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聰明的動物，我們會想到狗，海豚，鸚鵡，靈長類動物，或是章魚。人類喜歡用自己的方法來判斷動物的智商，比如能不能聽懂人的指令，會不會分辨物體，條件反射學習知識的能力等等……但這樣判斷動物的智商真的科學嗎？

漢斯：一匹堪稱百科全書的馬

100年前，一匹叫做漢斯（Hans）的馬驚動了整個歐洲。那時候人們正對動物的認知能力究竟能達到什麼程度而好奇，而漢斯的出現恰好滿足了人們的求知心理。

漢斯被譽為全世界最聰明的馬，它的主人威廉·馮·奧斯滕（Wilhelm von Osten）是一位德國的馬匹訓練師。主人威廉聲稱漢斯會算算術，能告知人們今天是什麼日子，它能區分音樂旋律，甚至閱讀德文……它回答問題的方式是用自己的馬蹄敲擊地面。比如有人詢問漢斯：三加二等於幾，它就會緩慢地在地上敲出五下，代表它的答案是五。後來它學會了在一些寫著字的紙牌里叼出正確答案，甚至把它們拼成一個有意義的內容。

漢斯

正在回答問題的漢斯

漢斯的主人威廉出生於1838年的波蘭，在1909年去世。漢斯在1904年被《紐約時報》報道後出名，威廉雖然帶它做了不少表演，卻沒有利用它賺過錢。可惜在威廉去世以後，漢斯被不同的主人經手，後來就再也沒人知道它的下落了。

漢斯與主人威廉

漢斯是一匹Orlov Trotter馬、這是俄羅斯的一種馬，跑得特別快，外貌也十分優雅美麗，但從沒有人誇過它們聰明。漢斯似乎是這個品種馬匹的佼佼者，畢竟它會口算加減乘除，光這一點已經贏了全世界99%的馬匹。不過漢斯的卓越表現馬上被動物學家盯上了，他們打心裡覺得漢斯的表演只是個騙局，但他們好奇的是，漢斯究竟是怎麼從主人那作弊獲得正確答案的呢？

正在表演的漢斯

德國教育委員會決定對漢斯的表演進行一場科學的調查，因為聰明的漢斯在德國各界引起了廣泛討論，必須給民眾一個交代。德國著名的哲學家和心理學家卡爾·斯坦普夫（Carl Stumpf）牽頭，組了一個由13人組成的小組，稱為漢斯委員會。該委員會包括一名獸醫，一名馬戲團經理，一名騎兵軍官，一些學校教師以及柏林動物園的主任，然而他們一直到1904年，都沒調查出一個結果。反而證明了漢斯好像真能聽懂那些問題，並且是經過自己的思考做出了正確的回答。

漢斯接受卡爾·斯坦普夫的測試

這時候另一個人出現，接手了這個難題，他是德國比較生物學家和心理學家奧斯卡·芬格斯特（Oskar Pfungst）。奧斯卡很聰明，他提出了四個不同的實驗策略，終於了解了漢斯會回答問題的真相。這四個實驗分別是：

1、將馬和提問者與觀眾分開，讓馬無法從觀眾那裡獲得正確答案的線索；

2、使用其他提問者來代替馬的主人，看馬是否能夠回答問題；

3、在馬回答問題的時候，把馬的主人遮蓋起來，讓它只能聽見不能看見；

4、讓提問者問一些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問題；

奧斯卡經過大量實驗，得出了一些驚人結論。雖然漢斯不是真的能夠回答問題，但它恰好擁有另一項很厲害的能力，那就是根據人們臉上的微表情變化來猜測人們的想法。

還是先來看一下奧斯卡的實驗結果吧：在奧斯卡設計的實驗中，漢斯的表現是這樣的：提問者是誰並不能影響漢斯回答問題的能力，但當漢斯看不到提問者，或是提問者問了自己不知道答案的問題，漢斯就沒法回答了。所以實驗的結果就是：漢斯能夠從提問者臉上或身體動作判斷正確答案。在它用馬蹄敲擊地面回答問題的時候，它也在仔細觀察著提問者的面部變化，一些人類無法察覺的細微改變，漢斯卻能察覺。當漢斯的馬蹄敲擊到正確答案的數字時，提問者的表情會下意識做出變化，而漢斯能夠馬上從這變化了解到自己可以停止敲擊了。這就是聰明的馬——漢斯，能夠回答很多複雜問題的真相。

聰明的漢斯改變了人類對於動物認知的看法

雖然漢斯不是真的能了解人們問的問題，但它毫無疑問啟發了科學家關於動物的更深一步研究。人類主要通過語言交流，而動物幾乎不靠語言交流，那麼它們用什麼方式來傳遞情報呢？答案就是細微的表情和動作。動物雖然沒有人類複雜的聲音語言，但它們對肢體語言的運用和感知，是相當可怕的。人類自己無法察覺的表情動作變化，動物們卻全都看在眼裡。

漢斯的出現也讓科學家意識到了一件事：在研究動物的行為時，不能讓實驗動物一直和同一個訓練員接觸和學習，因為它們可能很快察覺到這個人的一些特殊的微小習慣。它們可能根據這些習慣來判斷一件事，而不是通過學習一個指令或一個動作。以後人們就把動物能夠辨認訓練員的微小表情動作做出的提示，叫做漢斯效應。漢斯效應需要滿足兩個條件：第一，提問的人知道答案是什麼；第二，被提問的動物可以看見提問者的反應。在訓練動物或測試一隻動物的實際智商時，應該避免漢斯效應。

2004年，一隻叫做Rico的邊境牧羊犬出現，它的主人說它能夠聽懂人類200多個單詞的指令。科學家馬上對這條狗進行了漢斯效應實驗，結果是陌生人發出的指令，Rico也能幾乎無誤地做對，這證明它不是靠辨認發號施令者的微表情，而是真正能夠分辨200多個不同的單詞，也能記住這些單詞代表的指令是什麼。

邊牧Rico

漢斯對動物研究的另一個貢獻就是，人們發現可以使用這種方式訓練動物表演一些騙局……於是在漢斯之後，全世界不斷湧現出各種身懷絕技的動物：比如會心靈感應的馬Lady Wonder，後來被證實它也是主人訓練的成果；能預測嬰兒性別甚至比賽結果的狗Jim，這大概是章魚哥保羅的大前輩了；另一匹會讀寫表演的馬Jim Key，儘管漢斯的事件很出名，它的主人還是靠它賺取了豐厚的利潤；以及一頭會做算術，分辨顏色和時間的豬……

在咱們國內也有這類表演，曾經有人訓練小鳥，教它們從一堆事先做好記號的紙牌里叼一張主人指定的牌，然後騙人說小鳥會算命。聰明的鳥如八哥之類，能記住幾十個不同的手勢或主人的聲音指令，從而精準地從一堆牌中選中主人想要的那張牌，為客人算命。

lady wonder透過一個特殊設備回答問題

除了漢斯效應，在動物表演中還會有另一個心理學效應叫做皮格馬利翁效應。皮格馬利翁是希臘神話里一個雕刻家，傳說他雕出一個漂亮的女子雕像後，便愛上了自己的作品，愛神被皮格馬利翁對雕像的感情打動了，於是將雕像變成了一個真人。皮格馬利翁效應就是指，人們有偏見的預期，能夠影響現實。舉個例子，科學家告訴一個老師，在他的班級上有幾個孩子天資聰穎，只是本人還未注意到這件事。於是這位老師就會在平時的教學活動中，對這幾個孩子採取積極的教學態度，結果這幾個孩子的學習成績在期末的時候都有明顯提高。但事實上他們並沒有什麼天資，只是因為被老師積極對待了而已。回到聰明的漢斯表演里，常常會出現這樣一個狀況：因為全體觀眾都知道正確答案是什麼，而他們又十分期待漢斯能夠答對問題，所以當漢斯的回答快要接近正確答案時，他們會變得非常緊張，這給了漢斯更多的線索和提示。漢斯回答對了問題，滿足了觀眾們的期望，而它回答正確的契機就是：觀眾希望它回答正確，而無意識地把答案「告訴」了它。

現在大家都知道聰明的漢斯只不過是一個主人和動物之間默契的表演，但漢斯的出現毫無疑問推動了動物行為學的研究，讓人們在研究動物的心理和行為時，能夠規避一些人為因素造成的錯誤結果。因此漢斯和它的主人不但沒有被掛上「騙子」的頭銜，反而成為了許多動物心理學典籍中被反覆提及的經典案例。奧斯卡·芬格斯特也因為成功發現了漢斯的秘密，在動物心理學領域名垂青史。

雖然不能真正了解什麼是算術，但漢斯能夠輕易讀懂人類的微表情，毫無疑問是智商相當高的一匹馬了，聰明的漢斯這個頭銜，它當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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