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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醫官——小說連載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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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謝榮鵬,起點中文網筆名:銀河九天,男,八二年生,山西省萬榮縣人,大學時開始寫網路小說,至今已創作近八百萬字,其中《天生不凡》在2005年互聯網點擊破千萬,單章最高訂閱過萬;小說《原始動力》獲作協舉辦的「網路文學十年盤點」最終大獎;小說《瘋狂的硬碟》入選起點中文網「八周年經典作品」;小說《黑客江湖——瘋狂的硬碟》已由重慶出版社出版發行。


  




桌子



  


徐力推門下車,朝「李記夜市」走了過去,進去飯館有兩分鐘,徐力又出來了,站在飯館門口朝曾毅這邊一點頭。


  

「老將軍,咱們過去吧!」曾毅這才笑著請徐老下車,他讓徐力提前去看,一是確認安全問題,二是看飯館是否營業了,是否有要吃的那幾樣東西。


  


徐老雖然覺得曾毅有些小題大做,但什麼也沒說,抬步下車,朝那邊走了過去。他心裡很清楚,這也就是曾毅了,如果換作別人,是絕對不可能讓自己出現在夜市這種地方的,所以自己也別給人家曾毅惹什麼麻煩了。


  


幾人過來之後,徐力反而快速離開,過去停車了。


  


飯館不大,裡面擺了十幾張桌子,此時還沒到開夜市的點,所以空空蕩蕩,一個客人都沒有。


  


老闆是個五十多歲的人,皮膚黝黑,忠厚老實,看到曾毅幾人進來,就拿著單子走了過來,熱情笑道:「隨便坐,幾位都想吃點什麼?」


  

「搬山酒正宗嗎?」曾毅問到。


  


「都是自己家釀的,肯定正宗,貨真價實!」老闆陪著笑,道:「你們放心喝就是了,別的不敢誇,但是在這榮城、白陽兩個地方,你絕對找不出比我這裡更正宗的搬山酒了!」


  


曾毅看了一眼徐老,發現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將軍,此時已經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便道:「先來一斤搬山酒,再把你們店裡的特色菜,一樣來上一盤,野菜餑餑要多上一份!」


  


「好,馬上就好!」老闆在單子上師師幾筆,然後大喊了一嗓子,讓夥計上菜,自己則拿起酒飄漏斗親自去盛酒。


  


酒就裝在店裡靠牆的兩個黑色大缸里,一掀開上面密封的蓋子,整個店裡全是酒香。


  

徐老的大手在腿上摩挲了兩下,哈哈大笑,道:「就是這個味!可是讒死我了!」


  


老闆盛好酒端了過來,笑道:「這是一斤二兩,你們是今天的頭一桌客人,我多饒你們二兩!」「那我們可就不客氣了!」徐老呵呵笑著。


  


「不就二兩酒嘛,如果你們吃著可口,以後常來就是了!」老闆也是個會做生意的人,看眼前這幾個人都是以前沒來過店裡的客人,就多饒二兩酒,無非是想做個回頭客。


  


菜很快上來了,除了野草餑餑外,其餘都是下酒的冷盤,兔頭、牛肉、棒棒雞、酒鬼花生、泡椒筍條,店雖小,但品種還挺豐富,有葷有素、有鹵有腌,顏色搭配得也很好,紅黃白綠,擺了大半張桌子。


  


「還需要熱菜不?有砂鍋、烤魚、炒龍蝦!主食有面有米飯!」老闆熱情問著,道:「外面這條街上的東西,都可以點,點了我讓夥計去叫!」


  


曾毅看了一下徐老發現徐老沒有再叫的意思,就道:「先這些吧,不夠一會再叫你!」


  


「行,有事你就喊一聲!」老闆笑呵呵走了,搬了張椅子坐在店門口,等著下一撥客人的光顧。


  


徐老等不得曾毅給自己倒酒,直接抄起酒壺就自己倒了一杯,然後大口滿飲,等烈酒下喉,徐老把杯子往桌上一磕,道:「痛快啊!痛快!這酒喝起來就是帶勁!」


  


「徐老,先嘗嘗這野菜餑餑,胃裡墊點東西再喝也不遲嘛!」曾毅就把酒壺拿過來放在了自己手邊,順勢往外看了一眼,發現徐力已經停好車回來了,就在馬路對面的一家燒烤店的門口坐著,點了份烤肉,叫了壺茶,正慢條斯理吃著喝著,眼神警惕地盯著夜市街上的情況。


  


徐老一瞪眼,伸手就想奪酒壺,不過想起自己來之前說的話,又悻悻把手收了回去,笑道:「好好好,聽你的,就聽你的,先吃菜!」翠綠色的野菜餑餑,蘸著火紅的辣油蒜汁,吃子一口下肚,徐老又道了一聲痛快,胃口也不由為之一開,一連吃了好幾個野菜餑餑,徐老才把筷子轉移到其它幾盤菜上。


  


「我家裡的那個廚子,倒是正兒八經的特級廚師,可做出的味道,還不如這家小店呢!」徐老放下筷子,眼光又瞅著酒杯,道:「小曾,這酒不錯,你也嘗嘗!」


  


曾毅哈哈一笑,這才拿起酒壺倒酒,道:「徐老是嗜酒之人,你能說一聲好,那肯定就是好酒了,我一定得嘗嘗!」


  


「來,來來,一起干一個!」徐老拿起杯子,道:「感謝小曾你的熱情款待,這是我在南江吃得最舒心的一頓飯。」


  


曾毅笑了笑,道:「徐老還是趕緊把這話收回去吧!否則讓別人聽了去,我可就要倒霉了!」


  


徐老哈哈一笑,道:「你說這些人都是怎麼想的,我不過是偷著喝了杯酒,他們就跟天塌了似的,哭天搶地,又要打報告,又下什麼最後通牒,搞得我跟那不懂事的小娃娃似的,整天手不是手,腳不是腳。他們不讓我痛快我也就不待見他們,從來不給好臉色……」


  


這話還沒說完,坐在旁邊的警衛員就低聲提醒道:「首長,請注意量……」


  


「閉嘴!」徐老的大眼就瞪了起來,你小子真是一點眼力勁都沒有,我正說這個呢,你馬上給我補一槍,這不是拆老子的台嘛,他喝道:「少說一句沒人把你當啞巴!有小曾這個大夫在,注意什麼量!」


  


「徐老,大家也是為你的健康著想!」曾毅安撫了兩句,道:「小酌即可,但絕不能放縱,過則有害啊!」


  


徐老打斷了曾毅的話,道:「不要掃興!」


  


曾毅也就不多說,陪著徐老喝了一杯,酒一入喉,當一股灼燒的滋味就從嗓門一直延伸到了胃裡,就跟被人放火燒了一把似的。


  


徐老看到曾毅的臉色,就哈哈一笑,問道:「怎麼樣,這酒味道如何?」曾毅直搖頭,笑道:「我終於知道徐老你為什麼會惦記這個搬山酒了!」


  


「為什麼?」徐老看著曾毅「你說!」


  


「這酒和你一樣,太霸道了!」曾毅說到。


  


徐老爽聲大笑,道:「知我者,小曾也!」


  


幾人喝酒的工夫,夜市街上的人就多了起來,很多飯店開始慢慢上客,有些生意火爆的店,都把桌子擺到了門口的路邊。


  


另外還有一些小商販,推著小車來到夜市街,賣一些炸臭豆腐、烤嫵魚、酸辣粉之類的風味,整條夜市街上,頓時瀰漫起各種食物的味道。


  


徐老聞到外面的臭豆腐味,鼻子抽動了兩下,喊了一聲:「老闆!」坐在門口的老闆就跑了過來,笑著問道:「是不是菜不夠,要添點啥?」徐老指了指門口,道:「來份臭豆腐吧!」


  


老闆應了一聲,不過臉上卻有些不高興,磨蹭了半天,才叫過一名服務員,給了十塊錢,道:「出去買份臭豆腐!」徐老就有些納悶,這老闆怎麼回事,剛才還一臉的喜氣,說是這條街上的東西都能點,現在讓他去買份臭豆腐,卻是如此心不甘情不願,徐老於是就看著曾毅,想弄個明白。


  


曾毅低聲笑道:「徐老,這家店是固定經營,是有桌子的,而外面的那些小商販,屬於是流動經營!」


  


徐老一琢磨,就明白了過來,表面看,這些商家都是做夜市買賣的,但細一分析,這裡面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這條街上的固定店鋪,都是有桌椅板凳來招待客人的,客人坐在別人的店裡,卻可以點了自己家的食物,如此就相當於是自己的店面平白多出了很多張餐位,餐位就是效益,而作為客人,也非常方便,進一家店,就可以點所有店的食物,這屬於是互惠互利的行為。


  


而外面的商販的不同了,就一個小推車,沒有桌椅板凳,在那裡吃東西的客人,甚至還會白占別人店裡的桌椅板凳,如此只會搶了周圍這些店的生意,卻不會為這些店增加一個客人,自然就不受待見了。


  


徐老看著曾毅,心道這小子看問題還是很準的,一句話就說到根子上了,可不就是一張桌子的問題嘛!隨即徐老又搖了搖頭,何苦彼此為難呢,都是討生活的!


  


「城管來了!」此時外面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街上的小販推起小車就跑,一眨眼的工夫,就沒了影子。


  


服務員是個年輕的小姑娘,手裡又攥著那十塊錢回來了,道:「賣臭豆腐的讓城管攆跑了,沒買成!」徐老只好作罷,擺擺手,示意不必買了。


  


過了一會,就看十幾個城管浩浩蕩蕩從夜市街穿過,凶神惡煞,高聲叫嚷,嘴裡罵罵咧咧就追著小商販去了,剛才還和諧安寧的夜市街,頓時被攪得雞飛狗叫、烏煙瘴氣。


 


徐老一時胃口大壞,放下筷子皺起眉頭,對於城管的惡名,他也是早有耳聞的,你收費就收費,非要搞得跟舊社會的土匪一樣嗎,換作是戰爭年代,看老子的槍能不能饒了你們!只是徐老也只能生生悶氣,這屬於是地方上的事務,徐老作為軍方的人物,不便過問,軍隊插手地方事務,歷來都是大忌,大到就連徐老這樣的人,也不敢輕易去觸碰。


  


看著城管從店門口追了過去,曾毅也是眉頭直皺,作為政府行政人員,他心裡對城管這個部門很不認同。


  


聽著城管走遠了,曾毅就回過了頭,準備勸徐老回去,反正今天也吃得差不多了。


  


誰知一回頭,就看徐老神情嚴肅地盯著曾毅,問道:「小曾,你們高新園區,也有城管吧?」




上樑


  


曾毅道:「有!」


  


高新園區當然有城管,如今在各個地方,不管是新區,還是開發區,或者是什麼生態區,城管都是一個很重要的政府執法部門,有,一點都不奇怪;沒有,才是咄咄怪事呢!在這一點上,曾毅沒有什麼好避諱的,如實回答就是了。


  


「也是這樣執法的嗎?」徐老又問。


  


曾毅想了一下,還是說道:「像這樣的情況,肯定也有!」


  


徐老的臉色就不怎麼好看,冷哼了一聲,道:「作為人民的公僕,你沒有什麼要講的嗎?」


  


曾毅能感覺到,徐老說這話的時候,帶了一絲怒氣,神態舉止之間,那股帶著硝煙味又起來了。不過他心裡倒是不怕,徐老生氣,說明徐老是一位以民為本、心繫百姓的老革命,而不是沽名釣譽的政客。


  


「以前老百姓有句順口溜:電老虎,水龍王,工商稅務兩匹狼,此是個大流氓!而如今,這順口溜後面又加了一句:城管一出,誰與爭鋒!」曾毅看著徐老,道:「本該是為人民服務的部門,卻一個個都成了老百姓痛恨的對象!徐老,你有沒有想過這裡面的道理?」


  


徐老神色依舊嚴峻,但沒有說話,在等著曾毅的解釋,這句話他聽過,讓人很痛心,但他確實沒有琢磨過這裡面的道理,不過是一句罵娘的話,有何道理啊!


  


曾毅就說道:「這短短几句順口溜,其實就是對我們改革歷程的總結:一窮二白的時候,我們的城市,連基本的水電都無法保證,我們是從限時供電、限時供水中走過來的,水電兩個部門,可以輕易決定一個城裡人的生活質量:後來搞改革,放開了市場之後,做生意的多了,買賣也多了,市場繁榮的同時,市場管理方面的各種問題和漏洞也隨之出現,毫無經驗的工商稅務兩個部門,一下變得重要了起來:等市場化進一步加深,人口開始大範圍地流動,哪裡能賺錢,人就往哪裡去,治安問題、戶口問題接踵而來,警察系統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和壓力;而現在呢,我們在搞城市化,大量的人口往城市開始集中,為了保證城市秩序的穩定有序,城管部門就出現了。」


  


徐老稍微露出幾許思索的表情,這麼一句罵娘的順口溜,讓曾毅一解釋,好像還真的是那麼回事。


  


「然後呢!」徐老不耐地「嗯」了一聲,等著曾毅下面的話,就算你的說法很有新意,但這也不是坐視城管暴力執法的理由啊。


  


「我們的改革,不會一帆風順,也不會一蹴而就,期間會遇到許許多多的問題,而很多問題,都是我們以前沒有遇到過的!但是,我們的思維跟不上這種變化,遇到問題,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如何去解決問題,而是怎樣處理問題!」曾毅笑了笑,道:「如果用一句官樣話來總結這幾個部門,那就是『工作方法簡單粗暴』,具體一點,就是『以罰代管』或者說是『一罰了之』!」


  


徐老身上的殺氣慢慢消失,他雖然是帶兵打仗出身的,也沒正經讀過什麼書,但這不代表他完全不懂國家治理,他所在的位置高度,決定了他可以把很多事情輕易看明白。


  


雖然曾毅只是點到為止,但徐老還是明白了,之所以這一個接著一個的部門,都變成了老百姓痛恨的對象,就是因為這四個字:「以罰代管」。


  


作為政府部門,在問題出現的時候,沒有盡到自己的管理職責,更沒有積極地去想辦法解決和疏導問題,而是選擇了一種最為簡單原始的方式來處理,那就是「罰」用罰來解決一切,而將問題拋還給老百姓去自行解決適應!


  


難怪老百姓將國內的法律,戲稱為「罰款法律」!只要罰了款,在官方看來,問題就算是干預了、解決了,自己也盡到了政府該盡的管理責任。以至於出台的各種管理辦法,都以罰款為目的,在國內,如今怕是很難找到一部與罰款無關的法律了。


  


上面出的是一本好經,下面的人尚有可能念歪,如果上面出的是一本歪經,那下面的人則斷然不會念好的。


  


有了法律的支持,又是以罰款為目的在進行執法,甚至還有罰款指標,這工作方法,又豈能不簡單粗暴呢。在罰款這種事情上,從來就沒有點到為止,只有東風壓倒西風,一山還有一山高!


  


曾毅這小子是個明眼人啊,看得很清楚,如果這種「以罰代管」的思維模式不改變,那麼城管就絕不會是最後一個讓老百姓咬牙切齒的部門,等新的問題出現後,還會有諸如「張管」、「李管」又或者是「Q管」、「B管」的部門應運而生。


  


徐老嘆了口氣,道:「這個問題很難解決嗎?」


  


曾毅說道:「這個問題歸根結底,是大量人口湧入城市,導致城市原有的公共資源無法負荷,於是水漲船高,各種經營資源都變得稀缺,在城裡租一間店面進行合法經營,不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事情。


  


有資本的,比如這家店的老闆,他有這麼一個固定的經營場所,就可以辦到工商執照,甚至還可以向城管申請繳納合法的佔道經營費」把桌子擺到外面的馬路上去:但剛才那個推小車的商販,本身無力負擔高額的經營成本,租不起店面,而沒有固定的經營場所,就申請不到合法的經營手續。合法的經營渠道被堵死了,但他還需要生活,那就只能去跟城管去打游擊了,逮不住是運氣,逮住了,前面好容易賺的那點錢,又全被罰了進去,如此形成惡性循環,開不起店的,始終都開不起店。」


  


徐老微微頷首,曾毅這個小夥子還是很有心的,能說出這麼一番話,說明他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混日子,也沒有敷衍塞責,而是對問題進行了認真的思考,這一點非常難得,最怕的,就是當官的視問題不見。


  


「有一部分人,是無力負擔這個經營成本,還有一部分人,是無需負擔這個經營成本。比如剛才那個賣臭豆腐的,你讓他專門租個門面來經營這種小生意根本不現實,這屬於是極大的浪費!」曾毅說到這裡,道:「而我們在制定管理辦法的時候,沒有設身處地為這一部分人的利益去做想,將他們視為是破壞分子,一罰了之,問題被暫時掩蓋了起來。如果我們能夠提前多想上一步,哪怕是稍微做一些改變和引導,那這個城管部門,或許都沒有存在的必要,又何來的暴力執法!」


  


就連徐老身邊的警衛員,也不禁豎起了耳朵,覺得曾毅講得很有道理,要不是為了生活,誰願意跟城管打這個游擊呢!你罰了錢,又不給指出一條合法的解決途徑那問題就會一直存在下去而且愈演越烈。


  


徐老倒了一杯酒,猛地飲下,半響沒有講話,飯桌上陷入了一種安靜之中。徐老是個暴脾氣的人,但不代表他不通情理,城管部門是上面要求成立的,又不是曾毅設立的,自己因為高新園區有城管而生曾毅的氣,在道理上站不住腳。


  


良久,徐老放下杯子,道:「還有呢?」


  


曾毅知道徐老這是問自己在高新園區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但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以前我在君山上大學,當地有個街道辦,他們划出一條街,允許晚上擺地攤,一到天黑,一些下崗職工、勤工儉學的學生,就拿著從周邊地區批來的外貿尾單貨,在那裡擺攤,人氣很旺,還帶動周邊的飯館生意都很火爆。街道辦對每個攤位收取五塊錢的管理費,每天僱人清掃一下就行了。」


  


徐老就道:「如此簡單易行,為什麼不推行呢?」


  


曾毅苦笑,道:「我的徐老啊,你覺得除了你之外,還有哪個領導會到夜市這種地方來吃飯買東西?」


  


徐老一怔,隨即神色一黯,有些蕭索「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說的真是一點沒錯!


  


所謂上有所好,下必踐之!


  


上面的領導喜歡看個乾淨,下面的城市就拚命搞衛生:上面的領導喜歡看整潔大氣,下面就大搞形象工程,把政府大樓修得寬敝溧亮一些,再把馬路兩邊粉刷幾遍:領導今天說要打造幾個百億級大企業出來,第二天下面就把幾個小企業一重組合併,百億級的大企業一夜之間就被拼湊了出來。如此簡單易行,又能被上面的領導看在眼裡,這種事情,下面的人都喜歡去干!讓領導高興了,將來提拔的時候,還能少得了自己嗎?


  


但你搞個夜市,領導能看到嗎,領導能體察到你以民為本的政治胸懷嗎?


  


只要領導看不到,那做再多的好事,也是白做!萬一再出個安全方面的事故,自己立馬就得被「一票否決」,這種吃力不討領導好的事情,只有傻子才會去做。


  


「那條夜市街,現在還在辦嗎?」徐老突然問到。


  


曾毅搖了搖頭,嘆道:「只搞了半年!工商稅務城管都收不上錢,警察還得每天晚上過去維持秩序,大家都很不滿意,幾封意見信反映到上面,那位街道辦主任就被下放到社區去蹲點了。」


  


徐老嘆了口氣,終於明白曾毅的難處了,在劣幣驅逐良幣的體制內,想要做一個好官,實在是太難了。曾毅在高新園區,肯定也在嘗試著去解決很多遺留的問題,但這並不容易,想做一件好事,首先還要把方方面面的利益都考慮到,否則就是犯了眾怒,這非常考驗一個人的智慧和水平。


  


這和曾毅之前提到的「桌子」道理也是相通的。


  


「難為你了!」徐老默然說到,正如曾毅所說,病根不是出在下面,而是出在了上面,上粱都不正,下粱又怎麼能不歪呢。


  


曾毅看徐老興緻大壞,就笑了笑,道:「徐老,這個問題其實也不難解決!」說著,曾毅一扭頭,招手道:「老闆,你過來一下!」


  


老闆拿著單子又過來了,笑道:「要添點啥菜?」


  


曾毅問道:「老闆我請教你一個問題,你這店裡一張桌子,每天晚上能創造多少利潤?」


  


老闆沒想到曾毅會問這個,想了想,本著和氣生財的原則,還是答道:「我這是小本經營賣不了多少,利潤也薄,生意好的話,一張桌子有可能賺個四十多塊,生意淡的時候,也有十幾塊吧!」


  


這麼一算收益還算客觀,平均下來每張桌子一天晚上能創造近二十多塊錢的收入,這店裡有十幾張桌子,一個月下來,萬把塊上下,不過這跟店老闆的辛苦也很難成正比,每天得操不少心,應付不少事,店裡還養活了七八個夥計。


  


曾毅就指著門口那張臨街的桌子,道:「我占這一張桌子大小的地方,每天給你三十塊錢擺一個賣臭豆腐的攤,老闆你覺得這生意能做嗎?」


  


老闆先是愣了愣,隨即就盤算了起來,一個賣臭豆腐的攤子,哪用得著一張桌子半張桌子就夠了,擠一擠自己可能都不用少一張桌子,還能多一份收益,這個生意很不錯啊,當時就道:「倒不是不可以,只是……」


  


曾毅沒有就這個問題深入,而是又問道:「我看你這個店是晚上經營,如果我再給你三十塊,早上我用店裡的桌椅賣早點,你覺得怎麼樣?」


  


老闆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著啊,反正自己的店白天也是在那裡閑著,租給別人賣早點,自己還能白賺一份收益,何樂而不為呢,當時就道:「這個行,只是你得負責打掃,用壞了東西得賠償!」


  


曾毅哈哈一笑,道:「那我白天賣早點,晚上也賣臭豆腐,共總給你五十塊,如何?」


  


老闆這回倒是很痛快,道:「沒問題啊,互惠互利嘛,你啥開始時候來做,我讓人給你倒騰一下桌子!」


  


「你容我考慮一下,再給你答覆,好吧?」曾毅笑著岔開了老闆的問題。


  


老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眼睛裡神采不斷閃爍,讓曾毅這麼一提醒,他倒是思路一下開拓了,就算這個年輕人不租自己的店,那自己也可以招租嘛,明天自己就掛招租的牌子出去,不一定非要臭豆腐,烤魚也行啊,其實外面這些推小車的也挺可憐,自己也算是幫他們個忙!


  


曾毅一攤手,看著徐老,道:「資源稀缺是事實,一時半會,也肯定難以解決,但節省著用,我覺得也還能湊合!徐老你說是不是?」


  


徐老哈哈大笑,今天算是開了眼,還是這一個店面,但讓曾毅這麼一點撥,卻辦成了三件事,這至少就解決了三戶人家的生計問題,雖說他們要給店老闆交點錢,但至少不會擔心被城管罰款了,生意也做得長久,等有了積蓄,也可以自己去獨立盤家店面了。


  


最重要的,還少了那些罵娘的牢騷和抱怨!


  


縱然經歷過無數的風浪,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此時徐老也不得不承認一點,曾毅這個小夥子遠比自己想像得還要出色,他的這份樂觀和堅韌,是很多為領導者都不具備的。縱然世界一片灰暗,但這位小夥子的心,永遠都是色彩斑斕的,永遠都充滿了熱情,他能夠正視一切,又能勇敢地去解決問題,沒有逃避責任,沒有去抱怨憎惡,更沒有隨波逐流。


  


在當下的體制內,能做到如此,已經極為難得了。


  


「來!」徐老舉起杯子,今天他被曾毅一番話說得心服口服,道:「這次來南江,我老徐最大的收穫,就是結識了你這位小娃娃,你很了不起,我要和你喝一個!」


  


「我年輕,腳跟淺,你一誇說不定就飄起來了!」曾毅哈哈笑著,陪著徐老喝了一杯。


  


徐老笑著放下杯子,感慨道:「之前你在車上給我一摸脈,我就覺得可惜了,還覺得你這小夥子有些不務正業,放著這麼好的醫術不去當大夫,卻一門心思謀官,說實話,我老徐是看不起你的!但現在,我覺得你這樣的人,就該去做領導!」


  


說這話的時候,徐老也是在心裡琢磨,今後如果有機會,自己一定要提攜推薦一下這個曾毅。


  


曾毅搖了搖頭,笑道:「我沒想那麼多,就是有多大的鍋,就煮多大的魚。古人也講過: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如果不是有這麼一個機會,能讓我去做一些事,可能我也就老老實實做自己的大夫去了!」


  


「你這娃娃人不浮躁,也有想法,我很欣賞!」徐老說到這裡,突然一伸手,把自己手腕上的那塊表給摘了下來,放在桌上,道:「這塊表跟了我很多年,今天就送給你了,算是我老徐付給你的診資吧!」


  


此話一出,坐在一旁的警衛員頓時動容,這塊表的來頭,他最是清楚,這可是當年總司令親自獎勵給徐老的,從那刻起,徐老就沒摘下來過,他把表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就是徐老的子孫,平時想要摸一下這塊表,那也是不可能的。


  


而今天,徐老竟然要把它送給了曾毅,警衛員不經意掃了曾毅一眼,心中卻驚駭到了極點。


  


曾毅自然明白這塊表對徐老的意義,趕緊站起來推辭,道:「徐老,按說『長者賜,不能辭』,但這塊表,我是絕對不能收的,這是你老人家的寶貝!」


  


「什麼寶貝!」徐老當即瞪起大眼,一拍桌子,喝道:「你小子嫌我的這塊手錶太寒酸,是不是!」誠然,這塊表確實是有些老舊了,表面的鍍層都泛起了綉漬,玻璃幕上還有幾道劃痕,這滴滴答答轉了幾十年,如今還能不能走得准,也非常難說,但要說它寒酸,那就絕對是錯了,而且錯得非常離譜,想要得到徐老這塊表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干,各個都比曾毅腰粗腿壯。


  


「徐老的表怎麼會寒酸呢,是太貴重了!」曾毅看徐老這麼講,就知道自己不能推脫了,再推辭那就是駁徐老的面子,想了一下,他把自己手上的表摘了下來,然後把徐老的表戴了起來,道:「那我可就真的戴走了?」


  


「戴走吧!戴走吧!」徐老一擺手。只是一塊表而已,徐老既然決定送了,就斷然不會反悔的。


  


曾毅把表戴好,又坐了下去,道:「徐老這是給我壓力啊!」


  


徐老送曾毅這塊表,其實就是要讓曾毅能夠時時記住剛才講的那些話,這也是一種鞭策,看曾毅明白了自己的心愿,徐老開懷一笑,右手又習慣性地往左手手腕處摸了過去,一摸摸了個空,徐老大笑,道:「這老毛病得改改了!」


  


身旁的警衛員非常清楚,徐老只要高興,就會去摸那塊手錶,這是多年的老習慣了。


  


曾毅拿起自己的手錶,想著乾脆把這塊表送給徐老好了,他的這塊表,也是塊名表,價值不菲,但一想又覺得不合適,明明是徐老送自己一塊表,自己再送回去一塊,豈不就變成了交換,顯得徐老的格調也降低了,自己的表,只是價貴,而徐老的這塊表,卻是無價!於是曾毅就沒提這一茬,道:「害得徐老連個看時間的物件都沒有了,曾毅惶恐啊!」


  


徐老呵呵一笑,感慨道:「老了,其實表上的指針,早已經是看不清楚羅!」


  


「曹孟德說過:老驟伏櫪,志在千里;烈士幕年,壯心不已。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曾毅舉起杯子,道:「徐老心懷百姓,一定能長壽百歲!」


  


徐老笑著拿起杯子「百歲就算了,只要能多喝幾口酒,我就知足了!」


  


吃喝差不多,天色也黑了下來,下了班的白陽人,都來夜市上品嘗風味,用美食來排遣一天的疲憊,街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來,李記夜市的桌子,也漸漸坐滿了客人。


  


曾毅看徐老吃得差不多了,就道:「老闆,把帳一算!」


  


老闆拿起單子,在計算器上敲了兩遍,等弄清楚賬目,就要過來收錢。


  


此時門口傳來一聲呼喝:「就是這!老闆,我剛才吃飯,包掉你店裡了!」


  


摟草打兔子


  


說話的是一個小平頭,嘴皂叼著一根煙,大咧咧站在店門口。


  


身後還站了幾個小混混模樣的人,頭上染得花花綠綠,耳朵上七八個耳釘,露在外面的胳膊,還紋著劣質的紋身,不是一個「忍」字,就是一個「龍」字。


  


曾毅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和徐老是店裡的第一桌客人,從他進店到現在,只有坐進來的客人,還沒有走出去的客人,哪來的「剛才吃飯丟了包」,根本就是扯謊。再說了,如此扎眼的幾個人,真要是在店裡吃過飯,曾毅肯定記得,何況像這樣的人物,今天根本就走不進來這家店,外面徐力就專門盯著這個事呢。


  


抬眼看了一下,曾毅發現徐力已經開始朝這邊走了過來。


  


店老闆心裡也很清楚是怎麼回事,陪著笑,道:「幾位小兄弟,你們放心,我這店裡夥計都是老實人,如果真在我店裡丟了包,肯定不能私藏!」


  


「那就拿出來吧!」小平頭斜眼看著店老闆「我那包里,可有五千塊的現金!」


  


老闆臉上的肉很艱難地抽動兩下,這幫人胃口太大了,一開口就五千塊,這不是搶錢嘛,他道:「不是我不拿,是真沒見著幾位小兄弟的包!」


  


「誰是你兄弟!我呸!」小平頭看老闆不上道,一口把煙頭啐掉,指著鼻子罵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幾個訛你了,是不是?」


  


老闆急忙賠笑,把煙遞了過去,道:「哪有的事,你們小兄弟一看就都是好人!」


  


「別跟我來這套!」小平頭一推搡「我告訴你,好人急了也咬人!我那錢都是打工的血汗錢,今天掉你這裡了,你就必須給我拿出來!」


  


「兄弟,真沒看著啊!」老闆求著情,五千塊頂自己大半個月的辛苦了,要是五百塊,老闆可能也就認了,他道:「如果看見了,我肯定就幫你留著了,這會就拿出來了。」


  


徐老也看出是怎麼回事了,冷笑著哼了一聲。


  


像這種混混,哪個地方都少不了,以前是明搶,找個借口就收保護費。


  


現在打得嚴,這幫人又換個理由,說是自己吃飯掉了包,這總不是搶吧,我在你店裡消費,你就得為我財產安全負責,何況你店裡也沒有攝像頭,無法證明我沒有掉包。這幫人也不傻,專挑這種沒攝像頭的小店敲詐,尤其是外地人開的店訛詐,訛一筆是一筆。


  


只曾毅沒想到會這麼巧,偏偏自己帶徐老出來吃飯,就碰著這幫小混混了,你不出手不行,出手也不合適!


  


那邊徐力已經向曾毅發出了信號,詢問是不是要動手,曾毅就重重點了點頭。


  


今天徐老在場,安全是第一位的。思索再三,曾毅決定自己就不插手了,讓徐力過去撞一下、碰一下,然後隨便找個由頭髮飈,把他們打跑就是了,免得夜長夢多,再牽出更多的臟事來。


  


敢明目張胆在這種繁華地段訛詐,背後沒人支持,那才奇了怪!


  


到時候死老鼠再拉出個大木杴,把場面搞大了,人多眼雜,曾毅怕很難護得了徐老的周全,今天不是解決事情的好時機,等把徐老安全送走,自己騰出手再好好收拾這幫小混混。


  


徐力收到曾毅的信號,眼中殺機頓現,腳下緊走兩步,就要動手。


  


此時意外突發,那個小平頭看店老闆不肯就範,一個大跨步,伸手揪住個服務員,惡聲喝道:「就是她!剛才老子們走的時候,就是她收拾的桌子!一定是你把包藏了起來,給老子交出來!」


  


這服務員,就是剛才出去幫徐老買臭豆腐的小姑娘,當時嚇得渾身顫抖,眼珠子噼里啪啦滾了下來,道:「我我沒看見,不是我……」


  


「還敢說沒看見!」小平頭大恨,一拳就砸了過去,搗得小姑娘一屁股坐到在地,痛得當時臉色都白了「再說你沒看見,看老子揍不死你!」說著,抬腳又要踹過去。


  


「什麼東西!」徐老大怒,他抓起桌上的酒壺就扔了過去,喝道:「給老子滾!」


  


小平頭眼看就要踹到小姑娘,猛地看到有東西飛了過來,趕緊往旁邊一躲,他躲過了,他背後的一個黃毛,卻被酒壺砸了個正著,當時抱著臉就痛苦地蹲了下去。


  


「媽的!老東西,你活膩了,敢管老子的閑事!」小平頭大怒,奔著徐老就過來了「看老子怎麼修理你這老骨頭……」


  


話沒說完,只聽「啪」一聲,小平頭就倒著飛了出去,一屁股掉在店門口的地面上,臉上一個鮮紅的大手印。


  


曾毅已經站在了徐老的身邊,冷聲喝道:「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剛才那一巴掌,是徐老抽的,而那一腳,是曾毅踹得,幾乎是同一時間揮了出去。


  


徐力看曾毅動了手,就只好按下了拳頭,然後悄然從背後靠近曾毅,準備保護曾毅和徐老的周全,跟曾毅時間久了,徐力對曾毅多少有些了解。剛才曾毅不動手,是為了徐老的安全著想,想儘快把事情結果,但曾毅只要一旦出手,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這回要倒霉的,可不僅僅是幾個小混混那麼簡單了。


  


「別動手,別動手,有話好好說!」店老闆急忙過來勸架,他不想事情鬧大,這幫小混混今天要是吃了虧,回頭肯定還要使勁折騰自己的,自己哪經得起折騰啊。


  


「媽……」小平頭從地上爬起來,剛罵了一個字,胃裡就開始翻江倒海,彎在那裡嘔了起來,一張嘴,兩顆被打落的大槽牙就掉了出來。


  


「強哥!」小混混一看老大吃虧,紛紛急眼,頓時就把店門口圍了起來,從地上抄起椅子一摔,抽出椅子腿攥在手裡「裡面的狗東西,有種給老子滾出來!」


  


徐老冷笑一聲,道:「好啊,今天我可算什麼都見識到了」。


  


訛詐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動手打人,連無辜的小女娃都下得去手,這幫孫子可真是夠爭氣的!


  


警衛員很鎮定,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但兩腿已經緊繃,準備隨時暴起傷人,右手也按在了腰間,衣服的下面,是一柄裝滿子彈的手槍。他的職責是保護徐老,哪怕外面打到天翻地覆,但只要不危及徐老。他就不會動手,可一旦會危及徐老,他絕對會第一時間拔槍射擊,格殺勿論!


  


剛才要不是曾毅一腳飛踹,這時候小平頭可能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爬起來了!


  


小平頭蹲在那裡吐了血,厲聲喝道:「還站著幹什麼,給我把那個老東西拖出來,往死里打!」


  


小混混就叫喊著往裡面沖,腳還沒跨進門,曾毅跟徐力一起動手,就聽小混混立刻爆出呼爹喊娘的慘叫聲。


  


這兩人的拳頭,是一個比一個硬,隨便挨上一拳,就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不到半分鐘,幾個小混混全躺在地上哼哼了。


  


小平頭傻眼了,眼裡露出幾分恐懼的神色,不過嘴裡還在恐嚇著:「你們知道老知道我是誰嗎,我告訴你們,你們今天不斷上幾根骨頭,就別想走了!」


  


曾毅朝徐力使了個眼色,徐力一把將那個小平頭拽了起來,左右開弓,幾個大嘴巴子打過去,小平頭臉上就沒個人形了,雙頰腫得眼睛都沒了,人也完全懵了,稀里糊塗什麼也不知道。


  


徐力打完了,拖死狗一樣,把那小平頭拖到馬路邊的電線杆前,不知道從哪抽出一根繩子,就把那小子勒在了電線杆上,繩子扎進肉里,疼得小平頭嘶嘶倒抽冷氣,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捆好了,徐力回過神,在地上那幾個混混身上踢了一腳,鄙夷地吐了口唾沫,道:「滾!老子就在這等,叫人吧!」


  


曾毅就朝徐力看了一眼,徐力平時不吭不響,但是個聰明人,關鍵時刻,自己一句話不用講,他也完全明白自己的意圖。


  


曾毅之前不出手,一是為了徐老安全,二是不想為這店老闆招來禍事。但現在既然出手了,那就正好趁著徐老的威勢,來他一個整鍋端,將這伙混混連根拔掉。


  


回到飯館,店老闆一臉憂色,心道這回可闖大禍了,自己的生意怕是難以在白陽做下去了,他道:「幾位,你們趕緊跑吧,一會他們叫來人,你們可就走不了了!」老闆還算厚道,沒有拽著曾毅幾個不讓走。


  


曾毅擺擺手,道:「沒事,你把心放肚子里!」


  


徐老此時卻也有些明白曾毅的意圖了,心道這小子倒是心細如髮,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殺招,頗有老子當年的風采啊。


  


「看不出,你小子還有兩下子!」徐老笑到。


  


曾毅笑道「徐老身手也是不減當年啊,剛才那一巴掌快如閃電,我差點就沒跟上!」


  


「太久沒動過手了,我都快忘了上次活動筋骨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徐老看著外面,道:「這幫傢伙,太不爭氣了!」也不知道徐老說的是這幾個混混,還是別的什麼人。


  


地上的幾個小混混爬起來,撂下幾句狠話,就倉惶溜跑了。


  


警衛員的眼裡有一絲擔憂,伸手把電話拿了出來,準備把這件事向警衛局彙報。


  


「徐老,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吧,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曾毅說到。


  


徐老坐在椅子上,雙手一合,如老僧入定一般,淡然道:「我只看戲!」


  


警衛員就明白徐老的意思了,只得又把電話收了起來,但卻不經意碰了一下腰間,把手槍的保險栓打開了。


  


曾毅此時拿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之後,正色道:「廖書記,我是高新園區的曾毅,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要向你彙報!」


  


誰來送死!


  


作為市委,廖天華整天忙於迎來送往、接待各路級領導,能夠有機會坐在自己家裡吃頓飯,十分難得。可這個時候,偏偏曾毅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廖天華心中不怎麼高興,但還是接了起來,如今高新園區在白陽市的重要性可以說是越來越明顯,曾毅這個管委會負責人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不可輕視啊。


  


聽完曾毅的開場白,廖天華沉吟數秒,道:「這樣,明天一早,小曾你到我的辦公室來。」


  


說這話的時候,廖天華心裡在想,平時曾毅找自己彙報工作,都是親自到市委,或者是經秘書轉達之後再進行彙報,可今天竟然直接就把電話打到自己的這部私人手機,看來這小子的尾巴,開始翹了起來啊!


  


「廖書記,事情十分緊急!」曾毅也顧不得廖天華怎麼想了,道:「中央老幹部團的首長,在咱們白陽市出事了……」


  


天大地大,還有老子吃飯大嗎!廖天華對曾毅的態度很不滿意,這牢騷話差點就要出口,結果一聽老幹部團幾個字,當時就從飯桌前站了起來,把桌子撞得發出一聲低沉的慘叫。


  


「消息確實?」廖天華驚問了一聲,絲毫沒有感覺到疼,拿著電話就往客廳走去,心裡已經開始翻江倒海了,老首長什麼時候到的白陽,為什麼自己一點消息都沒有,白陽市並不位於長征路線,老首長突然來到白陽,所為何事啊。


  


「曾毅,你快講,到底出了什麼事!」廖天華急忙問到。他家裡的保姆,已經快速去把廖天華的公文包、以及外套拿了過來。


  


「老首長在夜市街內,遇到了幾個地痞流氓的搗亂……」


  


廖天華不等曾毅說完,臉色當時就白了,急急問道:「那老首長的安全呢,有沒有出什麼閃失?」


  


曾毅說道:「老首長脾氣爆,狠狠地教訓了那幾個地痞流氓,對方吃了虧,跑去召集同夥了!」


  


廖天華臉的汗珠子立時就滾了下來,猶如挨了一記晴天霹靂,腦袋裡轟隆作響,兩側的太陽穴也突突狂跳,直感覺得眼暈耳鳴、兩腳發軟,我的天爺,這是要出大事啊!在自己的地盤,中央老幹部團的首長竟然被一群小流氓給圍攻了,簡直是開天闢地頭一遭,聳人聽聞啊!


  


這事要是鬧大了,白陽立馬要得讓警衛局的人掀個底朝天,而第一個倒霉的,就是自己這位市委,萬幸的是,聽曾毅的說法,老首長的安全應該沒有出什麼意外,否則自己就是有九條命,這回也得全交代了!


  


「小曾,你現在在哪裡?」廖天華問這話的時候,聲音中已經帶了一絲變調,就是換作是省長,聽到這種消息,怕是也有些鎮定不住了。


  


「廖書記,我已經趕到了現場,但老首長堅持不肯離開,我這邊也只有我和司機兩個人!」曾毅把「困難」講了一下。


  


廖天華立刻就喝道:「曾毅同志,我命令你,今天哪怕就是天崩地裂,你也要給老子護住老首長的周全,支援的隊伍馬就到!」


  


「是!」曾毅大聲喊了一句,道:「請領導放心!」


  


放心?廖天華又怎麼能放心呢,就兩個人,面對一群地痞流氓,自保尚且存疑,又如何能保得住老首長的安全啊!


  


像火燒著了屁股似的,廖天華就匆匆朝門外走出,一邊開始撥市局局長陳志軍的號碼。


  


廖天華的夫人此時道了一句:「老廖,飯你不吃了?」


  


「吃吃吃,等著吃板子!」廖天華扔下這句,就衝出了市委常委一號院。


  


陳志軍接到廖天華的電話,也是有些納悶,想著這會工夫市委打來電話,多半不是什麼好事,於是接起來電話,就趕緊道:「廖書記,您有……」


  


「陳志軍,老子命令你,立刻集合特警隊,帶所有的傢伙,以最短的時間,給我趕到夜市街去!」廖天華不等陳志軍說完,就下達了命令,喝道:「晚一秒鐘,老子撤了你!」


  


陳志軍嚇了一跳,當時心臟砰砰狂跳,市委廖天華一向都是不溫不火,今天卻連「老子」這樣的粗口都爆了出來,可見是真急眼了,這是發生多大的事情了啊,他急忙道:「是!我馬集合隊伍,廖書記!」


  


「中央老幹部團的首長,在夜市街讓地痞流氓圍了,你看著辦!」廖天華撂下這句話,就掛了電話,匆忙朝夜市街趕了過去。


  


陳志軍一聽,嚇得當時腿都軟了,老首長被流氓圍攻,我的乖乖,這幫不開眼的王八蛋,你們找死,也別拉著老子啊,這不但是要扒老子的這身皮,還是革老子的命啊!


  


當時陳志軍豈敢猶豫,拿起電話,就下達了命令:「把所有的傢伙都給老子帶,十分鐘,不,五分鐘內,必須趕到夜市街!遲一秒,老子槍斃了你!」


  


半分鐘後,市局特警隊、防暴隊的大院內,同時響起了尖厲的警笛聲,二十多輛警車齊刷刷點亮警燈,風馳電掣般地沖了出去,直奔夜市街而去。


  


路上私家車,一看這麼大的陣勢,就明白出大案子了,麻溜地靠邊停車,惟恐慢一秒,自己就被警察給定個「干擾執法,阻擾公務」。


  


那邊曾毅掛了電話,看女服務員還在抹眼淚,就問道:「怎麼樣?有沒有受傷,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女服務員直搖頭,她倒是沒有受傷,但被今天的事情給嚇住了。


  


曾毅看了看,確認那女服務員沒事,就收起電話,又坐到了徐老的旁邊,他剛才故意不提徐老,而提老幹部團,就是要讓廖天華感覺到事情的重大,提這邊只有自己和司機兩人,就是要讓廖天華感覺到事情非常緊急,如此市局前來支援的行動才能更加迅速,畢竟關乎徐老的安全,曾毅也不敢馬虎大意。


  


「你小子,倒是有點鬼靈精!」


  


徐老淡淡笑著,剛才曾毅向市裡彙報的話,徐老聽得一清二楚,這小子居然說他自己是趕到夜市街的,如此就算消息有些「差錯」,那也是情有可原!何況,也根本不會有人去追究這一點點的差池,只要老首長沒出事,白陽市的領導怕是都要集體到祖墳去燒高香了。


  


曾毅又給徐老倒了一杯酒,道:「我的這點小把戲,不過是狐假虎威。」


  


徐老哈哈大笑,他是出了名的開國虎將,平時就喜歡聽這些虎將、虎威之類的詞。


  


店老闆此時又走過來,問道:「兩位……你們到底是做什麼的?那幫人可不好惹,我這個店小,經不起折騰啊!」他剛才已經到曾毅在講電話了,什麼、領導之類的。


  


「放心,放心!折騰不到你!」曾毅笑著擺手,一邊吩咐道:「老闆,去把你家的搬山酒,再給我裝十斤,我們要帶走!」


  


店老闆欲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親自從櫃檯下拿出一個嶄新的塑料桶,撐起漏斗開始裝酒。


  


不過兩分鐘,門口傳來聲音:「怎麼回事,誰把人綁在這裡的?」


  


曾毅斜眼一瞥,心道正主這不果然就來了嘛,他回頭看了一眼徐老,徐老也是盯著門口冷笑。


  


四個警察站在門口,身都穿著民警的制服,為首一個白白胖胖的傢伙,胸前的警服解開一個紐扣,露出白花花的肉,叉腰站在那裡,喝道:「大庭廣眾之下,聚眾鬥毆,膽子不小啊,把我們人民警察當作是空氣嗎!誰動的手,給我站出來!」


  


綁在電線杆的小平頭,此時叫喊了起來,「胖哥,你可來了,我要被這幫王八蛋給打死了,就是那個光頭,還有裡面的那兩個王八蛋,一老一少!」


  


胖警察很不爽,翻了一下眼皮,喝道:「誰是你哥!放老實點,我是人民警察!就你這賊眉鼠眼的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打你活該!」


  


「警察,我冤枉啊,是他們動手打人的!」小平頭也不傻,明白胖警察是要把這幾個傢伙先誑回局子里,再慢慢地收拾。也對,夜市街人多眼雜,得注意形象問題,還是胖哥的水平高!等把這幾個傢伙銬在所里的鐵柱子,看老子怎麼折磨你們。


  


胖警察瞅了一眼徐力,再指著裡面的曾毅和徐老,「我們接到群眾舉報,說這裡有人打架鬥毆,你們幾個,就不用我請了,麻煩跟我回所里一趟,把事情講清楚!」


  


說完,胖警察一擺手,「厭惡」地道:「去個人,把那個綁在電線杆的傢伙也放下來,一起帶回所里!」


  


小平頭被放下來,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道:「警察同志,你看看,我被他們打成什麼樣子了,你們可要為我伸張正義啊!」


  


胖警察負手站在那裡,道:「毫無緣由,別人為什麼要打你!等調查清楚,該怎麼處理,我們一定會秉公執法!」


  


說完,看曾毅幾個人都沒動,胖警察的臉就垮了下來,道:「怎麼,你們還真要我過去請一請?」


  


曾毅此時站起來,走到店門口,冷笑道:「要是每次接到群眾舉報,出警的速度都能這麼快,那就太好了!」


  


胖警察臉皮一熱,他哪是接到群眾舉報,只是過來吃飯,剛好碰到了那幾個被打跑的小混混,於是就過來看看。不到兩分鐘就趕到現場進行處理,群眾舉報哪有這種待遇,十分鐘能出警就不錯了,110也沒這速度!


  


「出警快還不滿意,非得出了人命你才高興是不是!」胖警察板著臉教訓,「就你這個態度,就該關起來好好接受教育!」


  


胖警察很不高興,要不是這裡人多,顧忌到影響不好,老子早就大耳光子扇過去了,還輪得著你來說三道四,冷嘲熱諷,等一會回到所里,看老子不給你們點手段!


  


曾毅懶得跟胖警察多說,問道:「既然是接到群眾舉報,按照出警的流程,是不是應該先找一找目擊證人,現場取證,從側面把事情了解清楚啊?」


  


胖警察一聽,心道這小子對警察辦事的流程門清啊,於是就仔細打量了起來,看這派頭,倒是有點意思,只是哪個有來頭的人,會跑到夜市來吃東西?我看多半是個暴發戶,碰巧又讀過那麼幾天書,念書念呆了。


  


「警察辦案,自然有警察的規矩!」胖警察說著,朝後一使眼色。


  


後面立刻走出兩名警察,喊了一嗓子:「剛才的打架的事情,你們有誰看到了,跟我們到所里走一趟!」


  


話音一落,之前還圍在一旁的人群,立即呼啦一下全散開了,唯恐多待一秒種,自己就被拉去當了壯丁,飯店裡吃飯的客人,也全都把腦袋放到最低!這年頭,是個好人,都不願意進局子的,這事好說不好聽,被人誤會了可就麻煩了。


  


胖警察等了十幾秒,看沒有人站出來,攤手道:「既然沒有目擊證人,你們先跟我回去,把事情講明白,把身份交代清楚!等找到目擊證人,我們會結合證詞,然後考慮給予合適的處理決定!」


  


曾毅站著沒動,一旁的徐力也站過來,眼睛裡露著凶光。


  


小平頭很是不爽,指著徐力,「瞪什麼瞪!告訴你,今天這事沒完!」


  


徐力冷笑一聲,拳頭一捏,嘎巴作響,把小平頭嚇得縮了縮脖子,徐力的拳頭,他可是親身體驗過的,那個滋味不好受。


  


胖警察已經沒有耐性了,喝道:「放老實點,警察面前,還準備再動手……」


  


小平頭此時突然眼睛一亮,湊過來道:「胖哥,我們的人來了,這幾個傢伙不長眼,別跟他們客氣了,兄弟們自己來……」


  


胖警察臉憤怒的表情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嘴角翹,露出一臉笑意,他盯著小平頭道:「我看你也沒受什麼傷,就是擦破點皮,年輕人嘛,性子急脾氣爆,也是在所難免的!為這麼一點小事就急吼吼的,不至於嘛,既然你們不想我們警察插手,那你們就私下調解?」


  


小平頭直點頭,道:「是,我聽人民警察的,我們自己私下和解,就不給警察叔叔添麻煩了!」


  


「好好談!」胖警察頗有意味地拍了拍小平頭的肩膀,「把脾氣壓一壓嘛!」


  


說完,胖警察背著個手,道:「收隊!」,然後就領著人準備走了。


  


剛走兩步,小平頭就得意起來了,腰杆子一直,道:「小子,往那邊瞅瞅,是不是嚇破膽子了?嘿嘿,現在跪下來求饒,磕十個響頭,說不定爺高興了……」


  


「啪!」小平頭話沒說完,徐力一腳踹了出去,就見小平頭直直向後飛了出去,「咚」一聲,剛好掉在胖警察的腳下!


  


胖警察嚇了一跳,等看清楚是小平頭,當時臉就沉了下去,媽的,反了天,當著老子的面就敢打人,老子這回就不走了,就站在這裡看你倒霉,等你們被那幫混混收拾完了,老子再把你們拷回去,這聚眾鬥毆的事情,總得有人來扛!


  


「走開!刀棍無眼,別沾了爺們的火星!」


  


「說你呢,滾遠點,小心連你一起收拾了!」


  


三五十個大漢,手持鐵棍鋼管,浩浩蕩蕩就奔這邊來了,夜市街頓時雞飛狗跳,人人閃避。


  


店老闆一看,手都開始哆嗦了,我的媽呀,早知道對方人多勢眾,人家就拿出五千塊,破財免災算了,這回自己可倒了血霉,只能捲鋪蓋從白陽滾蛋了!


  


曾毅抬手摸了摸鼻子,嘴冷笑,好啊,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戲可是越來越熱鬧了,曾毅就側頭朝徐力使了個眼色。


  


徐力雖然不願意,但還是捏著拳頭,朝後退了去,守在徐老的身旁。


  


「就是他!」剛才被打跑的幾個小混混,就在那群大漢之間,伸手指著曾毅,「就是這小子多管閑事,兄弟們,揍死這不長眼的王八蛋!」


  


「揍死他!」大漢喊了一聲,就攥著鐵棒靠了來,把曾毅和李記夜市給圍了起來。


  


曾毅倒是不慌不忙,他身邊是李記夜市的爐子,裡面插了根用來捅火的鐵棍,曾毅伸手一撈,就把那根鐵棍抽了出來,前半截燒得通紅,亮得直刺眼。


  


鐵棍往地一插,發出「茲」地一聲,然後冒出黑煙,燒焦的味道隨即瀰漫開來。


  


「來!」曾毅就站在那裡,平靜地看著眼前的這群人,淡然道:「有不怕死的,往前走一步!」


  


氣勢洶洶的三五十號大漢,在聽了曾毅這話後,反而集體往後縮了一大步,直覺得渾身皮肉發緊,倒抽一口涼氣,乖乖,我的媽呀,今天這是碰著硬茬了,這要是挨一棍,滋味肯定不好受,不僅要粉身碎骨,還得皮焦肉香啊!


  


一時就陷入了僵局,誰也沒敢往沖,沒人會傻到去當炮灰。


  


曾毅也不急,悠閑站在那裡,一手扶著鐵棍,他等的市局特警大隊,應該馬就要到了。


  


過了有一分鐘,通紅的鐵棍慢慢暗了下去,混混們又有些按耐不住了。


  


「兄弟們!」有人在鼓噪了,「他就一個,咱們幾十號!」


  


「就是,看看是他的拳頭硬,還是兄弟們的棍子硬!」


  


「啊!」有人挑頭,混混們就拿著棍子開始往沖了。


  


曾毅眼中殺機一現,大手一提,將棍子緊緊抓在手裡,就要動手!


  


「叭!」一聲清脆尖銳的聲音突然響起,夜市街一下就安靜了下去。


  


剛才還叫囂著往前沖的混混,集體愣在當場,沖在最前面的那個黃毛,此時臉都白了,雙眼直盯著腳下,就在他腳前一寸的地方,一縷黑煙從地上的小洞里裊裊升起。


  


「他的拳頭不硬,那老子的鐵花生硬不硬!」徐老大步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把手槍,爽聲笑道:「格老子的!老子的槍下,可很多年沒超度過小鬼了!誰來送死!」


  


往裡沖


  


徐力和警衛員的動作一點不慢,一左一右護在徐老兩旁。跟兩尊門神似的。


  


槍聲一響,站在遠處看熱鬧的胖警察立刻傻了,他對這聲音是再熟悉不過了,當時直覺得後脊背陣陣發涼,嗓子眼緊得無法吸氣,我的媽呀,自己剛才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啊,幸虧沒拿出銷子,否則這顆鐵花生指不定就自己給吞了!


  


回過神,胖警察大喊一聲「都給我散開!」然後肥胖的身軀原地躥起,像一隻受驚暴起的肥兔子「蹭」一下就躥出二三十米遠,躲在了一個水泥的電線杆的後面。


  


小平頭本來躺著地上喘氣呢,一看別人都跑,也是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連滾帶爬朝胖警察跑了過來,一頭扎在胖警察的屁股後面。


  


胖警察狠狠踹了那傢伙一腳,道:「媽的,對方有槍,你咋不告訴老子,想害死我啊!」


  


小平頭很倒霉,今天一連挨了好幾踹,此時感覺渾身的骨頭都跟斷了似的,臉上冷汗往下直淌,道:「胖胖哥,我也不知道啊。」


  


「狗日的!」胖警察罵了一句,拿出電話,匆忙向110指揮中心進行彙報:「報告中心,夜市街有歹徒持槍射擊,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等放下電話,稍微定住神,胖子就大聲喊道:「那邊的人聽著,立刻放下武器投降,負隅頑抗是不會有好下場的,現在迷途知返,還來得及!」


  


嘴上是這麼喊,胖子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如果對方真朝自己衝過來,自己扭頭就跑,絕不停留片刻。


  


一般來講,民警執法,是很少攜帶槍支的,大案重案會有刑警、特警負責,民警只管小糾紛和治安案件,用到武器的機會非常少。如果攜帶了槍支,反而容易成為歹徒搶奪的對象,就是自己拔槍射擊,也是水準有限,很難射中歹徒,如果心情緊張,再發生個擦槍走火的事件,誤傷了群眾同伴,可就得不償失了。


  


今天出來,四個警察都沒帶武器,命是自己的,誰也不會傻到白白送命。


  


那邊徐老搬過一張椅子,就坐在店門口,氣定神閑,穩如泰山,沒有追過來的意思,更沒有逃跑的打算。


  


幾十米遠的地方,是那些手持鐵棍的大漢,之前還氣勢洶洶呢,此時卻一個個驚魂未定,或躲或藏,縮在桌子椅子後面不露頭。


  


再遠的地方,就是圍觀的群眾,站了有兩百米遠,一邊伸著脖子往裡面看,一邊隨時做好拔腿跑路的準備。


  


正在此時,身後傳來了警笛聲,才剛剛聽到一點響動,眨眼卻已經到了距離夜市街很近的地方,刺耳的警笛劃破夜空,直震雲霄。


  


坐在車上,遠遠看到夜市街的街口,被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陳志軍當時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我的乖乖,圍攻老首長的混混到底有多少人啊!


  


「防暴隊,給老子往裡沖,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衝到老首長的面前!」


  


不等車子衝到夜市街跟前,陳志軍就當機立斷,下達了衝進去的命令,吼聲之大,幾欲壓住警笛!他是真的急眼了,發生今天這種事情,自己這個公安局長,肯定是烏紗難保了,要是再猶猶豫豫,讓老首長出了意外,那自己的腦袋怕是都要保不住了。


  


「吱啦!」防暴隊的車子猛然急剎,車身一橫,還沒停穩,腳蹬黑色軍靴,頭戴鋼盔的防暴特勤隊員就從車上跳了下來,一手持盾,一手持棍,成錐形隊伍,毫不猶豫就沖了上去。


  


「我的媽呀!」


  


「快跑!」


  


在外面圍觀的群眾,一看情形不對,立刻抱頭就跑,給防暴隊讓開了通道。


  


防暴隊員沒有任何遲疑,像一把銳利的尖刀,迅速而猛烈地,朝夜市街深處扎了下去。


  


「不長眼的狗東西,看到沒,現在你們想跑也跑不掉了!」小平頭此時又精神了,他聽到警笛,以為是胖警察叫來的支援部隊「等著吃牢飯吧,我……」


  


話沒說完,防暴特勤隊員已經沖了過來,看小平頭插腰擋在路上,當前一名隊員絲毫沒有猶豫,一棍就揮了出去。


  


小平頭正在得意呢,就被棍子砸出一個趔趄,還沒反應過來,背後盾牌一頂,小平頭直直地飛了出去,剛一落地,後面的防暴隊員又到,飛起一腳,就把小平頭踹得在地上滑開半米遠。


  


防暴特勤隊摧枯拉朽,猶如狂風一般,瞬間就卷到了徐老跟前,為首的人大喝一聲,隊員們立刻把徐老圍在中間。「咚」地一聲響,碩大的盾牌全部落地,在徐老的面前組成了一個水潑不進、刀扎不透的鐵桶陣!


  


與此同時,隊員們拿出瓦斯彈攥在手裡,只要有人敢往上沖,就要準備進行驅散!


  


胖警察之前聽到警笛,也在納悶,心道特警隊今天怎麼出動得如此迅速呢!但當看到首先出現的,竟然不是特警隊,而是手持盾牌警棍的防暴特勤隊,他立刻就意識到情況不妙,再看防暴隊毫不拖泥帶水,衝過去就把那開槍的老頭圍在中間,胖警察再傻,也知道出什麼事了!


  


我的親娘咧,這老頭的來頭太大了,隨身佩槍,又敢當街進行射擊,除了軍方的那些老將軍,誰有這待遇,誰敢這樣啊!


  


胖警察想明白這個,就準備閃人溜號了。


  


不光是他,那些小混混也明白今天捅了大馬蜂窩,一個個驚慌失措,轉身就準備撤腳跑路。


  


剛一轉身,迎面就撞上手持微沖的特警隊員,夜市街的兩頭,早已經被特警隊堵得死死的。


  


看到這些人手裡拿著鐵棍,特警隊還有什麼可含糊的,直接端著槍口就頂了上來,有反應快的,立刻扔掉鐵棍,雙手抱頭就蹲了下去:有傻乎乎的,反應稍微慢一點,一個大槍托就砸了過來,然後被按在地上,槍口直接頂上腦門。


  


現場的特警隊員越來越多,將所有的小混混按倒在地,雙手反剪上銷,二話不說就拖走。


  


胖警察身上的警服救了他,沒有特警去為難他,他往旁邊躲了躲,和三個同事順著牆根往外溜。


  


剛走兩步,由特警隊員組成的封鎖線閃開一道縫,幾名中年男子急匆匆走了過來。


  


胖警察一看,當時腳下一軟,我的媽呀,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不就是白陽市的大老闆廖天華嗎,看廖書記的臉色,此時不但陰沉得嚇人,而且透出了濃重的殺機,讓人不寒而慄。跟在廖書記後面的,就是市局的陳大局長,也是雙眼冒火,恨不得要生吃活人!


  


「給我睜大眼睛,一隻蒼蠅都不許放走!」


  


陳志軍喝了一聲,就跟著廖天華,匆匆朝徐老那邊走了過去。


  


胖警察急得汗都出來,陳大局長一發話,自己現在就是想走,也肯定是走不了了,此時他連掐死小平頭的心都有了!


  


誰知一回頭,他就看著小平頭了,小平頭今天挨得最多,此時再經一嚇,早已稀軟如泥,兩名特警架著小平頭從胖警察面前走過,只見小平頭臉色灰色,褲襠間濕漉漉一片,臭氣熏天。


  


看到這個情形,胖警察連恨的心思都沒有了,當時癱軟在牆角,心道完了,這回自己是真的完蛋了!


  


現場已經完全被控制住,防暴隊的盾牌陣,就露出一道口子。


  


曾毅走出來,朝廖天華迎了上去,道:「廖書記,陳局長,你們來得太及時了,再晚一會,後果不堪設想啊!」


  


廖天華和陳志軍齊齊鬆了口氣,總算是挽救及時啊!


  


「老首長呢?快領我過去!」廖天華這時候還來不及跟曾毅客氣,急急問到。


  


曾毅就領著兩人朝徐老走了過去,一邊低聲道:「廖書記,裡面的這位老首長,就是大名鼎鼎的開國虎將——徐老將軍!」


  


廖天華心裡頓時打了個突突,徐老威名赫赫,斃敵無數,他怎麼會不知道呢,不過越是這樣,他心裡就越發怵,徐老可不是個好說話的首長啊,只是一瞪眼,就能嚇得人雙腳發軟,兩手打顫,再好聽的話,你也說不出口。


  


「老將軍!」廖天華大步迎上去,臉上全是自責,道:「是我們無能,讓老將軍受驚了,請老將軍責罰!」


  


徐老坐在那裡,垂首玩弄著手裡的槍,眼皮子抬都沒有抬一下,似乎根本就沒聽到廖天華的話。


  


廖天華看清楚徐老手裡的傢伙,當時就頭皮一麻,差點沒能站穩了,我的娘啊,老將軍如此大的殺氣,這是要幹什麼啊!廖天華喉嚨一緊,後面的話真的就講不出來了,雙手垂著,躬身站在那裡,背後冷汗直流。


  


陳志軍也好不到哪裡去,豆大的汗珠,從臉上里淌了下來,掉在地上摔成好幾瓣。


  


足足過了有三分鐘,徐老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身旁的警衛員立刻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從徐老手裡接過佩槍,把保險關好,插進腰裡的槍匣!


  


「你就是白陽市的市委書記?」徐老橫眉問到。


  


廖天華趕緊道:「是,是」手心一攥,裡頭全是汗。


  


「很好啊,敲詐勒索、警匪一家,你這個市委書記,真是不負人民重託,組織厚望!」徐老冷笑一聲「還好你不是老子的兵,否則早就被崩了!」


  


廖天華渾身一顫,臉上慘白得毫無人色「徐老,我」他還想再解釋一句,徐老卻冷哼一身,背起手就朝外面走了去,廖天華想跟上,但抬頭看到警衛員那很不友善的目光,就沒敢追上去,只能目視徐老離開,心中暗自著急。


  


「廖書記,徐老那邊,要不要跟上去照應一下?」曾毅此時低聲請示。


  


「快去,快去!」廖天華這時候也只能寄希望於曾毅,他在曾毅的胳膊使勁一拍,鄭重說道:「小曾,一定要做好老首長的解釋工作!這件事,市裡一定會給徐老將軍一個滿意的交代!」


  


曾毅點點頭,快步追了上去。


  


一回頭,廖天華就變得殺氣騰騰,對陳志軍喝道:「還戳在這裡幹什麼!把這些圍攻老首長的黑壞分子,全部給我抓回去審,從嚴從重從速,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誰,有一個名字就給我抓一個人,天亮之前,務必全部抓捕到位,一個都不許漏網!」


  


「是!」陳志軍大聲應道「請市領導放心,如果放走一個,我自己撤了自己!」


  


剛才徐老的態度,陳志軍也看到了,如果這次不真刀真槍,拿出一個的滿意的答覆,怕是絕對難以交代過去了!幸運的是,警衛局的人沒有現身,這說明事情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驚動省里、以及中央警衛局的人,如果自己能趕在前面拿出一份處理方案,爭取徐老的諒解,那或許還有一線挽回希望。


  


胖警察幾個此時驚惶無措了,站在牆角瑟瑟發抖。


  


陳志軍冷眼掃了一下,咬牙道:「把這幾個害群之馬給我帶回去,我要親自審!」


  


特警立刻上前,不容幾人多說半個字,直接按倒拖走。


  


這個夜晚對白陽市的人來說,註定了是個不眠之夜,整整一晚,警笛聲響徹全城,直到天亮的時候,警笛聲才慢慢消停了下去。


  


市委書記廖天華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一晚上沒有合眼,在他面前的辦公桌上,放著一份厚厚的材料,這是陳志軍一晚上的成果。


  


可以說,昨天圍攻徐老將軍的事情,只是個偶然事件,並不存在什麼有預謀有組織的成分在內。但背後呢,確實也存在警匪一家的情況,相關的警員、派出所的幾個所長、以及市局的一位副局長,都已經被控制了起來,等待他們的,將是黨紀國法的嚴懲。甚至白陽市絕大多數的黑惡勢力,也在昨晚的雷霆行動之中,被連根拔起了。


  


在這件事上,沒有人敢徇私說情,更不敢暗中搞鬼,否則就得面對徐老將軍的虎威。


  


廖天華此時心裡都快嘔出血了,他最犯愁的,是如何當面進行解釋,取得徐老的諒解!徐老要是不諒解的話,這個事情必定要鬧到警衛局去,省里也肯定會下重手進行處理!


  


這一點毫不含糊!


  


中央老幹部團在省里轉了七八個地市,在誰的地盤上,都是風平浪靜,卻偏偏在原本不屬於考察行程範圍的白陽市,鬧出了如此性質惡劣的事件,你們白陽市想幹什麼啊,這不是故意給省領導添堵嘛!




胳膊肘


  


天色大亮的時候,秘書在外面敲了敲門,走了進來,道:「老闆,高新園區管委會的曾毅同志到了!」


  


「請曾毅同志進來!」廖天華把手裡的煙掐滅,稍振精神,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


  


不一會,曾毅就跟著秘書走了進來,向廖天華打著招呼:「廖書記!」


  


「小曾,來!」廖天華大步走過去,一把抓住曾毅的胳膊,往靠著窗戶的沙發走去,道:「辛苦了,快坐下喝口水,把情況向我講一講。」


  


秘書心中驚駭,老闆今天竟然親自邀請曾毅坐在沙發上,如此待遇,平時只有市長趙占兵才能享受到啊,就是其他常委到了,老闆頂多就是指著沙發客氣一聲!他也沒敢細琢磨,急忙去給曾毅倒了杯水,就退了出去,把辦公室的門閉緊。


  


「老首長的情況如何?」廖天華問到。


  


曾毅知道廖天華此時心中急切,也不喝什麼水了,直接道:「昨天市裡救援及時,老首長倒是沒受什麼傷,只是非常生氣!廖書記也清楚,老首長性情極為剛烈,是一位嫉惡如仇,眼裡不揉沙子的人!」


  


廖天華微微領首,臉色凝重,徐老將軍的威名,誰人不知,何人不曉啊!眼見不平,徐老都敢去向大首長拍桌子,這天下還有什麼他老人家不敢做的事!不過也正是因為徐老的這個脾氣,他沒能成為坐鎮一方的大都督,但這絲毫也不影響徐老的地位,相反,一身血性虎膽的徐老,在講究丘八文化的軍方,擁有極高的威望!


  


廖天華心中拿捏不定,他怕的是自己過去解釋,門進不去反被徐老給打出來,那反而不好。


  


曾毅看著廖天華,心裡也在琢磨,昨晚徐老確實非常生氣,但最後在廖天華面前說那麼重的話,卻是故意為之,目的是要促使白陽市高度重視,從嚴從重將這幫小混混、以及他們背後的保護傘一舉蕩平,還白陽市一個清靜光亮的天。


  


許久,廖天華回過神,把手伸向桌上的煙和打火機問道:「昨天徐老到夜市街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昨晚情況緊急廖天華也沒顧得上細想,事後才想起這個問題,曾毅一個小小的管委會主任,怎麼會跟大名鼎鼎的徐老將軍在夜市街碰到一塊去了呢。


  


「廖書記,我以前是保健局專家組的成員,這次……」曾毅說到這裡,就停了下來。


  


廖天華一擺手,趕緊道:「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堅決不說,這個規矩我懂!」他已經明白了前幾天曾毅請假,怕就是去執行保健委的任務了,保健委的很多事情,都屬於是半保密不能瞎打聽。所以廖天華就阻止曾毅繼續說下去,曾毅大概就是在這次執行任務的期間跟徐老將軍認識的。


  


「徐老將軍喜歡喝搬山酒,夜市街就有一家!」曾毅說著「昨晚我趕到夜市街,就在第一時間向廖書記做了彙報。」


  


廖天華沒有心思去追究這個,腳長在徐老自己的身上,他要來白陽,誰能攔得住啊,只是曾毅的回答,讓廖天華眼前一亮,他道:「昨晚發生那樣的事情,徐老一定沒有喝痛快吧!」


  


「徐老在那家店裡訂了十斤搬山酒,原本準備帶走的,結果發生了這樣的事,最後也就給忘了!」曾毅說到。


  


廖天華的愁眉頓時舒展,這不就是一個很好的去見徐老的借口嗎,他道:「既然酒已經定了,也不好讓別人覺得老首長是在出爾反爾。這樣吧,派個人到那家店裡把酒取回來!小曾,咱們再好好地合計一下,看怎樣把酒給老將軍送過去!」


  


曾毅就道:「我有老幹部團那邊工作人員的聯繫方式,原本想著給徐老送過去,但又不知道合適不合適,廖書記覺得合適,那我就去聯繫了?」


  


「好!」廖天華微微頷首,曾毅有這個門路,那事情就好辦多了,他「啪」一聲打著火機,道:「小曾,一會還要辛苦你,咱們爭取今天就把東西送過去,順便呢,也把昨天的事情,向老將軍做一個彙報,讓老將軍知道咱們白陽市在對待黑惡問題上,從來都不會手軟!」


  


曾毅就拿起電話,走到一邊去聯繫,很快回來向廖天華答覆,道:「徐老開口了,讓把酒送到解放飯店去!」


  


廖天華心中大定,當即讓人去夜市街李記飯館取搬山酒,又讓市委秘書長李建新親自去挑了一些白陽市的土產,收拾停當,就帶了兩輛車,直奔榮城而去。當然,廖天華也沒忘記帶上那份陳志軍的調查材料,這才是今天面見徐老的重點。


  


在白陽市的一號車上,廖天華側過臉,神色凝重地問道:「小曾,昨晚的事,你沒有聽到什麼別的說法吧?」


  


廖天華這話的意思,是問曾毅有沒有聽到什麼內幕消息,主要是昨晚的事情,有沒有被捅到上面去,這一點,始終讓廖天華心中難安。


  


曾毅笑著道:「廖書記,我是咱們白陽市的幹部!」


  


廖天華就鬆了口氣,伸手在曾毅的胳膊上輕輕拍了拍,滿意地笑道:「小曾,今天可就看你的表現了,等這次的事情結束,我給你記一功!」


  


曾毅的意思,我是白陽市的幹部,在這個問題上,咱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市裡不好看,我肯定也不好看,所以斷然沒有胳膊肘朝外拐的道理,徐老那邊就是市裡不提,我肯定也要去極力勸說,爭取讓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廖天華對曾毅的這個回答非常滿意,心道自己昨天倒是冤枉了人家了,小曾同志不僅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非常有原則,能夠跟市裡保持一致,而且對待上級,態度也很端正,可以想得到,這次的事情要不是小曾從中翰旋,以昨天那個情況,中央警衛局的人怕是早已殺了過來。


  


這樣的年輕幹部,如果能再多幾個,那就太好了,廖天華這麼想著!


  


到了解放飯店,兩人遞上證件,就順利到了六號院的門口,再向門口的警衛說明來意,很快,裡面出來一名工作人員,問道:「白陽市來的同志在哪?」


  


曾毅和廖天華就上前兩步,道:「我們就是!」


  


工作人員看了兩人一眼,道:「跟我進來吧!」


  


六號院和七號院,平時是用來接待中央來的首長,以及重要的外賓,內部規格極其之高,就是廖天華這位白陽市的市委書記,如果沒有首長召見,也是沒有資格到這裡來的,以前他來過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工作人員帶著兩人在裡面兜兜轉轉,足足走了七八分鐘,才來到一座白色的二層小樓前,上前按了按門鈴。


  


裡面一位服務員打開房門,看清楚是工作人員,就把開門讓開,讓三人進去了。


  


「徐老有重要的事情去辦,你們在這裡等著!」工作人員指了指樓下客廳的沙發,不再多說一句,扭頭便又走了。


  


服務員此時端來茶水,道:「兩位先生,請用茶!」


  


「謝謝!」


  


廖天華是一方諸侯,可到了這個地方,也難免有些拘謹,他很客氣地道了一聲謝,朝服務員微笑。這裡的服務員可不能小視啊,常在大領導眼皮底下晃,說不定什麼時候被某領導看重,就飛上了枝頭,麻雀變鳳凰,這樣的事,又不是沒有先例。


  


「不客氣!」服務員給兩人倒了茶,就退到一旁去了。


  


兩人在屋裡等了有一個多小時,一壺茶水都喝光了,才聽到門口傳來汽車的聲音。


  


廖天華就站了起來,往門口走了幾步,做好迎接徐老的準備,曾毅站在廖天華的身後。


  


過了一會,大門發生「咔」的一聲輕響,徐老邁步走了進來。


  


廖天華臉上堆起笑容「老將軍,我把搬山酒給您送來了!」


  


徐老沒說一句話,沉著臉從廖天華面前走過,身後的工作人員接了徐老的外套掛起來,然後吩咐服務員把沏好的茶端出來。


  


廖天華一看,就知道徐老還在生氣,但已經來了,就得拼一拼,他硬著頭皮鼓足勇氣,把公文包里的材料拿出來,道:「老將軍,昨晚的事情,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這是調查結果!對於黑惡勢力,我們白陽市委的態度非常堅決,那就是鐵拳高壓,露頭就打,該抓的抓,該判的判,該追究責任的,就追究到底,不給黑惡勢力絲毫存活的土壤!」


  


徐老拿起工作人員送來的茶大大喝了一口,然後背起手,朝樓上走去,從頭到尾,都沒看廖天華一眼。


  


廖天華心中一涼,臉色慘白,完了,徐老根本不吃自己這一套啊。


  


徐老邁補上了兩階樓梯,突然停下腳步,冷臉道:「小曾,你來一下,其他人回吧!」說完,徐老就上了二樓。


  


廖天華回過神來,把材料往曾毅手裡一塞,道:「小曾,老首長叫你,那你就快去吧!老將軍問什麼問題,你也照直說,別慌張!」他眼中的意思也很明顯:小曾,這次可就看你的了!


  


曾毅微微頷首,道:「廖書記,那我就上去了!」說完,曾毅就捧著材料,噔噔上樓去了。


  


再上玉龍山


  


上了樓,就看徐老手裡抓著個煙斗,正坐在一張老式木頭椅里「吧嗒吧嗒」地吸著,臉上早沒了剛才的萬年冰霜。


  


「小曾,坐!」徐老拿煙斗指著旁邊的一張沙發椅。


  


曾毅把手裡的材料往徐老面前的小桌子上一放,然後坐到了沙發椅上,道:「徐老,你找我有事?」


  


徐老點點頭,問道:「知道上午我做什麼去了嗎?」


  


曾毅就笑著道:「這個我怎麼會知道,還請徐老明示!」


  


徐老把煙斗往旁邊的小桌子上一放,道:「現在活動也結束了,按照事先的計劃,今天應該返回京城了,可鍾老頭病得厲害,動不了身,這返程的事就延後了。今天上午,我們幾個老頭子,一塊到玉龍山去看鐘老頭。」


  


曾毅眉角一挑,鍾老得病的事,韋向南已經向自己提過了,但曾毅始終覺得這件事不靠譜,屬於是小道消息。畢竟老幹部團離開榮城之時,鍾老只是得了一個小小的傷寒感冒,南江省有這麼多的保健醫生,再加上中央派來的醫療組,難道都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感冒嗎?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遠的不講,就說潘保晉吧,那可是全國知名的「傷寒派」高手,有他出馬,對付鍾老這種傷寒感冒,根本是手拿把攥,易如反掌,又怎麼會拖延至今,還搞得動不了身呢!


  


「鍾老的病很嚴重?」曾毅問到,但心裡還是覺得這事有些不可思議,難道是自己看走眼了嗎?也許吧,那天自己只是遠遠一瞥,無法細看,可能真把什麼地方給看漏了。


  


徐老眉頭稍微一鎖,大手按在木椅扶手上,道:「我也不懂看病只看了個熱鬧,反正情況看起來不怎麼樂觀,這都好幾天了,越治越壞!他的那些大夫,我看也稀鬆平常,根本就拿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曾毅心中苦笑自己問徐老,可真是找錯了對象這完全是答非所問,說了半天,跟病情沾邊的一句都沒有,他道:「可能病情比較複雜吧!」


  


徐老微微頷首,隨即道:「今天在玉龍山莊,喬老私底下向鍾老頭推薦了你,你得有個心理準備啊!」


  


曾毅一愣,稍稍有些頭痛,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就一定能治好病!如果是保健委派自己去,自己倒是不怕,但要是喬老推薦,自己的壓力可就大了,治不好,喬老面子受損不說,鍾老心裡是個什麼想法,也很難知道。


  


「喬老只是個人推薦,目的也是為了鍾老頭早日康復,所以你不要有什麼壓力!」徐老看到曾毅的表情,就解釋了兩句,道:「只是鍾老頭這個老東西,有個怪毛病,一生不信中醫,所以你去看病的時候務必小心謹慎,如果沒什麼好辦法,就不要逞強!」


  


曾毅恍然,原來徐老所講的心理準備,是這件事啊。


  


徐老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兩下,道:「其實這也不是怪鍾老頭,他年輕的時候,有個非常漂亮賢惠的夫人,是他的同學,兩人志同道合,十分恩愛,一起參加了革命。後來有一次,鍾老頭的夫人染了風寒,那個時候條件很艱苦的,醫生也不那麼好找,鍾老頭費勁力氣,只找到個中醫郎中,沒成想那人還是個庸醫,兩副葯下去,鍾老頭的夫人就送了命。鍾老頭當時又痛又恨,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夫人,從此立誓不信中醫、不吃中藥!」


  


曾毅這才明白,原來潘保晉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到鍾老的病情,難怪啊!


  


在傷寒病領域,中醫的水平要遠遠領先於西醫,一部《傷寒論》,曠古爍今,既有幾千年來歷代醫生不斷的經驗總結,又有數以億計的活人用藥測試記錄,這些都是西醫根本比不起的,也很難追得上了。這些年,幾次席捲全球的流感病毒,每每在西方國家製造恐慌騷亂,但到了中醫的地盤,卻很快偃旗息鼓,翻不起任何風浪,這也是中醫善治傷寒的一大力證。


  


但如果病人不接受中醫的治療,那也就沒辦法了!


  


「喬老推薦我,是信得過我,不過即便是我去,也未必就能治得好!」曾毅說到。


  


徐老點點頭,如果是這個態度,還好辦一些,他就怕曾毅年輕氣盛,不管什麼病,都非要上手去治,那可就麻煩了。「估計南江省保健委很快就要通知你了,你回去吧,做做準備,要盡全力,但也不能勉強!」


  


曾毅就站起來,笑道:「謝謝徐老,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


  


徐老擺擺手,又抓起自己的煙斗,躺在椅子里養神。


  


廖天華在六號院的門口等了沒多久,就看曾毅出來,於是推門下車,招手道:「小曾!」


  


曾毅快步走過來,道:「廖書記!」


  


「情況怎麼樣?」廖天華問到。


  


曾毅說道:「市裡的調查材料和處理結果,我已經交給徐老了,他老人家收下了!」


  


廖天華鬆了口氣,大力在曾毅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好啊,小曾,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是塊好鋼!」徐老把材料收下了,就說明徐老同意這件事由白陽市自己來處理,這讓廖天華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徐老還有交代,搬山酒留下,其它東西帶回去!」曾毅又道。


  


廖天華呵呵一笑,道:「都說老將軍平生唯獨嗜酒,看來是一點不假啊,早知如此,我們就該多帶一些搬山酒過來!」


  


「那老將軍的保健醫生,可就要頭疼了!」曾毅笑了笑,」「據說保健委已經給老將軍下了禁酒令!」


  


廖天華此時心情大悅,就開了句玩笑,道:「小曾,你這是三句不離本行啊,什麼時候有空了,也給我把把脈嘛!」


  


正說著呢,剛才那名工作人員又走了出來。


  


廖天華就趕緊讓司機把車上用來裝酒的塑料桶搬下來,工作人員也不多說抱起來就走,路過門口,警衛打開桶檢查了一下,確認是酒,才給予放行。


  


看著工作人員消失,廖天華長長舒了口氣,天大的簍子,總算是補上了。白陽市這次是有驚無險地闖過了一關啊,徐老只收酒,不收土特產,這也是個態度,他老人家要看白陽市的實際行動!


  


「走吧,回市裡!」廖天華一低頭鑽進了車裡,朝曾毅招招手,道:「小曾,坐我的車,捎你一程!」


  


李偉才接到曾毅的通知,就趕緊通知管委會所有在家的班子成員,以及管委會的全體工作人員,立刻到管委會門口去迎接市委書記廖天華的到來。


  


大家匆匆趕到樓下,剛排好隊伍,廖天華的一號車就駛進了管委會大院,大家的心此時還是突突狂跳,市委書記毫無先兆蒞臨高新園區,按照以前的經驗,多半不是好事。


  


車子停穩,曾毅率先從車上走下!管委會的領導頓時集體震驚,舉起雙手卻忘記了鼓掌!我的媽呀,曾主任竟然跟白陽市的大老闆同乘一輛車,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大家都感覺腦袋完全不夠使了!


  


等廖天華在曾毅的陪同下,笑呵呵地邁步走下一號車,大家才回過神來,現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每個人都拍得極其賣力,看這個樣子,應該不是壞事!


  


在曾毅的介紹下,廖天華同管委會的領導班子成員一一握手,最後就站在管委會大樓的台階上,面對下面的所有工作人員,和藹說道:「這一年來,高新園區的發展可以說是日新月異,取得了長足的進步,這些成績,市領導都看在了眼裡,並且衷心地為你們取得的成績感到驕傲,感到欣慰。今天,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前來高新園區看望、慰問大傢伙!你們辛苦了!」下面再次掌聲雷動,如此近距離地看著市裡的大老闆,絕對是破天荒頭一次,而且自己的成績還當面受到了市委書記的肯定和表揚,大家怎能不激動!


  


「這一年,是由量變到質變,飛躍的一年,高新園區主動出擊,積極爭取,落實了一大批諸如平海集團液晶面板生產基地、南雲醫學院等超大型項目,收到了省里領導的嘉獎:這一年,是思想升華、觀念創新的一年……


  


廖天華站在台階上,雙手捧於腹上,即興進行了一番講話,對高新園區取得的成績,進行了高度的肯定和表揚。


  


最後,廖天華突然話鋒一轉,道「事實證明,以胡開文、曾毅兩位同志為首的高新園區管委會領導班子,是一個團結的、富有戰鬥力的團隊;高新園區領導班子的成員,也充分領會了市裡領導的精神,並積極踐行希望大家今後在思想上、工作上,繼續與市裡保持一致,以實際行動配合胡開文、曾毅兩位同志的工作,將……」


  


下面的人此時就有點回過味了,原來市委書記廖天華今天突然蒞臨高新園區,是給曾主任立威來了!這話里的意思還不明顯嗎,誰不支持曾毅,那就是反對我廖天華,就是跟市裡唱反調!


  


我的乖乖!大家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會傻到去跟白陽市的一號人物對著干啊,小胳膊去擰大粗腿,結果是什麼,不言而明啊!


  


下面的人集體倒吸涼氣,目光從曾毅身上掃過,就變得很敬畏,廖書記今天這哪是來表揚大家的,這是要給那些不安分的人敲敲警鐘,誰他娘的敢不老實,那就老子挪地方!


  


講完話,廖天華在管委會領導班子的陪同下,對管委會的工作進行了檢查,講了一番勉勵的話,才返回市裡。


  


剛送走廖天華,潘保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笑著問道:「小曾,白陽那邊的工作忙不忙?」


  


曾毅就笑道:「這不,剛送走市裡的領導!潘廳長有什麼指示?」


  


「基層的工作確實比較繁雜,我也是有所體會的,辛苦了!」潘保晉客氣地說了兩句,然後道:「保健委這邊有一項工作,需要你配合一下。」


  


曾毅已經得到了徐老的提醒,猜到是鍾老的事,就道:「潘廳長請講!」


  


「明天上午九點到十點,保健局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診,省里領導點了你的名,希望你能夠提前做好充足的準備,按時出席!」潘保晉傳達通知的時候,一幅公事公辦的口氣,不過傳達完通知,他又放緩了口氣道:「小曾,事情比較緊急,也沒有多餘的時間給你準備了,請你多理解、多配合,把工作上的的事情盡量協調好!沒有什麼困難吧?」


  


曾毅苦笑,一入體制,便身不由己了,命令如山啊!不過,曾毅倒是更願意接受保健委的命令,而不是喬老私人的推薦,公事公辦,也就沒有那麼多的忌諱了,他道:「潘廳長,我會處理好的!」


  


「好!」潘保晉哈哈一笑「那明天上午八點半,我在廳里等你,咱們準時出發!」


  


第二天早上,曾毅吃過早飯,就讓徐力載著自己,直奔省衛生廳。


  


重回故地,剛好是上班的點,自然碰到了很多熟人,一個個跟曾毅開著玩笑「曾主任,好久不見,下面的神仙日子一定過得不錯,你看,都捨不得回來看看老朋友!」


  


「哪有的事,領導不忙的時候,還請關懷一下我們高新園的衛生工作!」曾毅笑著應付眾人,就先到了保健局局長郭鵬輝的辦公室門口。


  


「曾毅來了,快進!」郭鵬輝很是熱情,過去把曾毅拉在沙發上坐下,道:「是為今天會診的事情來的吧?」


  


曾毅點頭,低聲問道:「聽說是因為鍾老!很辣手嗎?」


  


郭鵬輝微微頷首,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鍾老在幾天前,就從解放飯店搬到玉龍山莊了,他的保健工作,一直由劉教授負責,對上直接向省委的魯秘書長彙報,我這個級別,不便過問。」


  


曾毅聽郭鵬輝這麼講,也就不多問了,道:「照這個情況看,怕是不怎麼樂觀啊!」


  


郭鵬輝再次頷首,然後道:「走吧,我帶你到潘廳長那裡去,剛才我看潘廳長已經上班了!今天的會診,就由潘廳長親自主持。


  


兩人到了樓上,潘保晉正在整理自己的行醫箱。


  


看到曾毅進來,潘保晉就道:「小曾,你上次向我推薦的那幾個人,資料我都看過了,我覺得那個范萬勤很不錯!」


  


曾毅就道:「那回頭我通知他,叫他到這裡來,讓潘廳長親自面試審核一下!」


  


「好,這個事要抓緊啊!」潘保晉笑著合上行醫箱,道:「你看,我現在又得忙工作上的事,還得自己整理藥箱,真是有點忙不過來啊!」


  


曾毅笑了笑,道:「只要潘廳長時間合適,隨時都能叫他過來!」


  


潘保晉抬頭一斟酌,道:「今天怕是不行,會診結束,可能要進行治療效果的跟蹤觀察!明天吧,明天你讓他過來!」


  


曾毅點頭「好,會診結束之後,我就通知他!」


  


潘保晉從桌上拿起一份日程表,上面清楚寫明了他今天的工作安排,如果有出診安排,還會註明需要攜帶的設備,仔細核實一遍,確認無誤,潘保晉就問郭鵬輝:「鵬輝同志,參加會診的其他同志,都到齊了嗎?」


  


郭鵬輝就道:「都到了,在保健局的專家會議室里!」


  


潘保晉就把行醫箱提起來,道:「那就抓緊時間出發吧,我在樓下跟大家匯合!」


  


兩分鐘後,參加會診的專家,都在樓下到齊,然後登上保健局的專車,啟程前往玉龍山。


  


快到玉龍山的時候,潘保晉才道:「同志們,今天的這個會診,非常重要,會診的對象,是中央來的老首長——鍾鐵峰鍾老,希望大家能夠高度重視,把平時的水平都拿出來,做檢查的時候,一定要仔細謹慎,下結論的時候,要經過充分考慮,有理有據!」


  


車上的專家這才知道今天會診的對象,原來是鍾老啊!


  


改革的急先鋒、經濟特區的元勛,鍾老的名字,大家可是一點都不陌生!而且大家還清楚地知道,鍾老就是現在南江省省長孫文傑的大恩主,可以說,沒有鍾老的伯樂慧眼,以及大力提攜,就沒有孫省長今日的封疆一省。


  


如此情況,大家怎麼能不賣力!誰不賣力,那就對孫省長有意見!


  


車子在玉龍山的腳下,接受武警檢查之後,就一路向上,順利進入玉龍山莊,然後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停在了七號小樓的前面。


  


曾毅一下車,就皺了皺眉,那位站在七號小樓門口的俊俏青年,一頭的飄逸長發,可不就是那位文藝社會青年——孫翊孫大公子嘛!


  


孫文傑的保健醫生劉教授也站在門口,是個五十多歲,文質彬彬的人,矮矮胖胖,不過此時臉上多有憔悴之色,他邁步下了台階,道:「潘廳長,中央保健委的專家同志,已經在裡面等著了,隨時可以開始會診!」


  


潘保晉微微點頭,道:「病情不等人,咱們這就進去吧!」


  


曾毅提著藥箱子,跟在潘保晉的身後往裡走,沒想搭理孫翊,誰知孫大公子倒是主動開了口。 「曾大夫,大家都說你的醫術在南江省是首屈一指,今天你能來,那我鍾爺爺的病,可就大有希望了!」孫大公子假惺惺攬住曾毅的肩膀,笑道:「曾大夫,我可就全拜託給你了!」


  


排名次


  


包括潘保晉在內的所有專家,無不暗自皺眉,心道這位孫大公子也太目中無人了吧,曾毅的醫術是首屈一指,那我們這些人的醫術算什麼?首屈二指嗎!


  


既然你覺得曾毅能把鍾老的病治好,那又何必再把我們這些人都給叫過來,只叫曾毅一個多好!我們還省這趟腿腳了!


  


潘保晉回頭不經意掃了一眼曾毅,外面都在說曾毅跟省長的公子很不對付,今天一看,果然是不假!這孫翊明著是在誇曾毅,實則是「幫」曾毅在保健組埋了一顆釘子,這麼誇曾毅,大家沒有意見才怪。


  


「南江省的醫生還有排名?這事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曾毅就看著孫翊,鄭重其事地問道:「孫總,是什麼人排的,什麼時候排的,根據什麼定的名次?」


  


孫翊的笑容當時就僵在了臉上,搭在曾毅肩膀上的那隻胳膊,也隨之慢慢鬆開,馬匹的,老子不過是撿了句好聽的,又什麼時候說南江省的醫生都有排名了,真有這排名,你小子能排第一?做夢吧!他訕訕道:「我也是聽大家說的!」


  


「孫總,你是位大老闆,以前還拍過電影,見多識廣,像這種無聊的小道消息,可不能信啊!」曾毅笑吟吟盯著孫翊,「有些人,就喜歡做一些無風起浪的事!」


  


孫翊當時的臉色就極其難看,曾毅明著是在說別人無風起浪,但這個人究竟是誰,孫翊心裡最清楚,這不就是指老子嘛。


  


打了哈哈,孫翊扭頭看向潘保晉,道:「潘廳長,辛苦了,我鍾爺爺的病,就有勞大家了,快請進吧!」


  


潘保晉心裡一樂,你孫大公子在曾毅那裡吃了癟,這眼裡才終於是能看到我潘某人了,剛才好像我就是一團空氣似的!他點點頭道:「職責所在,豈敢懈怠!」


  


孫翊也就不再說什麼轉身先進了屋子。


  


專家組的人都是想笑,但又不得不使勁憋著,心道這位孫大公子的眼力也太差了,你就是想捏柿子,那也得挑個軟的吧,去捏曾毅,你什麼時候佔到過便宜?前不久天府分局上平川建設抓人的事,半個南江省的人都知道。這回可好,沒給別人下成絆子,反倒自己惹了一身騷,就連做過「知名導演」的事也讓曾毅都給翻了出來,何苦來哉!何況執行完老幹部團的保健任務後,曾毅是個什麼樣的人,南江省保健委的專家誰不清楚你給曾毅下絆子,還不如說是給大家眼裡揉沙子呢!


  


不過大家還是不約而同看了曾毅一眼,敢當面就給省長公子一個大難堪,這種事,估計也只有曾毅敢做了,換了是自己,今天可能就要不折不扣地吃上一個暗虧了。


  


「大家進去吧!」潘保晉說了一聲,就跟劉教授一道領著大家進了玉龍山莊七號樓。


  


一樓的客廳,鍾老的機要秘書馬建鴻,正站在客廳的中央位置,等著專家組的到來。


  


「馬主任,省保健委的專家到了!」劉教授上前做了個介紹:「這位是省衛生廳的潘保晉廳長,潘廳長是省委冰書記的保健醫生,今天親自帶隊。這位是王教授,這是李主任、曾毅同志。」


  


馬建鴻只是跟潘保晉握了手,介紹其他人的時候,只是微笑領首,客氣道一聲:「辛苦了!」但介紹到曾毅的時候,馬建鴻的視線在曾毅的臉上停留了很久,心道這位就是喬老推薦的那位專家嗎?


  


馬建鴻的記憶力非常之強,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鍾老到達南江的第一天,在解放飯店六號院門口,自己曾經碰到過這個年輕人,當時他在六號院門口等候裡面的傳達,而且根據當時的情況看,孫翊似乎對他很有意見。


  


「辛苦各位了,大家先到書房坐吧!」馬建鴻抬起一隻手,道:「中央保健委也有幾位專家,已經在那裡等著了,先由劉教授把基本的病情向大家介紹一下!」


  


穿過客廳,往左一拐,正對著樓梯口有一間屋子,也就是馬建鴻所說的書房。


  


裡面靠牆擺了一圈小型的沙發椅,每兩張沙發椅之間,隔了一個小型的茶几,此時裡面挨著坐了四五個人,正在低頭喝著茶水。


  


馬建鴻走了進來,向大家互相做了一個介紹,眾人又是一番簡短的寒暄。


  


曾毅在保健委的這幾個專家中,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上次他在京城給喬老看病,喬老請來的那些保健大夫中,就有此人,沒想到今天又見著了。


  


只是對方見到曾毅,像是根本不認識一樣,曾毅原想打個招呼,一看是這個樣子,便只好作罷了,坐下來一想,他也就明白對方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自己了。


  


上次喬老的傷食病,對方束手無策,以至於最後越拖越重,都要向喬家下通知書,等自已去了,兩劑大黃瀉藥。就給治好子,這麼有損權威的事情,對方自然不願意提起,裝作不認識曾毅,也就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這也正是曾毅在保健圈裡始終籍籍無名的一大原因,他治好的幾個病,全都是別人給治壞了的病,雖然曾毅技高一籌,甚至是力挽狂瀾,但沒人會幫他去背書宣傳的,替曾毅揚名,也就是打自己的臉,誰會去做這種傻事!說不定傳到領導耳朵里,還會讓領導對自己的醫術起了懷疑!


  


另外一個原因,是曾毅治的幾位病人,全都是大人物。大人物的病,算是領導的一種隱私,甚至還有政治影響在內,不能隨便拿出去講的。


  


以前曾毅是方南國的保健醫生,要是曾毅逢人便講,今天方書記受涼咳嗽了,明天方書記痔瘡發作了,後天方書記的血壓又上去了,那等待曾毅的下場是什麼,也就可想而知了!


  


等大家都坐下,馬建鴻過去把房間的門閉緊,然後就坐在靠門的一個位置上,道:「人到齊了,劉教授,你來講一下吧!」劉教授就拿出一份病歷,道:「患者的名字就不提了,我重點講一下病情的發展過程……」


  


「……5月7日,也就是九天前,患者感冒發燒,38.6度,經確診後,對患者採取藥物治療,服用特效感冒藥,兩次共六粒:5月8日,患者服藥後,出汗,燒不退,增加新癥狀頭痛、胸悶,停止藥物治療給予觀察:5月9日,患者二便正常,體溫降至37.8度,頭痛、胸悶癥狀仍存:5月10日,再次採取藥物治療:5月11日,患者二便正常,低燒、頭疼、胸悶,新增身癢癥狀,癢不可耐,經診斷,疑為藥物過敏,於11日晚間口服脫敏葯,無效:5月12日,全身刺癢,低燒時發時止,患者頭疼胸悶,再次服用脫敏葯,無效:5月13日,停止一切藥物治療,觀察:5月14日,頭疼胸悶、全身刺癢:5月15日,身癢,頭痛。」劉教授用最直觀的說法,向大家介紹了鍾老病情的發展過程,本來是一個感冒發燒,但經過治療後,高燒轉為低燒時發,而且增加了各種癥狀,比如頭疼,胸悶,氣短,全身刺癢,癢到不可忍受。


  


「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找不到患者全身刺癢的原因所在!」劉教授拿起一厚沓檢查數據,遞到潘保晉手裡「今天會診的首要目的,就是要找到渾身刺癢的病因,這裡是各種檢查數據,大家傳閱一下!」說完,劉教授就坐回自己的作為,低頭喝茶,等著其他專家看完檢查數據。


  


潘保晉能夠看明白這些數據,但卻從數據中找不出什麼蛛絲馬跡,草草翻了一下,就遞給下一位。


  


中央保健委的專家來得早,已經看過了數據,無需再看,數據在眾人手裡傳了一遍,最後就到了曾毅的手中。


  


曾毅拿起來看了看,重點是看血液的檢查結果,主要是為了排除一下有過敏、毒素之類的因素,看了一遍,曾毅沒發現什麼異常之處,就站起身來,把數據又交給了劉教授。


  


馬建鴻此時清了一下嗓子,道:「各位專家有沒有什麼發現,談一下自己的看法吧!」在座的都是專家,水平也差不多,所差的無非就是經驗多寡而已,既然中央保健委的專家看不出有什麼異常,南江省保健委的專家自然也不會有什麼重大的發現,謹慎起見,大家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曾毅此時倒是想起《傷寒論》中的一段話:「太陽病,得之八九日,如瘧狀,發熱惡寒……面色反有熱色者……身必癢,宜桂枝麻黃各半湯。」說的完全就是鍾老目前的這種情況!鍾老的病,很可能就是個表郁不解的情況,這一點也不複雜,還是傷寒病,只是病情稍微發生了變化而已。


  


想到這裡,曾毅就看了一眼潘保晉,發現潘保晉也是面有思索之狀,作為傷寒大家,曾毅能想到的,潘保晉自然也能想得到,何況劉教授剛才介紹的情況,幾乎跟《傷寒論》的條文一模一樣。


  


如果這句條文能忘記,那麼中醫學徒必背的湯頭歌,總不會忘記吧!「桂枝一兩十六錚,芍姜甘麻一兩符,杏計四枚棗四粒,面呈熱色身癢除!」這句湯頭歌里,不但有方子的組成配伍,而且連癥狀都說得清清楚楚。


  


潘保晉是個非常謹慎的性格,猶豫半餉,才張開了口,道:「我……」


  


話剛起個頭,房間的門被人敲響,馬建鴻拉開門,就見門口站了一名工作人員,道:「馬主任,老幹部團的幾位首長,以及南江省的幾位重要領導,已經到了玉龍山下!」


  


馬建鴻只得暫停會診,趕緊出門去迎接。




各半湯


  


眾人剛在門口站定,一列長長的車隊就到了眼前。


  


車門開啟,第一個下車,就是南江省的省長孫文傑,隨後是省委冰寒柏。兩人下車之後,稍作整頓,就一起朝往後面的車子走去,幫老首長打開了開門。


  


今天老幹部團的領導,並沒有全來,只來了三位,喬文德、徐老、還有吳寶玉的父親吳老。


  


在眾人的簇擁下,喬老率先朝這邊走了過來,馬建鴻立刻帶領大家上前兩步,迎了過去。


  


「病情如火,就抓緊時間做會診吧!」喬老一抬手,就把馬建鴻要說的客套話給堵了回去。


  


馬建鴻只好在前面帶路,把大家都領進了屋裡,一下來了這麼多的領導,剛才的小屋子肯定是坐不下,當下大家就先站在樓下的客廳里。


  


又是喬老說道:「我們幾個今天過來,就是來聽結果的,你們該怎麼會診,還怎麼去進行,只是有了結果,就來告訴我,我就坐在這裡等!」說著,喬老就坐在了客廳最中央的那張沙發上。


  


「還站著幹什麼!」徐老此時一瞪眼,「躺在床上的是鍾老頭,他在樓上!你們圍在這裡,難道是要給我瞧病嗎?」


  


馬建鴻知道徐老的脾氣,當下趕緊就招呼保健專家們上樓,「基本的情況,剛才劉教授已經介紹了,相信大家也都清楚了,那現在就上樓去了解一下鍾老的實際情況,等全面了解之後,我們再進行商議!」


  


一眾專家上樓,徐老才氣哼哼坐下,道:「撥一下,才敢轉一下,就沒有一丁點的主見!」


  


喬老淡淡說道:「徐大炮,你這脾氣可得改改了,現在是治病,又不是打仗,打仗的時候聽你的,難道治病還要聽你的!你得尊重專家,相信科學,大嗓門可治不好病!」


  


徐老道:「大嗓門要是能治病,我早就上樓沖鍾老頭喊了!」


  


喬老無奈搖頭,他也知道,徐大炮的這個毛病,這輩子怕是都難以改掉了,不過也好,要不是他這一瞪眼,那幫專家還不知道要站在這裡寒暄到幾時。


  


孫文傑讓人去沏了茶,親自去給幾位老首長倒上,道:「老領導身體有恙,無法親身招待幾位老首長,我帶老領導向幾位老首長的關切之意,表示感謝。」


  


喬老一擺手,道:「鍾老頭來南江的時候,是好端端的,我定然也要把他好端端地帶回去!」


  


孫文傑抱以感激的神色,又捧著茶壺,去了冰寒柏的面前。


  


樓上鍾老的卧室,專家組的人圍著床站了一圈,鍾老此時就躺在病床上,看氣色,似乎沒有什麼異常,只是人比較虛弱罷了。但臉上的神情,卻是非常痛苦,嘴角的肌肉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不由自主地一下,實在是身上太癢了,鍾老極力剋制著不去抓撓,但忍得非常辛苦了。


  


聽說古代有一種酷刑,就是要讓犯人癢到無法忍受,自己把自己抓到皮開肉綻、深可見骨。鍾老此時承受的痛苦,大概也是如此,只是鍾老的忍耐力驚人罷了。


  


「首長,您感覺頭疼是怎麼一種疼法?是悶疼,還是針扎的疼,又或者是一片都疼?」


  


「嘴裡苦不苦?」


  


「胸悶是感覺骨頭疼,還是神經痛?」


  


「除了這些情況,還有什麼覺得不舒服的地方?」


  


省保健委的幾位專家,此時拿著病曆本,問著鍾老一些自己認為比較重要的問題,並在本子上做著記錄。


  


曾毅跟潘保晉則是站在床的兩側,一左一右,各自抓了鍾老的手腕在診著脈,一邊還聽著大家的問題,以及鍾老的回答。


  


問完問題,幾位專家就靠近病床,拿出一些用來輔助診斷的設備,對徐老進行了身體接觸上的檢查,在身體的幾個部位按了按,又摸了摸,最後在本子上做著詳細的記錄。


  


十幾分鐘後,大家再沒有任何問題,馬建鴻便道:「我們到樓下商議,讓老首長好好休息!」


  


等專家們下樓,鍾老問道:「建鴻,喬老他們呢?」


  


「在樓下,說是要等會診的結果!」馬建鴻答到。


  


鍾老神情極為疲憊,也很痛苦,但此時也露出一絲愧疚之意,道:「難為幾位老哥了,你下去代我好生招待!」


  


「文傑省長在下面!」馬建鴻答了一聲,又道:「剛才那個最年輕的大夫,就是喬老推薦的曾毅!」


  


鍾老微微一頷首,似乎對曾毅是誰,根本沒有任何興趣知道,隨即,他臉上的肌肉又忍不住了起來,雙手也緊緊地攥在了一起,過了許久,雙手慢慢鬆開,從嘴裡呼出一口長氣。


  


馬建鴻面露不忍之色,作為跟了鍾老多年的機要秘書,馬建鴻恨不得能由自己代替鍾老去承受這份痛苦,可這不現實,什麼都可以代替,但唯獨病痛無法替代。他也很想勸鍾老伸手去撓一撓,這樣或許能好受一點,但又不敢開口,鍾老向來很注重個人形象與休養,現在雖然年紀大了,也退下了,但這個習慣依舊保持著,他不願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一絲的狼狽,讓大家覺得有什麼事情,是自己所不能掌控的。


  


「你下去吧!」鍾老說了一聲,就拿起床頭的一本書,準備借看書來轉移一下注意力,這樣會讓他好受一些。


  


馬建鴻遞上老花鏡,然後退出了房間,去樓下聽會診的結果。


  


樓下的會診室里,此時多了一個人,便是那位長發飄逸的孫大公子,一幅極度關心會診結果的模樣,幫專家們倒水端茶。


  


馬建鴻進來之後,看了孫翊一眼,但什麼也沒說,只是心裡有些不舒服,心道你對醫術一點不懂,不在外面招呼客人,卻跑來這裡做什麼!不過轉念一想,馬建鴻就明白了,孫翊這小子是想在外面那些老首長的面前賣力表現一番,要讓大家看看他對鍾老是極有孝心的。


  


「大家現在是什麼看法?」馬建鴻問到。


  


中央保健委的專家,此時站出一位,道:「從目前所做的這些檢查結果中,很難發現什麼異常,老首長的癥狀多而雜,出現在了身體的多個部位,所以想做出一個準確的診斷,並不容易。鑒於這種情況,我建議再做一次更為詳細的血液分析,南江省的設備還是有些局限,最好是到京城的軍總院去做!」


  


劉教授捧著茶杯的手,就不由抖了一下,這個建議,就是完全推到了他之前的診斷,甚至還在懷疑他的用藥是錯誤的,由此才導致鍾老的身體出現了某種未知的毒理反應。


  


其他幾位中央保健委的專家,也都是這個意見。


  


馬建鴻微微頷首,就看向潘保晉,道:「潘廳長,你的意見呢?」


  


潘保晉沒有著急回答,而是看了看保健組的幾位西醫專家,道:「大家也說一下自己的看法吧!」


  


轉了一圈,南江省的幾位專家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劉教授的治療措施,不能說錯,因為他的每一步治療都是有理有據,也是基於檢查結果所作出的判斷。但問題是,劉教授的治療沒有起效,反而越治問題越多,這就說明廖教授還是沒找准病因所在,或者是治療上存在了未知的錯誤,再做一次更為全面的血液分析,也是極有必要的。


  


孫翊看沒人說話,就道:「既然沒有別的意見,那就立刻著手進行吧!」說完,他覺得自己這樣說不合適,就問了馬建鴻一句:「馬叔叔,你覺得呢?早點行動,也好讓鍾爺爺早一點擺脫痛苦!」


  


潘保晉就皺了皺眉,別人沒有意見,但不代表我也沒有看法啊,你著什麼急。


  


馬建鴻眉頭微微一皺,隨即看著潘保晉,道:「潘廳長,你看呢?」


  


潘保晉這才說道:「我的專長是中醫,西醫同仁們建議再做一次更為全面的血液分析,那就肯定有他們的道理,我個人表示贊成!」


  


孫翊低頭撇嘴,這幫醫學官僚,繞了一大圈,還不是這麼回事嘛,有你們這羅里吧嗦的走流程的工夫,怕是現在都已經抽完血了。


  


「西醫同仁們講了自己的看法,那我也從中醫的角度,談一下我的看法!」潘保晉頓了一下,道:「經過我的仔細辯證,以及對病情發展過程的綜合判斷,我認為鍾老的這個病,屬於是表郁不解。」


  


屋裡的其他專家,雖然都在看著潘保晉,但並不怎麼上心,因為中醫的事,大家完全不懂,什麼叫做表郁不解,大家也聽不明白。甚至也沒必要去弄明白,西醫是科學的、先進的、現代化的,完全沒有必要去向落後的中醫學習。


  


「表郁不解,簡單來說,就是邪郁在體表,不得自解。我做出這個判斷的理由,有兩個:第一,這個病起自於傷寒感冒,表郁不解是傷寒病轉化之後的一種形式;第二,我剛才摸了摸,鍾老雖然發燒,但周身無汗,這也完全符合表郁不解的特徵。邪郁在體表,自然就會周身奇癢,這個醫書早就有記載。」潘保晉解釋了一下自己的判斷依據。


  


馬建鴻聽了個大概,但也是稀里糊塗,問道:「如果依潘廳長的意思,那這個病好治不?」


  


潘保晉點頭,「好治!桂枝麻黃各半湯,一劑煎好,分三次服用,只要出一點汗,情況就會大大好轉!」


  


曾毅心中無奈,潘保晉辨證極為準確,但就是這個下方開藥,還是太過於保守謹慎。桂枝麻黃各半湯,聽名字,就知道分量已經減半了,可潘保晉還要再把減了分量的葯分為三次服用,如此可以說是穩妥到了極點,只是好轉的速度就會慢上許多了。


  


死而不悔


  


表郁不解,用簡單的例子來講:生活中,會有一些人的皮膚比較敏感,跑得一身熱汗的時候,突然被冷風一吹,皮膚上立刻就會長出一些小紅斑,極其刺癢,這也能算是表郁不解的一種。是因為皮膚受冷之後,毛孔就會全部封閉,導致剛才還在蹭蹭往外冒的熱氣,立時無法發散了,於是冷熱在體表相搏,人的皮膚又豈能不癢。


  


但只要回到暖和的地方,或者穿上厚厚的衣服,過上一段時間,這紅斑就會消失,皮膚也不會癢了,這個過程,就叫做「解」,是人體通過自我調節,解開了這個矛盾。


  


不光是皮膚敏感的人,就是普通人,突然從很熱的地方走到涼的地方,也會感覺皮膚收緊,冷氣嗖嗖從皮膚上爬過,猶如螞蟻,渾身有些微癢。


  


潘保晉這裡說的表郁不解,是中醫上的專業術語,有其準確的定義,雖然不是指人體受涼發癢,但道理卻有相通之處。


  


人體感受風寒,寒邪侵入了經絡,於是就開始發病,如果此時的治療準確及時,那麼很快就會好轉,如果不對症的話,病情就會發生變化。


  


寒邪與人體免疫系統對抗的結果,無非是三種:正勝邪,人體不葯自愈;邪勝正,病情更加嚴重;正邪不分勝負,形成僵持。


  


《傷寒論》中稱:「太陽病,頭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經盡故也。」


  


一般什麼時候能夠分出是正勝邪,還是邪勝正的結果呢?就是七天!


  


按照中醫的說法,經絡循走,七天為一個周期,這個時候走到盡頭,伴隨著新的周期開始,人體的正氣也會得到恢復,只要寒邪沒有傳導至別的經絡,那些人體正氣會逐漸戰勝寒邪,恢復健康。


  


西醫在治療感冒中,也發現這個現象,就算不吃藥,七天之後,感冒也會自行痊癒。


  


但這個不是定論,如果人體正氣原本就很虛弱,寒邪就會循經傳導,繼續侵入,從而致使病情更加嚴重,而且癥狀也會發生變化,這個就是「邪勝正」。這個情況下,就需要趕緊用藥來扶陽固本,增加人體的抵抗力了,防止病情進一步惡化。


  


如果正邪不分勝負,形成僵持,那就是表郁不解了。寒邪郁於表,無法進一步侵入人體,而人體也無法把寒邪從人體趕出去,不得自解。


  


鍾老的情況,就屬於是這種了,歲數大了,人體的正氣本來就弱,偶感風寒,用藥就需要非常謹慎。西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殺死感冒病毒的同時,也耗損人體正氣。劉教授的特效感冒藥下去,欲求速效,卻反而導致鍾老體內正氣更虛,感冒雖好了大半,但人體卻無法把殘餘的病毒趕出體外,就成了個表郁不解,感冒的癥狀減輕了,燒也退了一些,但總是無法徹底治好,時發時止,反反覆復。


  


生活中,可能很多人也遇到過這種情況,感冒反反覆復,總是不好,甚至是每天到了固定的時間段,就開始發燒,這其實就是正邪不分勝負的結果。寒邪侵入某經,不能繼續傳導,於是蟄伏了下來,而正氣也無法驅逐寒邪,等到了某經所主的時令,感冒自然就又重新發作了。


  


表郁不能自解,就需要用藥來解了,但用藥的分量,就不能按照「邪勝正」的情況來了。用桂枝湯,可以調和營衛,增強人體抵抗力,但沒有發汗的功能,無法把寒邪驅逐出去,而用麻黃湯,卻又發汗過猛,屬於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不能不汗,又不能大汗,於是就有了「桂枝麻黃各半湯」這個方子,分量只取三分之一,卻有雙管齊下的效果!


  


《傷寒論》講「太陽病,得之日,……面色反有熱色者,……,身必癢,宜桂枝麻黃各半湯。」。


  


這裡面「日」的說法,並不是憑空捏造的,我們的中醫祖宗,對於傷寒病的研究,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每一種變化,每一種癥狀,早已研究得明明白白。「得之日」,說的就是在錯過了最佳治療期,面對正邪對抗結果已定的情況下,我們又要如何重新進行辯證施藥。桂枝麻黃湯,針對的就是正邪僵持的局面。


  


馬建鴻看潘保晉有方子,而且說得極為肯定,就點點頭,道:「潘廳長的方案,算是一個,並行採納!」說著,他卻是看向曾毅,「還有其他專家有別的看法嗎?」


  


曾毅就道:「我認同潘廳長的看法!」


  


潘保晉的用藥雖然保守,但小心無大過,就是曾毅來開方子,也同樣是這個方子,所以就沒有發表異議,表示支持潘保晉的方案。


  


馬建鴻就道:「那就這兩個方案吧,我去請示鍾老的意見!」


  


當下專家組就把兩個方案寫進了病歷,交由馬建鴻去請示鍾老。


  


孫翊坐在一旁心中冷笑,這個曾毅一向驕橫恣意,一幅老子醫術天下第一的架勢,本以為他今天能說個什麼新鮮的方案,結果卻來個附和,真是讓人掃興,自己倒不好發作了!


  


過了幾分鐘,馬建鴻回來了,道:「鍾老的意見,是再進行一次血液分析!」


  


潘保晉就有些失望,他自認對鍾老的這個病,有十分的把握,如果按照自己的方案治,不出兩日,病情就能大大好轉。


  


馬建鴻專門解釋道:「潘廳長,鍾老有話讓我轉達!」


  


屋裡的專家就都看著馬建鴻,心道鍾老有什麼話,竟然會讓馬建鴻轉達給潘保晉呢。


  


「鍾老知道你是水行舟老人的弟子,他聽了我的轉述,覺得你的診斷非常有道理,但鍾老平生不喜歡用中藥,所以……」馬建鴻看著潘保晉的同時,卻是不經意掃了曾毅一眼,然後愧疚道:「潘廳長,今天辛苦你了!」


  


「也沒能幫上什麼忙!」潘保晉客氣著,心道真是遺憾啊,這個病,自己真的能治!


  


曾毅注意到了馬建鴻的那個奇怪眼神,心裡一琢磨,突然有些明白過來了,今天這個會診,怕就是走個過場吧!


  


用徐老的話講,鍾鐵峰因為喪妻之痛,發誓此生不看中醫、不用中藥,堅持了一輩子,當然不會輕易破例。但這次不同,因為是喬老推薦的,所以鍾老不好推脫,於是就搞了這麼一個會診,而且還專門召來了潘保晉這位傷寒大家,由此就算駁回中醫的治療方案,也不算是駁了喬老的面子。


  


一次小小會診,竟然驚動了喬、徐、吳三位老領導,甚至省委冰寒柏和省長孫文傑都一起坐在外面等候會診結果。等候結果是假,真正的目的,怕是要在這裡施加壓力,影響鐘鐵峰的決斷,讓他破一次慣例,畢竟治病才是第一位的,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好了,總不能當初因為看中醫害死一位,現在又因為不看中醫再搭進去一位吧。


  


想明白這個,曾毅不禁對鍾鐵峰鍾老,有些肅然起敬,這位老人家太有骨氣了,一諾千金,說了不用中藥,那就是不用,哪怕躺在病床上忍受酷刑般的折磨,哪怕就是要為此付出性命,也絕不違反當年對於髮妻的承諾。


  


鍾老也說了,他知道潘保晉是水行舟老人的弟子,由此可見,鍾老後來也知道自己對中醫是存在誤會的,不應該一竿子打翻一傳人,但即便是誤會了,他也要踐行自己的諾言,寧死不回!


  


這份情義,這份血性,都著實令人佩服!


  


曾毅不由想起了一個典故,一位近代極其有名的大人物,變法的領袖,其人非常抵制中醫,覺得西醫才是科學的。後來得了尿血症,結果被西醫誤診,好端端的一顆右腎被摘除了,血尿仍然不止,這位大人物最後不得不求助於中醫,被中醫治癒。


  


然而消息被曝出後,這位大人物怕公眾覺得自己不「科學」,於是登報為西醫辯護,然後批評中醫為「瞎猜」。


  


這正是「科學殺人無過,中醫救人無功!」


  


比起鍾鐵峰鍾老,這位大人物的氣魄,可謂差了不止一點半點啊!


  


馬建鴻把會診的結果拿到外面,就聽見徐老的叫罵道:「這個鐘老頭,腦子是石頭做的嗎,怎麼如此硬臭,不懂得變通,比我還倔。格老子的,不行就綁起來!」


  


馬建鴻狼狽逃了回來,道:「各位專家,辛苦了,等檢查結果出來,還得再次辛苦各位!」


  


大家都是客氣,然後就準備告辭。


  


孫翊此時假惺惺地抓著曾毅的手,道:「曾大夫,今天太麻煩你了,回頭鍾爺爺的病好了,我一定親自登門感謝!」


  


南江省的專家,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這不是在罵曾毅嗎!曾毅今天過來,一沒有發表看法,二沒有拿出方案,就是你鍾爺爺的病好了,那也跟曾毅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值得登門道謝嗎!


  


「孫總何必客氣呢!」曾毅甩開手,淡然一笑,就笑納了孫翊的這份虛情假意,扭頭道:「馬主任,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如果能請得動這個人的話,那鍾老的病一定能快速痊癒!」


  


屋裡的專家就都看著曾毅,心道你跟孫翊慪氣,也不至於搞出這一出吧,還把話說得這麼死。


  


孫翊一皺眉,道:「曾毅,保健系統的規矩你是知道的!我鍾爺爺身份非比尋常,來路不清的草頭醫生,可不能隨便推薦啊!」


  


馬建鴻心道孫翊真是多嘴,老領導都痛苦成那個樣子了,只要他曾毅有別的辦法,就儘管講出來,就算是草頭大夫,咱們有這麼多的專家把關,還能讓他鑽了空子不成!他道:「曾專家,你說的這個人是……」


  


「就在外面!」曾毅一指門口,「喬文德——喬老!」


  


孫翊一聽,當時小臉慘白,剛才是不是自己說了喬老的來路不清,還說喬老是個草頭大夫?


  


喬老出馬


  


不光是馬建鴻,屋裡所有的專家,全都齊齊驚詫,喬文德喬老難道還會治病,從未聽說過的事啊!


  


「曾專家……」馬建鴻看著曾毅,遲疑了片刻,還是道:「病情大於天,一定要慎重啊!」這事太大了,馬建鴻不敢做主,又不能反駁,只好提醒曾毅!


  


曾毅道:「馬主任請放心,如果沒有一定的把握,我絕對不會做這個推薦的。」


  


孫翊翻了個白眼,恨恨盯著曾毅,狗日的,你小子就是瞎扯,那也要稍微靠點譜吧,喬老是什麼人物,他會治病,除非母豬去上樹,如果喬老能治好我鍾爺爺的病,那我孫翊就能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獎了!


  


雖然明明知道喬老根本就不懂治病,但孫翊卻不敢講出來,曾毅這小子太可惡了,他要是推薦了別人,自己還好找個理由狠狠呵斥一番,讓這小子灰頭土臉,但他推薦的是喬老,誰還敢說半個不字!你反對曾毅的推薦,倒是沒什麼大不了,但要是讓喬老誤會了,覺得你是在懷疑他老人家的能力,那你就絕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馬建鴻有些拿不定主意,從心裡講,他也覺得曾毅是在開玩笑,喬老怎麼會治病呢,這不是無稽之談嘛!而且這個病還讓眾多的專家都束手無策,所謂的再做一次血液分析,潛台詞無非就是眼下拿不出辦法來,喬老根本就沒學過醫,又怎麼能比專家們還要高明呢。


  


曾毅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信誓旦旦,馬建鴻就是想推辭,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台階下,於是就掃向屋內的其他專家,想看看專家們都是什麼意見。


  


專家們哪能不明白馬建鴻的意思,一個個低下頭,去看自己手裡的病曆本,彷佛那上面剛剛開出一朵花似的,頗值得深入研究,並不跟馬建鴻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觸。這個時候,誰敢幫馬建鴻做這個決定,你如果贊同曾毅的提議,到時候萬一喬老不會治,你負不起這個責任;你要是不贊同的話,難道你有膽子去反駁嗎?


  


左右為難之下,大家只好選擇了作壁上觀,把問題交給馬建鴻自己去頭疼!


  


馬建鴻轉了一眼,哪怕一個小小的暗示都沒有收到,只看到孫翊那張毫無參考價值的臉,這幫傢伙,一個比一個精,馬建鴻只得作罷,站在那裡斟酌良久,道:「曾專家,既然你推薦了喬老,那商請喬老的事情……」


  


曾毅毫不猶豫答道:「喬老就在外面,我願意跟馬主任一起過去相請!」


  


馬建鴻就沒有退路了,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到外面請喬老出手!」既然曾毅都不怕,那馬建鴻還有什麼可顧忌的,當下就不再猶豫。


  


兩人拉開門,就朝外面走去。孫翊想了想,也跟著出去了。


  


屋裡的專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後誰也忍不住這份好奇,都擁在了書房的門口,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剛到客廳,徐老就指著曾毅道:「小曾,你是怎麼回事!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怎麼到了這種節骨眼的時候,你偏偏就給老子掉了鏈子,你不是挺有手段,挺有辦法的嗎!」徐老這話說得已經很客氣了,換了別的大夫,可能他都要破口大罵了!


  


曾毅苦笑,道:「鍾老不肯吃中藥,我也是有心無力啊!」


  


徐老豎眼瞪了曾毅一下,最後還是把自己要說的話給壓了回去,坐在沙發上,狠狠灌了一大口茶水,像是要什麼東西衝下去似的。


  


此時冰寒柏說道:「小曾,你是中西醫兼修,既然中醫能夠確定病因,你再好好想想,看有沒有什麼替代的治療方案!」冰寒柏的神色一點都不輕鬆,專家組給出再做一次血液分析的方案,這意味著什麼,冰寒柏心裡很清楚,鍾老已經病了將近十天,要是再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案,南江省可就難辭其咎了。


  


孫文傑沒有說話,但神色也是極度焦慮,鍾鐵峰對孫文傑有著知遇之恩,把孫文傑從一個毫無背景的小人物,一直扶到了一省之長的高位上。自從鍾鐵峰病倒,孫文傑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睡過一次囫圇覺。


  


曾毅就道:「冰書記,我……」


  


話剛開口,一旁的孫翊搶先道:「曾毅的意見,跟潘廳長一致,目前也沒有更好的方案了。不過他推薦了一個人,說是一定能治好我鍾爺爺的病!」


  


馬建鴻頓時皺眉,心道這個孫翊實在是太莽撞了,我琢磨了大半天,都不知道這話該怎麼講才合適,你倒是張口就來,還來了個「一定能治好」,你這是要給曾毅難堪呢,還是準備把喬老架到火上去烤呢,萬一喬老沒治好,那該如何收場!


  


在座的幾位大人物,頓時就把目光射向曾毅,想要知道曾毅推薦的這個人是誰。


  


馬建鴻此時稍微轉圜了一下,道:「喬老,剛才小曾只是提起,說是您老要是能出手的話,鍾老的病或許就有快速治癒的希望!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道理,就把他叫了過來,讓您當面問個清楚!」


  


孫文傑臉上神色一變,隨即拳頭捏了起來,這個不爭氣的東西,眼下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跟曾毅之間的那點破事!


  


屋裡的人十分震驚,曾毅推薦的那個人,竟然是喬老!


  


喬老眉頭微微一鎖,他也是有些意外,心道我要是有好的辦法,那老鐘頭何至於如此啊,曾毅這小子不會是在拿我開涮的吧,他就看向曾毅,等著曾毅的解釋。


  


曾毅上前一步,道:「喬老,我聽說您老平時要是外感傷寒、頭疼腦熱,從來都不去找醫生開藥,總是自己來治,是不是?」


  


喬老不太明白曾毅的意思,但還是說道:「這只是我個人多年的老習慣,如果頭疼腦熱的話,就立刻吃上一碗熱乎乎的辣湯,發發汗就好了!」


  


這個習慣,喬老保持很多年了,幾乎每次都能奏效,但偏偏就是這個習慣,讓喬老栽了個大跟頭,他上次的傷食症,便是吃辣湯吃出的禍事。躺在床上一個月,水米不進,再香的飯菜端到面前,那也是如屎臭一般,這種滋味,喬老是終生難忘!要不是曾毅出手相救的話,喬老就要被醫療組的專家下了通知書,此時可能都去見了馬克思。


  


曾毅就道:「鍾老的這個病,其實也是外感傷寒的一種!」


  


喬老恍然,原來曾毅是要給讓鍾老頭也吃一吃辣湯啊。


  


「這個辦法,把穩嗎?」喬老問到,他倒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而是這個辦法自己平時使用,倒不覺得如何,但現在要是給別人用,他反而感覺有些太兒戲!何況鍾老頭這個病還挺嚴重的,專家們都束手無策,只吃一碗辣湯就想好,似乎有點玄啊,可別治不好病,再給鍾老頭折騰得更厲害了。


  


曾毅點點頭,道:「喬老,癥狀我已經弄清楚了,喬老這個治病的獨家方法,非常適合鍾老目前的情況。」


  


喬老坐在那裡思索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信任曾毅的醫術,不管怎麼說,曾毅都是自己推薦給鍾老的,這個時候自己要是不給予支持,豈不讓人心寒,他道:「也罷,你是大夫,你要是覺得可行,那我今天就獻次丑吧。你說,要我怎麼做?」


  


曾毅沒有著急回答喬老的這個問題,而是扭頭去問馬建鴻:「馬主任,鍾老平時飲食有什麼忌口的地方嗎?」這是在向馬建鴻確認,鍾老不吃中藥,那總是吃飯的吧?


  


馬建鴻就道:「鍾老平時沒什麼忌口的,只是不喜歡吃肥膩。」


  


嘴上這麼回答,馬建鴻心裡卻是覺得匪夷所思,心道這個曾毅也太託大了,那些專家都被逼得要去再做一次血液分析,他竟然想著只吃一碗辣湯,就要把鍾老的病給治好,這也太兒戲了吧!還從來沒聽說過吃飯能把病給治好的呢,就是食療,也不是這麼一個食療法啊!


  


不光是馬建鴻,屋裡所有的人,都覺得曾毅太草率了,尤其是冰寒柏和孫文傑,兩人的臉色此時不怎麼好看,天底下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治病方法,曾毅這是沒把鍾老的病當回事啊!要不是礙於曾毅推薦的人是喬老,兩人可能就要出聲呵斥了!


  


孫翊看了一圈大家的神色,心中小小得意,原來你小子說的辦法,就是吃碗湯麵啊,也虧你好意思講得出來。這要是都能治病的話,那老子還搞什麼平川建設,直接收購一家速食麵製造廠,再去申請個醫學專利,然後把速食麵的麵餅當作感冒藥片,給它賣到全世界去,豈不大賺特賺了?


  


曾毅得到馬建鴻肯定的說法後,就打開醫藥箱,從裡面掏出藥方箋,放在了客廳的桌子上,然後拿出一支筆,雙手捧著遞到喬老面前,笑道:「喬老,這個藥方,還得您來開!」


  


喬老本來還有些猶豫,結果一搭眼,正好看到了曾毅手腕上的那塊表,便大笑一聲,接過那支筆,在藥方箋上龍飛鳳舞地寫了起來,一邊作不經意狀,淡然道:「小曾,你的這塊表,看起來很眼熟嘛!」


  


那邊徐老就把茶杯的蓋子,往杯子上猛一磕,然後靠在沙發上,呼呼喘氣。


  


屋裡凝滯了幾秒,隨即每個人的眼裡都露出了震駭的表情,徐老竟然把自己視為比性命還重要的手錶,贈給了曾毅?這怎麼可能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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