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班張藝謀新戲《一秒鐘》，當技術控碰到黑科技，會帶來什麼新視野？
張藝謀導演新片《一秒鐘》正在敦煌拍攝中，該片由演員張譯主演，張藝謀、鄒靜之聯合編劇，趙小丁擔任攝影指導。講述了七十年代中期，沒趕上電影場次的張九聲與流浪兒小吉林因一場電影結下了不解之緣的故事。
《一秒鐘》開機照，左：攝影指導趙小丁、右：導演張藝謀
2001年，趙小丁擔任了張藝謀武俠電影《英雄》的攝影師，一起合作的還有攝影師杜可風。《英雄》將中國古典武俠的道義、瀟洒、東方美做到了一個無法踏越的境地……《英雄》之後，2003年，張藝謀導演的《十面埋伏》由趙小丁獨挑攝影的大梁。憑藉這部影片，他獲得了第39屆美國國家影評人協會獎最佳攝影，並提名第77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攝影。
從《英雄》開始，到《十面埋伏》、再到《滿城盡帶黃金甲》、《長城》、《影》，在磅礴的形式風格化大場景之外，結合更為的頂尖的攝影技術，在細節的呈現上也力求更顯精緻。在商業性鏡頭的積累上，趙小丁有著豐富的經驗，在影像特徵和風格樣式上，商業電影的鏡頭在技巧層面更強化視覺上的一些嘗試，展現方式也更為前衛和強烈。在商業來勢洶洶的浪潮中，兩人決然回頭，逆流而行，回歸藝術片的創作領域，拍攝《一秒鐘》。用一己電影情懷，回顧浪漫過往。
在趙小丁老師看來，攝影師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職能是：技術。「電影用影像的方式呈現，而攝影師作為技術部門，執行的任務就是把影像通過鏡頭作記錄。」在技術上，趙小丁老師一直保持在前列。《歸來》打造了國內第一部全4K流程的電影；《長城》與和好萊塢的團隊對接合作。到了《一秒鐘》，劇組出現了攝影機Sony CineAltaV和Lecia Thaila 系列定焦鏡頭。這套設備也是詹姆斯·卡梅隆導演拍攝《阿凡達》續集作品的同款機器。攝影機Sony CineAltaV在2017年9月份發布，一經發布，在攝影圈就引起了不小的震蕩。它搭載了新開發的36x24mm全畫幅成像器，能夠採用更淺的景深拍攝更富有創意的電影畫面；實現了拍攝畫幅的自由性，包括36mm 6K、Super 35mm 17:9與16:9以及Super 35mm變形寬銀幕等多種畫幅模式。因為全畫幅成像器和強大的鏡頭兼容性，讓很多電影人為這款機器著迷。
《一秒鐘》拍攝現場
當技術控碰到黑科技，會給我們帶來什麼新的視野展現？抱著這些問題，影視工業網也有機會前往《一秒鐘》的拍攝現場敦煌，專訪了攝影指導趙小丁。從《一秒鐘》的影像風格設定，到如何使用攝影機，以及選擇一款攝影機之後，他對機器進行哪些測試、搭配，趙小丁老師這次給我們聊了很多。
影視工業網：《一秒鐘》的想達到的影像風格是什麼？
趙小丁：《一秒鐘》的影像風格是「樸實」。電影的故事發生在70年代中後期，講述的是一個關於看電影的故事。張藝謀導演希望尊重當時的年代，所以在影像表達和畫面造型上都不會有明顯或過多外化的技巧。相對來說，是比較客觀、冷靜、樸實的記錄方法，非常冷靜的去記錄故事和人物。
所以，這部電影里固定鏡頭會多一點。在需要表現人物主觀視線時，才會使用肩扛拍攝，更多時候是使用三腳架。在色調上，我們也要達到能夠真實反應當時年代的顏色設置。到了後期可能會在DI階段，對紅色和綠色進行適當保留，其他顏色都會進行消色處理。因為紅色是一種革命概念的外化表現，而綠色是軍裝的顏色。當然，DI階段的所有動作，也是按照我們前期設定好的思路進行色彩調整和梳理，從而達到符合那個年代特徵的顏色。
影視工業網：開拍前您對攝影機進行了哪些測試？測試結果對拍攝和機器選擇有什麼影響？
趙小丁：開拍前測試是拍電影的一個必要程序，拍攝不同題材的故事，所要呈現的影調、色彩都不一樣，所以對攝影機的需求也不一樣，這個測試可以讓攝影師充分了解攝影機。在測試的時候，我們會注重4大指標重點測試，分別是：寬容度、感光度、色域空間和解析度。這個4個指標的綜合表現力，決定了攝影機實際拍攝的性能。
CineAltaV測試片
我們在測試CineAltaV攝影機的時候，比較偏重實戰性，並把測試拍成了一個小的短片。這種實戰性的測試，對攝影機的實用性，以及在實際拍攝中的表現更有判斷意義。最終，CineAltaV測試出來的感覺很不錯，從影像直觀感受來講，CineAltaV有很多優點。我一直比較喜歡索尼的色域空間，CineAltaV在這方面仍保持了優勢，無論是顏色還原，還是寬容度都有絕對優勢。在一些環境和顏色比較複雜的被攝空間里，當機器有了好的色彩寬容度，它對於電影顏色的還原和後期DI環節，都會帶來很多便利。在此基礎上，CineAltaV在技術層面上又拓展了一些空間和可能性。全畫幅的設計，為影像在景深方面帶來很多優點。另外，針對CineAltaV主打的高感光度設計，我們也注重進行了測試，它的暗部噪波表現很好。這個功能在《一秒鐘》的拍攝上也發揮了很重要的作用，讓我們可以儘可能的減少使用燈光器材。
《一秒鐘》這部電影，有大量放映電影的戲份，所以很多時候拍攝都處在一個非常暗的環境下。如果在影院里仔細觀察銀幕光線的投射，其實是可以看到它有很多細微的明暗變化。但是這種細微的變化，非常弱，一般攝影機的感光度是無法正常記錄的。而《一秒鐘》是一個有生活質感的電影，如果機器的感光度達不到拍攝要求，拍攝現場就需要利用打光來模擬真實光源的質感，不能採用其他光源設計，否則就違背了電影的影像風格。CineAltaV現已固件升級到雙原生ISO，其高感光度可達到ISO2500，這讓我們在拍攝《一秒鐘》時充分感受到了它的優點。它讓我們減少了人為打光，從而不會破壞原始的感覺，讓影像的內容和質感都非常鮮活且富有生命力。
《一秒鐘》拍攝現場
影視工業網：為了配合這種的「樸實」的影像風格，您選擇搭配什麼鏡頭，畫面拍攝幾K？
趙小丁：因為CineAltaV是全畫幅攝影機，所以，首先我們要選擇與像場匹配的鏡頭。現在鏡頭的廠家跟進速度非常快，像庫克、萊卡、蔡司，他們都陸續推出了支持全畫幅的鏡頭。我們這次選擇的是萊卡，萊卡在過去是生產照相機鏡頭的老牌企業，它給我的感覺是，所拍攝的畫面會呈現出比較復古的影調，非常適合這部電影故事的題材。
只要有條件，我們就會拍攝6K，盡量獲得高質量的畫面。而且，只有拍6K，才能把感光面積用足，達到大畫幅的視角和景深。同樣，將原始素材進行4K、6K的記錄，也是為了給將來DCP製作預留一個很好的物料基礎，並在後期發行階段，可以做各種不同版本的DCP拷貝。當然，使用變焦鏡頭拍攝全畫幅難度很大，比如變焦鏡頭在大像場的邊緣部分要做到沒有畸變，以及保持和像場中心一樣的解析度都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所以支持全畫幅的變焦鏡頭，目前還沒有做到像定焦鏡頭一樣完美的匹配。而因為劇情需要，我們也會使用長焦距鏡頭拍攝，去追拍或抓拍一些演員的近景。這種時候我們會使用普通超35mm變焦鏡頭，同時把解析度設置改為4K。
影視工業網：全畫幅對你有沒有一些不同的體驗？
趙小丁：全畫幅有一個好處，在相同焦距的透視關係和畸變程度上，可以取得比傳統35mm畫幅更大的視野。我們可以用40mm 或者 50mm 焦距來拍攝，但畫面會取得相當於傳統 35mm 畫幅 20mm 或 25mm 的視野。這樣做，可以在汲取一個寬廣視野的同時，避免廣角帶來的誇張透視跟畸變感，使畫面得到了雙重保證，它做到了原來超35mm 很難兼顧到的一點。不僅如此，因為噪點、動態範圍和像素點的大小息息相關，當畫幅大了，放更多像素的同時也保證了高畫質的成像質量。
《一秒鐘》拍攝現場
影視工業網：使用CineAltaV高感光以及在沙漠拍攝，對您來說，在布光上會有變化嗎？
趙小丁：使用CineAltaV攝影機，首先帶來的最大便利就是可以減少拍攝用燈，讓我們可以利用自然光效去拍攝。在電影里，有段房間內的戲，我們只用了一個40瓦的鎢絲燈泡，但是拍攝出來的質感非常棒。因為使用CineAltaV的高感光ISO2500，我們就可以不再通過打光的方式來模擬這隻燈泡的質感，因為在很多時候模擬是很難達到真實自然光線效果帶來的質感。《一秒鐘》是一個有生活質感的電影，人物所居住的住所只有燈泡，自從有了CineAltaV這種高感光度的攝影機，它可記錄到真實燈泡發光之後形成的照明效果，這就減少了用燈，這帶來的是現場工作上的簡便。
沙漠場景的光線變化非常豐富，在不同光線條件下，用光、用攝影機去刻畫環境，都可以帶來不同的感覺。在順光沒有陰影的時候去拍攝沙漠，會給人帶來一種在炎炎烈日下，無處可藏的窒息感。相反，在一個午後或側逆光的情況下，就可以看到沙漠中陰影起伏的變化。比如我們電影開篇，一個人在沙漠中行走，帶來就是漫無邊際，永遠走不出沙漠的感覺，所以這次電影里會出現各種不同光線和環境的設計。
影視工業網：因為CineAltaV有15檔的動態範圍，這為拍攝有沒有帶來便利？
趙小丁： CineAltaV有15檔的動態範圍，這個15檔的概念是什麼呢？就是在我們生活中的場景和一些普通光線條件下拍攝，這個寬容度都能夠涵蓋到。除非要拍攝一些特殊的逆光或亮度值很大，以及極大反差的特殊光效畫面，否則15檔的寬容度，已經很接近人眼睛所看到、能接受的光反差條件。
如今數字攝影機做到這麼好的性能，它在影像表現力的技術層面和理論層面其實都已經超越膠片攝影機。有一些導演和攝影對膠片還有一種懷舊情節，他們懷念過去膠片年代所帶來的感覺。從數字攝影機誕生開始，它的感光曲線和設計理念都在跟隨著膠片的成像理論和概念而變化，但是數字攝影機也在不斷的突破極限和瓶頸，變得越來越強大。歷史的車輪就是不可阻擋的，我們要面對這個時代，還要迎接未來。這種變化是自然的，我們也希望未來會有更多更好的新科技、新技術，讓我們的電影產業變的越來越好。
《一秒鐘》拍攝現場
影視工業網：您是否用到索Sony CineAltaV 攝影機中的內置8檔ND這個功能？
趙小丁：通常，數字攝影機的推薦感光度不會低於ISO500，而CineAltaV是一個高靈敏度的攝影機，我們在外景拍攝的時候，一般都會加上ND。CineAltaV是內置ND，它的檔數比較多，有ND.3、ND.6、 ND.9、 ND1.2、 ND1.5、 ND1.8、 ND2.1、 ND2.4，對光孔的固定很有幫助，為這次拍攝帶來諸多便利。比如有時我們需要根據景深的要求，增加一點ND，同時把光圈放大，這樣會獲得更淺的景深，在操作上很靈活。過去，是在鏡頭前面加ND，其實很麻煩，會耽誤很多時間，另外在清潔上也很麻煩。這個8檔的設置選擇上也會比較多。
影視工業網：對您來說，怎麼和DIT合作呢？
趙小丁：攝影師和DIT工程師的合作至關重要，DIT現在承載了很多功能，比如拍攝前的流程測試，攝影機菜單的設置，拍攝文件的格式，以及在拍攝現場、後期的工作流程和數據備份，還有轉碼、拷貝等整個過程對DIT來說都非常關鍵。它承擔了過去膠片洗印廠的職能，同時，它又多了在現場技術環節的監控工作。
我們在現場，DIT部門會錄製一個代理文件，給到現場剪輯進行粗剪。同時，我也會要求他們在現場技術層面上進行監控，比如觀察是否有穿幫、焦點等等，技術層面的事情。例如我們拍攝夜景，他們就要查看素材上是否出現了噪波，這都需要DIT在現場進行檢測和管理。
影視工業網：如今技術的換代非常快，您認為這些科技的創新，為行業帶來了什麼？
趙小丁：電影工業和電影科技伴隨著整個電影產業的成長，而新技術和新攝影機的出現，其實都是依託在過去原有設備的基礎上。然後，經過攝影師在實際拍攝中不斷試錯和提出需求，從而帶來產品更新換代和升級。所以，這些新的技術，也是電影產業向前發展不可或缺的環節。
所以，我建議攝影師一定要關注新的機器。新東西的出現，一定有它的合理性和必要性。一款器材的出現，它在科研和成本上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和人力成本，它的出現都是經過認真設計的。所以，攝影師應該看看新的科技出現之後，它在哪些方面進行了改進和提高，然後去思考這些變化可以對我們的創作帶來什麼便利。
《一秒鐘》拍攝現場
本次助力張藝謀導演新作《一秒鐘》的霍爾果斯華文先力文化傳媒公司，與火焰山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同隸屬於華文映像租賃集團。
華文先力團隊由120位高素質成員組成，擁有20餘年業內經驗，團隊成立至今從未停止學習的腳步，始終緊跟影視發展步伐，具備規範的後勤維護、優秀的燈光管理技術，及專業的攝影、移動操作技術。
與張藝謀導演的合作緣分更可追溯到1999年上映的電影《有話好好說》、《我的父親母親》、《一個都不能少》等，之後的二十年內持續為張導一系列優秀作品提供了器材設備和技術服務。張藝謀導演即將上映影片《影》也由華文先力團隊提供器材設備和技術服務支持。
華文先力團隊是中國最大的高端影視器材租賃團隊之一，成立的二十多年內與多位國內外知名製片人、導演、攝影師、燈光師、機械師等保持著友好的長期合作關係，參與了許多國內外優秀的影視作品的拍攝工。如：陳凱歌導演的《霸王別姬》、《妖貓傳》等；馮小剛導演的《一聲嘆息》、《芳華》等；吳宇森導演的《赤壁（上）》、《赤壁（下）》、《太平輪（上）》、《太平輪·彼岸》等；管虎導演的《老炮兒》（2015）等；姜文導演的《鬼子來了》、《讓子彈飛》等；李安導演的《色戒》等；賈樟柯導演的《三峽好人》、《江湖兒女》（未上映）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