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日漫做到了中國人一直想做的事

阿正說動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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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網易新聞·網易號「各有態度」特約內容

（喜歡的小夥伴回復關鍵詞「落語」，就可以獲取資源了哦）

將傳統文化融入動漫，這是我們中國人一直想做的事。

只是，真正將這件事做成的，寥寥無幾。

最近看了一部日漫，它就做到了——

《昭和元祿落語心中》

動畫《昭和元祿落語心中》，改編自日本漫畫家雲田晴子於2010年起連載的原作漫畫，故事以日本傳統藝術「落語」為線索，講述了時代變遷下各色人物的愛恨情仇。

電視動畫的第一季於2016年1月8日首播，第二季於次年1月6日起播放。

《昭和元祿落語心中》作為一部「冷門神作」，首先，說它「神」是因為自播出以來，它幾乎橫掃所有動漫排行榜單。

光是豆瓣評分，第一季傲視群雄的9.4分，赫然在目：

第二季更是達到了突破天際的9.5分：

其次，再說它的「冷」：

儘管《昭和元祿落語心中》（以下簡稱《落語心中》）收穫好評無數，但是遺憾的是，它在天朝的知名度並不高；

相對於同時期的其他動漫作品，它所呈現出的是與其評分不相符合的低迷的討論熱度。

如此叫好不叫座的命運，令人不禁唏噓。

但是，好的作品是不應該被埋沒，也不可能被埋沒的。

最近傳出《落語心中》的真人電視劇化決定，並將於2018年10月開播。

暫且不論真人版還原度有多少，一想到它能被更高的人知道，我也是露出了老母親般欣慰的笑容。

在我看來，《落語心中》通篇所散發的絕美的藝術氣息，在傳統藝術繼承與創新問題上的反覆思考，以及對於時代和人性入木三分的刻畫，都彰顯了其超越一般動漫的厚度。

簡單來說，就是——

B格賊高。

關於《落語心中》，值得大書特書的地方實在太多，這裡僅提及其中三個方面。

一、傳統藝術的魅力

在豆瓣上，《昭和元祿落語心中》下面點贊數最高的一條短評只有寥寥數字，寫的是：

「標題退散小學生系列，強薦。」

確實，像「昭和元祿落語心中」這樣不像動漫標題的動漫標題，對於不知底細的路人來說，無疑是不太友好的。

想必很多人看到這樣的標題，第一反應都是——

誰能告訴我這說的啥玩意？

我們一個個來看：

「昭和元祿落語心中」，其中「昭和」和「元祿」都是日本的年號。

「昭和」指的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到八九十年代，也是故事主人公生活的時代；

而「元祿」所代表的，是落語起源的十七世紀。

題目里日語的「心中」一詞的意思，與我們漢語大相徑庭。

日語「心中（しんじゅう）」，指的是相愛的男女為了證明彼此愛情的永恆而一同赴死的行為，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殉情」。

因此，題目「昭和元祿落語心中」連起來看，講的就是出生於昭和年間的落語家，與起源於元祿年間的落語藝術殉情的意思。

落語是日本的傳統曲藝之一，與中國的單口相聲頗為類似。

它沒有豪華的演出陣容，也沒有繁複的服裝道具，僅憑一人、一席、一摺扇，就能為觀眾帶來一場場精彩絕倫的表演。

於是乎，就有了動畫里路人口中「閉上眼睛那裡就是江戶啊」這樣對落語帶給人身臨其境之感的讚頌；

對此，與太郎則發自肺腑地表示：

哪裡有那閑心閉上眼睛啊

看看那些細節

那雙眼睛

漸漸地被吸引進去

看到了好幾個人

已經不知道究竟是師父還是別人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落語心中》里，許多角色的定位都是名人級別的落語家，這就給動畫的配音工作增加了不小的難度。

以動漫為載體詳盡地展現落語的魅力，起初被認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事實上，我們看到，該動畫中聲優的最終表現近乎完美。

擔任主要角色聲優的石田彰、山寺宏一和關智一等，不僅都是聲優界大師級別的人物，而且對落語都很有研究。

以至於後來《落語心中》的原作者在聽到配音之後，對這次奇蹟般的選角讚賞有加，表示「演出和我腦中虛擬的聲音完全沒有出入」。

在《落語心中》里，傳統落語藝術的魅力被充分發揮了出來：

一方面，動畫用大量的細節還原了落語在現實中的表演，使得動畫籠罩在無限的藝術風情之中。

另一方面，落語也是貫穿整部動畫的中心線索，對於角色遭遇的隱喻，以及故事情節的推進，更是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例如，在第一集中，剛剛刑滿釋放的與太郎拜了有樂亭八云為師。

這時，他混黑道時的大哥找上門來，想讓他重操舊業，並詆毀與太郎鍾愛的落語，說那是「無聊的東西」。

聽了大哥的話，與太郎的反應是在一番內心掙扎時候，說道：

大哥，我想說落語。

這讓我不由地聯想到了隔壁《灌籃高手》中的三井壽童鞋：

教練，我想打籃球。

面對黑道大哥的咄咄逼人，師父八雲讓他親自去與太郎的落語現場，並囑咐與太郎道：

要灌注你的一切啊，

讓人家聽聽所謂的無聊的落語。

巧妙的是，作者安排與太郎講的落語段子「一時起意」，主要內容就是一個蠢笨的人臨時起意去偷東西，最終鬧出一連串的笑話。

惟妙惟肖的表演不僅逗樂了在場觀眾，也讓黑道大哥忍不住笑道：

完全就是那傢伙啊。

的確，與太郎這次的落語是與其自身經歷相互輝映的。在現實中，他也是因為像落語中的小偷那樣一時起意，才誤入歧途。

藉助落語「一時起意」，與太郎讓大哥明白了自己當初的選擇和如今的悔意，也明白了自己對於落語無法割捨的熱愛。

所謂「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像這樣讓落語為人物故事作註腳，和人物命運相交織的情節，在這部動畫中比比皆是，令人拍案叫絕。

二、深刻複雜的人性

除了落語的豐富表現，《落語心中》對於人物的塑造也頗具看點，而這又極大地體現在其角色的複雜性和多面化上。

漫畫作者雲田在採訪時說道：

「落語除了好玩，還滲透了『物悲』以及類似於『愚執』等人類共有的情性，我希望能在這部作品裡，通過落語展現出更加多面而複雜的側影。」

菊比古，故事的男主角，也是後來的有樂亭八雲（繼承自上一代的襲名），自幼就被送去師父家學落語。

他身體柔弱，心思敏銳，性格雖有些陰鬱，卻又很堅毅，是眾人眼中的「少爺」。

菊比古並不是一開始就喜歡落語，更多的是不情願。

他的落語起初講得中規中矩，缺少能吸引觀眾的那份力量。

但後來在日復一日的練習中，特別是在師兄助六的鼓勵和感染下，他逐漸愛上了落語，並從此找到了自己人生意義——

（少爺的女裝扮相真是太美了）

這時，戰爭打破了生活的平靜。

師父帶著助六去了戰場，留下菊比古守著他們的家。

後來，師徒兩人回來了，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個藝伎——美代吉。

美代吉的加入，讓故事的發展驟然逆轉，幾人關係開始變得微妙。

美代吉原本是師父的情婦，徒弟助六卻不可救藥地愛上了她。

然鵝，她本人卻鍾情於師父的另一個弟子……菊比古。

這狗血橋段看似天雷滾滾，雷的人外焦里嫩。

不想作者不但避雷成功，褪去外層雷焦了的狗血氣息，還濃厚地重重為幾個人的命運染上了荒誕無常的悲劇感。

在女子以溫婉柔弱、承順為美的年代裡，美代吉始終敢愛敢恨。

身為藝伎，她不甘心淪為男人的玩物，勇敢掙脫世俗的標籤枷鎖，飛蛾撲火一般去追尋愛情，去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就像OP《薄ら氷心中》中唱的那樣：

我不知道啊 幸福究竟是什麼 八成是些有的沒的吧

太麻煩了 索性剖心解肺讓你看看吧

讓你看看這個愛意深入骨髓的女子

菊比古因落語，對自己變態一般嚴苛。

他深知美代吉對自己強烈的愛意，但無法為了美代吉而放棄落語。

人生有時就是這麼操蛋，當念念不忘的夢想和愛情發生了衝突，該堅守哪一個呢？

悲劇的種子，冥冥之中，早已埋下。

動畫的另一個重要角色，是師兄助六。

起初，他是一副陽光少年乍入世的模樣，熱血赤誠，有夢在心，彷彿連身上都散發著源源不竭的光——

助六和菊比古同一天拜師學藝，在陳述求學理由時，他不糾結不猶疑，言辭堅定，擲地有聲：

我，是為了說落語而生的。

七代把未來交給我的話，一定是光明一片的。

他一出場，就蜜汁自信，瀟洒狂妄。

所謂成王敗寇，成功了便是天才，失敗了就是中二。

事實上也證明了，他確實是落語天才，光芒萬丈，遠遠蓋過了榮光下偏居一隅的菊比古。

然鵝，人生好夢難持難竟，他之後的落語生涯連番急轉直下：

因自己個性的離經叛道，狂放不羈，助六與師父決裂，落語夢想被擱置了。

他又愛上了美代吉，纏身苦溺於單戀的煩惱，他擱置的夢想，已漸行漸遠。

在《落語心中》里，角色不單一，不「臉譜化」。

他們的個性和心理，都隨著故事的進展而百轉千回的擰巴生長，榮衰有時。

每個人物形象的背後，折射的都是人性所特有的弧度，

他們並不完美，但勝在真實。

三、不同人物的選擇

故事的時代背景，極為廣闊。

主角們於30年代登場，搖擺無定，直到90年代平成時代的來臨，人生已近衰草枯楊。

遠著看，它涵蓋融匯了小半部近代史；

近著看，它浮浮沉沉了多少大小人物的悲歡命運。

時間如無邊沉沉的幕，吞噬古往今來。

單體的人渺小而堅韌，倔強如流星，寧可燃燒自己，也要在黑幕上划過一道獨有的亮光。

初心不同，選擇的起點不同，也就註定了人生軌跡的不同。

「你為了什麼而說落語？」

菊比古、助六、與太郎都曾面對這個最為根本的問題，

三個人給出了三種不同的答案，這也暗合了人對待夢想的三種態度：

助六的答案，為了別人（即觀眾）而說落語。

當新時代來臨時，他想要做的就是改造落語，為落語注入新鮮血液，從而吸引新的一批觀眾。

助六，是形而下，是務實的。

菊比古的答案，是為了自己而說落語。

他將落語植入自己骨髓，將所見所歷、所思所想都沉浸入落語，甚至連命運也交付給了落語。

在目睹了落語衰敗後，他認為在落語受到玷污之前，應該保持它美麗的模樣靜靜消逝。

所以，他決定和落語殉情，也就是所謂的「心中」。

菊比古是形而上，是務虛的。

他像《月亮和六便士》里的那個主動放棄優渥生活的畫家（選擇貧病纏身，死於孤島）一樣，他們都愛藝術勝過愛自己，不瘋魔不得以成活。

與太郎的答案，則是為了落語而說落語。

作為菊比古的徒弟，他將自己從講述的落語世界中抽離，讓劇中人自己述說其喜怒哀樂。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與太郎之於夢想，一開始就好像是冷冰冰的。

他像個導演一樣，喜歡通過調排演員來呈現故事，他與夢想和人生都保持著一段的距離，彷彿在鏡頭後冷靜而自持的審視並行動著。

三種選擇，沒有是非，沒有高下，只有適合不適合，情願不情願。

這部動漫在大力宣揚了一下傳統文化的同時，也直叩心扉，問出了人們生活里都會遇到的類似境遇：如果是你，你會怎樣對待夢想？你會怎麼選？

答案並不重要，我把每一種都先給你看看，然後你自己選。

大概，這就是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