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中現大圖》冊，王原祁「心追手摹」的畫學典範

文史 09-12

《小中現大圖》冊對以王原祁為代表的「正統派」畫家產生了深遠影響，可以說，《小中現大圖》冊是王原祁「心追手摹」的畫學典範。在現存的一些王原祁畫跡中可以見到《小中現大圖》冊的影子。

清王原祁仿宋元人山水圖冊之「泉林水閣」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清王時敏小中現大圖冊之「臨吳鎮溪山無盡圖」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如台北故宮博物院藏《仿宋元人山水圖》冊的第四開「泉林水閣」（作於一六九九年），自題仿梅道人，其風格與構圖模式就是出自《小中現大圖》冊中的第十一開「臨吳鎮溪山無盡圖」。作於一七〇二年的《仿吳鎮山水圖》軸也是對該構圖的轉化。作於一七〇八年的《山水高宗御題》八屏之六，上有王原祁自識「仿黃鶴山樵筆」，雖然言明此幅仿王蒙，但事實上卻更接近吳鎮。尤其是前景河岸旁的兩株斜出的枯樹，更是吳鎮畫中常常出現的母題，可以說是吳鎮的「註冊商標」。

清王原祁山水高宗御題第六屏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這件作品的布局模式，也與《小中現大圖》冊中的第十一開「臨吳鎮溪山無盡圖」有異曲同工之處，特別是以位於畫面左下角的前景為起點，借著河岸邊延伸而出的沙渚與岩石的堆積，往右上方呈「S」形方向逐漸深入畫面中景的構圖模式。同樣的例子可見於王原祁一七一五年創作的《仿北宋人山水》之中，值得注意的是王原祁在畫上的題跋：

「世人論畫以筆墨，而用筆用墨，必須辨其次第，審其純駁。從氣勢而定位置，從位置而加皴染。略一任意，便疥癩滿紙矣。每於梅道人有墨豬之誚，精深流逸之故，茫然不解，何以得古人用心處？余急於此指出，得其三昧，即得北宋之三昧也。」

清王原祁仿北宋人山水圖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說明了王原祁如何藉由對吳鎮畫風的學習，而上追北宋畫的風格，他認為若要得到北宋人山水的氣韻，吳鎮是學習的關鍵，能夠學到吳鎮畫的精髓，就能夠學到北宋畫的三昧。王原祁的這個觀念實是受到董其昌在《小中現大圖》冊第十一開「臨吳鎮溪山無盡圖」對頁題跋「梅華道人真跡。巨然衣缽，唯吳仲圭傳之。此圖不當作元畫觀，乃北宋高人三昧」的影響。另外王原祁在一卷仿梅道人長卷中題：「……元季梅道人傳巨然衣缽，余見《溪山無盡圖》、《關山秋霽》二圖皆為得其髓者。余初學茫然未解，既而知循序漸進之法，體裁以正其規，渲染以合其氣，不懈不促，不脫不黏，然後筆力墨花油然而生。」描述了其認識吳鎮畫，進而學到吳鎮畫神髓的過程，而其中值得注意的就是在此王原祁極力推崇的兩幅吳鎮畫《溪山無盡圖》和《關山秋霽圖》都被收錄在《小中現大圖》冊中，可見《小中現大圖》冊的重要性。

清王時敏小中現大圖冊之「臨吳鎮關山秋霽」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清王時敏小中現大圖冊之「臨倪瓚林堂詩思圖」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清王原祁仿倪瓚山水圖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作於一七一二年的《仿倪瓚山水》，則是擷取自《小中現大圖》冊第二十二開「臨倪瓚林堂詩思圖」，當中屋舍與竹石的母題，置入倪瓚典型的一河兩岸式的構圖中，加以重組並增添其他的細節而成。此外作於一六九七年的《仿宋元人山水圖》冊第十四開「煙林層構」，則是從王原祁對《小中現大圖》冊第一開「臨李成山陰泛雪圖」的詮釋而來。在此頁中，王原祁擷取的是李成寒林的母題以及主山的方形結構，透過王原祁的詮釋，「煙林層構」一幀中主山的結組雖不像「臨李成山陰泛雪圖」中那樣分出許多細小的垂直方形結構塊面，但是在大體的造形上仍可看出其相關性，王原祁在這裡是以較大的四方形塊面對山石的結構進行分割，接著再進行細部的皴擦。

清王原祁仿宋元人山水圖冊之「煙林層構」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清王時敏小中現大圖冊之「臨李成山陰泛雪圖」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在《畫山水圖》冊第八開中，王原祁也援引了「臨李成山陰泛雪圖」一幀的構圖模式，但是將前景的寒林往上提高至中景，而省略了原畫中景平台以及其上屋舍等母題，並將原來山石較為方折的結構分面，轉為較圓轉的線條，在描繪山石質地時也改以短披麻皴加上渲染來進行，然而在造形上仍能與李成相聯繫。王原祁在一七〇二年描繪《仿古山水圖》冊第十二開「雪景」時，也同樣使用了這個畫法，同時更將原來的構圖進行左右顛倒的鏡像處理，可以說是對「臨李成山陰泛雪圖」模式的活用。

清王原祁畫山水圖冊（第八開）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清王原祁仿古山水圖冊之「雪景」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同冊的第六開「叢林蘭若」一幀，則明顯脫胎自《小中現大圖》冊第二開「臨范寬溪山行旅圖」。不同的是原來范寬畫跡里位於中央的堂堂主山，被王原祁挪移到冊頁的右上方；而原來在畫面右方的中景，則被王原祁移到冊頁左下方，使原來大型立軸所具有的巍峨高聳、端正靜謐的氣勢和構圖，一變成為蜿蜒曲折、龍脈起伏的橫幅冊頁。

清王原祁仿古山水圖冊之「叢林蘭若」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清王時敏小中現大圖冊之「臨范寬溪山行旅圖」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王原祁在另外一件《仿古山水圖》冊中的第三開中描繪的是終南山的景色，根據畫上自識：「余癸酉秦中典試，路經潼關太華，直至省會，仰眺終南山勢雄傑，真百二巨觀也。海淀寓窗，追憶此景，輒仿范華原筆意而繼之以詩。」畫面以置於中央的岩石為前景，其次拉出一片空曠的平台為中景，接著中央主山聳然而起，根據構圖推測，此時王原祁所根據的范寬楷模，恐怕也是《小中現大圖》冊中的「臨范寬溪山行旅圖」吧！

清王原祁擬盧鴻草堂十志圖之「期仙磴」故宮博物院藏

現藏故宮博物院的《擬盧鴻草堂十志圖》冊是王原祁晚年的精心力作。在這套冊頁中，他分別採用了十種不同的古人風格來描繪盧鴻《草堂十志圖》的十個景點。這件作品最特殊之處，在於畫家刻意地以風格配應景點，並建立兩者不可移易的關係，而經由畫家對於風格的選擇，可以幫助我們理解詩人眼中特定風格的形式樣貌與引申意涵。而王原祁所選擇採用的十種風格當中，有部分是來自《小中現大圖》冊的影響，如「期仙磴」一幀，即借用「臨吳鎮關山秋霽」縮本中小徑迂曲，隨山勢蜿蜒而上，盡頭處有一山門矗立的構圖，特別是當中山徑迂曲的母題；「樾館」一幀則借用了「臨王蒙林泉清集」縮本中幾位文士對坐聚會相談的母題；「冪翠庭」則借用「臨趙孟頫仿董北苑萬壑松風」縮本中臨流獨坐、林下鳴琴的高士的母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