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沒有明天那樣，去愛吧

談性說愛中文網特約專欄（文卿）

這幾年，我寫了一些有關中國人的婚、性、愛的文章，有些讀者和身邊的朋友看到我的文章之後會來找我交流或求助。 ta們當中有些是相愛的情侶，正在應對來自父母的壓力；有些是負責任的父母，正在撫養後代和享受愛情之間舉棋不定；有些是同性戀者，正在承受著社會對ta們的誤解……ta們痛苦、徘徊，尋找著自我認同…… 生而為人，我們承受著愛情的喜樂悲苦，我們的生活軌跡因為愛情不同，我們的愛情有時也會和生命賽跑。下面這三個真實的故事，常讓我感嘆愛情在生命面前的脆弱！

故事一

第一個故事是我過去的領導在飯局上說的。他有個好哥們，同時也是他的下屬，文革期間插隊落戶在農村，遇到了同樣來自上海的女知青，患難與共、萌發戀情。後來知青返城，他就先回了上海等著姑娘。 一年過去了，他沒有等到姑娘，等來的卻是姑娘和當地村支書兒子結婚的消息，說是為了得到工農兵學員上大學，接受教育的機會。男人再也沒有找過女朋友，哪怕是90年代在機場工作，一眾空姐追求他。 時間一晃而過，男人四十五歲的那年突然有一天穿了一身新衣服，新理了頭髮來上班。他告訴領導，知青女友給他來信了，約他見面。第二天回到單位上班，他欣喜地說：前女友離婚了，回上海了。一直想解決他個人問題的領導自然替他高興。 沒過幾個月的一天晚上，領導在單位值班，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是那個男人的母親。她在電話里說，男人當天早上去世了，心源性猝死…… 追悼會上，領導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知青女友，哭得像個淚人。這個故事講完之後，熱鬧的飯局一下子靜寂了好久。

故事二

第二個故事是四年前的情人節，一位五十歲的中年人在上海電視台一檔紀錄片節目中講述的自己的愛情故事。也是在文革期間，出身知識分子家庭的他由於家庭成分問題被發配到了西安紡織廠勞動，貧困、苦悶、孤單包圍著當時的他，唯一能和他交心的是一位來自家鄉的女工。 於是，ta們相愛了。春節時ta們一同回到上海，女友帶著他去拜訪父母。女友媽媽得知他的家庭成分問題後對這門婚事堅決反對，並且去他的父母家吵鬧，他的奶奶也因為受到驚嚇生病過世。 因為奶奶的去世，他遷怒於女友，不堪壓力下，女友提出了分手。風波平靜之後，他開始後悔對女友的怒氣，但當時年輕氣盛的他為了自尊不願和女友道歉。 文革結束後，家裡也平反了，他考回了上海的大學，畢業後娶妻生子，工作順風順水。三十多歲的時候，他在飯店用餐時偶然看到了吃著簡餐的前女友。她看起來似乎臉色不太好，凝視了很久之後，他說了一聲好巧就和同事離開了。 幾年後，他去西安考察投資項目，回到當地的紡織廠尋找青春的回憶。他提出想見見前女友，領導說：你來晚了，她得了腎病去世，已經兩年了。她在彌留之際提到了你，說去看病的時候在上海見到過你。聽到這裡，他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難以自持。對著鏡頭和主持人，他說：如果年輕時可以放棄所謂的尊嚴和女友道歉，如果在那個餐廳和她多寒暄兩句，也許可以幫她找到更好的醫生，給她更好的治療，也許還有機會重新和她在一起，照顧她。然而，生活沒有如果。

故事三

第三個故事來源於上海某報社情感專欄的編輯。一位剛出校門的護士，分配在醫院的腫瘤科。一位被醫生診斷出癌症晚期只能活半年的小夥子正好是她負責的病人。在她的精心照顧下，小夥子不僅存活了超過半年，還與她相愛了。 又過去了半年，姑娘回家告訴父母，她要和小夥子結婚。父母得知她要和一個癌症晚期患者結婚，如同平地一聲驚雷。哭過鬧過之後，父母給了兩條路：要麼和小夥子斷絕關係，要結婚就和父母斷絕關係。姑娘選擇了後者。 編輯採訪了這個姑娘之後，每年過年都會去看望ta們。四年過去了，小夥子還活著，姑娘依舊在醫院裡忙忙碌碌，那個本來應該被照顧的癌症晚期病人照顧起了ta們的可愛的女兒，還在家做一些手工活補貼家用。至於姑娘和父母的關係，也早已恢復了。如果不是愛情，這個小夥子可能早已離開人世，更不會有那個可愛的小女孩的降生。 這三個故事的主人公有一個共同的特點：ta們的愛情都在和生命賽跑，只不過有的跑贏了，有的沒跑贏。 因為做性與性別平等的研究和倡導，我認識了很多同性戀朋友。ta們有的曾經因為出櫃的壓力試圖自殺，有的被父母認為不正常強迫去看精神科，但ta們中的多數人都選擇了抗爭。為了愛，ta們有的從台灣來上海打拚，為女友租下小房子共築愛巢；有的組織起了親友互助會，爭取父母的理解和支持；有的辦起社團，為消除大眾的誤解四處奔走呼告。ta們常常讓我很感動：愛情是這樣一種強大的力量。 愛情的道路從來都不平坦，也許你想逃避愛情帶來的壓力和苦痛，你可以暫時選擇用忙碌來減輕痛苦，也可以用吃喝玩樂來麻痹自己。但是，欺騙別人容易，欺騙自己難，夜深人靜的時候，內心的聲音總會敲打自己，人總是要為自己的不勇敢買單的。 如果你是ta人愛情的旁觀者，請不要站在所謂的道德高地去指責別人，也不要對多邊關係、同性戀、老少戀、師生戀等等多元化的愛情貼上各種標籤。因為你不是感情的當事人，你無法理解當事人的內心感受，無法體會其中的欣喜和苦痛。 既然只活一次，我們為何要膽怯？像沒有明天那樣，去愛吧！

（文/文卿，MPA碩士，社會學（公共事務管理）學士。中國白絲帶終止性別暴力志願者，性與性別平等倡導者，關注多元化婚、性、愛，從事STD（性傳播疾病）和HIV（艾滋病）防治相關工作。） （特約專欄，未經允許，不得轉載。個人觀點，不代表本網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