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最大的敵人是自己
馬斯克 圖片來源：
DAVID PAUL MORRIS/BLOOMBERG NEWS
作者 Liz Hoffman / Susan Pulliam / William Boston
在今年春天參觀特斯拉位於加利福尼亞州弗里蒙特的電動車工廠期間，馬斯克問到為何該裝配線停工了。工廠經理表示，每當有人造成妨礙時，自動安全感應器就會暫停裝配線。
據知情人士透露，馬斯克當時就發火了。自生產開始以來，馬斯克對量產電動車的高調押注進展遲緩，現在又遇到一個令他失望的問題。這位億萬富豪企業家隨即用頭去撞裝配線上一輛車的車頭。
他當時說：「我並不認為這可能會傷害到我」，他指的是這條緩慢移動的裝配線上的車輛。他還說：「我希望這些車能夠持續移動。」
當一位與該系統相關的高級工程經理解釋說這是一項安全措施時，馬斯克讓他滾出去。特斯拉表示，這位經理已因其他原因被解僱。
組裝機器人在特斯拉弗里蒙特工廠的Model 3流水線上。 圖片來源： BRIAN MOLYNEAUX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馬斯克是全球最知名且最受爭議的企業家之一，曾為他工作過的人說，他的行事方式就好像只有他本人才可以實現他的那些雄心壯志，包括在電動車和太陽能領域的目標，以及火星移民計劃和解決洛杉磯交通擁堵問題。
上述人士稱，馬斯克事事追求完美，常常親力親為，這讓他的下屬感到挫敗。根據馬斯克的親友和工作夥伴的說法，馬斯克會問許多問題，但他不回答別人的問題。特斯拉撤換過許多高管，這使得馬斯克處於孤立。
從矽谷的極端利己標準來判斷，這意味著，押注馬斯克的公司實際上等同於押注馬斯克。
到目前為止，投資者的押注取得了回報。即便在近期股價下跌後，特斯拉的市值仍超過500億美元，高於幾家傳統美國汽車企業的市值。馬斯克的火箭公司Space Exploration Technologies Inc.（簡稱SpaceX）的估值超過200億美元。
馬斯克8月7日發推文稱他正在考慮以每股420美元的價格將特斯拉私有化，但16天後他放棄了該計劃。對許多投資者和分析師而言，這件事揭示出不利的一面：馬斯克的一根筋做法有時會看起來很魯莽，甚至可能令人質疑他是否適合擔任首席執行長。
聯邦證券監管機構已經開始正式調查馬斯克的推文是否誤導投資者並違反了法律。朋友和家人則擔心馬斯克勞累過度。
馬斯克說，他的行動力和快速決策可能被誤解為不夠腳踏實地。他上周末在發給《華爾街日報》的一系列電子郵件中稱：「單位時間內做出很多決策但出錯率略高一點，與做不出什麼決策但出錯率略低一點相比，前者更好。」他說：「因為很顯然，只要先前的錯誤決定不是災難性的，你未來可以做一個正確的決定改正它，災難性的決定也很少見。」
特斯拉稱，頭戴安全帽的馬斯克那天拍了一下裝配線上的汽車，而非以頭撞車，此外，公司在不危及安全的前提下對系統進行了調整。
過去幾個月里，做空者加大了對特斯拉和馬斯克的攻擊力度，尤其是在特斯拉難以達到Model 3產量目標的那段時間。該公司想要通過Model 3把電動汽車推向大眾市場。8月份，關於馬斯克能否達成目標的揣測一次次見諸報端，令他遭遇更廣泛的批評。
總部位於紐約的投資公司ARK Invest的研究主管Brett Winton說，每一個相信這家公司的人都希望由馬斯克引發的爭議會被淡化，但如果沒有他的領導，特斯拉就不是特斯拉了。ARK Invest持有價值約1.82億美元的特斯拉股票。
超級自信的馬斯克引用了拉斯維加斯的賭博用語來解釋他的私有化推文以及隨後的轉變。
馬斯克在發給《華爾街日報》的電子郵件中寫道：「如果概率可能對你有利，你就應該在可操作的範圍內儘可能多地做出決策。這就好比身處拉斯維加斯的賭場。概率是宇宙中最強大的力量，因此賭場永遠是贏家。你要成為賭場。」
現在的問題是，馬斯克能否繼續讓概率對他有利，不論他多麼聰明，多麼富有魅力，多麼能鼓舞人心。
快速成功
據《福布斯》(Forbes)估計，現年47歲的馬斯克個人資產凈值約為200億美元，他的盟友們警告說，不要賭他會輸。
南加州的神經病學家、馬斯克的舅舅Scott Haldeman說：「他設定了超出人們能力之外的目標，因為他的能力比其他所有人都大得多。」
馬斯克的家族流淌著冒險的血液。他的外公Joshua Haldeman在孩子們還小時就離開加拿大前往南非。Joshua Haldeman是最先一批駕駛飛機從南非飛往澳大利亞的人員，還尋找過卡拉哈里的失落之城(Lost City of the Kalahari)，這是沙漠中的一座城市廢墟。
馬斯克從小在南非長大，酷愛閱讀，消化吸收信息的能力很強。他的舅舅Scott Haldeman回憶，他的好奇心驅使他做了很多事，比如嗑藥、創建公司，還有商業種植。
馬斯克的童年也並非一帆風順。他的父母在他八歲時就離婚了，馬斯克的父親是一名工程師，在一處非洲採礦業務中擁有股權，他的母親是一位模特，擁有膳食和營養學碩士學位。
馬斯克弟弟Kimbal在2016年的梅肯研究院全球會議(Milken Institute Global Conference )上。 圖片來源：PATRICK T. FALLON/BLOOMBERG NEWS
Scott Haldeman稱，馬斯克在比勒陀利亞就讀的是一所男校，他的同學都以有英式橄欖球和板球等體育特長為榮，他的書獃子氣似乎讓他成為同學們攻擊的一個靶子。比馬斯克小約兩歲的弟弟Kimbal成為他最好的朋友和知己。
馬斯克17歲時來到加拿大，並就讀於加拿大女王大學(Queen"s University)，之後又轉學到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學習物理和經濟。馬斯克的前大學室友Adeo Ressi說，馬斯克舉辦過參加人數多達500人的派對，並在門口收取每人5-10美元的入場費。
在1990年代互聯網熱潮時期，馬斯克和他弟弟創建了名為Zip2的互聯網公司，該公司幫助報社建立網站。四年後的1999年，他們把Zip2賣給了康柏電腦公司(Compaq Computer)。當時27歲的馬斯克獲得2,200萬美元。他拿出其中的100萬美元買了一輛邁凱倫F1 (McLaren F1)跑車，其餘資金投入了他的下一家初創公司X.com，也就是PayPal的前身。
馬斯克在非洲度假時曾染上嚴重瘧疾，一度病危。馬斯克的家人說，這促使馬斯克重新考慮生命的意義，他有些不切實際地認為，自己也許可以通過移民火星、創造可持續的交通工具來拯救人類。
2000年10月，馬斯克與時任X.Com董事長Peter Thiel。 圖片來源：PAUL SAKUMA/ASSOCIATED PRESS
2002年，EBay Inc. (EBAY)斥資14億美元收購了PayPal。作為PayPal的第一大股東，馬斯克獲得1億多美元。那時他31歲。
馬斯克將大部分資金投入了SpaceX、特斯拉和SolarCity。SpaceX是一家火箭製造企業，馬斯克希望該公司有一天能夠幫助人類開拓火星，特斯拉是一家電動汽車公司，該公司的產品旨在取代內燃機汽車，而SolarCity的目標是減少全球對電網的依賴。
財富似乎並不是馬斯克唯一的目標。當特斯拉2008年瀕臨破產時，馬斯克用自己的錢拯救了這家公司。
馬斯克依然認為他的工作不亞於一項拯救人類的使命。據馬斯克及接近他的人士稱，馬斯克經常在南加州的SpaceX和北加州的特斯拉之間來回跑，有時一周工作100-120個小時。
馬斯克希望員工也能像他這樣努力工作，並樹立了一個令人矚目的榜樣。他經常在特斯拉的工廠工作很長時間。曾在馬斯克手下工作的人稱，他帶領他的公司向看似不可能的目標邁進。
馬斯克憑藉特斯拉Model S讓汽車界大吃一驚，這款外觀迷人的電動汽車也征服了消費者。被馬斯克收入麾下的頂尖工程師們把馬斯克用電動汽車取代汽油車的目標當做一種信仰。
馬斯克在2008年2月的一次演講中談論特斯拉旗艦電動跑車的特點。 圖片來源：RYAN ANSON/BLOOMBERG NEWS
他還被形容為一個執迷的工頭。特斯拉前高管說，他們必須隨時對最細微的細節了如指掌；如果組裝線出了問題，最好是讓馬斯克親眼看到。
一位知情人士說，當Model X運動型多用途車(SUV)後排座椅出現問題時，馬斯克幫助工程師設計了一款新支架。另一個知情人士表示，馬斯克用了幾年時間設計Model S的門把手。對於Model 3，馬斯克在自動化方面殫精竭慮，他後來承認，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交付推遲了幾個月。
一些前員工表示，他們更喜歡用電子郵件與馬斯克溝通。他們說，在點擊發送按鈕後，他們會緊張地等待，希望收到兩個字母的回覆：OK。
一位前員工說，如果馬斯克回信很長，要麼是滿篇的批評，要麼是在毫不相干的問題上發號施令。據多名前員工回憶，他甚至可能半夜三更把經理叫到工廠。
高層經理說，馬斯克很會激勵人，有時風趣幽默。但要是發現老闆心情不好，他們就會避免提出想法或說出顧慮。據一位如此行事的員工稱，有些重要會議會安排在SpaceX成功發射火箭之後，因為那時候馬斯克情緒很好。
一位前經理稱：「只要他一直點頭，我就繼續說下去。要是他不點頭了，就該閉嘴了。」
2010年6月，馬斯克與當時的未婚妻Talulah Riley在紐約。 圖片來源：DANIEL ACKER/BLOOMBERG NEWS
其他人則表示，為了預測馬斯克的情緒，他們會追蹤他私生活的消息，甚至關注女演員Talulah Riley頭髮的顏色，當時Riley是馬斯克的第二任妻子，這些員工覺得，每當Riley頭髮的顏色接近鉑金色時，馬斯克的心情就最好。
單槍匹馬
在SpaceX，馬斯克依靠公司總裁Gwynne Shotwell管理日常事務。與特斯拉相比，火箭業務更具可預測性：火箭業務的客戶少得多，SpaceX在火箭發射前就能拿到發射費用，而且SpaceX是非上市公司，這就減少了來自投資者的壓力。
一度作為馬斯克重要信息來源的特斯拉高管團隊流失了大量僱員。在過去兩年中，該公司有超過50名副總裁或級別更高的管理人員離職。
熟悉馬斯克想法的人說，到目前為止，馬斯克還沒有找到對他來說在專業技能或眼光方面有吸引力的二把手。
熟悉馬斯克言論的人表示，馬斯克總是對他的高管們說，他不想做CEO，一旦特斯拉的產量跟上進度，他將不再負責相關事務，而是專註於產品研發。馬斯克的副手們討論了誰將接替他的位置，人選包括工程部門負責人Doug Field和銷售部門負責人Jon McNeill。
這兩人今年均離開了特斯拉，馬斯克承擔了他們的職責，沒有招聘人手接任。特斯拉稱，這兩個人都沒有作為CEO來培養。
馬斯克在近期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時表示，他不知道誰能更好地取代自己。他說，不是他想占著CEO的位置不放。他曾經對助手表示，他擔心自己卸任會給特斯拉帶來風險。
這份工作產生了負面影響。馬斯克難以入睡，他曾說自己正在服用安眠藥Ambien。一位知情人士透露，Ambien不起作用時，疲勞會降低馬斯克第二天的工作效率。這位知情人士稱，當馬斯克的五個兒子都在加州貝艾爾家中時，他們能減輕馬斯克的壓力。這五個兒子是馬斯克第一任妻子Justine Musk所生的三胞胎和雙胞胎。
有人回憶說，在幾年前特斯拉艱難提升Model X產量時，馬斯克曾一時興起召集裝配線末端的工人們聚在一起。馬斯克表達了他的感謝，他在感謝工人犧牲了與家人團聚的時間時曾一度哽咽。
馬斯克說：「我也錯過了與家人在一起的重要日子。」
多年來，馬斯克的個人生活一直受到公眾關注。2012年，他在一條推文中表示正在和Riley辦理離婚。特斯拉的股價當日下跌了2%，據前員工稱，特斯拉公關主管就馬斯克發送與個人生活有關的推文提出過警告。
在1999接受CNN採訪時，馬斯克新買了一輛超級跑車邁凱倫F1 (McLaren F1)，當時馬斯克已經賣掉了Zip2並賺了第一桶金，他說：「我想上《滾石》(Rolling Stone)封面，那樣很酷。」
他的夢想在2017年11月變為現實，而且馬斯克似乎很享受他的名氣。《鋼鐵俠》(Iron Man)導演Jon Favreau和演員小羅伯特?唐尼(Robert Downey Jr.)在構思電影中的托尼?斯塔克(Tony Stark)這個角色時經常與馬斯克交談。
執導了《碟中諜3》(Mission: Impossible III)和《星球大戰：原力覺醒》(Star Wars: The Force Awakens)等影片的導演J.J. Abrams說，他和馬斯克常常互發電子郵件，而且每隔幾個月就會交流一下。當Abrams今年得知馬斯克旗下公司在洛杉磯附近挖了一條地下隧道，以展示一項減少交通擁堵的計劃時，Abrams給馬斯克發電郵說：「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糟糕，但我想去看看你的洞。」
Abrams參觀了SpaceX的總部以及馬斯克旗下公司Boring Co挖掘的隧道。Boring計劃打造一個高速地下交通網路。Abrams為Boring設計了徽標，並要求他的製作公司將其印在棒球帽上。
Abrams稱：「後來，我看到Boring Company鑽頭的照片，上面印著我設計的徽標，我很激動。」
至少從今年春季起，馬斯克就開始和藝名為Grimes的流行歌手Claire Elise Boucher約會。據紐約歌手Azealia Banks在自己的Instagram上發布的消息，Boucher原本打算在她自己的新專輯中與Banks合作。在馬斯克於8月7日發布了轟動一時的擬將特斯拉私有化的推文後，Banks在Instagram上稱，馬斯克在發送推文時服用了致幻劑。但馬斯克發言人指責Banks的說法是「一派胡言」。Banks後來在Instagram上致歉。Banks和Boucher的代理人都未置評。
知情人士稱，特斯拉董事會不喜歡馬斯克使用Twitter的方式，曾告誡他要謹慎。今年夏天，他在推文中暗示，參加泰國少年足球隊洞穴救援行動的一名英國洞穴探險家是戀童癖。他後來道了歉。
馬斯克一邊在自己的推文中口無遮攔，一邊還抽時間監視批評者。一位知情人士說，他會在Twitter上查找做空者經常使用的$TSLA標籤。他大學時代的朋友Ressi說，馬斯克認為做空者和批評者不只是押注特斯拉不會成功，還試圖詆毀他「對世界的善意」。
馬斯克告訴《華爾街日報》，今年7月，他曾給大眾汽車(Volkswagen AG, VLKAY)首席執行長Herbert Diess發去電子郵件，問對方大眾汽車的一名僱員是否使用化名在Twitter上批評特斯拉。
最後弄清，那個Twitter賬號屬於大眾汽車一名員工的兄弟。馬斯克說：「鑒於他們還在為上次的廢氣排放欺詐醜聞支付罰款，他們無疑是在玩火。Diess回覆說是那個人的兄弟。差不多就是這樣。」
Diess未予置評。大眾汽車稱，Diess的助手處理了具體事宜。
馬斯克今年夏天還盯上了Lawrence Fossi，後者曾使用「蒙大拿懷疑論者」(Montana Skeptic)這一網名在Twitter和金融市場資訊眾包平台Seeking Alpha上批評特斯拉。
馬斯克7月23日向Fossi所在公司的高管發送了一條信息，質問該公司負責人是否知曉他們的員工「用假名大肆詆毀特斯拉」。
不久後，Fossi主動關閉了自己的Twitter賬戶並停止在Seeking Alpha上撰文。Fossi很驚訝馬斯克如此不遺餘力地壓制批評意見，他表示：「我只是個無名小卒，他居然會通知我的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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