘忍和血腥，跟他相比，梵高割下自己的耳朵送給高更的行為根本不值一提。

一隻耳朵的梵高

徐渭自殺的方法包括但不限於用斧頭狠狠地敲腦袋，拿大鐵釘插進耳朵里，以及用鎚子砸碎自己的蛋蛋……

神奇的是，在這樣的摧殘下，徐渭仍然沒死成。這也就造成了他自殺經歷的第二個著名之處，自殺9次，9次都活了下來，生命力之頑強令人驚嘆。雖然自殺的成功率是0，但徐渭殺人的成功率卻是100%。

當時精神已經有些失常的徐渭總覺得老婆（繼室）背著自己偷人，終於有一次被他抓了個現行，當場就持刀把姦夫淫婦給解決了。可等那陣癲狂過去之後才發現，偷人什麼的都是幻覺，真正被殺的只有老婆一個人。

徐渭《黃甲圖》

因為這段殺妻案，徐渭蹲了7年大牢，萬曆皇帝登基大赦天下時才被放了出來。當時，徐渭已經53歲，又老又窮，只能以賣畫為生，倒是在繪畫上愈加精進，留下不少為後世膜拜的絕品。20年後，徐渭去世。

徐渭《水墨牡丹圖》

卡拉瓦喬：鬥毆不止，懺悔不息

卡拉瓦喬去世那一年（1610年），畫了下面這幅《手提歌利亞頭的大衛》。

卡拉瓦喬《手提歌利亞頭的大衛》

乍一看除了畫面有點血腥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還是卡拉瓦喬一貫喜歡用的「明暗對照法」，背景一片漆黑，光線都集中在人物身上。但仔細看右下角被人提在手中的人頭，覺不覺得有點眼熟？

沒錯，這就是卡拉瓦喬本人的臉。他為什麼要畫一幅自己被斬首的畫呢？故事得從18年前的羅馬開始說起。1592年，21歲的天才卡拉瓦喬隻身來到羅馬，憑藉一幅《紙牌作弊老手》獲得了紅衣主教的青眼。

卡拉瓦喬《紙牌作弊老手》，1594年

此後，在為天主教創作宗教題材畫作的過程中，卡拉瓦喬又奠定了他史無前例的創作風格，光源對比強烈的「明暗對照法」，和從現實場景取材的「現實主義」。

卡拉瓦喬《聖馬太蒙召》，1599—1600年

這讓他的畫作真實到「讓不信教的人都開始相信神明」，一時間，卡拉瓦喬成了羅馬最炙手可熱的畫家。於是，卡拉瓦喬開始「飄」了，他在《聖母之死》中，直接用屍體做模特，把本來只是進入天堂的聖母瑪利亞畫成了個真死人。

卡拉瓦喬《聖母之死》，1605—1606年

可想而知，這幅畫被教會拒收了。可當了十幾年天才的卡拉瓦喬接受不了這個結果，他大發脾氣，頻繁的打架鬥毆，終於有一天惹出了大亂子——殺了羅馬當地著名的劍客（可見身手不錯）。

殺人償命，卡拉瓦喬被判處死刑，雖然憑藉多年經營的關係網逃離了羅馬。但背著逃犯的身份畢竟不安全，於是卡拉瓦喬給一個地方武裝（騎士團）的老大畫了一幅肖像，成功洗白，成為了一名騎士。

卡拉瓦喬《阿羅夫·德·維格納科特及侍從的畫像》，1608年

不過內心裡卡拉瓦喬對於殺人這事還是有深深的負罪感的，因為在同一年他還畫了《被斬首的施洗者聖約翰》，畫中他希望能用施洗者的鮮血為自己洗去罪行。

《被斬首的施洗者聖約翰》是卡拉瓦喬唯一一幅署名作品

懺悔是真的，管不住自己也是真的，沒過多久卡拉瓦喬故態復萌，這次他打傷了騎士團的上級領導。再次踏上逃亡之路後，他畫了前面提到的那幅將自己斬首的畫，以此祈求寬恕。

好消息是，教會寬恕了他准許他回到羅馬。壞消息是，他錯過了回羅馬的船，一個人死在了海灘上。

這兩位悲慘的結局算不算為自己的曾經贖罪萃花不知道，但必須說，因為結局足夠悲慘，讓我在了解上面兩段歷史的時候仍然能正視他們的藝術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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