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狼多刷電影盤點《國王的演講》結巴國王的偉大演講!勵志
在好萊塢經典路線上,《國王的演講》沒有提供任何新鮮的審美經驗 第83屆奧斯卡金像獎的最大懸念,莫過於英國電影《國王的演講》漂洋過海大戰本土熱門《社交網路》。所有人都清楚,同樣獲得最佳影片提名的其他8部電影純屬陪跑。結果是前者完勝,斬獲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原創劇本四大重量級獎項,完成了《女王》(2006年)征戰奧斯卡的未竟之業。
作為一代英王,喬治六世引領英國人走過二戰的陰霾。為什麼電影只選取了他克服口吃這個小切口,就說圓了一段大歷史故事,並最終得到了學院的肯定? 人性化與主旋律的雙重奏
《國王的演講》在價值取向上與以伊莉莎白二世為主角的《女王》相似。一是盡量放平視角,用人性化的眼光組織情節。二是美化和提純主角,高歌英式主旋律,如此,首相布萊爾的行為無不出於忠君愛民,喬治六世更是凡事以家國為先。
歷史傳記片,尤其是宮廷題材,習慣濃墨重彩地「扮上」,講述「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傳奇故事。走好萊塢美學的情節劇如此,反其道而行之的歐洲人文主義電影也如此。 英姿颯爽的《瑞典女王》(1933年)、優雅又狂放的《瑪戈王后》(1994年)、氣吞山河的《拿破崙》(1927年)與瑟縮一隅的《末代皇帝》(1987年),都展示出了讓觀眾認同的真性情,但這些角色過於瑰麗跌宕的一生讓他們在觀眾面前始終高高在上:這指的不僅是社會地位,更是心理距離。這些大人物因普通人只能想像的人生而鮮活,觀眾明白他們離自己很遠。
而《國王的演講》看不到王室的神秘,喬治六世在口吃矯正師萊昂納爾的治療室里只是「伯蒂」,和矯正師相處如朋友,他在妻子面前是個略顯暴躁但不失風範的好丈夫,在兩個女兒面前更是會講故事、跪在地上裝小動物逗孩子開心的尋常爸爸。
人性化解讀,是冷戰後歷史傳記片的大方向。電影作為工業,必然是媚俗的。電影價值取向的變動,背後是大眾審美趣味的遷移。也許,信息社會已將一切拉平,對普羅大眾而言,貴族統治連精神象徵的意義都消散了。 《國王的演講》雖然是為逝者立傳,但表現的年代尚有許多存世之人,這位逝者又正是當今女王的父親,正是樹立國家正面形象的好時候,主旋律高奏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主旋律和人性化解讀,都是好唱但難唱好的調子,容易讓電影輕易流於程式化和淺薄。二者疊加之下,《國王的演講》顯得過於周正和明朗。反觀其對手《社交網路》,則在一個看似古老的故事框架里寄寓了多層次的反諷和模糊的價值取向。
何以成就不朽
關於矯正師,電影里有一條很有趣的情節支線,他業餘一直孜孜不倦地鑽研莎士比亞戲劇,夢想有朝一日在舞台上一展風采。無奈他完全沒有戲劇表演天賦,試鏡只能淪為笑柄。 值得注意的是,他試鏡時,念的是《理查三世》的台詞:「現在我們嚴冬般的宿怨,給這顆約克的紅日照耀成為夏景,那籠罩我們王室的愁雲,都埋進了海洋深處,現在我們額前已經戴上了勝利的花環……」這正是這部戲劇第一場里,理查三世暗藏篡位之心的言語。這一片段與正劇形成微妙的互文關係:伯蒂是王位的第二繼承人,不管他是不是有野心,在不稱職的兄長和眾人期盼的眼光里都有了僭越的可能;而自己演不了國王的矯正師,在現實中打造了一位國王。
這正是本片在結構上的一處機關。成為一個真正的國王,並不只是伯蒂一個人的事。萊昂納爾也不只是幫助他,而是在喬治六世的偉業中寄託了他自己的人生理想。喬治六世在萊昂納爾的幫助下,成功地發表了第一個戰時的聖誕演講,政界要人的稱讚和歡呼,彷彿也是給予萊昂納爾本人的。最後一幕,遠遠凝望人群的矯正師與國王互相示意,更是極大滿足了觀眾普通人介入大歷史的幻想。 對於男性而言,如何感知自我的延續,幾千年來都是難題。肉身的不朽難求,於是他們開始尋找替代品。電影和電視等現代造夢工業,源源不斷地為大眾生產廉價的「不朽」迷幻劑。在幾十年好萊塢經典劇情架構里,有多少電影故事展開前的路人甲、宋兵乙,成了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國王的演講》表現「不朽」的母題時,用更精巧的表現方式——「我」自己不能成就功業,但「我」是始終站在偉人背後深刻影響他、使之成為偉人的那個人。以此窺見歷史,都是在觸摸「不朽」。
廣播電台大戰互聯網
《社交網路》探討了媒介的演化過程中人與人之間交流的「變」與「不變」。有趣的是,《國王的演講》的主題也與大工業時代社交網路媒介變化息息相關。在喬治六世和希特勒的時代,公眾場合的演講和廣播講話,在政治宣傳中的作用是很重要的;而在臉譜網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的時代,網上攻勢幫助奧巴馬贏得了美國總統大選。開個玩笑,本屆奧斯卡是廣播電台大戰互聯網。 美國學者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一書中指出,媒介並不是一副沒有意志的軀殼,媒介的更新換代,幾乎會完全重新澆築當代人公眾話語的外延與內涵。現在,虛擬社交網路與傳統的電話和電郵並駕齊驅,成為年輕人日常交流的媒介。而在六七十年前,人們是圍坐在桌旁,聽收音機告訴他們這個國家將進入戰爭,就像《國王的演講》中演的那樣。
可惜電影中那樣的段落太少了,表現國王與他治下國民乃至整個時代之關係的段落太少了。影片花了大量篇幅講國王怎樣克服口吃、學會演講,而支撐這個小切口的大前提是:會演講的國王,才能成為好國王。影片將這點預設為「不證自明」,錯過了從一個小切口切入時代之殤的機會。 也許《國王的演講》本無此意,它只想在舞台劇似的、古典的小格局裡,講一個英倫范兒的完整故事。而這一點,電影完成得很好:小小的格局內,少量人物展開以舞台劇一般強大豐沛的內心衝突。兩位主演和若干金牌配角的精湛演繹,也為影片增色不少。英國電影在上世紀20年代歐洲電影大發展的時候,就因為認定電影只是把戲,堅持固守戲劇傳統而掉了隊,至今也沒完全跟上。至今它最大的資本還是戲劇傳統。端正的英倫范兒,再加上向好萊塢美學暗送秋波,難怪奧斯卡評委們招架不住了。
好萊塢美學的精髓,就是一個男人的自我實現。在《國王的演講》里,就是抹掉童年陰影、治好口吃、當好國王、拯救世界。在這條好萊塢的經典路線上,《國王的演講》沒有提供任何新鮮的審美經驗,但比起好萊塢現在大多數不著調編劇而言還是強太多。在用新話語有探索性地探討新媒介和用舊話語不過不失地講了一個老故事之間,奧斯卡評委們選擇了後者,這也許是奧斯卡自己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