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元子攀附如來佛,孫悟空卻怒砸蟠桃會?或藏西遊神話一個秘密!
文:白馬晉一
【一】
某種意義上講,《西遊記》是一部世情小說。作者吳承恩先生借著神鬼故事,實則喻人。
譬如在蟠桃會上,就大有文章。對於此次盛會性質,且看原著描寫,「上會自有舊規,請的是西天佛老、菩薩、聖僧、羅漢,南方南極觀音,東方崇恩聖帝、十洲三島仙翁,北方北極玄靈,中央黃極黃角大仙,這個是五方五老。還有五斗星君,上八洞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等眾……」
看得出來,蟠桃會表面上是神仙一場飯局,實質上是各路神仙利用盛會契機,各顯神通,加緊構建自己「社交網路」。在封建社會,人際關係其實就是一種人脈資源,有關係自然就好辦事。如果人際關係不暢通,就必須想方設法地去打通人脈,必要時甚至可以採用糖衣炮彈攻勢。
這種潛象,在後來臨時召開的安天大會,表現得就尤為明顯了。
當時如來奉詔剿妖,成功將孫悟空壓於五行山下。一時間,便成了神仙界的香饃饃。與會嘉賓,爭先恐後地和這位仙界的當紅「炸子雞」建立人際關係。且摘錄會場情景,「碧藕金丹奉釋迦,如來萬壽若恆沙」、「大仙赤腳棗梨香,敬獻彌陀壽算長」……
也正基於此,當初孫悟空得知自己未被邀請蟠桃會,方才大發雷霆。他清晰地預感到,自己早已被排斥在中高層神仙的「關係網」之外。當然,這讓他很不滿意。
【二】
頗有意思的,神話時代這種風氣,不僅游弋於官場的三星如是,甚至隱居於萬壽山的鎮元大仙亦如是。
誠如原著二十四回所述,鎮元大仙為了應酬元始天尊的公開講座,又不願失去進一步攀上西方如來關係的機會,起身赴會彌羅宮(元始天尊道場)之際,便交待了清風明月兩位道童,此番需好好招待唐僧師徒(當然取經團隊即將路過五庄觀)。招待原由很簡單,即是唐僧乃如來座下二徒弟金蟬子,不得不打招呼。
叮囑聲中,大仙還道出了一場往事。
原來,在那五百年前,如來趁著降服孫悟空的東風,在靈山緊接著另開了一場盂蘭盆會。這本是佛派內部的員工派對,三星等神仙卻是不請自來,提著禮品、踩著節拍,滿懷微笑地給如來歌功頌德。原著有詩道,「壽星獻彩對如來,壽域光華自此開。壽果滿盤生瑞靄,壽花新采插蓮台。」
而鎮元大仙,正是這洶湧的拜訪大流中的一員。接待他的,便是當時尚未貶下凡間的金蟬子。頗有意思的是,鎮元大仙自號地仙之祖,標榜著特立獨行,連老君等超級大咖人物,都未正眼瞧上一瞧,卻腆著臉,蹭靈山一口飯吃。當然不是真吃飯,而是攀關係。鎮元大仙冀望此行,能在五庄觀「社交網路」上,添一個如來佛祖頭像。但場面似乎有些難堪了,風頭正盛的如來,卻未正眼瞧他,僅僅是負責外聯招待工作的金蟬子,給沏了一口茶。而這口茶,卻讓鎮元大仙整整念叨了五百年,心懷感激。
【三】
明英宗時期有位官員,名叫陸容,他在《菽園雜記》中曾寫下這樣一段,「京師元旦日,上自朝官,下至庶人,往來交錯道路者連日,謂之『拜年』。然士庶人各拜其親友多出實心。朝官往來,則多泛愛不專。」
也就是說,當時士人抑或百姓拜年,大抵都是捧著真心實意,名副其實的串門。但官員之間相交,就頗令人玩味了,大多借著社交平台(譬如年會等等),廣交同僚,形成屬於自己的關係網。明朝時風,大概被吳承恩先生看得真真切切,故隱約借著文字含蓄表達。至於鎮元大仙之流,自然成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投機分子典型。臨了,老先生還不忘揶揄一番,翹起筆尖「指使」孫悟空好好地一番折騰,砸了他的人蔘果樹。及至觀音菩薩救場,復原了果園,又見鎮元大仙張手攤開一桌,穩坐東道主之名,同前來探場的菩薩、三星們交杯換盞。
瞧瞧,鎮元大仙真是時刻不忘張羅「關係網」,老先生筆頭流轉之間,又可見神仙本性。
相較於鎮元大仙人前人後的賠笑,隱居於紫雲山千花洞的毗藍婆反而顯得幾分可愛了。這位稟性古怪的老婆子,大概是看出了「社交圈」里的爾虞我詐,已數百年未出洞府了,什麼蟠桃會、盂蘭盆會,統統推掉。
【四】
吳承恩先生以神喻人,諷刺了明朝官場上的「熟人關係學」。人與人之間,形成了某種以私人利益的對接渠道,並以點帶面,最後構成一張張無所不在的關係網。
老先生的筆端,起初還遮遮掩掩,但在原著第三十七回,終於還是攤牌了。
是時,烏雞國國王為文殊菩薩坐騎所害,化作陰魂,祈求唐僧施以援手。唐僧起初不解,遂問,為何不去地府告它。國王一把鼻涕一把淚道,「他神通廣大,官吏情熟,都城隍常與他會酒,海龍王盡與他有親,東嶽天齊是他的好朋友,十代閻羅是他的異兄弟。因此這般,我也無門投告。」
顯然,這便是離奇的神話時代。一個菩薩的「司機」,尚且如此能耐,構建一張龐大的人際關係網。更遑論其他中高級神仙了。而悟空在取經一路,似乎也慢慢參透了什麼,反正,死在他棒下的妖精,越來越少了。
西遊里的事,細細讀來,真是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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