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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梅:《金瓶梅》里有俠氣的女子!

原標題:春梅:《金瓶梅》里有俠氣的女子!


在中國古代社會,丫鬟奴婢向來是沒有人身自由的,她們不能憐逆主子的意志,奴顏婢膝,更不許有絲毫的反抗。否則,等待她們的便是主子的打罵、處罰、典賣,甚至會丟掉性命。


然而《金瓶梅》里身為丫鬟的春梅卻不像一般奴婢那樣低眉順眼,逆來順受,一味地巴結主子,有時連吳月娘也不放在眼裡,甚至敢於向西門慶使性子。潘金蓮就曾宣揚春梅誰都不怕,包括西門慶在內,「著緊把他爹扛的眼直直的」。


出身低微而又不甘人下,春梅的志向在第二十九回「吳神仙貴賤相人」中有著生動地描繪。吳神仙在給西門慶的六個妻妾和西門大姐相完面後,又相了春梅的面,說她:


「此位小姐五官端正,骨格清奇。發細眉濃,享性要強;神急眼圓,為人急燥。山根不斷,必得貴夫而生子;兩額朝拱,主早年必戴珠冠。行步若飛仙,聲響神清,必益夫而得祿,三九定然封贈。」


六個妻妾的命運竟沒有一個比得上身為丫鬟的春梅。對此,吳月娘和西門慶甚是不信,不信這個僅值十六兩銀子的丫頭能有做夫人的好運。也難怪他們不信,在等級制度森嚴的封建社會,婚姻上更是講究門當戶對,一個出身低賤的丫鬟又怎麼可能「得貴夫」、「戴珠冠」、「受封贈」。


哪知春梅卻對吳月娘的話非常不滿,忿忿不平地對西門慶說:「常言道: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從來旋的不圓砍的圓。各人裙帶上衣食,怎麼料得定。莫不長遠只在你家做奴才罷。」


言為心聲,這句話反映出春梅對自己受壓迫的奴婢地位的不滿。要知道這番話的對象是西門慶,一個丫鬟敢用如此張狂的語言向西門慶表達出你家的富貴也並非永遠不變的意思,真可謂是對封建等級秩序和制度的質疑、挑釁。


西門慶對春梅的話只是笑答:「小油嘴兒,自胡亂!你若到明日有了娃兒,就替你上了頭。」實際上西門慶也沒有弄懂春梅這番話的含義。他的眼光也只放在自家大門之內,以為春梅只是氣不過,亂說一通,只是想爭取做西門家的小妾,因此用「上頭」來安慰她。不以奴婢自期,對西門慶充滿挑釁的質問,對自己將來以丫鬟之身貴為夫人的自信,包孕著春梅對主尊奴卑禮教的蔑視。


春梅的矜持自傲表現為對個體人格尊嚴的追求和維護,沒有一般丫鬟奴婢自輕自賤的心理。小說第二十二回「春梅正色罵李銘」中寫到:


「麗春院幫嫖助興的男歌伎李銘,在西門府中教四大丫頭彈唱。因喝醉了酒,借教琵琶之機,捻了春梅的手。登時,春梅怪叫起來,罵道:好賊王八!你怎的捻我的手,調戲我?賊少死的王八,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哩!一日好酒好肉,越發養活的那王八靈聖兒出來了,平白捻我手的來了。賊王八,你錯下這個鍬撅了,你問聲兒去。我手裡你來弄鬼,等來家等我說了,把你這賊王八一條棍攆得離門離戶。沒你這王八,學不成唱了?愁半司三院尋不出王八來,撅臭了你這王八了!」



春梅這一連串的王八罵得李銘落荒而逃,真是大快人心。再看小說第七十五回「春梅毀罵申二姐」一節。春梅大罵不肯唱曲給她聽的申二姐道:


「你怎麼對著小廝說我,哪裡又鑽出個大姑娘來了,稀罕她,也敢來叫我!你是什麼總兵娘子,不敢叫你?俺們在那毛里夾著來,是你抬舉起來,如今從新鑽出來了?你無非只是個走千門、萬家戶、賊狗攘的瞎淫婦!」

申二姐本是吳月娘的座上客,自然只聽主子的差遣。春梅一個丫鬟也想使出主子的模樣來,自然碰了軟釘子,受了申二姐的嘲弄。可是春梅卻「三屍神暴跳,五臟氣衝天」,把申二姐罵得哭哭啼啼而回。


春梅的這兩次大罵追根究底是為實現自我價值而戰。罵李銘,不顧及二夫人李嬌兒生氣;罵申二姐,不怕家主婆吳月娘責罰,使得春梅矜持自傲的形象躍然紙上。


「傲」的種類有很多。以權傲,妄自尊大,目中無人;以勢傲,狐假虎威,裝腔作勢;以財傲,利欲熏心,銅臭滿身;以才傲,淺薄無知,虛妄炫耀;以色傲,無知無識,短暫易逝。而春梅作為處於社會最底層的「卑賤之人」,無財、無權、無勢,僅有「才」、「色」隨身,但其「傲」也並非由此而來。春梅的「傲」起於她對自己地位和社會的不屈從,不僅是向命運的抗爭,社會的反抗,更是對個體人格尊嚴的維護。


春梅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一方面表現在她對潘金蓮的恩義不絕上。不論是她在媒婆家受難時,還是在守備府享福時,都時刻惦念著潘金蓮。她與潘金蓮既是主僕關係,又是西門府妻妾鬥爭中相依為命的家人,更是風月場中的摯友。西門慶死後,吳月娘典賣了春梅。春梅在臨別時,對滿眼落淚的金蓮說道:

「娘,你哭怎的?奴去了,你耐心兒過,體要思慮壞了。你思慮出病來,沒人知你疼熱的。」



從這情深意切的勸語中不難看出春梅對金蓮的情義。即使在春梅貴為守備夫人後,也經常記掛著金蓮。聽到金蓮在王婆家轉賣時,就想方設法救金蓮出火坑,啼哭著對守備訴說:


「俺娘兒兩個在一處廝守這幾年,他大氣兒不曾呵著我,把我當親女兒一般看承。自知拆散開了,不想今日他也出來了。你若肯娶將他來,俺娘兒們還在一處過好口子。」


當得知金蓮被武松殺死五人埋藏時,又是春梅越不過娘兒們的情誼,擔著風險和罵名兒,出錢差人買棺材,埋在了永福寺的白楊樹下,並且逢年過節去燒紙上墳。


另一方面,春梅的重情還表現在對西門家的眷戀之情。這一點從春梅對待昔日讓她罄身而出的吳月娘的態度就可以看出。小說第八十九回中,西門慶死後的第二年清明節,春梅去永福寺為潘金蓮上墳,巧遇了為西門慶上墳的吳月娘、孟玉樓等人。



吳月娘知道如此風光之人竟是當日自己府中的小丫鬟,不好意思出來相見。她擔心當年自己對春梅那麼絕情,害怕春梅會對自己睚眥必報。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春梅一見便道:『原來是二位娘與大妗子。』於是讓大妗子轉上,花枝招展磕下頭去。」待到月娘、玉樓要還禮時,春梅不但扶起他們,還磕了四個頭。更是從自己頭上拔下一對銀簪,插在孝哥兒的帽子上。


小說第九十五回中,平安兒偷走了當鋪的金銀被吳典恩抓到,吳典恩以此敲詐月娘,並冤枉她與玳安有姦情。在吳月娘走投無路之時,又是託了春梅的人情,才化險為夷。玳安奉月娘之命,送禮答謝春梅時,春梅還關心地詢問:「你奶奶哥兒好么?」


以春梅的個性和對待與她結怨的孫雪娥的態度來看,這著實奇怪。其實也不難理解,尊重吳月娘,關懷孝哥兒,即是關心西門慶;而關心懷念死去的西門慶,即是對自己過去那段難忘人生的緬懷。



這一點從小說第九十六回「春梅遊玩舊家池館」中也有所體現,畢竟那裡存著春梅抗爭命運的痕迹。她想要和金蓮同睡過的床,卻發現已經是床去室空,春梅「那星眼中由不的酸酸的」。這絕不是矯情造作,而是春梅內心悲傷的真情流露。


此外,小說中的春梅高傲潑辣,這一點看似與潘金蓮有些相近。然而究其根本,兩人的潑辣背後卻是大相徑庭,春梅是相當的獨立堅強。


小說第七十五回中,西門慶要去如意兒那邊歇夜,潘金蓮百般吃醋,還不許西門慶和如意兒閑聊。春梅卻勸潘金蓮說由著西門慶找如意兒,不要耽誤咱們兩人下棋。


另在小說第八十二回中,她更是懂得在頭伏口要用「鳳仙花」來染指甲,並主動去前面大院子尋了一些來與潘金蓮用。這兩段看似閑筆的描述,卻向我們展示了一個擁有精神生活情趣的春梅。對此,繡像本評點者批曰:「春梅頗有情興。」更難能可貴的是「這種情興,是一種與取魅於男人全不相干的生活情趣,是精神上獨立自足的表現」。



從這兩段描寫中我們可以看出春梅與金蓮的不同之處:金蓮的生活重心就是西門慶,西門慶要去別人房裡,她就心裡吃味;金蓮不知哪日是頭伏,也不知到哪裡才能找到鳳仙花,因為她從來就不關心這些。金蓮生命的美,必須和一個男人相互生髮才能顯現出來。


那麼春梅呢?在她眼裡下棋比西門慶的去留更重要;頭伏、鳳仙花也已經留心很久。她生命的美不用和任何人聯繫在一起,全憑自己對精神生活情趣的關注和追求。也正因此,在西門慶死後,金蓮就只能完全受制於吳月娘,潘姥姥的葬禮只因吳月娘的不許就托於陳經濟之手;而春梅面對吳月娘的典賣卻可以做到「一點兒眼淚也沒有」,說著「好女不穿嫁時衣」的硬氣話,「頭也不回,揚長決裂」地離開西門慶家。


來稿/王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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