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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知青精神病院

曾經的他們積極響應國家號召,懷著報效祖國的決心來到北大荒。他們經歷了數十年的一波波政治運動,經受了心理的衝擊和命運的起伏。如今這些異鄉的老人們目光靜滯,靠最簡單的情感互相陪伴著走完最後一程。

攝影/南方都市報 孫俊彬 編輯/續延吉

在大眾印象中,「上山下鄉」、「北大荒」都屬於塵封的歷史,但在黑龍江佳木斯的「北大荒知青安養中心」,至今仍住著50多位南腔北調的老知青,大多年過花甲的他們都患有精神病。當年席捲全國的運動將他們送到北大荒,運動終結後的歷史回潮卻沒有將他們帶回家鄉。曾經的超負荷勞動和精神創傷徹底改變了他們的人生軌跡,在這所專為他們開設的安養中心,他們彼此陪伴,卻又相顧無言。2008年12月,農墾總局出資在佳木斯市郊建設的北大荒知青安養中心(黑龍江農墾第二醫院知青科)落成。隨即,中心陸續接收了50多名北大荒知青精神病患者,其中的許多人已經到了古稀之年。他們大都是在半個世紀前為了響應上山下鄉運動而來到北大荒。

當年的上山下鄉運動是人類現代歷史上罕見的從城市到鄉村的人口大遷移。全國城市居民家庭中,幾乎沒有一家不和「知青」下鄉聯繫在一起。當年的這些知青們豪情萬丈,而現在這些曾經的壯志青年卻目光靜滯,每天定量的鎮定劑讓他們平靜遲緩。圖為精神病院里的每個藥瓶上插著他們的名字,當護士點名的時候過來拿葯,這種方式和集體勞作時的點名頗為相似。他們的醫藥費則來自知青們各自的醫保

因為開墾北大荒的生活艱苦,部分人因承受不住各方面壓力而患上精神病。據北大荒知青安養中心精神科主任吳斌介紹,這些知青有的在政治上受到刺激的,有因為返城回不去的,也有不少因為感情問題。圖為一位老人在食堂獃獃地看著前方。

那時候,許多知青精神病患者並非沒有機會返城,疾病反而是生存的轉機(甚至當時有不少人借用他人尿液假病申請返程),家屬接收、戶籍問題(包括醫保問題)可能比返城申請書上的印章更為沉重。圖為每天10點半、下午4點半是午飯和晚飯時間。老人們會自覺排好隊,一個個去領飯。飯後5點半大部分人就上床休息。

據統計,留在北大荒的知青大約2萬人,這些人大多在這裡成家。而據黑龍江墾局殘聯2006年的調查統計,仍留守的知青精神病患者近300人。在安養中心的知青,過半已經跟家屬失去聯繫。圖為飯後大家都坐在這裡看電視,但很少聊天。他們也不說過去和未來的事,即使交流也只是簡單幾句話。這裡食堂同時也是老人們活動的主要場所。

佳木斯知青廣場豎著一個知青紀念碑,夜晚常常聚集著上千市民,他們跳著動作古怪的廣場舞,並被命名以「殭屍舞」。在知青科的活動室里,每天午睡起來後,醫院播放一種健身舞視頻,老知青也被集中在此跳健身舞以作鍛煉,可是大多數人只是簡單地繞著圈子,沒有人會伸手比劃比劃。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很難再接受這種新時代的東西,人們的記憶停留在「忠字舞」的年代。

他們的話依然帶有明顯的北京腔、上海腔、寧波腔等地方腔調,但更多時候他們卻都用最簡單的肢體語言維繫著聯繫。圖為兼患老年痴呆的老丁,82歲。在知青科,許多老人記憶已經變得破碎或者完全不想再提起。

安養中心對知青們的吸煙量有嚴格控制。對抽煙者一天只發3根煙,不能自己藏火。所以,飯後抽根煙對於老人們來說是一天難得的好時光。圖右為當年的新華農場33連知青沈曙光。

新華農場醫院院長陳立發70年代在新華農場當衛生員,他稱,當時精神病發病率高。1972年的新華農場33連有兩個精神病,而且經常形影不離。「他們倆一個叫小西瓜(沈曙光),一個叫大西瓜(惠西林),後者已經死了。兩人曾搭布住一個棚里,頭髮又長又亂。經常寫大字報貼在食堂,批判領導」,新華農場33連姜福海回憶說。如今住在安養中心的沈曙光一頭髮白的短髮,穿著格子褲黃襯衫,典型的北京人方臉,總是低著頭帶著詭異的眼光看人。沈曙光寫給農墾總局的信,信里說,「天津知青劉鐵路寫板報批判惠西林,說他是反革命政客···我受惠西林影響較深,但我的基礎則是超倍的繁重勞動,領導分配我燒水,以後又當鐵牛駕駛員,這兩項工作是十分勞累,但我沒有叫苦,得到的是傷感、孤單」。

徐福寶正給老丁穿褲子。醫院裡除了護士承擔看照病人的工作外每個房間也挑選了精神和身體狀況較好的人幫忙照顧其他病友。在杭州十二中讀書的徐福寶是1969年下鄉至黑龍江香蘭勞改農場(1953年由勞改所改成農場)。「我們家窮,當時聽說有錢賺,學校一動員,就去了」,徐福寶回憶說。

張東梅(右)稱自己才18歲。肥碩的她穿著背心,每天嘻嘻哈哈,她愛逗張慧穎玩,所以張東梅經常和她在一起。

圖為知青女科護士長張鳳英在為王金香老人餵食。在安養中心女科,62歲的王金香無論吃飯或者回房睡覺都要拉著天津知青安俊芹的手,有時會把頭靠在她肩膀上撒嬌,有時會抱怨吃飯沒叫她。而安俊芹其實比她小一歲。護士長張鳳英說,「很多人的記憶停留某個事情上,有些停留在十幾歲甚至童年時期」。

醫院為了鍛煉安養員的社會能力,鼓勵互助,除了日常清潔工作各有人值班,病房裡狀況較好的人需要照顧較差的和老者。48歲的知青女兒(紅軍後代)蒲春容來自857農場,她3年來一直照顧殘疾的老知青李美榮。

蒲春容給李美榮喂飯時,張冬梅走過啦張開嘴巴,蒲春榮給了她一勺,這些動作都顯得異常地自然。

北京女知青張慧穎因丈夫出軌,出現精神分裂,甚至一度流落街頭。家屬不肯接受,她再也沒有回到北京。圖為張慧穎在床頭放了本《聖經》,她一躺下就拿出來看,可是她已經不認識上面的字。

在郜阿利床頭,一張他16歲的照片日夜陪伴在他身邊。枕頭下,已經打包收拾後的行李一直擱著。「我明天就回上海,我兒子來接我」,然而第二天,郜阿利還是獃獃地坐在床沿,倔強地望著窗外。這名來自北京的知青,1964年來到852農場,是北京師範大學物理系的無線電專業一名學生。

北京知青賀乃祥(右)中風後一直坐在輪椅上,生活不能自理,1964年賀乃祥下鄉到858農場。在他旁邊的病友「老丁」老年痴呆。另一個杭州知青徐福寶負責照顧他們。

哈爾濱知青劉曼麗精神恍惚,已經喪失社會功能。在知青科,許多人病情已經好轉,可以跟人交流,一部分人卻幾乎完全喪失交流的能力。

郭鳳花(上左),山東知青。1969年下鄉到856農場,精神分裂,常常自言自語。基本喪失交流能力;李華(上中),63歲,哈爾濱知青,1969年由哈爾濱下鄉至黑龍江農墾291農場29連。曾於哈爾濱市46中上學。2009年3月從291農場轉入知青安養中心;李文奎(上右) 哈爾濱知青,1968年下鄉到勤得利農場。1971年,他把當時考試返城的難得機會讓給女朋友,對方返城後一個月來信提出分手,李文奎精神崩潰。1978年,家屬將其送回農場,連隊的婦女主任康金環照顧了他30多年。方曉媛(下左)61歲,杭州知青。1969年下鄉到香蘭農場。她認為自己是因為跟人打架被送進精神病院的,後來又沒確診,於是出院了。1980年,方曉媛嫁給另一名知青,幾年後,丈夫丟下方曉媛母女跑到台灣。之後,方曉媛的病情開始惡化。徐福寶(下中),62歲,杭州知青,1969年由杭州下鄉至黑龍江香蘭勞改農場。曾住杭州市下城區萬壽亭街130號,在杭州12中上學;張慧穎(下右)64歲,北京知青。1966年下鄉到291農場,後嫁給農場的一名知青,育有一女。婚後因感情問題而致精神分裂,。患病後家屬不肯接受她,她再也沒有回過北京。

在黑龍江農墾第二醫院殘疾人康復基地,「安養員」(安養中心對患者個稱呼)們每天承擔2到4小時的田地勞動,醫院希望以此保持他們的社會功能。

2013年7月6日,安養中心帶著20名老知青出外郊遊,大伙兒在一個涼亭里聚餐。

2013年7月6日,安養中心帶著20名老知青出外郊遊。他們扛著旗在江邊合影,這種場景讓人想起當年豪情萬丈的革命時代。

本文轉自網易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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