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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酒樓的「包房」文化

《水滸傳》里常提到的閣子,也叫閣兒,大致有兩種。一種是指一般起居的小房間。八十一回燕青再入京城見李師師時,描寫最為具體:

便請燕青進裡面小閣兒內坐地,安排好細食茶果,殷勤招待。原來李師師家皇帝不時間來,因此上公子王孫富豪子弟誰敢來他家討茶吃。……看看天晚,月色朦朧,花香馥郁,蘭麝芬芳。只見道君皇帝引著一個小黃門,扮作白衣秀才,從地道中徑到李師師家後門來。到的閣子里坐下,便教前後關閉了門戶,明晃晃點起燈燭熒煌。

顯然,這裡的閣兒,就是李師師的閨房。小說里還提到晁蓋家「一處小小閣兒」,七十八回蔡京、高俅上朝前「在侍班閣子里相聚」,用的也是類似意思。

但《水滸傳》中的閣子,大多指當時酒樓茶肆專設的小間,猶如今天的包房。例如,魯達與史進、李忠在渭州結識,「三人上到潘家酒樓,揀個濟楚閣兒里坐下」。小說在這裡對閣子沒做進一步的說明,而在武松殺西門慶時對獅子樓酒閣則有具體的描寫:

且說武松徑奔獅子橋下酒樓前,便問酒保道:「西門慶大郎和甚人吃酒?」酒保道:「和一個一般的財主,在樓上邊街閣兒里吃酒。」武松一直撞到樓上,去閣子前張時,窗眼裡見西門慶坐著主位,對面一個坐著客席,兩個唱的粉頭坐在兩邊。武松左手提了人頭,右手拔出尖刀,挑開帘子,鑽將入來,把那婦人頭望西門慶臉上摜將來。

據小說交代,其一,閣子在酒樓二樓臨街,方位佔據酒樓最佳位置;其二,閣子另有門帘與外界隔開,具有獨立的空間。石秀劫法場,也是在大名府十字路口的酒樓「臨街佔個閣兒」,大喝一聲「梁山泊好漢全伙在此」,躍入法場的。

隨著宋代城市經濟的發展與市民生活的繁榮,酒樓茶肆日漸成為各色人等最愛光顧的場所之一。就是名公大臣,也是常客。名臣魯宗道被宋真宗任命為太子的老師,其居家附近有東京著名的仁和酒樓。他經常「易服微行,飲於其中」。一次,真宗急著找他,知道他又在仁和樓飲酒,就問他何故私入酒家,他回答說:我家裡沒有器皿,而酒肆百物具備,賓至如歸。恰有故鄉親友來訪,就去喝一杯。

為了招徠顧客,酒樓的經營者們也不斷在布局上花樣出新,以迎合不同層次顧客的需要,閣兒就是在這種市場背景下應運而生的。《水滸傳》「智取大名府」一回就說到當地翠雲樓,「樓上樓下,有百十處閣子,終朝鼓樂喧天,每日笙歌聒耳」。而西門慶為了收買團頭何九叔,「來到轉角頭一個小酒店裡,坐下在閣兒內」,說明類似陽谷縣的小酒店,都設有閣兒雅座。南宋話本《志誠張主管》有一段描寫:

張勝看張員外,面上刺著四字金印,蓬頭垢面,衣服不整齊。即時邀入酒店裡一個穩便閣兒坐下。張勝問道:「主人緣何如此狼狽?」

西門慶與張勝選擇的這種閣子,比起散座來,說話辦事顯然有較大私密性,故而也叫「穩便閣兒」。

東京的酒樓大都是二三層樓,正門面臨著大街。其格局一般說來,樓上是閣子,底層是散席。宋代話本《西山一窟鬼》交代了這種布局:

兩個同入酒店裡來,到得樓上,陳乾娘接著。教授便問道:「小娘子在那裡?」乾娘道:「孩兒與錦兒在東閣兒里坐地。」

《東京夢華錄》描述一家叫作任店的酒樓說:

入其門,一直主廊約百餘步,南北天井兩廊皆小閣子。向晚燈燭熒煌,上下相照。濃妝妓女數百,聚於主廊檐面上,以待酒客呼喚。

這裡濃妝艷抹的數百妓女,主要是為兩廊密匝匝的小閣子里的酒客服務的。這種小閣子當然不是任店所獨有,《夢粱錄》對南宋臨安三元樓閣兒的描寫,幾乎是東京任店的翻版:

南北兩廊皆濟楚閣兒,穩便坐席,向晚燈燭熒煌,上下相照。濃妝妓女數十,聚於主廊檐面上,以待酒客呼喚,望之宛若神仙。

據孟元老和吳自牧的觀察,兩宋都城中等規模的酒肆,「俱有庭院廊廡,排列小小穩便閣兒,吊窗之外,花竹掩映,垂簾下幕,隨意命妓歌唱,雖飲宴達旦,亦無厭怠也」。在簾幕低垂的閣子里,喚上妓女伴唱陪笑,酒客當然喝得舒心開懷。

據《武林舊事》,熙春樓等臨安一等一的私營酒樓,都有十來個小閣子,其酒器都是銀制的,以華侈而炫耀身價。每座酒樓「各有私名妓數十輩,皆時裝袨服,巧笑爭妍」,以供小閣子里的酒客隨時點喚。

至於官酒庫經營的酒樓,每店設官妓數十人,來頭似乎更大,酒客登樓,就拿著名牌,「點喚侑樽,謂之點花牌」,可以推想其出台費應該不菲。而其中大牌名妓還「深藏邃閣,未易招呼」,大擺其身價。杭州十三座官辦的酒樓,都有自己的「官名角妓」。當地風流紈絝子弟「欲買一笑」,就直接到閣子里去點花牌,為了隨心所願,必須是「親識妓面」,又擔心店老闆隱瞞推託,有時還必須「以微利啖之」,塞上點小費。

那些大酒樓里的妓女們,簪花盈頭,笑容滿面,等待著閣子里酒客的招邀,時人稱之為「賣客」。另有一種女孩,「不呼自至,歌吟強聒」,討點小錢,人們稱作「擦坐」。還有穿梭於各酒樓茶肆之間吹彈說唱的藝人,當時叫作「趕趁」,類似趕場子。《水滸傳》里金翠蓮遭鎮關西欺凌,因自小教得些小曲兒,到潘家酒樓趕座子,在閣子里演唱時哭哭啼啼,就是趕趁的例子。比起這兩種人,那些稱為「賣客」的妓女,主要出入閣子,還不算太丟份。

宋時法度:官營酒樓的應招妓女,只站著歌唱送酒,「不許私侍寢席」。據《都城紀勝》,私營大酒樓的那些私妓女點喚助酒,也只是伴坐而已,在閣子里是賣笑不賣身的。但個別中型酒店,則利用酒閣子做起了皮肉生意,酒色並舉。有一種叫作庵酒店的,就在酒閣內暗藏卧床,有娼妓在內,酒客「可以就歡」。作為標記,這家酒店門口的那盞梔子燈,不論晴雨,上面總覆蓋著一頂斗笠。這種酒店在其他城市也有分布,大詩人陸遊退居故里時,有一次從紹興府郊外夜歸,有詩抒寫觸目的對比:「空垣破灶逃租屋,青帽紅燈賣酒壚。」

為了讓氛圍更為雅緻,酒樓老闆會在閣子里「插四季花,掛名人畫,裝點門面」。生活在金元之際的元好問,曾見太原一家酒肆的閣子里懸掛著朱熹的手跡,以至他感慨賦詩說「晦庵詩掛酒家牆」。個別店肆還會特地在閣子里留一方粉牆讓客人乘興題詩作畫。

《水滸傳》三十九回「潯陽樓宋江吟反詩」也可為證:

宋江便上樓來,去靠江佔一座閣子里坐了。獨自一個,一杯兩盞,倚欄暢飲,不覺沉醉。忽然作了一首西江月詞,便喚酒保索借筆硯來。起身觀玩,見白粉壁上多有先人題詠。宋江乘著酒興,磨得墨濃,蘸得筆飽,去那白粉壁上揮毫便寫。

據《宋詩紀事》,有一個無名子曾在杭州太和樓東壁上題詩,洋洋洒洒二十句揄揚酒樓的氣勢規模之宏大與酒肴聲色之精緻,最後落到題壁上:

有個酒仙人不識,幅巾大袖豪無敵。

醉後題詩自不知,但見龍蛇滿東壁。

雖然缺乏直接史料,但可以想見,散席的消費水平與閣子遠不在同一檔次上。當時,閣子隔音效果還不太理想,以至金翠蓮的啼哭聲傳到了魯智深喝酒的閣子里,宋江在東京樊樓也能聽到隔壁閣子里史進與穆弘的狂言。但閣子畢竟讓酒客享受著更到位的服務,有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

於是,《水滸傳》經常以此為場景,在這一空間里,陸虞候在樊樓計賺林沖,武松在獅子樓斗殺西門慶,宋江在潯陽樓題反詩,柴進在御街酒樓的閣子里葯翻了王班直,穿了他的服裝混進了大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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