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你,只給別人戴帽,不給自己帶腦
1.
前幾天,個人微信收到新朋友申請通知,請求語言是「我是你的讀者,申請加好友」。
由於公眾號里留有我個人微信,感覺也挺正常,於是允許通過。
那朋友上來先問:「不和爛人計較,不和破事糾纏,這篇文章是你寫的?」
原來是讀者慕名而來,連忙不失恭敬,雙手抱拳:「嗯嗯,是我寫的。」
結果,那邊發來一小段文字:「狗屎!垃圾!你丫就是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哦,原來是來罵我的,於是我反問:「你能告訴我什麼叫做精緻利己主義者嗎?」
那邊,過了一會兒回復:「你這樣的就是精緻利己主義者!」
我又問:「你覺得我狗屎,垃圾,為啥還要加我私信?」
得到回答:「我就是想告訴你,我最看不慣你這類人渣!」
額滴神,沒一會兒被扣了一堆帽子。
後來想想,這哥們也挺不容易,應該是在別的號上看到我的文章,輾轉至我的號,再挖出我隱藏較深的個人微信。
費盡周折,層層闖關,只為告訴我,我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我是狗屎、垃圾、人渣......
其實這類事件,不是第一次了,自從寫了一些觀點文,就經常被人噴,而且多是毫無道理亂戴帽子,觀點被全盤否定。不僅如此,還恨不得把我這個人先除之才能後快。
蒼天,大地,多深的仇?多大的怨?
僅僅因為觀點不同,價值觀不同,至於嗎?
我寫這篇文章,並非給自己伸冤,也不是和戴帽一族叫板,而是希望一脈延伸我的觀點:
不要動不動就給別人戴帽,也別輕易就下結論,這是一個理性思考者的必修課。
2.
身處這種窘境的人,不只我一個,但凡發表過觀點文的作者,或多或少都被口水洗過面,被群眾戴過帽。
前天,公眾大號末那大叔發表了一篇文章,名為《劉強東事件:世道變壞,都是從小人狂歡開始的》,結果遭到很多惡意揣測和攻擊:
有給戴帽子的:
也有輕易下判斷的:
末那大叔無奈的說:「我認為一個人最徒勞的,就是跟三觀不同的人掏心掏肺。」
其實說出上述言論的人,並非是三觀問題,而是一種認知懶惰。
因為給別人戴帽子、打標籤是抒發自己的觀點最省心的辦法,也是辯論的最佳捷徑。
你已經是劉強東的狗了,對他的評價怎麼可能公正?
你已經拿了京東的錢了,我怎麼可能正視你的觀點?
是呀,本來需要N步去論證的結論,現在只要一步就能解決:給你戴個帽子。
就像奧威爾在《一九八四》中揭露的那樣:
想要快速擊倒異己,那就把對方污名化,給他扣上一個縮寫的名稱。
你看,這不就是戴帽子嗎?
而且這些帽子品類繁多,讓人充滿遐想,更方便吃瓜群眾即興塗鴉。
你主張追求個人物質生活?你肯定是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什麼?你說戰狼不好看?你肯定是個「賣國賊」;
什麼?你說戰狼很好看?你肯定是個「愛國賊」;
你竟然崇尚民主與自由?你這個「美資帶路黨」;
大老爺們竟然用面膜?你這個「娘炮」。
如果後面再跟一個固定句式,「如果都成了你這樣的人,這個世界就......」,那簡直就是無敵了,中國及至世界都將毀在你的手上,滅霸才殺了一半人,你比他還壞!
3.
劉瑜曾在《觀念的水位》一書中寫到:
標籤盛行的地方,理性則易於枯萎。在將對方以及自己的思維極端化的背後,是認知上的懶惰,以及對一勞永逸式教條的渴望。
還真是這樣,一個人愛給別人戴帽子,貼標籤,動不動就下判斷,往往是對理性的忽視,以及對邏輯的冷漠。
我列舉三個常見形式,你體會一下。
3.1 輕率歸因
動不動就靠自己的感覺下個結論。
早年不少人調侃章澤天是「奶茶妹妹」,是祖墳冒了青煙,再加上漂亮的臉蛋才征服了劉強東。
可是你有沒有看見她的優秀?
高一,就拿了全國健美操亞軍;大學,是在大名鼎鼎的清華;大二,就被交換到哥倫比亞大學;剛畢業,就進了微軟工作。
所以,為了基因傳遞,優秀的人總會找優秀的人,這可能才是真正的原因。
3.2 無限推演
把特定場景下的作法,放至無限大的空間去檢驗。
我在《格局》一文,開篇提到一個領導,不願意受人糾纏,給出100元錢。
於是就有人放炮,說這是助紂為虐,如果一天碰到100個這樣的人,你個個都要給嗎?
這明顯就是一種無限推演。
在當時那個場景,當然可以選擇報警,可是,我們拿掉了別人的餐具在先,所以並非完全占理,而且因為100元出警,你以為公共資源那麼容易調動?
當然還可以選擇對峙,可是對方是本地人,我們又有緊急會議,糾纏起來根本不明智。
所以,你說當時的最優選擇是什麼?
你若問,碰到100個這樣的人,是不是每個都要給?
量變了,性質也當然變了,我問你,喝橙汁好嗎?你說好,那我給你喝1萬杯,還好嗎?
你肯定說好個毛線,都喝出糖尿病了......
所以,人文道理的討論不像科學,1加1什麼時候都等於2,而是要在一定的邊界內才有效。
3.3 罪惡關聯
一個妖魔化的群體或個人,必定百無一是。
劉強東性侵新聞出台時,看有很多人評論,「劉強東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有錢人就是喜歡玩女人,這次得到報應了」。
你看,他們的結論就是這樣,不用依靠事實,只需指明你是哪一類人,再套上相應的德行,便天理昭然。
反過來,神聖關聯也是如此。
一個神聖化的人群或個人,必定是全然正確的。
從這點來講,我不太同意末那大叔文章中的一段,劉強東是十大慈善家,也站出來指責滴滴,但是這些與他有沒有性侵卻沒有什麼關係。
如果罪行實錘,大家指責他時,你也不能說大家「白眼狼」,曾經的善人,未必就是將來的善人。
4.
上文三點謬誤形式,歸納起來,無非想表明,很多人對事和人的衡量,往往只停留在價值判斷層面,而沒有經過必要的事實推定。
所以,戴帽子、貼標籤、下定論隨手拈來,即不用消耗腦細胞,也可以映照自我的高尚,何樂而不為?
《世語新說》有管寧割席的故事,堪稱價值判斷的典範。
管寧和華歆在花園鋤草,地上有一小片金子,管寧無動於衷,華歆則撿在手中,一幅媚像,當看到管寧藐視的眼神後,立刻丟在地上;
後來兩人又同在一個席子上讀書,外面來了個穿著華麗的人,管寧目不斜視,繼續讀書。而華歆卻滿眼羨慕的瞅著對方。
如此一來,管寧大怒,認為華歆就是一個貪財虛榮之人,於是把席子割開並說到:「你丫不配做我朋友」。
看看多高尚的管寧,可是後來呢?
華歆成為三國時期著名的廉吏,而管寧則只留下一些嘲諷名利的小故事,再未現身。
王小波在《思維的樂趣》中曾經寫過一段話:
在人類的一切智能活動里,沒有比做價值判斷更簡單的事了。
假如你是只公兔子,就有做出價值判斷的能力:
「大灰狼壞,母兔子好。」
然而兔子就不知道九九乘法表。
此種事實說明,一些缺乏其他能力的人,為什麼特熱愛價值的領域。
倘若對自己做價值判斷,還要付出一些代價;對別人做價值判斷,那就太簡單、太舒服了。
按照王小波所說,你應該明白,那些一遇事就義憤填膺之人,不見得就是正義感滿滿,可能僅僅是缺乏自控;
而那些站在道德制高點,總給對方帶歪帽之人,也不見得風高亮節,可能僅僅是懶得思考。
所以,請不要隨意給人戴帽子,也不要隨便對事下定論,這不僅僅是對別人的尊重,更是對自我認知的重組和拓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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