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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魚香茄子裸辭,這個英國劍橋女學霸用24年,為中國菜正名

原標題:因為魚香茄子裸辭,這個英國劍橋女學霸用24年,為中國菜正名



這是司馬推送的第 856個與眾不同的人


都說英國全是黑暗料理,這話,讓一個英國妹子不服氣了。


然而,她奮起反擊的方式,不是站起來說:英國菜特好吃!而是在四川「新東方」學了一身本事,立誓要把川菜在英國發揚光大。

在中國以男性為主的後廚,這事兒太怪。她卻揮刀顛勺,吃遍中國,出了本拿「 美食屆奧斯卡」的書,聯動BBC和中國電台的首檔雙語節目,主題?還是吃。


難怪《舌尖上的中國》總導演陳曉卿,也得對她的吃貨境界和廚藝本事,脫帽致敬。


90年代初的香港餐廳,英國女孩兒扶霞和兩瓣色澤神秘的皮蛋大眼對小眼,礙於禮貌小嘗一口,卻被味道嚇得一激靈時。


她是怎麼也想不到,未來某天,自己會被中國菜迷得神魂顛倒,親身實踐了那個經典笑話:


一個外國人撂下狠話,要在一年內吃遍中國,結果五年過去了,他還在四川……



那時候來中國,還是一次大冒險。


「廣東人什麼都吃」這條金律傳到國外,一不小心變成了「中國人什麼都吃」。蝙蝠、蛇、猴子、熊掌、魚翅……神秘的東方土地,無所不吃的中國人。上一次寫中國人個個嗜吃狗肉的馬可波羅,已經去世七百年,但是偏見仍然根深蒂固。


真的是這樣嗎?我要去看看。扶霞琢磨。


一場歷險記,就此開始。


《魚翅與花椒》台版封面


那時候她剛20多歲,此前一路如所有人期望的那樣,牛津成長,拿到劍橋大學學士,工作於知名新聞社的亞太分部,進入學術業,頭埋在枯燥的資料裡頭,每天僵著脖子,往返於倫敦和雷丁。


但這條有條不紊的傳送帶,被一次行程、一道菜打亂了。


魚香茄子。



那是在成都新南門公交站旁,巴掌大的店鋪,桌椅幾張,扶霞打量了一圈,貼著白色瓷磚的牆裙,沒有一個多餘的裝飾,像廁所。


但是隨後一道道端上來的魚香茄子,深紅的辣醬烘托出茄子的風味,沒用到一點魚肉,卻讓這個小破館子滿堂放光。


扶霞摸摸吃得圓滾滾的肚子,心滿意足,被一盤魚香茄子徹底收服。


回英國後,扶霞嘴上不說,胃依然向成都持續發出信號。


正巧,一個研究機會拋過來,填申請表格時,扶霞編著各種理由,舌頭誠實地懷想起成都那個小蒼蠅館子里的種種美味,當然,還有那盤「我吃過最好吃的」——的魚香茄子。



扶霞/攝


94年秋天,扶霞終於再次回到成都,成了四川大學的一名學生。嗜好打盹的成都,川大鬆弛的學習節奏,迅速剝下了一批留學生的雄心壯志。


扶霞的義大利舍友,愛上了整日搓麻將;丹麥學生,跟了公園裡的老師傅學武術;曾經成功的德國製片人,滿大街找人擺龍門陣……



2014年扶霞拍下這張照片,說:令人高興的是,成都的一些事情似乎並沒有改變太多


而扶霞迅速在一件事上,和這座城市發生了深刻的靈魂共鳴。


吃!

成都的菜市,藤藤菜,竹筍、蒜和苦瓜,尋常瓜果家禽,還有應季的枇杷、香椿葉,滿滿當當地在貨架上排列著,散發著誘人煙火氣;


甚至,連電瓶車也不放過。



扶霞拍下的電瓶車置菜一景


這裡的人也自在,賣花的帥大叔,坐在自己豐盛的小攤位里,困意上來了就眯眼睛睡會兒,客人來了抬眼笑一笑,點清錢,遞過花去。



認真擇菜的清瘦老爺爺


成都人人都有張「好吃嘴」。扶霞有回聽廣播,聽到女主播邊吸溜口水邊盤點每家館子的當家菜,「嚯喲,那個毛肚喲,脆爽得很!」


扶霞被好吃嘴們指引著,被鼻翼翕動間的香氣吸引著,被骨碌碌轉的飢腸催動著,在成都的美味里盡情撒歡。


扶霞/攝


人聲鼎沸小店裡的辣子雞、回鍋肉、鹵鴨心、魚香茄餅……或是壩壩上館子(平坦空地上的露天餐廳)里吹過的一瓶瓶啤酒,啃過的一碟碟豬耳朵……


像一塊的黃油,她原先英國人的古板端正,在成都的慵懶空氣,綿長溫柔的成都話和花椒香氣里,心甘情願地融化了。



她重新想起了那個小女孩,那個熱愛在旅行後,回到家裡廚房裡復原出旅行地特色菜的小女孩,那個渴望做個廚子,卻被眾人期望推上新聞學術之路的女孩。


去學廚吧——那個小女孩,被喚醒了。


她認準了川大旁一個冷眉冷眼的謝老闆,誰讓人家端出來的擔擔麵,看上去平常,卻釋放了各樣調料的霸道味道,一口下去,有緩解心情、救命甚至上癮的功效呢?


她像帖「狗皮膏藥」,黏在這擔擔麵上了。先是旁觀後廚,過一陣被允許嘗嘗調料,整整磨了5年,拼圖的最後一塊:牛肉臊子的配方,才由謝老闆親口說了出來。



扶霞的手藝,方子都是這樣問出來的

憑著這股不屈不撓的勁兒,她像打游擊一樣,捧著本子和筆,抓到個賣菜攤販就要聊一聊吃的,看到沒見過的人氣館子就抬腳邁進去。


沒多久,方圓幾公里都知道了,有個英國學生,每日神神秘秘,嗜吃如命。



厲害的大老闆有所聽聞,找上門來,還是在舞池蹦迪的時候,「好嘛,我要是不教你弄個菜,那就不算個四川人了喲。」兩個吃貨,一拍即合。


跟著這位竹園的老闆,扶霞第一次直面了中國菜的第一道門檻:屠殺。剖黃鱔、給半死的雞拔毛、活剝兔皮……


扶霞忍住拔腳就走的衝動,看他如何把在英國都進不了超市的雞血、雞胗、雞心、雞腸子,妙手回春,炒了一頓香噴噴的雞雜。



跟著這位「川菜第一師」入了門後,扶霞蠢蠢欲動,想接受系統的學習。


說走就走,和另個被四川美食收服的同學,從成都東南角的川大,騎著自行車一路找去了西北邊的四川烹飪高等專科學校。


兩個「洋鬼子」的突然出現,讓學校一陣騷亂。所有人都搞不懂,兩個大學生,兩個外國人,怎麼像西天取經一樣來學川菜?尤其是,其中還有個女人?大忌啊大忌。


雖然勉勉強強入了學,但是一開始,同學們不僅躲著她,也沒人看好。要完成作業時,在一旁等著看她出醜,還不時打擊,「你個傻兒!」(音:ha er )


但她不慌不忙,開火下油,看準時機翻炒調味,勾芡盛盤。全身心貫注在面前這口鍋、這道菜上。


輪到挑剔的老師挨個點評時,她那盤不被看好的魚香肉絲,收穫了一個大大的肯定。


她一發不可收拾,像一個初窺門徑的學徒,錨定中國菜江湖上各大門派的山頭,一座座攻下來。



扶霞的聽課筆記


她對著一截腰花,把握刀切的角度和深度,怎樣切出來是「鳳尾」,怎樣又是「眉毛」。


切、片、斬、捶、刮、剜種種刀法,切出來片、條、塊、丁、絲……40餘種刀工形狀,她一一把握。


最讓扶霞震撼並嘆服的,是這眼花繚亂的刀工,依仗的不是西餐那樣幾十種刀,而是一把木柄鋼刃的菜刀,僅此一刀。


扶霞的刀工


她也有了自己的刀,刀是便宜的刀,2、3英鎊在成都一家小店買到,但她視如好友,時時磨利、塗油,熟知它的重量、手感和脾性。連回英國,也要帶上。


「把手掌貼在刀面上,貼近胸口,這把刀讓我感覺自己無所不能,這是手藝人的工具。



她沉迷於川菜的精髓:


調味。


用從蔥姜蒜、泡椒、


郫縣豆瓣、酸甜味,


創造出讓人無力招架的魚香味。

而掌握了23種複合味,


就可以像個魔術師一樣,


推演出無窮無盡的美味。



火候,另一個困難點,


你無法像使用烤箱一樣,定好溫度。


只能把眼睛磨得更利,鼻子磨得更靈,


才能捕捉到旺火和武火,


文火和微火間微妙的差別。


而肉柴不柴,炒醬的顏色好不好看、


一道菜到底能不能討好挑剔的中國人,


可能,還真就看這麼一點點差別。



這是一個英國女孩兒和川菜之間的熱戀,火辣辣,熱滾滾,以至於學業結束,她登機回到牛津老家,還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包。


裡頭是:郫縣豆瓣、永川豆豉、新繁泡菜、漢源花椒、豌豆澱粉、朝天辣椒、八角、山奈……甚至還塞進了一個藏式火鍋、一個中國人腌菜的罈子……



扶霞眼中的泡菜罈子,不過帶回家的可沒這麼大


「我要告訴他們,中國飲食文化才是世界第一。」


對英國滿大街不正宗的中餐館子、便宜外賣、咕咾肉和英國人腦袋裡偏見,誰能想到,開響第一炮的是個英國女孩?


然而,向出版社提交自己的川菜寫作計劃時,她遭到了一連串的拒絕:這樣的書會有什麼銷量嗎?



她念完了倫敦大學碩士,畢業論文是關於川菜的,同時,做最後一次努力,重新潤色,把自己對川菜的赤誠和愛通通放進計劃書,再次提交。


書終於出來了,出乎英國餐飲界所有人的意料,扶霞火了。


書一舉拿下詹姆斯比爾美食寫作大獎——美食屆奧斯卡;評上「史上最佳十大烹飪書籍」;版權銷到了多國,無數讀者跟著她的妙筆吸溜口水,揮起鍋鏟。



她還同人合開了家BarShu,六個英文字,拼湊出自己對四川的思念——巴蜀。中文名呢?更浪漫了,就叫「水月巴山」。


回到中國後,一溜名廚排著隊,等著給她露一手……


《舌尖上的中國》導演陳曉卿,贊她,「扶霞是我認識的所有外國人中,非常了解中國烹飪的一位。也是我的好友。」跨越國別、性別、年齡,這是吃貨和廚子們在中國美食上的靈魂共鳴。



扶霞做的紅燒肉


扶霞也沒有止步於舌尖上的四川,


她繼續走,決意把更多的中國菜系,


帶到全世界眼前。


她去了湖南


卻被當成「美食間諜」。


扶霞只能和人約在三更半夜,


雙方像狗仔一樣,


穿深色衣服,帽檐壓得低低的,


像傳遞機密般,


遞過寫飲食史的資料複印件………



15年前在湖南


香港,被扶霞當作中國和英國間的中轉地。


她熱衷在地下的熟食店、街角的熱鬧市場、


上環和中環間窄窄的茶社裡,


尋找那些不拘一格、罔論東西的美食:


牛角麵包可以配意式咖啡、


蒸雞爪可以配烏龍茶……



香港小點心,扶霞攝於吃前


她還跑去北京,


見識了隆重的御膳,


但是已經被各樣中國菜


訓練得處變不驚的舌頭,


卻在一頓鹵煮火燒面前敗下陣來……



鹵煮火燒


所有人都覺得扶霞會這樣一個省份走過,一本本菜系的菜譜出爐時,她卻突然感覺疲憊了。


沒人說得清疲憊感怎麼來的:可能是在福建的深山裡,老闆娘一拉冰櫃門,她看到滿滿的野生保護動物的時候;


可能是在養殖場,看到本該自由奔跑的熊,被關起來活體取熊膽,還製成中藥製品的時候;



扶霞困惑的是,食物本身已足夠美好,為什麼我們卻本末倒置地去釋放貪婪?


可能是陽澄湖大閘蟹被檢查出來與癌症相關的抗生素AOZ,而越來越多的食品安全問題被爆出來的時候;


可能是跟著接待的官員去酒店,滿滿一大桌菜,卻剩下了大半的時候……



本來這些我們該放心享用這些美食


如果是一個把中國當過客的外國遊客,面對這些,大概也就搖搖頭,事不關己地走了。


然而,扶霞可是非典時期都「賴」在中國的「英國瘋子」。她是如此深地被這個國家的飲食改變。「愛之深責之切」,這話有些矯情,形容她對中國的感情,卻再好不過。


畢竟連她給父母做飯,不告訴你,你都會以為是個中國人下廚。



剛來川大那時候,她還沒學會銀行等簡單中文辭彙,就已經對某種冷僻的菌類、豬肉的古漢語、魷魚丸子的專有名詞了如指掌;


她習慣於中國人表達友善和愛意的方式:見面問,吃了嗎;生病了,下廚給你煲一碗熱乎乎的湯;


聊天時,她還會突然來一句:那個老外怎樣怎樣,全然不把自己當外人。


去美國時,還要像個中國人一樣批評,美國食物都是肉,蔬菜太少啦。



她開玩笑:中國讀者會喜歡牆上的標語


她的四川病也好不了了,每次從飛機上下來,撞進成都的花椒味里,她都有種回家的感覺;上海和北京的朋友問她,你怎麼說四川話?;還習慣對別菜系的廚師說:我們四川都是吃完飯再喝湯。


她甚至比很多中國人還惋惜中國的快速變遷。老街坊被拆了,大家習慣味精和外賣了。


她熱愛和自己父母同輩的那一代中國人,擅長下廚,會自己腌菜、腌肉,對做飯和生活充滿熱情。


她為中國經典書籍裡頭那些古老智慧著迷,食品安全、濫殺動物怎麼辦?她說啊,答案可能就在孔子對飲食的態度、墨子的環保主張裡頭呢。



扶霞與朋友的早茶,滿滿古早中國味


轉機發生在揚州。那時候扶霞正好捧著紅樓夢在看。


她說,川菜是「烈焰紅唇、伶牙俐齒的辣妹子」;而揚州,像《紅樓夢》中賈家的某個妹妹,在山水畫般的環境里,清清淡淡地倚桌作詩。


這裡的廚師尊重食材本味:要最嫩的菠菜葉,捲心菜只要菜心,竹筍只得尖上最嫩的那一點。「食物必須應季,這是規矩。」



茭白上市 扶霞/攝


扶霞坐定。炸花生米、腐乳、泡菜和生薑喚醒味蕾,素雞、鹽水鴨、鎮江餚肉,一口下去,融化口中,飄飄欲仙。


淮揚菜中對食材的初心、做菜的初心,重新喚起了她對中國菜的熱情。她也見證了,中國人從吃飽到吃好,再從吃好到吃巧那艱難的一步。


「揚州是我的紅樓一夢,不但讓我找到這個國家漸漸消失的優雅與古樸,也找回了我對中國有些褪卻的痴情。」


回來後,她寫了本《魚米之鄉》,來講述自己對江南的痴迷。



走在揚州的老街時,一時間,她好像又找回了那種感覺,回到了這個英國女孩中國美食歷險的起點。


那感覺是她第一次在成都街頭窄窄小小的蒼蠅館子里,她懷著忐忑不安,坐在條凳上,老闆瞟了一眼,也不出奇,手裡活兒不停,問:


要啥子面?



扶霞的寄語


如今她在倫敦的家,過上了一種奇妙的生活。一種全世界估計只有扶霞在過的生活。


遠遠地看,這是一個普通英國人的廚房,現代,乾淨,一塵不染。



然而,走近一看是中式的碗碟、


紹興的黃酒、


如今中國人家都難覓的竹編簸箕、


還有厚重得讓人踏實的圓形砧板。



圍上圍裙,掄起鍋鏟,


抄起當年草就下的筆記,


美妙的中國滋味,


在倫敦的這個廚房一點點散發出來。



廚畢。青瓷碟里菜蔬簡單清爽,白米飯粒粒飽滿。這恰好是扶霞在《魚翅與花椒》中描述的:


「儘管存在炫耀鋪張的宴席文化,儘管在成見頗深的西方人眼裡,中國人都是一群怪物,「什麼都吃」,中國大眾的傳統飲食,卻可以作為整個人類社會學習的範本。


這是老一輩的生活方式,是窮人家和智者仍在堅持的飲食:


主食是一碗蒸飯或者煮麵;大量簡單烹飪的應季蔬菜;各種各樣的豆腐;極少量的果脯;再來一點點能夠增添風味、供給營養的肉和魚。


對美食和烹飪進行了那麼多探索,這始終,是我心中最好的生活方式。」



參考資料:


上海譯文出版社 2018年7月版 《魚翅與花椒》作者:扶霞·鄧洛普 譯者:何雨珈


圖片來自 https://www.instagram.com/fuchsiadunlop/


http://www.thegannet.com/interviews/fuchsia-dunlop/


封面圖由上海譯文出版社提供,感謝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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