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電影節逢大年，中國電影卻坐「冷板凳」
當一位導演比喻，來到某個電影節，就像回家。
這種比喻，背後到底意味著什麼？
在今年的First青年影展上，我聽到了文牧野平實地說，回到First就像回到家。
第二次聽到這種比喻，是前幾天張藝謀在威尼斯電影節上說的。
在這一屆威尼斯電影節上，張藝謀令人翹首以盼的《影》，入圍非競賽展映單元，並於9月6日進行了全球首映。
無論是First還是威尼斯，於張藝謀或文牧野，註定是他們電影生涯中重要的地標。
不同的是，於文牧野來說，First是起點。而於張藝謀而言，威尼斯已經不是起點，而是他的進階之地。
在憑《大紅燈籠高高掛》問鼎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銀獅獎的三年前，張藝謀就憑《紅高粱》拿到了歐洲三大電影節之一的柏林電影節金熊獎，開啟了張藝謀在歐洲電影節的摘金奪銀之路。
特別是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張藝謀此後憑藉《秋菊打官司》《一個都不能少》，兩度斬獲最高獎項——金獅獎。
從1989年的《大紅燈籠高高掛》，到2018年的《影》，張藝謀跟威尼斯電影節的緣分，延續了近三十年，跨越兩個世紀。將重返威尼斯比喻成回家，頗為恰當。
《影》的水墨畫風格，張藝謀創新不止
除了展映《影》，此次張藝謀的威尼斯之旅，還收穫了「榮譽電影製作人獎」。此前，北野武、西爾維斯特·史泰龍、阿爾·帕西諾等人都曾獲得過這個獎項。
從國外發回反饋和影評來看，在國內定檔於9月30日的《影》，還是相當令人期待的。
《影》最被人稱道的，無疑是對色彩運用大膽革新的張藝謀，摒棄往日用色的豐富與華麗，啟用黑白灰的影像色調，讓電影如同展開一幅水墨丹青的圖景，迸發出極具東方韻味的中國風。
「之前我的作品有很濃郁的色彩，這也被認為是我的標誌，但是我個人更喜歡《影》的風格，因為它很中國，很像我們的國畫。」
這種影像風格的轉變，既體現了張藝謀在創作上一直秉持的開拓創新精神，也見證了張藝謀年至花甲後，返璞歸真的美學追求。
《影》講述的是一個從八歲就被秘密囚禁的小人物，不甘心被當成傀儡替身，歷經磨難，努力尋回自由的人性故事。
從預告片和卡司陣容來看，《影》都是部不折不扣的商業片。
但《影》的商業性，跟《長城》又顯然不同。後者，是一部瞄準全球市場的好萊塢式電影。
《影》更像《英雄》《十面埋伏》這類商業片，中國風味更加濃厚，除了借鑒中國山水畫的水墨風格，還有片中用竹排做成的潛水設備，用傘製成的克敵武器；
片中，還大量運用了古琴、簫等中國傳統樂器為電影配樂。
張藝謀創作《長城》時，需要兼顧中西方觀眾。在力求平衡的同時，免不了要犧牲統一的故事邏輯。
這一次，張藝謀可以專註地在故事層面發力，營造中國美學風格。因此，九月底上映的《影》，也許會給中國觀眾帶來驚喜。
除了《影》，這屆威尼斯電影節上，還有另外一個中國身影——由中國藏族導演萬瑪才旦執導、王家衛監製的電影《撞死一頭羊》，入圍本屆威尼斯地平線單元。
萬瑪才旦可謂藏族導演譜系中的主將，曾憑藉《靜靜的嘛尼石》獲得上海國際電影節亞洲新人獎最佳導演。
《撞死了一頭羊》是萬瑪才旦第二次入圍威尼斯地平線單元的作品。電影在為父親報仇是兒子一輩子使命的情境下，探討輪迴以救贖的命題。
在深焦的採訪中，萬瑪才旦坦言「它是一個循環往複的、你殺了他，然後他又殺了你，所以要結束這種傳統，就要放下，才能進入一個新的時代。」
萬瑪才旦
《撞死》雖然以特定地區的復仇傳統為基礎，但在整個世界的語境下，這種復仇經驗並非地區獨有，它覆蓋著普遍的人性。
而電影中冤冤相報與救贖的思辨色彩，即便放在當下的和平環境中，仍舊是有一定借鑒價值的。
《撞死》成為唯一入圍本屆威尼斯競賽單元的華語電影，或許就說明了這一點。
然而，令人難以樂觀的是，中國電影在近些年的威尼斯電影節上，存在感愈來愈弱，提名主競賽單元的影片屈指可數。
2017年，雖然《嘉年華》出現在了主競賽單元片單中，但最終也是空手而歸。
《嘉年華》
今年，在威尼斯電影節上引起極大關注的的張藝謀，也無奈坐了「冷板凳」。
近幾年，中國電影票房屢破記錄。剛剛過去的暑期檔，174億的成績創往年暑期檔票房紀錄。相反，華語電影在國際攬大獎卻鮮有耳聞了。
上一次華語電影在歐洲三大電影節摘得頭獎，還是2014年的《白日焰火》，距今已4年。上次攬下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的影片，還是11年前的《色戒》。
我們迎來了商業繁榮、電影工業水平的提升，卻未能在電影的藝術性上同步跟進。
張藝謀的一句話，「那時候我們談的都是電影是藝術，今天的人談的都是市場、是票房」，頗為準確地概括了目前中國電影的現狀。
奧斯卡的商業片，成了威尼斯的常客
2017年，《水形物語》先在威尼斯電影節拿下金獅獎，而後又拿到奧斯卡最佳影片。
在歐洲三大電影節中，威尼斯電影節的頒獎結果跟奧斯卡的重合度是最高的。
所以，常有人說威尼斯是奧斯卡的觀察哨。
這屆威尼斯電影節同樣出現了很多「沖奧」的種子選手。
比如阿方索·卡隆的《羅馬》，在威尼斯開幕式後的第二天就迎來首映，有人評價它「讓威尼斯電影節的高潮提前到來了」。
早先，因《羅馬》的發行商Netflix不同意率先在法國院線首映，戛納電影節拒絕了這部電影，威尼斯電影節卻因此撿了便宜。
《羅馬》的場刊評分達到驚人的4.65分，比第二名《希斯特斯兄弟》的3.85分高出一大截。國外媒體對《羅馬》讚不絕口：「令人心碎的詩意影像」「絕對的藝術成就」，被稱為阿方索·卡隆導演生涯里最好的作品。
影片講述了上世紀70年代，墨西哥某中產階級社區「羅馬」其中一戶人家的故事，這家人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兩個女傭幫忙打理家務。
阿卡索在電影中融入了很多童年的記憶，讓該片既有墨西哥的時代歷史敘事，也有私人化的情感表達。
導演阿方索·卡隆與本屆威尼斯電影節的評委會主席——《水形物語》的導演吉爾莫·德爾·托羅，及《鳥人》的導演岡薩雷斯被稱為「墨西哥三傑」。他們私下是非常好的朋友。
《羅馬》不僅口碑爆棚，還天時地利人和，因此不少人預測《羅馬》會摘得金獅獎。
導演歐格斯·蘭斯莫斯（《龍蝦》《聖鹿之死》）的新作《寵兒》也值得一提，講述的是宮廷內有關陰謀、激情、嫉妒和背叛的故事。
為得到女王信任，兩個女人花樣百出暗自較量，展開了一場三個女人的宮斗大戲。
該片場刊評分為3.7分，排列第三，是金獅獎的有力角逐者，還是明年「沖奧」的實力選手。
導演達米恩·查澤雷（《愛樂之城》）的新作《登月第一人》，作為開幕影片，場刊評分為3.05分。
故事聚焦「登月第一人」尼爾·阿姆斯特朗的登月之旅，《愛樂之城》的主演瑞恩·高斯林繼續領銜主演。
有媒體稱讚該片：「絕美震撼的影像，記錄了阿姆斯特朗最著名也最私人的瞬間」。
但該片因為去掉「插旗」一幕，在美國引起民眾的指責，導演解釋道，阿姆斯特朗登月的成就不僅屬於美國，還屬於全人類。
去年憑藉《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橫掃各大電影節的導演盧卡·圭達尼諾，今年帶著《陰風陣陣》來到水城。這部片子上映後，口碑評價呈現兩極化，甚至演變成社交網路上的口水戰。
電影講述了上世紀70年代西柏林有一個頂尖女性舞團，一個熱愛跳舞的女生加入了這個舞團，然而接連神秘恐怖的事件，讓她發現這個舞團不僅藏有可怕的秘密，自己也已步入陷阱。
有人驚呼「年度瘋狂的視聽盛宴」，有人則翻白眼「愚蠢膚淺浪費時間」。
水城，注了水的繁榮
除了這幾部主競賽單元的熱門電影，非主競賽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Lady gaga主演的《一個明星的誕生》。
這部片子講的是一個男歌星邂逅了一個餐廳女服務員，發現其身上有巨大的音樂創作潛力，並為她的歌聲所震撼，兩人很快墜入愛河，男歌星也幫助女服務員走上歌星事業的巔峰，自己卻因酗酒嗑藥而跌入谷底。
有媒體稱它「當下這個時代的《泰坦尼克號》，感人至深」。它有望入圍明年的奧斯卡，有網友因此調侃，「Lady Gaga獲得奧斯卡影后也不是不可能」。
除了以上幾部片子，值得一提的，還有邁克·李的政治題材電影《彼鐵盧》，以及憑藉《索爾之子》拿到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匈牙利導演拉斯洛·奈邁施的新作《日暮》。
《彼鐵盧》
雖說今年是威尼斯電影節的「大年」，不僅有阿方索、邁克·李這些名導，還有達米恩·查澤雷、歐格斯·蘭斯莫斯這些後起之秀。但是，在威尼斯繁榮的外表下，情況其實不容樂觀。
達米恩·查澤雷
本屆主競賽單元的實力強片，除了《登月第一人》和《寵兒》，其他的比如《羅馬》《彼鐵盧》《陰風陣陣》等多因戛納的拒絕而來。倘若遇上個電影「小年」，戛納電影節捷足先登，來者不拒，威尼斯可能想撿便宜也撿不到。所以，靠運氣並不是長久之計。
《小偷家族》因為斬獲金棕櫚，在國內上映後，創日本真人電影內地票房紀錄，可見當下的電影市場中，國際大獎對票房的助力不可小覷。今後，國內公司無疑會更多地引進獲國際獎項的電影。
希望《羅馬》摘得金獅獎，儘快登錄國內院線。
【文/阿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