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朗，只為在地圖上標紅的區域，處處見池園

文：聞丞

編者按：

離開山水自然保護中心後，聞丞成立了北京鏡朗生態科技有限公司，致力於生態數據產品的研發、空間功能規劃諮詢、景觀生態方案提升設計、生物多樣性提升工程、世界自然遺產申報技術支持等工作。再向合作夥伴們介紹公司的名字時，聞丞通常都會說：

「明鏡高懸的鏡，朗朗乾坤的朗」。其實，本意應是：「鏡春園的鏡，朗潤園的朗」。

鏡春園和朗潤園是清代皇家賜園，其舊址範圍位於北京大學燕園北部。時至今日，古代園林留下的山形水系仍在，其間生長著蔥蘢的古樹，流淌著充滿生命的碧水。

鏡春園朗潤園在北大校園（燕園校區）內的位置

在北大學習、工作的十八年間，曾與諸多同仁徜徉於鏡、朗二園及其西側的鳴鶴園中。我們俯仰察考過花開葉落的時令，觀摩體味過鳥獸蟲鱗的律動。鏡春園和朗潤園的生機與美在我們身心間留下了相同的烙印。

朗潤園石橋

在北大學習、工作的後十二年間，我所在的團隊通過大量實地調研和空間數據處理工作發現，在「騰衝-黑河」線（胡煥庸線）以東，中國94%的人口生活的國土空間，也是大量珍稀瀕危物種的家園，尤其是低海拔河谷、平原地區。

計算結果圖

這一結果浮出水面之時，恰逢生態文明建設成為中國「五位一體」總體布局中的重要一極，「發展」和「保護」間的天平開始轉向平衡之際。鏡春園和朗潤園的生靈和美景，也在此際顯示了深刻的三點現實意義。

第一，園中的物種、生態系統和景觀元素組合在中國東部平原地區具有代表性

鏡春園、朗潤園乃至燕園中水體和陸地鑲嵌交錯，水岸蜿蜒，坡岸平緩。而其中的綠地保留了一些年代久遠的次生植被。其中有大量的栓皮櫟、平基槭、榆樹、小葉朴、桑樹等。上述樹種也是長江以北東部平原地區原生森林中的主要樹種。

北大的鳥

而水域中曾經生長的各種沉水植物、浮葉植物和挺水植物，幾乎涵蓋了黃河、長江中下游地區主要的常見水生植物。

朗潤園與鏡春園中的水系

以上環境中，能夠記錄到超過200種鳥類和20種以上的魚類，以及多種蜻蜓和螢火蟲，而且其他各門類生物數量也很豐富。

北大的蝴蝶

這些物種都是中國東部平原地區代表性的物種。各種生物因素和水陸景觀共同構成了風景中最靈動的因素，給人以別樣的美學體驗。另一方面，它們呈現的又是一段歷史。顯示了在中國東部平原地區人與自然達到平衡相處的狀態後，森林、水域應是一種怎樣的景觀；這種景觀又應是多麼豐饒。

第二，多年來我們為恢復、保護特定物種和景觀向北大主管部門建議的恢復和管護措施，經實施後證明在城鄉綠地中具有示範性。

自2005年開始，鴛鴦就被我們確定為北大水系的指標物種。基於鴛鴦對水、陸棲息地的需求，我們從2005年至2017年期間先後通過校內科研單位向學校園林管理部門提交了四版棲息地恢復和管護方案：

2005年

應對鏡春園、朗潤園水系乾涸的問題，向學校提交了能滿足魚類和鴛鴦等水鳥繁殖需求的基本水位管理方案。

2007年

應對校園內包括鏡春園、朗潤園規劃、建設發展方向，向學校提交了在未來建設過程中最大限度保障現有物種不損失，有哪些地塊必須保持原狀，有哪些地塊需要照「原狀」恢復，有哪些地塊需要整治，初步具備微觀生態功能區劃和「生態紅線」的雛形。

2012年

應對校園內鏡春園、朗潤園水系長期乾涸的情況，結合學校擬建設的中水回用的方案，向學校提交了水系及生物多樣性恢復方案。

2017年

應對校園內中水生態回用以後大型鯉科魚類大量繁殖，水體富營養化的問題，執筆了校園關鍵物種棲息地管護方案，並在此基礎上形成了全國第一個校園生態保護小區實施方案。

在此過程中形成的知識、技術與經驗，支撐我們設計了後續的一系列在校園外得到實施的小生境恢復、營建項目，並得到資助或服務購買。近年，我們也靠著上述知識與經驗，參與了北京市域生態網路構建項目和北京城鄉綠地生物多樣性保護、修復系列地方標準的制定。這在國內屬於前沿的嘗試。而率先在首都實踐落地獲得的經驗，有望在更多的地方推廣。

第三，園中生態系統在凈水、維持生物多樣性和人文景觀營造方面顯示出的功能急需得到認識與推廣。

多年以來，用於生態凈水的人工濕地技術沒有太大的改變。走遍大江南北，看到的人工濕地形態和植物配置上千篇一律，長期運行的效果堪憂。但鏡春園和朗潤園提供了另一種範式。當鏡春園、朗潤園中水草搖曳，金鱗穿梭，水鳥翔集時，來自萬泉河或北大中水站的富營養化中水在水系中流轉一圈，便成了汩汩清流。在這裡，大量生長的水生動物和鳥類與原生的水生植物緊緊偶聯在一起。多樣性的功能實實在在的得以體現。近五年來，我們利用各種機會，以鏡春園、朗潤園為模板，在東部平原地區的不同地點、不同尺度恢復、營建的小濕地，無一不成為生命庇護所，無一不在使用中水的情況下成為長期穩定的清亮水體。中國東部季風區的濕地本是世界上同緯度地區生產力最高的生態系統，其中的水生植物、尤其是水生動物和鳥類種類之豐饒，世界上也無出其右者。自然地，其景觀魅力也在三千年來的詩歌中被傳唱不已。然而目前大片興建的人工水域及周邊的植被綠化中，我們只能看到很少的本土物種，我們很少看到哪一片能夠演化得和鏡春園、朗潤園一樣，在生物多樣性維持和人文景觀營造間達到了優美的平衡。中國需要更多鏡春園、朗潤園這樣的景觀來滋養生命。

鏡春園和朗潤園，可以在其間見微知著。鏡朗，自此邁出這方祇園般的天地，只為我們在地圖上標紅的區域，處處見池園。

致謝

感謝陳煒，劉弘毅提供鏡春園，朗潤園景觀和物種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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