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是為了救贖,曾讓審查機構如臨大敵的經典暴力片
原標題:殺戮是為了救贖,曾讓審查機構如臨大敵的經典暴力片
法國存在主義哲學家薩特曾寫過一部哲理劇《禁閉》,這部劇在中國的知名度不高,劇里某句台詞卻因各路文藝青年的頻繁使用而廣為流傳,「他人即地獄」。
因為眾所周知,文藝青年終其一生都在尋覓一條稱手的個性簽名,尤其喜歡從毛姆、薩特這類低調但不失格調的劇作家哲學家作品中發掘好詞好句,「他人即地獄」,初讀時有種冷漠、細品後淡淡憂傷,不拿來當個性簽名太可惜了。
薩特的「他人即地獄」哲學論斷非常高明,很多小說和電影的劇情路徑都能用它來概括,只是主題各有不同,比如《飢餓遊戲》《冒險的代價》或是前段時間上映的漫改電影《動物世界》,片中角色互相攻訐排擠傾軋屠殺,不同程度的詮釋著薩特論斷。
這些晚輩在日本暴力片宗師深作欣二面前難免顯得稚嫩,本世紀初,他用一部《大逃殺》已將「他人即地獄」發揚到極致。
上世紀50年代,電視機的普及步步蠶食著電影的生存空間,日本電影製片巨頭們迅速回擊。東寶公司有業界領先的特效,用《哥斯拉》系列等怪獸特攝片站穩腳跟,而大映公司和松竹公司手底下有溝口健二、衣笠貞之助、小津安二郎、島津保次郎等巨星名導資源,票房號召力猶在。
日本電影業倍感蕭條的60年代,小製片廠紛紛劍走偏鋒謀求出路,有些小廠趁著危機甚至實現彎道超車,例如行業新秀東映公司用大製片廠不屑一顧的B級片一躍成為當時日本利潤最高的製片公司,躋身東寶大映松竹之列,並稱日本四大製片公司。
而1953年加入東映的青年導演深作欣二一路追隨公司戰略,逐步將B級片的暴力和獵奇推向審美高度,成為日後東映B級片的招牌人物、殿堂級的暴力片宗師。
深作欣二是個高產導演,從業42年拍攝61部電影,1996年他被確診為前列腺癌,不久後擴散為骨癌。醫生勸深作欣二好好休養,但他說「我想在臨死前再拍一部戲,我一直都沒有不安或者驚恐,應該燃燒的就一定會燃燒」。2003年,72歲的深作欣二在睡夢中溘然長逝,遺留下剛剛啟動拍攝的《大逃殺2:鎮魂歌》由其子深作健太接棒完成。
深作健太空有深作欣二的血脈卻不能複製其神韻,為了避免其父遺作流於尋常的日本殘虐類電影,他往《鎮魂歌》里加了些有關恐怖主義、國際關係等視聽刺激之外的思考,思考的姿態很刻意,導致場面很滑稽,所以《大逃殺1:東京聖戰》才是深作欣二真正的遺作。
《大逃殺1:東京聖戰》講述新世紀伊始,日本經濟崩潰,千萬人失業,學校暴力事件日益嚴重,過千教職員殉職。成年人政府由於懼怕青少年失控,通過新法案《B.R.》,每年從全國學生中抽取整班讓他們在規定時間和規定範圍內互相殺戮至只剩一人,藉此威嚇問題少年,重振成人威信。
薩特的哲學觀深受海德格爾影響,海德格爾在其代表作《存在與時間》中對「人」有如下定義,「身不由己的被拋入世界,能力有限,出於生死之間,對遭遇莫名其妙,在內心深處充滿挂念與憂懼,同時又是微不足道的受造之物」。深作欣二無限放大這種不確定性和恐懼感,逼迫角色在極限環境里暴露出最深層的真實。
電影開篇就是上一屆大逃殺的勝利者走出修羅場的模樣,一個可愛的少女抱著被血浸透的洋娃娃,坐在代表勝利者的花車上,對著電視鏡頭露出陰慘的得意的笑,而周圍是歡呼的人群和慶賀的禮炮,強烈的反差讓人毛骨悚然。
接著畫面來到本次選中大逃殺的班級,學生們以為自己參加的是畢業旅行,跟隨曾受他們捉弄的班主任北野武乘巴士前往小島,而北野武真實身份為本次大逃殺的執行教官,濃烈的恨意讓他開局就先動手殺死兩名學生以儆效尤。
全班42名學生隨機領取鍋鏟、刺刀、衝鋒槍等各不相同的道具,在三天內必須互相殘殺直至決出唯一勝者重獲自由,如果三天後還有多於一人存活,那麼系在所有學生頸上的頸箍將自動爆炸,宣告無人生還。
《大逃殺》在日本剛上映時,因過於寫實的殘忍情節和暴力意識被列為R-15電影,甚至引發日本議員的特別討論,一度被日本多名國會議員提出禁播,在確認院線播出後,日本的教育部「文部省」和多個部門下達聯合指令,特彆強調要嚴查入場觀眾年齡。而香港影視處將《大逃殺》列為三級片,得到影視處處長批准才能公映。
北京電影學院教授郝建曾說,「暴力美學其實是一種把美學選擇和道德判斷還給觀眾的電影觀,它弱化了電影的社會道德教化功能,只是提供一種純粹的審美判斷」,《大逃殺》之所以能冠絕B級片,是因為它在血腥奇觀和感官刺激中凝結出了些許的浪漫詩意和人性光輝,暴力只是表現形式,而深作欣二已經用角色的歸宿指明了他的價值觀。
在《大逃殺》中,存活到最後的是秋也和典子。秋也幼年被母親拋棄,上中學第一天放學回家,推開門見到失業的父親上吊自盡、懸掛在房樑上的屍體,桌上遺留的是父親寫下的「秋也加油,秋也努力」的遺書。典子純真善良,全班同學折磨北野武老師時,只有她向北野武釋放善意,鼓勵老師堅持。
撇開《大逃殺》中所有人性的複雜和拷問,深作欣二用最樸素的溫柔將他執著的情結和信仰清晰投射在混亂殺戮後遺留的倖存者身上。
而在片尾,北野武飾演的教官用槍指著破壞規則的秋也和典子,佯裝趕盡殺絕,當典子被逼無奈開槍射殺教官,卻發現他手握的其實是把毫無威脅的水槍。在如此癲狂和極端的境遇下還能看見所謂人性的光芒,這使浸透在血腥中的《大逃殺》在這一刻顯得如此浪漫,而北野武的高抬貴手無疑是一次來自權力本身的自省。
《大逃殺》想在國內院線公映絕對不可能,但上世紀80年代末,深作欣二有部電影《蒲田進行曲》曾被引進,由上海電影譯制廠配音後全國公映,片中女主角小夏是個小演員,與男明星銀四郎戀愛後意外懷孕。銀四郎為維護自己的聲譽和地位,讓常年從事武打替身工作的阿安接盤小夏。
阿安心地善良甘願付出,小夏終於被阿安的真情打動。影片末尾,阿安接演高危動作,臨產的小夏在片場外因過分擔心阿安而昏倒,醒來時她已在產房,阿安抱著剛出生的孩子和朋友簇擁著她,皆大歡喜。
突然,產房的四面牆體落下,露出牆後的片場全景,劇組成員手捧鮮花上前慶賀阿安和小夏順利殺青。原來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場戲,阿安小夏銀四郎只是參演這一出愛恨情仇的演員。
深作欣二的電影就是這樣,總在一鍋絕望中撒點零零星星的希望,即使拍愛情喜劇也不肯讓觀眾得償所願。深作欣二永遠將荒誕當作歡樂的底色,他深知世界的本質是「有限溫存,無限心酸」,但他仍願為觀眾在一片血漿里提煉一點溫暖。
文|阿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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