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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究!學術語言的呈現必須要「地道」

學術語篇是交流學術思想和科學成果的重要媒介,論文發表在傳播科學發現與理論觀點的同時,構建作者和學科共同體的對話與協商。學者突出研究成果的學術價值和應用前景,以期被學界同行認可與贊同,從而提升自己在學科領域的顯示度和影響力。一篇文章的理據和被接受程度,不僅取決於研究自身的信度和效度,也有賴於作者論述研究的話語說服力。數據結果不能自言其說,需要作者使用讀者認可和信服的話語方式把它們的理據與價值呈現出來,展現在讀者眼前。換句話說,科學研究的語篇呈現方式要地道,要讓讀者信服和接受,也就是百姓常說的,「幹什麼事,說什麼話」。譬如,同一個研究發現,在大眾媒體和學術期刊上表現的方式截然不同;同理,哲學家和物理學家操不同的話語習慣,描述異樣的科學世界。笛卡爾會說「I think」,而愛因斯坦則講「the numbers show」。

原文 :《元話語:蘊含的人際互動呈現上升趨勢》

作者 |吉林大學公共外語教育學院教授 姜峰

圖片 |網路

元話語是體現人際互動的語言手段

作為語言學研究者,我們試圖找到能夠衡量學術文本特性的語言變數。元話語(metadiscourse)即是其中一個有效資源,它由美國語言學家Zellig Harris於1959年提出,泛指關於話語的話語。其具體形式包括on the other hand、in other words、it is important that、in my opinion和obviously等詞語,用以組織語篇結構、吸引讀者、表達作者對話語內容的觀點,幫助讀者更好地解讀篇章語意。可見,通過元話語,我們可以觀察到學術作者包裝文本、陳述科學概念的話語實踐。例如,大量語言學研究橫向對比文理學科的學術論文,發現文科較理工科使用更多的元話語資源,或許因為人文領域的知識創造在於「言」,依賴學者的思辨和論說;而理工學科的科學發現重於「驗」,側重科學家的實驗和觀察。因此,人文類「軟學科」的學術語篇更傾向於藉助元話語等語言修辭手段讓讀者認同作者的觀點和立論。可見,元話語承載作者與讀者的文本互動和勸諫協商,是體現話語人際意義的語言符號。

因此,我們可以說,學術寫作不僅是理性的文本報告,也是感性的人際互動。元話語正是文本報告和人際互動的語言手段,一方面刻畫研究發現和概念命題,另一方面傳遞作者對讀者及學科認知範式的迎合與依附。著名應用語言學家Ken Hyland認為,元話語塑造的文本互動主要體現在引導和交互兩個方面。引導作用是指組織篇章的手段,包括表示話題轉換的詞語(如in addition、but)、表示論說層次的詞語(如finally、to conclude)、表示文內互指的詞語(如noted above、see Fig 1)、表示論斷證據的詞語(如according to X、Y states that)、表示概念注釋的詞語(如namely、that means)。交互功能是指用於吸引讀者或者表達作者的立場和聲音,包括表示模稜兩可的詞語(如may、perhaps)、表示語氣肯定的詞語(如in fact、must)、表示情感態度的詞語(如surprising、desirable)、表示將讀者帶入文本的詞語(如consider、you)、提及作者自己的自我指稱語(如I、my)。

可見,元話語是一個語法形式廣、話語功能全的語言資源,賦予我們觀察語篇作者話語實踐的有效途徑。當作者猜測讀者解讀文本有困難時,便會介入一系列組織篇章的元話語資源,因此我們會發現專業教材中存在大量的引導類元話語標記。類似地,當作者使用各種表示語氣肯定的元話語時,表明其試圖關閉與讀者知識協商的餘地,顯示其觀點和理論的毋容置疑。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在專業教材中同樣會看到不少的語氣加強詞,因為課本傳授給學生的應該是事實化、真理式的知識和學說。

兩類元話語的變化

元話語告訴我們的不只是表面的語言選擇,更重要的是它折射出作者建構語篇、引導讀者和表達立場的話語操作以及社會實踐。通過橫向共時的對比,我們可以看到不同話語社團的相似或迥異;通過縱向歷時的追蹤,我們能夠洞察話語社團的演變和發展。就學術語篇研究而言,元話語的歷時考察有助於了解學術語境變遷中話語實踐和知識範式可能的改變。基於此,我們以1965年至2015年應用語言學、社會學、電子工程學和生物學的權威期刊論文為語料與觀察對象,考察人文和社會科學、自然和生命科學領域學術語篇近五十年間元話語特徵使用的變化。

數據顯示,在五十年間,元話語總量增長85%,平均每篇學術論文增加263例元話語標記。這表明,總體而言,學術語篇蘊含的人際互動呈歷時上升趨勢,學術傳播不再是傳統觀念上冷冰冰的、完全脫離人的數據報告。人們愈發認識到,科研成果只有當它言之有理、說得令人信服時,才會被接受,才會實現價值。20世紀末,科技革命加劇,理性主義與經驗主義的交鋒更加激烈,科學信條隨之悄然改變,學者們認識世界、解決問題和撰寫答案的理念與方式也發生變化。元話語日益成為學術作者藉以論辯說辭、完成語篇的主要資源,增強文本的可讀性和說服力。

我認為,更重要的發現是兩類不同功能元話語的變化趨勢,即引導類元話語顯著增長,而交互類元話語卻小幅下降。我們前面談到,引導類元話語主要是輔助組織篇章,通過建立文本各部分的銜接關係和提高話題轉換清晰度,增強文章的可理解力,明晰語篇的文脈和意脈。然而實際上,作者是否使用該類元話語、使用數量多與少是基於他(她)對讀者閱讀需求和背景知識的判斷與推測。由此可見,學術論文作者認為,今天的讀者應該需要更多的語言支持才能更好地理解文章要旨和含義。今天與五十年前相比,學術文獻的讀者也確實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今天的讀者群更加廣泛,更加大眾化。以往,科學研究的交際對象通常是同一領域或方向的朋輩科學家,論文讀者非常局限,但是他們憑藉對學科專業的掌握,能夠輕鬆地閱讀和消化文獻知識。然而,五十年後的今天,經濟高速發展,科學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受商業利益驅動,紛紛追求成果轉化和產業應用,論文對象也因此包含更廣泛的人群,比如潛在投資者、政府人員等。同時,隨著交叉學科與協同創新的深化,學術論文讀者群已不再僅限於業內同行,他們的專業及知識背景也更加分散,相應地期望易讀易懂、透明化的學術文獻。這樣,我們便不難理解為什麼引導類元話語特徵呈現顯著增長。或許,鑒於上述不確定的讀者對象,學術作者在宣示個人立場、直接招引讀者方面表現得更加謹慎,減少交互類元話語標記的數量,將更多闡釋自由留給讀者,以便獲得讀者的廣泛認同。

元話語變化呈現學科差異

另外一個十分重要的結果是元話語歷時變化的學科差異,最明顯的是作者指稱自己的I、we、my、our等元話語標記。五十年間,自然和生命科學領域使用該類自稱語的數量翻一番,人文和社會科學領域反而大幅度下降。我們上面談到,學術文化深受社會價值和經濟結構變革的影響,科學發表的競爭愈發激烈。在文章中提及自我可以直截了當地明示科學家對研究發現和理論主張的原創性與貢獻度,這樣有助於感興趣的讀者、潛在投資人以及業績評估專家清楚看到作者的價值創造。同時,在自我指稱語中we的比重持續升高,這反映出學術探索協同聯袂與團隊開發的趨勢。當今,科學精神崇尚協作共贏,機構之間優勢互補,共同攻關科研難題,合作發表研究成果,共享學術資源與平台。然而,人文和社會科學論文減少自稱語的使用,應該與此類學科研究範式的轉變不無關係。以應用語言學為例,20世紀六十年代萌芽時期,著書立說多以教學實踐與經驗敘事為主,側重介紹自己在課堂教學的設計與理念;但隨著學科研究方法與認知模式的成熟,學術範式逐漸由主觀推論的思辨傳統轉向用數據支撐的實證研究。

生物化學家霍普金斯曾經說過,「語言是思想的圖像和反映」。我們追蹤學術語篇近五十年間元話語使用的歷時變化,從這一「圖像和反映」中,我們觀察到學術語境的變遷帶給文本話語實踐的影響。文獻讀者群已不只是另一個實驗室的同行,經濟利益的驅動使得科學家更加強調自我顯示度和創新性,學術語篇顯示濃厚的人際互動和社會屬性。這不僅是元話語手段的變化,更是學術語境變遷中話語論辯與修辭方式的轉變。

文章原載於社會科學報第1622期第5版,未經允許禁止轉載,文中內容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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