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搶救了一個引產大出血的女孩……
文/虞美人盛開的山坡
女孩被120送來的時候是半夜三點。
此時的我,剛下一台剖宮產手術,還在電腦前敲著手術記錄:
手術過程順利,羊水清亮,量約1000ml,術中出血不多,給予卡前列素氨丁三醇250ug宮體注射,術後子宮收縮好,安返病房……
我是一名婦產科小醫生。
圖片來源:《奇異博士》
女孩來的時候,我還沒睡,一看急診推車送入的女孩,直覺告訴我,這個病人不簡單,瞬間就緊張了起來。
貧血貌(臉白的像紙一樣),下半身墊的毯子全是血,血不停地從下半身流至推車上,再由推車上像線一樣流至地上,我瞄了一眼,初步估計都有1000ml(人體血液總量4200-4600ml)。
我急切地喊著女孩,輕輕撥弄她的臉。而她已經是一個休克狀態,四肢濕冷,脈搏細速,毫無反應。
圖片來源:giphy
我喊著:「有沒有人告訴我咋回事啊,有沒有家屬在場啊!」
旁邊一個瘦瘦小小推車的男孩子低低說了聲:「醫生,我是。」
我把男孩子拉到一旁,一邊詢問,一邊囑咐著護士扎液體。
男孩子支支吾吾說:女孩子剛做完人流,大出血,私人醫院不敢收了,讓趕緊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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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顧不了太多,急忙給上級醫生打了電話,把女孩推到檢查室,發現陰道口外露著一截長約10cm的臍帶,臍帶上卡著一把止血鉗,整個下半身泡在血泊里。
開三路液體,備血,輸血,卡前列素氨丁三醇,麥角新鹼,腎上腺素……
這些平日被稱作救命的葯推入女孩的體內,依舊毫無作用。
護士在一邊不停地按摩子宮(促進子宮收縮),可每按一下,血就像水一樣,從陰道汨汨地流出來,我也有些急了,再這樣止不住血子宮可是不好保啊!
上級醫生急急忙忙地到了,我簡單地彙報了一下病情。
她大手一揮:「做栓塞!快聯繫導管室!」
大半夜,我倆忙的像八爪魚一樣,股動脈穿刺、送導管、進導絲,套入微導管,打入栓塞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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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最後關頭,子宮動脈終於被栓住了,不用上手術室,出血慢慢減少,子宮保住了。
我擦了擦頭上的汗,看了看辦公室牆上懸掛的鐘。指針指向了七點。
又備了400cc的血,叫了男孩過來,開始寫病歷。
一看女孩的身份證,不禁啞然:2001年11月出生,未成年。
「引產的孩子幾個月大?」
「8個月大。」
「之前還有沒有什麼疾病,既往有沒有手術史?」
「她前年還流過一個七個月的孩子。」
我突然有點想發火,想罵人,想把對面這個看起來瘦瘦小小的男孩子按在牆上狠揍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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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平穩的度過了危險期,第二天我去查房。
她母親來了,看到我一臉的羞愧,抓著我的手寒暄了幾句,說了一些感謝的話。
我瞥了一眼女孩子,她的臉色比昨日來的時候好了很多,一側的手臂扎著液體,頭歪向一側,枕頭旁放著手機,不看我,也不看她母親,目不轉睛盯著那面白色的牆。
那個瘦瘦小小的男朋友,在給她交了100多塊錢住院費之後,跑了,電話再沒通過。
我突然讀懂了她臉上的神情,是無力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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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打掉了兩個很大月份的孩子,這次連子宮都差點沒保住。
而她才十七歲。
我有些悲哀,我們的性教育竟如此落後。
之所以選擇產科,這個夜班從來不能讓人休息的科室,是因為我享受迎接新生命的喜悅,享受家長們初為人父、為人母時,臉上溫柔的神情。這份喜悅,是其他職業所不能賦予的。
而在這個未成年女孩身上,小生命帶給她的是惶恐而非喜悅——不敢住校,不敢回家,和男朋友縮在租來的小房子里,翻遍報紙上的人流小廣告。
最後拖到八個月大才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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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反對婚前性行為,也不認為發生婚前性行為就是不自尊自愛的體現。
年輕的男孩女孩,有權利去享受性的美好。
可我反對這樣不懂避孕,一錯再錯,最終給自己身體帶來傷害的行為。
17歲,如花一般的年紀,卻躺在病床上差點切掉子宮。
對很多大學生,甚至是高中生來說,「性」早已不是羞恥的話題,大家甚至經常拿來「調侃」。可是,性行為的普遍以及性觀念的開放並不意味著青少年已經掌握了足夠的性知識。
記得戴套! 圖片來源:《animals》
「三分鐘無痛人流,讓你輕鬆告別做媽媽」。流產的小廣告滿天飛,而「性教育」的話題,家長們卻「談之色變」。
數據顯示,我國每年人工流產多達1500萬人次,這還不包括藥物流產(懷孕49天內根據囊胚大小可行藥物流產)和在未註冊私人診所做的人工流產數字。其中,25歲以下的女性約佔一半以上,大學生甚至成為人工流產的「主力軍」。
從來沒有人告訴這些年輕的女孩子,流產會導致什麼,不會告訴她們流產會導致出血、感染、再發不孕……
年輕時犯下的錯,終有一天會品嘗到苦澀的果實。
圖片來源:《頭腦特工隊》
這一群00後,是即將步入大學的一代,馬上面臨更廣闊的生活,對於他們來說,性教育已經到了不得不進行的地步。
男孩女孩都還沒學會好好保護自己,怎麼就開始性生活了呢?
想要不受到傷害,接受教育是最好的方式。
來點性教育吧! 圖片來源:《南方公園》
說一說女孩的後續,三天之後母親強烈要求出院,罵罵咧咧的說回去死不了,我們在出院前一天給她清了宮,剝離留在她體內的胎盤。
清宮的過程很疼,而她自始至終,表情漠然,沒掉一滴眼淚,沒和我說過一句話。
而那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子,直到出院也沒見過第二面。
作為一名產科醫生,我這一生,再也不想收治這樣令我痛心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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