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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芳洲:善救命,惡毀人

文/李芳洲

【作者簡介】李芳洲,四川省作協詩人、作家、中國詩歌學會會員,高級心理諮詢師。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窮文人一起吃飯,除了普通菜肴,若有佳肴,那便是互問:「最近讀了什麼書?什麼文章?」調料是食物的化妝品,書籍是精神的裝飾品、營養品——似珠寶華服,使你格調高雅,氣韻生動,品味提升,從而有境界、有風骨。

朋友彎彎說:「不,它還是洗滌液,能凈化心靈,吐故納新。」

既然是朋友,所以隨意,女紅男白或啤酒。喝到古人所謂「醉悅瓶中勝」的時候,就由八卦轉至聊讀書心得了……

我是東家,必然得先講。我說:「最近讀書太雜,讀了好些那年代的書,只覺一個窮字了得,另一個則是:愛情敗給金錢,無一例外,這些不去講,也不想講,有一個心得值得講。

忘了是誰寫的文章,應該是真實的記錄,故事大約如下……

祖孫二人出海,海洋風使船的方向錯誤,擱淺於荒島。遙望另一些小島,有人住,有燈光。

可是喊破嗓子,搖晃衣服做的旗幟,皆沒人搭理。

孫子說:『看樣子到那兒不過幾公里,我們棄船冒險游過去吧!』

爺爺說:『不行,那海區我們不熟,這隻船已撞壞、下沉,你往下看,幾條鯊魚正在虎視眈眈地瞪著我們呢!這是人家的領地,下去了吃你不客氣。』

祖孫倆小心翼翼拆掉船上的桅杆,做跳板,好歹上了不遠處的石頭荒島。島上有一隻海鷗,一動不動地盯著祖孫倆,做魯濱遜真不容易啊!

在饑渴恐懼中他倆度過了一晝夜,島上全是鵝卵石,不長植物,一眼可望到很遠,周圍就是流連不返的鯊魚群。祖孫倆這才體會到,寂寞時光漫長,希望與等待的渺茫,擔心與焦灼的煎熬。

他們在心裡默禱:但願不要餓死在救援人員到來之前。

終於有一隻螃蟹爬上來,爺爺捉住它,掰成兩半,二人難受地吃著生螃蟹,孫子還把一隻蟹腿遞給了海鷗,使它不那麼驚恐。爺爺說:『這隻海鷗一定是受了傷。』

又躺了兩天,祖孫倆已餓得眼冒金花。爺爺抱過海鷗說:『它翅膀脫臼了,可以助我們度一陣饑寒。『正當爺爺想擰斷海鷗脖子的一刻,孫子搶過海鷗問:『爺爺,你可不可以治好它,放它飛走?』

爺爺想了想,長嘆一聲,從口袋裡搜出幾張錢,一支鉛筆,在幹了的錢上寫上『我們困在某個位置的荒島上,已經好多天,請求救援人員幫幫我們……』

老人寫好疊好,從衣服上撕下一條布,綁在海鷗的腿上。摸准位置,把海鷗因脫臼而拱起的翅膀使勁一按,『咔哧』一聲,海鷗一聲長嚎。老人把海鷗舉起,拋向空中,海鷗就展翅飛走了。

二人又昏睡了幾個日夜,忽聽一陣馬達聲響起,人們按圖上島,帶來了餅乾、麵包、雞蛋、牛奶和水。

來人說:『我們早起,見牆上站著一隻海鷗,不停叫喚。又看它腿上綁著一些紙,就用梯子上牆,把紙解下來,才知道你們被困,於是便迅速趕來了。還好還好,要不是海鷗送信及時,你們就可能餓死了。』

兩天後爺爺舉行宴會,感謝救援的人們。喝了好多酒的爺爺,忽地把酒杯一頓,朝眾人說:『救了我們的不是你們,也不是海鷗,應該是我孫子的愛心。要不是他求我給海鷗治傷,倘若海鷗脖子被擰斷,它死了,我們祖孫也就死定了。大家說對不對?』

大家齊聲喊:『愛心萬歲!』」

眾人感慨到:「在那樣的時候,做出把生存權讓給一隻海鳥這樣的舉動,是多麼偉大多麼勇敢啊!」

我的朋友也喊:「為愛心乾杯!」

一個浮塵於官場的朋友凡凡,接過話頭,眼睛紅紅地說:「善心可以救命,而作惡卻會毀人喪命,有一個你們或許認識或只聽說過的人,他身上花絮不少,但我要講的一定讓大家意外。」

凡凡夾塊皮蛋送進嘴裡,很快吃完,又呷了一口五糧醇,放下筷子,仰靠椅背,笑問:「L王這個天使堆里的王者,我偶有所聞,但這麼生動詳細,若非偶然親聞他夫妻在特定場景下對罵,我也是不敢相信的。

家鄉一個親戚的媳婦,臉上妊娠斑嚴重,問我做光子嫩膚,做皮秒,哪一種更能使皮膚白嫩圓潤?親戚要趕回去上班,一再催我給個准信。

戰友老婆得了尿毒症,問是否儘快找到適合的腎源,就能不死。

我知道L王在某市承包了兩家腎透析醫院,他本人又是這一行的專家,他老婆櫻子是剛換六年的新妻,又是一家生活美容院的院長,找他們當然沒錯。

可是,那天下午,打電話發微信都沒有回應。我在催逼下,去了兩人的單位,又去了別墅,都找不到人,便索性到他們常住的一套花園洋房碰運氣。

他們買了最高的一整層,大約四百平米,樓頂還可做花園私用。一部分裝修成古典式,很像古代大官的府邸,另一半裝修成老婆喜歡的歐式風格。

傳說他倆太有錢,不願露富,接待客人的地方,反倒奢而不華,現代簡潔,功能齊全。

我自然只能在這樣的客廳等候,保姆沏上好茶,波斯貓和貴賓犬爭著歡迎我。

保姆叫我稍等,說他夫妻今天有事,不便打擾,我就只好坐那兒玩微信。揣度會是哪類神奇意外,在這個多金的家庭發生呢?

五點半左右,一對兒女先後回來,目無他人地衝過客廳,從陽台錯層打開住房。貴賓拱開了帘子,波斯貓被女孩抱走。

深長的屋子盡頭,傳來了爭吵和哭泣。女聲是高亢而洪亮,罵道:『你個該死的,現在嫌老娘了,要不是老娘床上功夫好,陪那老頭游遍了歐洲,你能拿得到這麼划算的二十年合同?如今你玩花招,把一個個空殼醫院包裝上市,賺了大錢,找個小婊子,想甩我,沒門!』

男人熟悉低沉的聲音吼道:『你他媽搞傳銷式美容,超範圍經營,用劣質葯稀釋後,冒充進口葯給人家注射,套牢別人終身要隆鼻隆胸,填充凹陷部……』

女人高叫:『你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可比我那些毛毛雨嚴重多了,咱倆就魚死網破,都坐牢,再拉下一批墊背的吧……』

男人繼續:『破鞋!婊子!騷貨!老子不要你這個給人玩爛了的女人進出這屋子,玷污我名聲……』

女聲又尖叫:『王八烏龜!你當初沒老娘,敢說有今天?誰跪著磕頭叫我幫他當上王八的……』

啪!啪!啪!的幾個耳光後,就聽得一陣驚天動地的喊叫吼叫,各種屏風、飾品倒地聲,驚動了兒女和內室的老人。

女孩趕出了汪汪的貴賓,慌忙關上陽台與客廳的門,我茫然驚惶,犯錯小孩似的,頭也不回奔向電梯,進去了還嫌電梯運行得太慢。我真不願知道這些,尤其不願聽到他們發自肺腑的句句真言。」

「後來呢?」陳軍問。

凡凡做了個鬼臉:「三天後我們召集各醫院開會,L王依然談笑風生,器宇軒昂,彷彿啥事都不曾有過,只是臂膀脖子有了好些傷痕。他說是家裡貓狗抓的。我但願他不知道我曾在那一日下午到過他家,聽到過不該聽的——阿彌陀佛!

在必須二人亮相的場合,L王夫妻還是默契的,男的瀟洒幽默,女的艷冠群芳。只要那女人起身言笑,她綽約的風姿鎖定敬酒人,談話者,無不被所有目光聚焦。至於她無可挑剔的美,是原版或整形版就不得而知了。

也許被高人指點、親友阻止、輿論壓力、公司利益、離婚代價等因素震醒,於是洶湧的波濤化作漣漪,進而像舒緩樂曲,飄在平靜的湖面。唯有知情的我,從二人眼光對接的瞬間,看得到跳動的火苗和心口不協調,如無柴的壁爐。

其實兩人智商、情商、財商都不低,謀士也不少,都明白打擦邊球,鑽法律空子是切不可自行捅破的。

人啊!這個總跟慾念博弈的野馬,永遠這山望著那山高,慾壑難填,自以為是,覺得壯大了就可以例外,河過了就可以拆橋。

小時候媽媽說:『人有千算,老天爺只有一算。』假如股市全交給智能機,沒有與人的對沖,後果將不堪設想,你能說這智能不是天算,用來懲罰人而創造的?

又比如,它在給你把遙遠拉到面前,不是讓人更孤獨?親情疏離,愛人不愛,惰性滋長,大腦不思考,知識全碎片了嗎?」

凡凡見我們注意力渙散,便趕緊勒住語言的韁繩,嘆道:「當你沉醉於如意、得意、滿意、愜意的時候,大膽狠心撈錢,窮奢極欲消費,眼睛不眨地勒索、榨乾病人和親屬的錢包。那種快感、成就感會一葉障目,使你不相信冥冥之中,此時無招勝有招。上帝顧盼神飛,只需一瞥,便無所不知。

一年後,聽業界謠傳,L王家出了事,我就買了一籃花上門看望。他夫妻倆不在,L王退休教師的岳母,知道我與他們家很熟,就鼻涕一把淚一把地開始哭訴。

她問我可見過她大學校花的外孫女,是六年前她做美容院長的女兒嫁過來時帶來的。

我說:『在酒席上見過兩次。真是吹氣如蘭,翩若驚鴻,現在大學畢業了吧?』

他岳母說:『已經讀碩士兩年了,那天幾個同學到餐館吃飯。不遠處兩桌人打起來,摔來一個大魚盤,砸斷了孫女的鼻樑骨,紅酒杯又劃穿了孫女的半張臉……我苦命的孫女啊……』

我拍著老人的肩,安慰撫慰,擦了她斷線珠子般的淚。

停頓了一會兒,他岳母又說:『這邊我女兒送孫女到美國治療,不知要花多少錢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復原貌。

女婿的大兒子三個月前到九寨溝旅遊,幾個人下了大巴自由行,不知是被哪輛大車後輪間夾帶的石頭蹦彈過來,不偏不倚砸中了大孫子,使他成了植物人……』老人說,『他倆現在只有更努力地賺錢,給女兒整容,讓兒子蘇醒。願菩薩保佑不留下後遺症。』」

凡凡說:「其實善能幫人,也能救自己的命。不當得利,變相傷人害人,不會因果報應嗎?

有一天,遇上了L王,我向他講起舊社會傳說,有些富人家的獨生子怎麼也治不好病,就會賣掉土地施捨窮人,孩子的病自然就好了……

L王笑道:『那是迷信,是醫藥落後,科學不發達的心理暗示……』他還說,『我們有時也捐了些錢給希望小學。』」

「那叫偽善!」彎彎一聽便氣不打一處來地說。

一直不開口,悶頭喝酒吃菜的老溫梗著脖子,癟嘴問:「你以為這些是巧合,還是迷信?」

陳軍搶過話頭,嚴肅而高聲道:「人世上,宇宙間,多少未知未開發?不能把不懂不知看不透的一概視為迷信。你我這點小聰明,不過僅夠操持生計,照亮自己的一點能幹或蠢笨,連別人在想什麼都猜不透,能少被忽悠、上當、坑害就已經不錯了……」

彎彎俏皮地一挑眉梢問我:「喂,老兄,看著求你的人,或陞官,或發財,換大房子,好車子,甚至換老婆,你真的心如古井水?」

我輕點按鈕,把過濾水倒進壺中,撕開咖啡豆的袋子,倒進壺裡,放上電磁爐,笑說:「我在壺裡慢慢煮光陰,杯里泡荏苒,有趣有味有情調,其實很好。

當你從胡亂掠取財富那一刻起,初心已經丟失,猶如抓泥沙撒人,先弄髒了雙手。

哎呀,我沒有太多財富,有茶香、花香、咖啡香、滿園書香,閑時學茶師,揉出醇厚的香茗;學琴師炮製音符;學園丁同剪刀修剪生活……請精算師算算孰輕孰重,孰多孰少。」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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