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鳴 | 李鴻章最後歲月的新考證
李鴻章在總布衚衕宅第去世
我曾經有個誤解,認為李鴻章去世的地點是在北京賢良寺。這個說法,最初是讀大學時從梁啟超所著傳記《李鴻章》一書中看來的。賢良寺位於東城的核心地段,北面是金魚衚衕,西面是校尉衚衕,與王府井大街僅隔著東安市場。清末,賢良寺西跨院對外出租,類似高級招待所,進京覲見的大員清晨從東華門入宮,這裡是個便捷的居停之處。李鴻章到京出差辦事都借寓此處。
李鴻章(從賢良寺)出發去議和談判
三十年前,1988年,我到賢良寺去踏訪,當時住在西跨院的八旬老人王懋章先生,也說李鴻章死在這個院子。他說他父親1916年就搬進西跨院住了,對院子的前後變遷和掌故極為熟悉。1990年,我寫了《踏訪賢良寺》,發表在《解放日報》的「朝花」副刊上。後來擴充、修訂成《半生名節:賢良寺·李鴻章》,都介紹了這個觀點。
李鴻章在賢良寺西院內與隨從及俄軍軍官合影
加深我對於李鴻章住在賢良寺印象的,是曾國藩孫女婿吳永的晚年回憶《庚子西狩叢談》。吳永用了很多生動筆墨,描繪李鴻章1895年簽訂《馬關條約》之後,被免去直隸總督、北洋大臣的職務,掛著大學士和總理衙門大臣的頭銜,在北京工作和生活。「久居散地,終歲僦居賢良寺。」他描述說:
公每日起居飲食,均有常度。早間六七鍾起,稍進餐點,即檢閱公事;或隨意看《通鑒》數頁,臨王聖教一紙。午間飯量頗佳,飯後更進濃粥一碗,雞汁一杯。少停,更服鐵水一盅,即脫去長袍,短衣負手,出廊下散步,非嚴寒冰雪,不御長衣。予即於屋內伺之,看其沿廊下從彼端至此端,往複約數十次。一家人伺門外,大聲報曰:「夠矣!」即牽簾而入,瞑坐皮椅上,更進鐵酒一盅。一侍者為之撲捏兩腿;良久,始徐徐啟目曰:「請君自便,予將就息矣,然且勿去。」時幕中尚有於公式枚等數人,予乃就往坐談。約一二鍾,侍者報中堂已起,予等乃復入室;稍談數語,晚餐已具。晚間進食已少。飯罷後,予即乘間退出,公亦不復相留,稍稍看書作信,隨即就寢。凡曆數十百日,皆一無更變。
吳永雖然沒說李鴻章死於賢良寺,但他對李鴻章在賢良寺居住時栩栩如生的細節描繪,給我帶來聯想上的誤導,一些李鴻章傳記的作者恐怕也是如此。一直記得拜訪王懋章先生的那個夜晚,我站在西跨院,想像著李鴻章背負雙手,在屋檐下從東廂房到西廂房之間往複散步的情景。西跨院一年之後拆除了,空地上蓋起了校尉小學,我多次拍過照,收錄在《天公不語對枯棋》一書中。
此外,李鴻章的老部下,四川總督劉秉璋之子劉體信在《萇楚齋三筆》中也記錄:
光緒庚辛之間,合肥李文忠公鴻章以議和居京,氣體已衰,而飲啖甚豪。其家中慮其食多,恆量為裁製,文忠轉不悅,常因食多致疾。西醫屬其不必多食,不聽,屬其不必食某物,亦不聽。又屬其萬不可食糯米物,本日即飽食,次日仍自告西醫。時合肥鄭魁士總戎國俊亦在京,時至賢良寺行館,文忠嘗屬其私購食物,藏於袖管帶來。每總戎來見,文忠必盡逐諸客,幕客多戲謂之袖筒相會。……病故之前十日,因食多,致疾甚厲。西醫因屢進忠言不聽,直告之曰:「中堂再如是亂吃,必須死矣。」文忠不聽而去,語人曰:「西醫之言何戇也。」又逾七日,西醫已謂萬不能治。文忠之如夫人莫氏,即季皋侍郎經邁之生母,猶日求單方服之,未二日即病故。
最近,我閱讀張佩綸家藏信札,卻發現這些頗有背景的作者多年之後的回憶,遠不如李鴻章去世前後當事人所寫的信件來得准切。最近首次披露的張佩綸致侄子張人駿(時任山東巡撫)函,十分明確地地指出:李鴻章「
歿於總部第中,蓋七月病後銷假,亦眠食需人,不能回賢良寺矣
」。所謂「總部第」,即現在西總布衚衕的宅第。張佩綸致張人駿親筆信
這帶來了新結論。
總部衚衕,因明朝的總捕衙門設在此地而稱作總捕衚衕。乾隆年間改作總部衚衕,至清末改稱總布衚衕,且以朝陽門內南小街為界,分稱東、西總布衚衕。
再查史料,光緒二十四年九月初二日(1898年10月16日)李鴻章致李經方函,落款處即寫「儀翁書於總布衚衕寓」。說明早在戊戌年間李鴻章即已入住,並非一直住在賢良寺的。光緒二十五年四月十二日致李經方函,又作「儀翁書於總布衚衕寓齋」。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他約德國駐華公使克林德二十八日上午「惠臨賢良寺敝寓面談一切。」接著,李鴻章出任兩廣總督,離京南下廣州。北京爆發義和團事變和八國聯軍的進攻。
閏八月十八日(1900年10月11日),李鴻章以議和全權大臣的身份,在俄國軍隊護送下,從天津重返滿目瘡痍的北京,住在賢良寺,也在這裡接待訪客。聯軍宣布,在北京城被佔領的情況下,另一位議和大臣慶親王奕劻的住地和賢良寺,為聯軍僅承認的「清國政府管轄的兩個小院」。九月初六日,女兒鞠耦給他寫信,信封地址是「速寄都城賢良寺」。以後家信,也都寄往賢良寺。
我所見到寫有賢良寺的最後一個信封,是光緒二十七年八月十三日。九月十八日張佩綸致李鴻章家信,出現了「都城總部衚衕」地址。這個實寄封,與他致張人駿信件的內容,可以相互印證,說明兩處居所,李鴻章都在使用。從某種程度上是否可以說,賢良寺更像是李的行轅,既具有辦公見客的功能,又可以住宿,而為世人熟悉。總布衚衕則是私宅,李鴻章生命的最後歲月,按照傳統習慣,應當在家中壽終正寢,所以病重之後,他轉回到總布衚衕了。
張佩綸寄李鴻章,分別寫有賢良寺和總部衚衕地址的實寄封
談判《辛丑條約》
我們知道,《辛丑條約》是中國近代史上空前屈辱、賠款最大的一個不平等條約,慶親王奕劻和李鴻章作為全權大臣,代表清政府在條約上簽字,李鴻章為此背負賣國賊的惡名。其實,《辛丑條約》源於八國聯軍佔領北京,慈禧、光緒兩宮逃亡,中國面臨被佔領和瓜分的民族危機。八國聯軍入京,源於義和團攻打使館,各地濫殺教民,清政府還向西方各國宣戰。義和團源於山東教案引起的瓜分危機,和戊戌變法失敗後洋人同情光緒皇帝,引起慈禧太后的怨恨。而戊戌變法,源於甲午戰爭失敗後社會各階層力圖改革振興改革的努力。這是一場綿延半個世紀的歷史變遷,中國第一次現代化進程失敗後所面臨的深刻危機,以一種扭曲和愚昧排外的形式表現出來。
對於現代化進程失敗,李鴻章當然有不可逃避的歷史責任。李鴻章很早認識到中西方的實力差距,主張學習西方先進軍事裝備和技術,但在每一場對外危機來臨之時,他又認為既然打不過列強,就要避免決戰,主張妥協。第一次現代化失敗的轉折點,是中國軍隊在甲午戰爭中的全軍覆沒,其中重要原因,是與貪腐、軍事技能低劣和望風而逃、毫無必勝的信念直接相連。李鴻章後來在賢良寺里對吳永說,我辦了一輩子的事,練兵也,海軍也,都是紙糊的老虎,何嘗能實在放手辦理?不過勉強塗飾,虛有其表,不揭破猶可敷衍一時。如一間破屋,由裱糊匠東補西貼,居然成一凈室。乃必欲爽手扯破,自然真相破露,不可收拾,但裱糊匠有何術能負其責?這是自我開脫,作為洋務運動的最高負責人,花費了巨大的國帑資源後,怎麼能用一句輕飄飄的「裱糊匠」,就把自己的歷史責任開脫掉呢?
但就事論事地說,李鴻章庚子年奉詔入京,是為了解決當時最嚴重的國家困境,通過談判和妥協,讓兩宮平安回京,恢復主權和秩序。此時,清政府極度虛弱、首都被敵佔領,從高級官員到普通百姓毫無顏面,軍隊也不具備抵抗的鬥志。從下圖李鴻章衣衫襤褸的轎夫隨從,即可透射出大清帝國奄奄一息的慘狀。
李鴻章從賢良寺乘轎出發,去進行議和談判
梁啟超在《李鴻章傳》中曾經設想:
當是時,為李鴻章計者曰,擁兩廣自立,為亞細亞洲開一新政體,上也;督兵北上,勤王剿拳,以謝萬國,中也;受命入京,投身虎口,行將為頑固黨所甘心,下也。雖然第一義者,惟有非常之學識,非常之氣魄,乃能行之,李鴻章非其人也。彼當四十年前方壯之時,尚不敢有破格之舉,況八十老翁安能語此?故為此言者,非能知李鴻章之為人也。第二義近似矣,然其時廣東實無一兵可用,且此舉亦涉嫌疑,萬一廷臣與李不相能者,加以稱兵犯厥之名,是騎虎而不能下也,李之衰甚矣!方日思苟且遷就,以保全身名,斯亦非其所能及也。雖然,彼固曾熟審於第三義,而有以自擇。
從後來披露的史料看,英國駐香港總督卜力曾經謀划過「兩廣獨立」,擁李鴻章為王或總統,聯絡流亡日本的孫中山來施行新政。孫中山在日本友人宮崎寅藏的陪同下已經乘船到達香港外海,但李鴻章最終選擇第三策,北上與各國談判和約。這是一項極為艱難的使命。
但在當時特定的環境下,卻得到朝野的普遍讚揚,與後來史書中千夫所指的氣氛完全不同。時人說他「晚年因中日一役,未免為輿論所集矢,然自此番再起,全國人士皆知扶危定傾,拯此大難,畢竟非公莫屬,漸覺譽多而毀少,黃花晚節,重見芬香,此亦公之返照也。」 梁啟超也說,「天下唯庸人無咎無譽」,他對李鴻章,總體上說佩服的,而非簡單地斥之「賣國」。
慶親王奕劻和李鴻章在簽署《辛丑條約》時與各國公使合影
前些年有部流行的電視劇,說在《辛丑條約》簽字時,慶親王奕劻躊躇不定,手一直發抖,幾次拿筆又放下。李鴻章對慶王說的「人最難寫的就是自己的名字,簽在這賣國條約上,就是千古罵名,王爺還年輕,路還長著呢,還是由我來吧」。這顯然是令人驚訝的胡編亂造。若無流亡西安的清政府批准,若無首席全權王大臣簽字,列強能夠承認條約的合法性嗎?
在京期間,李鴻章承擔巨大壓力與列強周旋談判,筋疲力盡、身心憔悴,最後抑鬱而亡。若說他私下還有什麼個人快感,恐怕是借洋人之口,迫使朝廷誅殺和放逐了官場中幾個最頑固保守、盲目排外的政治對手,同時保全慈禧太后本人不被追究。他是老謀深算的政治家,豈會主動代慶王背鍋,去獨自簽訂什麼「賣國條約」?
李鴻章臨終情景
關於李鴻章臨終的情形,在前述張佩綸致張人駿的信中透露了重要信息:
傅相八月初賞假,老懷甚喜。至廿日假滿,仍是委頓。閨人(即張佩綸夫人李經璹)電請續假而傅相不許,然久坐即腰酸,動即遺矢滿袴,心以為危。銷假後,尚是季皋(李經邁)之生母(即李鴻章妾莫氏)與長孫國傑分班守下半夜。慶邸赴豫,行留部分,未免過勞。兼之俄約棘手,心中更多鬱悶。十九夜陡然吐血,洋醫以為胃血,吾謂直是肝鬱所致耳,痛哉痛哉!
此前,七月二十三日,李鴻章已患感冒,鼻塞聲重,精神睏倦。但由於二十五日(1901年9月7日)為簽訂和約的日子,他還是抱病前往西班牙公使館畫押,回來後病情加重,寒熱間作,痰咳不止,飲食不進,心中滿是悲憤和無奈。八月一日,慈禧太后懿旨賞假二十天。在此期間,八國聯軍開始從北京撤退,太后、光緒兩宮從西安準備回京,李鴻章和慶王繼續就相關事項與外國公使洽談。二十一日,李鴻章電奏:「靜養兩旬,諸病痊癒,惟身體軟弱,腰腿酸痛,尚可力疾從公,應請銷假。」 二十九日,慶親王奉旨前往河南迎鑾,北京的局面和剩下的交涉就交李鴻章一人承擔。
這一時期,李與俄國談判俄軍從東北撤退極不順利,俄國人還增加了要求中方向華俄道勝銀行轉讓路礦權益的內容。他的健康繼續惡化。用張佩綸的話,久坐腰酸,稍動則大便失禁。這樣的衰弱狀態下,九月十九日仍去俄國使館談判和爭吵,回來後嘔血一碗,醫生說是胃血管破裂,必須靜養,只能服食雞湯、牛奶、參湯等流汁。李的病症加劇,絕非劉體信所述「貪食」引起。
此後還有隨員記錄,說他語多舌強,所論皆公事時事,心神似覺恍惚。但在對俄交涉上,始終沒有退讓。吳汝綸說:「傅相遍體皆老,獨腦氣不老。此公關國休戚,祝其長生者。殆遍天下也。」二十五日,李鴻章之子經述、經邁致電盛宣懷,說父親以慶王不在,恐怕事情延擱,總是不尊醫囑,起床辦事,而身體難以支撐。請他密電樞府,將病情如實報告以爭取假期休息。「中外以此老為孤注,亦宜加以護惜,留以有待。」
也在這個時候,盛宣懷忙不迭地為太后迴鑾的專車採購各色器物和食品。本來下令向洋人宣戰,又被洋人打得逃往太原、西安的太后,現在乘坐的御用火車車廂里,要配置鍍金鋼絲外國銅床,御床用洋綢枕頭,紅外國緞黑緞鑲褥。黃、紅絨背墊外國單靠椅,大餐陳設用五色玻璃插花大花瓶,鍍銀西式刀叉,高腳玻璃酒杯,細洋瓷咖啡具,甚至還有進口葡萄酒、咖啡、外國辣子、外國醬油,香水、牙刷和肥皂盒。
李鴻章於九月二十七日(1901年11月7日)上午11時去世。西醫說他違背醫囑坐起來工作,所以身體迅速惡化。「出血已經基本得到控制。」美國醫生滿樂道說,「慢性胃炎和持續噁心造成的情況,病人只能服用最溫和的流質食物。昨天李鴻章很愉快且不再疼痛,但今天早上2點他失去意識,並且不再能夠吐痰。」留京辦事大臣那桐則記錄,他在二十六日已經覺得李鴻章危在旦夕,遂致電行在軍機處,請朝廷預備重臣接替李鴻章;給慶王發電,向他通報情況;又給布政使周馥發電,要他迅速來京照料。
老部下周馥趕到時,李鴻章已身著殮衣,處於呼之能應口不能語的狀態。延至次日中午,目猶瞠視不瞑。周馥哭號著說:
老夫子有何心思放不下,不忍去耶?公所經手未了事,我輩可以辦了,請放心去吧!
李鴻章忽然目張口動,欲語淚流。周馥一面哭號,一面用手撫其眼瞼,李鴻章的雙眼方才合上,須臾氣絕。(見《周馥自定年譜》)他的遺詩吟到:
勞勞車馬未離鞍,臨事方知一死難。
三百年來傷國步,八千里外弔民殘。
秋風寶劍孤臣淚,落日旌旗大將壇。
海外塵氛猶未息,請君莫作等閑看。
死後的報道和哀榮
李鴻章死了,次日,上海《申報》在第二版上發出一條簡訊:
昨日午後四下鍾越三十分時,京師飛傳專電到來,譯悉:本日午刻,李傅相開缺。因患嘔血。電文甚簡,余未及詳。(見《譯電傳合肥傅相開缺事》,《申報》,1901年11月8日)
萬里之外,《紐約時報》的消息則詳細得多:
北京11月7日消息。李鴻章今天上午11時去世。他的身體狀況從昨天(周三)上午開始惡化。
美國記者的報道還寫道:
前一天晚上9時,李鴻章已經穿上了壽衣。衙門的院子里放滿了實物大小的紙馬紙椅、紙紮的苦力挑夫,這些是李的朋友贈送的。根據中國風俗,紙人紙馬將被焚燒,以隨他的靈魂去天堂。
李鴻章去世時,他的夫人和兩個兒子以及女兒和他在一起。
衙門擠滿了中國官員。召喚慶親王的電報已經發出,他現在正在覲見朝廷的路上。慶親王被認為將總體負責政府事務。電報還自保定府召喚布政使周馥前來,他將在李的繼任者被任命之前護理直隸總督,繼任者可能是袁世凱。
中國官員有些難以料想李鴻章去世對大眾的影響。為防止潛在的反對外國人的示威,中國將軍們已在城裡布置軍隊以控制局面。不過出現問題的可能性非常小。
外國公使弔唁李鴻章
還有外國畫報配上插圖,並對駐京外國公使的弔唁做了介紹:
外交團在李鴻章去世後第三天拜訪李鴻章的家人並表示哀悼。他們受到了北京高級官員的接待。外交團首席,奧地利公使齊干作為發言人向死者的兒子作了簡短致辭。李的兩個兒子穿著白色的喪服,戴著模樣古怪、似乎是用玉米桿編成的皇冠式帽子。在死者遺體供人瞻仰期間,房屋前搭了一座亭閣,亭閣中央有個祭壇,上面有個香爐用來盛放香灰。祭壇腳下堆著供品,背後有一塊碑,記載著死者的榮譽和美德。弔唁結束時,公使們來到祭壇前逐一鞠躬。
二十七日這天,慈禧、光緒兩宮從河南汜水啟鑾,下午到達開封府滎陽縣。這時接到電報,獲悉李鴻章於午刻逝世。隨行的吳永寫道:「聞兩宮並震悼失次;隨扈人員,乃至宮監衛士,無不相顧錯愕,如梁傾棟折、驟失倚侍者。」隨即公布上諭,賜謚號文忠,追贈太傅,晉封一等侯爵,入祀賢良祠。後來還追加了多項恩賜,其中有一項,是在他立功省份,建立專祠,進行紀念。可見在當時,享受到極高規格的哀榮。
北京宅第改建為祠堂
關於李鴻章臨終前的兩個住地的細微之別,目前除張佩綸、李鴻章的信件提到之外,我們所知甚少。外國公使弔唁的靈堂,《紐約時報》稱作「李鴻章最後的衙門」(the late Li-Hung-Chang『s yamen),估計是在賢良寺。其實這兩處地方距離甚近,沿賢良寺正門所在的煤渣衚衕東行至西單北大街,路對面就是東堂子衚衕,總理衙門設在這裡。向南折拐,是石大人衚衕(今外交部街),再往南,就是西總布衚衕。八國聯軍攻打北京的重要導火線,德國公使克林德(Baron Clemens Ketteler)是在衚衕口被神機營章京恩海擊斃的。《辛丑條約》第一款,就是在此建一座紀念牌坊。第一次世界大戰德國戰敗後,牌坊被拆遷到中山公園。
賢良寺和總布衚衕示意圖
由於後來李鴻章祠堂設在西總布衚衕27號,我們由此確定這座宅第的確切地址。至於產權是租賃還是自購,目前還見到光緒二十六年正月二十九日李鴻章致盛宣懷電報中提及:「總布衚衕住宅既有成說,務勿為浮言所惑。」這個新課題的諸多細節,尚待繼續考證。
據記載 李鴻章祠堂舊時門牌15號,在西總布衚衕中段北側,坐北朝南,後牆至外交部街南側。祠堂名「表忠祠」,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由李鴻章寓所改建而成。祠堂長144米,寬58米,佔地面積八千多平方米。主體建築為大門、儀門、前殿、享堂及東西配殿、碑亭等建築構成的二進四合院,主要建築頂部均覆黑琉璃瓦。享堂三楹,為歇山頂斗拱式樣,前有月台三出陛。院牆磚砌,外抹紅堊土,頂部覆灰色筒瓦,顯然是在民居基礎上做了改造,以符合祠堂的規範。
劉秉璋的另一位兒子劉體智說,慈禧太后本來想讓李鴻章配享太廟,被軍機大臣鹿傳霖的一句話攪黃了。當時鹿傳麟65歲,拙於言論,耳已重聽,但在關鍵場合、關鍵崗位,「為福不足,為害有餘。」當時樞臣代擬懿旨,鹿傳麟突然問道:「祀於何處?」即跟在哪位先帝的排位之後?各位同僚便掐指盤算:若配享文宗,則咸豐朝時李鴻章剛剛入仕,未立功勛;配享穆宗,則同治朝中興勛業,不乏其人,未可顯分厚薄;至於當下,光緒帝活得好好的,更不可行。這樣便覺得懿旨難於措詞。事情就擱置下來。
配享未成,便建祠堂。李鴻章有多個祠堂,按照以往「立功」的省份,分別設在上海、天津、保定、南京等地。北京則顯得特別,大官們都在這裡上班,誰有特別的功勞呢?然而李鴻章可以,他憑著庚子議和,成為清代唯一在京師建立專祠的漢人官吏。
李鴻章祠堂落成後迎神牌進入
1949年以後,李鴻章祠堂被改為北京市第一人民文化館分館、東單區文化館、東城區文化館。1978年拆除前院建築及大門,建成兩層的東城區文化辦公室的辦公樓。1991年拆除後院享堂、配殿,建成四層樓房,東城區檔案局和檔案館遷入,大門改向北開,門牌為外交部街甲28號。整個李鴻章祠堂,目前僅剩餘一段紅色的院牆。
目前李鴻章祠堂僅剩的一段紅色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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