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不中不正先生(民間故事)
我陪著妻子正在大賣場選購物品,突然有人在身後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憑著幾十年生活歷練的經驗,這肯定是與我淵源頗深的熟人才能拍出的效果。暮然回首,哇!果然是熟悉得非同一般的人啊,要不是在此不期而遇,對他的記憶已經在漸漸地淡出我的腦海了……
這個人筆名曾叫吳中正,蘇州話吳與無諧音,因此無中正也就是不中不正。據說文革開始時,吳先生畢業於上海的名牌大學,隨後就被分配到新華社工作,然後即以吳中正署名發表大批判文章。但是好景不長,隨著臭老九被清理出無產階級隊伍,他就被下放到蘇州機床廠從事苦臟累的翻砂作業。吳先生的個人作為畢竟是刻苦努力的,隨著浩劫結束、撥亂反正、改革開放的推進,他還是鋒芒畢露地脫穎而出了,很快他就走上了機床廠的領導崗位。
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吳先生大約是在1993年的年初,那是我們機械系統借用市委禮堂召開1992年度的總結表彰大會。與會者是全體基層領導及機關中層以上幹部。我那時是慶丰儀錶廠副廠長,吳是鑄造機械廠黨委書記,我後來也干過鑄造廠黨委書記,吳則是我的前任前輩了。吳先生與會時正坐在我的身後。開那樣的會議有個很重要的內容,就是根據各企業完成指標決定上年度各企業領導年終的獎金。「吳書記,你們鑄造機械廠各項指標都不錯哎!你老人家年終獎應該盆滿缽滿了吧!」說這話的是合金廠徐廠長,徐的年終獎每年都拿得相當的可以,徐還知道吳前年度因為廠里出了死亡一人的工傷事故被一票否決、年終獎零湯糰,所以此刻特意即興善意祝福。
「去年廠里有人非法生了二胎,我又將被計劃生育一票否決!」吳先生怒從心生:「這回年終獎還不是繼續零湯糰!」
接下來的日子應該好過了吧?非也。當時張姓局長上任伊始就迫不及待地清除與他同時代的廠級領導,以便建立他的張氏網路體系,其中被調到局機關架空賦閑的就有吳明柯、吳原林、吳榮官、吳志堅(吳中正)及徐錦祥等四吳一徐。中正先生不僅不偷閑,而且還自主鑽研並向全系統推廣以結算中心為核心的開源節流項目,取得不菲業績,很快他就藉此榮登組織人事部長職位直至退休、且到了退休年齡仍退而不休。
吳先生往往以極左的面目示人,這讓許多人對他不屑,因此他也少有朋友。不過,他的不接受禮品、宴請的做派我還是稱道的。但是在那樣重要的崗位上,吳先生卻做得不中也不正。譬如,我和許元富等原機械系統的廠級幹部被派往電子系統接收困難企業、並極不情願地被動地操作裁員下崗工作。吳先生從不親臨一線、從不出面親為,但把所謂的裁員下崗超額完成指標的一等獎塞入自己囊中,真可謂名利雙收來的全不費功夫。他甚至還為了取悅上級,硬生生壓制、湮滅了企業職工舉報貪官的線索、證據。這還不夠,他還指使個別黨組織領導瞞著企業法人代表杜撰了沒有貪腐現象的所謂上報結論。當企業法人代表質疑時,吳的回答倒也爽快:「我要吃飯啊!」殊不知成群成群的國企職工正在被砸了賴以謀生的飯碗而其情可悲、其狀可憐。許元富和我都在裁員進程中付出了自己的血的代價,許得到的評價是「其個人經驗不足!」我呢,則有一向基本不串門的吳先生拿著洋參禮盒來家訪慰問,吳回去後再如實彙報,又有上級行政一把手扛著兩箱水果來到我家噓寒問暖,我都有點受寵若驚了。
吳先生臨近退休前,配合著一些人安排自己退路也是令我不屑的。譬如,他們在蘇州對口扶貧的宿遷農村,打著支農旗號,實際想建立自己的養老基地,當然是拿錢的活計了。最後還不是遭遇當地的貪官而最終偃旗息鼓?!
我是被吳先生安排到宿遷去擔任宿遷(蘇州)工業園開發公司副總的,組織上還安排薛鋒做我的徒弟,說好了是要我培養徒弟將來干總經理的。可是後來我調回蘇州以後,有的項目如花木基地、蘆筍基地等以失敗告終。但幾乎所有的領導都沒有因此被問責,相反倒是幹得不錯的我的徒弟卻遭到冷遇而不被重用了。說句良心話,徒弟到蘇北工作三年,去時他還不到三十歲,長期的拋妻離女,直至他回到蘇州後家庭出現裂隙、變故。派遣者難道不為我的徒弟想想嗎?至於徒弟後來再找到新的美滿的幸福,那就是他的造化了……
我曾為了徒弟遭受不公允待遇找過退了休以後還在把持人事部門的吳先生,吳卻一臉無辜狀說:「天地良心!我對薛鋒還不好嗎?是他請你來找我的?」「徒弟是你們派給我的!他的近況是我打聽來的!請你平心而論看著辦吧!」我無需客氣,客氣也沒用的。
「你瘦了!瘦得落形了……」我對著吳先生直呼。
「我病了!所以才這樣。」吳的眼神及語氣依然如故,只不過他的身形大變,現在他不來主動搭理,我即便路遇也很難一下子就識別出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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