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合台汗國（二十）：六代賢相忽歹達與「英武過人」的歪思汗！
沙迷查干汗繼承父親的汗位後,馬上就遇到了一個大難題:1405年西部的帖木兒帝國打算東征明朝,要東察合台汗國協助。此時的帖木兒帝國,已經是一個首都是撒馬爾罕,領土從德里到大馬士革、從鹹海到波斯灣的大帝國。其大帝帖木兒擊敗了金帳汗國、奧斯曼土耳其、德里蘇丹、伊兒汗國等所有強國,現在打算向世界上另一個超級大國明朝宣戰。而要進攻明朝,必須要途經東察合台汗國的領土。這對於沙迷查干汗實在是太勉為其難了,他不敢得罪帖木兒帝國，但更不願意和明朝為敵。
帖木兒的使臣來到汗國時,沙迷查干正在用餐，宰相忽歹達為他把盞,聽到消息,沙迷查干汗大驚失色,酒杯失手落地。忽歹達連忙勸道:"有人說,一個蘋果拋到空中還沒有落下之前,真主就可以賜予百件吉祥。那麼在一年的時間內,真主豈不是能賜予千萬件恩惠嗎?這樣一想,殿下就可以放心。沙迷查干汗聽取了忽歹達的諫言,既不拒絕,也不積極準備,而是等待著時局的變化。果然,1405年2月19日,帖木兒的征伐剛剛開始,他便死於途中。而強大無比的帖木兒帝國在帖木兒死後,迅速陷入諸子爭位的內訌中,國家出現分裂。沙迷查干汗見到強敵有變,連忙調整軍事部署,宣布不再是帖木兒帝國的附庸,而是遣使明朝修好。甚至有打算趁亂出兵,收復撒馬爾罕等地。但畢竟剛恢復起來的國力是負擔不起這樣的戰爭的,沙迷查干雖然遣使明朝說出自己有這樣的想法,但終究沒有實施。
1408年,沙迷查干病逝,其弟弟馬哈麻繼位,忽歹達繼續擔任宰相。馬哈麻汗在位六年,繼續實行保境安民的政策,對於帖木兒帝國雖然不再自居於附庸,但也維持良好關係,對於明朝也繼續遣使納貢。而就在他即位的同年,一個名叫本雅失里的元朝王子來到了東察合台汗國。本雅失里是元朝末代皇帝元惠宗妥歡帖木兒的曾孫。元朝滅亡後元惠宗北逃,繼續元朝國號,史稱北元。元惠宗死後,其子北元昭宗愛猷識理達臘即位,北元昭宗死後,其弟北元益宗脫古思帖木兒即位。北元益宗後被阿里不哥後裔也速迭兒襲殺,也速迭兒及其子先後成為北元皇帝。
1394年,掌控北元實權的太師、衛拉特部首領猛哥帖木兒立北元昭宗之子買的禮巴剌為帝。但在五年後,君臣之間發生矛盾,猛哥帖木兒殺買的禮巴剌。而買的禮巴剌的兒子本雅失里則逃亡到了帖木兒帝國。本雅失里本打算依靠帖木兒帝國恢復皇位,但沒想到帖木兒在出征明朝時死於半途,於是來到東察合台汗面對這位根正苗紅的大元帝室之胄,馬哈麻汗很高興,他和諸位貴族商議,打算讓本雅失里在自己這裡即皇帝位,然後由自己護送回北元。
但這個消息讓明朝非常不安,元朝帝裔真是明朝的心腹之患,如果由東察合台汗國立其為帝,很有可能會造成西北的嚴重邊患。於是,明成祖朱棣採取各種手段阻止,又是加強邊關戒備,又是派出使臣勸阻,馬哈麻汗也感到有明朝在旁邊事情太複雜,於是放棄了擁立本雅失里。本雅失里只得輕車簡從回北元去了。而本雅失里回到北元後,很快便被擁立為大汗,不但重創了衛拉特部的勢力,還消滅了明朝討伐他的十萬大軍,最後逼著明成祖朱棣親自領兵北征。這麼一個厲害人物,若馬哈麻汗真的擁立他為帝,恐怕會給東察合台汗國帶來無數麻煩。
1415年,馬哈麻汗病逝,忽歹達擁立他的侄子,沙迷查干汗之子納黑失之罕為汗。這位汗在位三年,繼續蕭規曹隨,和周邊的勢力維持和平,將妹妹嫁給帖木兒帝國第二任統治者沙哈魯,並和明朝繼續保持朝貢關係。1418年,納黑失之罕卒,忽歹達擁立了馬哈麻汗的兒子失兒馬黑麻為汗。從黑的兒火者到現在,東察合台汗國的汗位已經平穩交接五任了,這都是因為有著賢相忽歹達。
而這回,汗位傳承卻出現了反對者,失兒馬黑麻汗的侄子歪思不服叔叔,起而爭位。歪思是馬哈麻汗之子失兒阿里之子,父親早逝,因此一直在叔父失兒馬黑麻身邊。可當叔父成為可汗後,他"不安於這種情況,於是就逃出宮廷從事掠奪生涯"。雖然歪思得到很多青年貴族的支持,但失兒馬黑麻汗有忽歹達的幫助,歪思毫無勝算。後來他逃到河中地區,與帖木兒帝國的一位將軍結盟,娶這位將軍之女為妻,在岳父的幫助下回國爭位。但幾經拉鋸,他最終還是沒能打敗叔父。
1420年,失兒馬黑麻汗病逝,誰來做可汗就成為結束內戰恢復安定的重要問題。忠於失兒馬黑麻汗的貴族們都反感歪思,"部屬們是時處在種十分憤怒的情緒中"。而德高望重的忽歹達再次站了出來,為了汗國的穩定,他出面安撫了貴族們,讓大家擁立歪思為汗。於是,歪思即位為汗,到他為止,忽歹達已經擁立和扶持了六位汗,算得上勞苦功高。而他以一己之力便可左右汗位傳承的能量也使得歪思汗極不放心。於是歪思汗開始排擠這位老臣,而忽歹達也主動放棄了權位,提出要到麥加朝聖。忽歹達離開東察合台汗國後再也沒有回來,這位察合台汗國歷史上了不起的政治家遠離了政治紛爭,餘生在巡遊中度過,先後造訪了麥加、麥地那等伊斯蘭教聖地,最後在麥地那安然去世。
歪思汗被後世伊斯蘭史家讚譽為"對宗教非常熱忱,而且英武過人"。他的即位確實改變了東察合台汗國的對外政策,不再維持和平,而是積極向四鄰進攻。向西,開始向已經衰弱的帖木兒帝國挑戰,向東北,則與衛拉特人鏖戰不休。與帖木兒帝國的戰爭互有勝負,歪思汗沒有佔到更多便宜。而對於衛拉特人的戰爭,則讓他飽受屈辱。衛拉特人便是明朝史籍中所稱的"瓦剌"。這個部族在元末明初時崛起,一度控制了北元朝廷,世襲北元的太師職位。到歪思汗即位時,衛拉特人的首領是脫歡太師,這位太師派自己的兒子也先經營衛拉特人的故地。
衛拉特人的故地毗鄰西南與別失八里、哈密毗連,最東到達達札布汗河、科布多河流域,正好在察合台汗國的東北部。歪思汗以伊斯蘭教宗教保護者自居,視衛拉特人為異教徒因此屢屢發兵與之作戰。然而,鎮守衛拉特故地的也先可是一位了不得的英雄,日後他能以兩萬軍隊全殲明朝五十萬大軍,俘虜明朝的英宗皇帝。
歪思汗雖被稱為"英武過人",但對打仗並不很在行,與已經衰落的帖木兒帝國交鋒尚且有勝有敗,如何能是年輕氣盛的也先的對手?結果,雙方"總共打了六十一次仗",除了一次之外,每次都遭到慘敗。歪思汗損兵折將,喪城失地,自己也連續兩次被俘虜。第一次是在明拉克一戰中,歪思汗被俘,也先此時還表現出對黃金家族的尊重,"以優禮相待,將之釋放"。第二次則在吐魯番被俘,也先表示:"這回只有你把妹妹馬黑土木哈尼木給我作贖禮,我才能放你歪思汗無奈,只好把妹妹送給也先做妻子,才換回了自由。連妹妹都賠上了,歪思汗自然沒有臉面再和衛拉特人交戰,他轉而向西方的帖木兒帝國發動攻擊,希圖能獲得回報。
1432年,歪思汗向帖木兒帝國鎮守撒馬爾罕的沙兔克汗進攻,結果在作戰中,被他的一個護衛放箭誤殺。而沙兔克汗趁勢進兵,佔領了東察合台汗國的略什噶爾。歪思汗在位時,東察合台汗國的汗權有所提升,他擺脫了權臣,自己乾綱獨斷。但是,一個人所擁有的權力必須要和自己的能力相匹配,如果有權而無能,則只能壞事。歪思汗窮兵默武,四面樹敵,而又難以獲得勝利,東察合台汗國在他的手中飽受創傷,在他死後更是迅速陷入分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