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器官捐獻協調員的「生命選擇」
2011年,湖南湘雅二醫院的郭勇成為湖南首批器官協調員中的一員,到現在,他已成功完成器官捐獻協調工作100多例。2017年3月31日,全國人體器官捐獻緬懷紀念活動在上海舉行,這次紀念活動的主題是「生命的選擇」。在這次會議上,郭勇獲得了「全國優秀器官捐獻協調員」的稱號,而全國獲此殊榮的僅有9人。
郭勇:走上器官捐獻協調工作這條愛恨交加的路,完全是生活給我的一個意外。很多時候,累得快堅持不下去了。幾年下來,我開壞了兩輛二手車,現在新車才買下有一年多時間,行駛里程已經達到7萬公里。
因為工作原因,需要到各地醫院做器官捐獻協調工作,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開車去。今年我才34歲,但因為開車過多,患上嚴重的腰肌勞損。每次發病,我只能躺在床上,啥事也做不了,就當自己在休假。
每做成一個案例,就會有人獲得重生。也許,這是唯一能夠支撐我走下去的原因。在這份職業中,我看到了太多命運的無常和生命的脆弱。每一個捐獻者都是因突發疾病或者意外走到生命的盡頭。當捐獻者家人苦苦等待治療無望時,他們會反覆斟酌、猶豫,是否接受器官捐獻這項選擇。往往,我也陪伴他們走完了這段痛苦絕望的心路歷程。
他們哭泣,我內心哭泣;他們絕望,我內心跟著絕望。長此以往,我的內心變得無比敏感、低沉,對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提不起興趣,有時候還無緣無故把工作中的焦躁情緒帶給家人。後來我才了解到,這就是傳說中的抑鬱情緒。
但是,我們來不及過多地沉浸在個人的喜怒哀樂中。大概每接觸5個案例,就會有一個志願捐獻的人。為了讓更多的人了解和支持捐獻,我從2015年開始嘗試在一些醫院講課,把器官捐獻的知識盡量講得通俗易懂。帶著一台攜帶型幻燈機和一台電腦,走到哪裡,我就講到哪裡,這樣的課我不記得講了多少場。
我真希望,有一天人們都能接受器官捐獻這個觀念,我們的工作難度一定會比現在降低很多,我們也會工作得更有尊嚴感。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老百姓根深蒂固的觀念,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轉變。郭勇和同伴遭遇了多少次拒絕,已經無法記清,從剛開始被拒絕的難受和委屈,到現在的坦然釋懷。每次拒絕後,難受不了多久,就會有下一個案例等著郭勇去協調。如今,郭勇帶出了一支由8個人組成的器官捐獻協調員團隊,成員大都是90後的醫護人員。
郭勇:我們醫院的服務範圍除了長沙的部分醫院,還有外地的,最遠的地方開車要六七個小時。因為工作的需要,一線協調員常駐外地,基本都不能回家,而且一待就是好幾年。長期奔波在外地,很多一線協調員也沒有時間和機會成家,不僅面臨很大的心理壓力,休息時間也難以得到保障。
2016年的除夕,湖南瀏陽一家醫院通知我,有一位腦出血患者病情惡化,患者家屬有捐獻器官的意向。我馬上從長沙趕到瀏陽,對這位潛在捐獻者進行評估。與家屬協調溝通後,家屬簽署了捐獻志願書。我迅速通知器官獲取小組,趕赴當地醫院。下午17時,器官捐獻摘取完成,我留在當地,和家屬一起料理了捐獻者的後事。
對於這份職業的未來,我有過憂慮。我曾是一名有著醫學夢的臨床醫學生,我的理想就是成為一名好醫生,為病人解除病痛。如果沿著醫生的路走下去,只要我努力,我就會沿著醫師、主治醫師、副主任醫師、主任醫師這條職業晉陞路走下去。
然而,器官捐獻協調員這個職業出現在我國才短短几年。目前來看,這個新興職業的晉陞沒有保障。曾經,我也想過放棄,想著當一個醫生更簡單。但是器官捐獻協調工作需要有人來做,每天都有病人在等待器官中絕望地死去,每天又有新的病人加入這個絕望等待的隊伍。每當想到這些,我就不忍心放棄。
在這份工作中,我更加理解了生活,學會了珍惜生命,理解他人。我們在付出,也在堅守;我們迷茫過,也哭過怨過,然後我們重新振作。我常常這樣告訴自己,我一直都在用心做事,也在用心做人,並且,還在堅持。世界以痛吻我,我報之以歌。其實,器官捐獻者家屬在親人離世時,含淚奉獻了親人的器官,這是生命的選擇。器官接受者在遭遇重大疾病時選擇頑強抗爭,積極向上,這也是生命的選擇。我們器官捐獻協調員在遭遇別人無數次誤解、白眼,甚至是謾罵和侮辱,奉獻了青春,透支了身體,但是仍然堅守崗位,這同樣是生命的選擇。因為,選擇了這份職業,就意味著選擇了器官捐獻愛心事業所賦予的責任與擔當,意味著選擇了病人和捐獻者對你的信任與託付。
來源:《半月談內部版》2018年第9期
半月談記者:帥才 劉良恆 | 編輯:鄧伽
主編:孫愛東
編輯:鄭雪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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