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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先父韓復榘:一生與裘皮、綢緞無緣

來源|人民網 原載《縱橫》2010年第9期

作者|韓子華

韓復榘

最早記憶緣於父親奔喪

我是韓復榘的次子,1923年出生在北京南苑的軍營附近,那時父親在馮玉祥的部隊任團長,母親是隨軍家眷。

我對父親最早的記憶可追溯到1925年隆冬季節,祖父韓世澤在北京後毛家灣七號病逝。父親雖已升任旅長,可是西北軍以窮著稱,根本無所謂薪水,旅長也不過幾十塊錢津貼,家中連購買棺木的錢都沒有。當時又爆發了討伐奉系軍人李景林的天津戰役,父親已帶隊經通州開赴前線。我祖父的後事無人主持,母親焦急萬分。第二天傍晚,忽聽到門外有人大喊:「旅長回來了!」我們都往外跑,只見父親風塵僕僕從馬上跳下來,徑直撲到祖父床邊,撫屍慟哭,誰都不敢去勸。良久,他起身哽咽著對母親說:「前方正在打仗,我馬上就得走,辦喪事就找鹿先生吧。」說完,帶著幾個傳令兵又騎馬飛奔而去。祖父是個窮秀才,靠教書為生,家裡人口眾多,長年半飢不飽,父親當營長後,家境才略有好轉,但仍脫不開「窮」字,終生沒有享過一天福。父親感到非常對不起老人。

時任北京衛戍司令的鹿鍾麟先生一手操辦了祖父的喪事。不料,十餘年後又是鹿先生在武昌為父親料理後事。自祖父去世後,連年打仗,我就很少見到父親了,只是聽周圍的人常說他又到了哪裡,又在打什麼仗,說得有聲有色。我年紀太小,只當是聽熱鬧。那時的北京是奉軍的天下。我跟著母親東藏西躲,一兩個月必搬一次家,住遍了北京四城,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直到1930年,母親帶著我們去濟南找父親,這才定居下來。

實際上我對父親的回憶,也僅限於在濟南定居那7年多。到了1938年初,父親已不在人世了。舊省府格局可觀,但並不奢華

山東舊省府是前清巡撫衙門舊址,經歷代巡撫整修,格局已相當可觀。民國以後,又經張宗昌大加修建,我隨父母去住時,那裡已是一座花園式的大建築群。

四大名泉之一的珍珠泉就坐落在舊省府內。池圍以鐵欄,池內有數百條大魚游弋。緊靠泉的北面是西花廳,是當時省主席招待貴賓的地方。我曾親見父親陪同蔣介石和蔣夫人憑欄觀魚,將旁邊準備的整個饅頭投入池內,魚群蜂擁而來,只聽「潑剌」一聲,浪花起處,饅頭竟被整個吞掉,人們一陣驚嘆,這曾是舊省府一項傳統的娛賓節目。

西花廳之旁有一間相當長的會議室,布置很簡單:中間一條很長的桌子,罩以白桌布,四周擺有50多張木椅,周圍牆上掛著許多軍政要員親筆題贈的照片。連接珍珠泉有水渠在省府環繞一圈,流經西北角和北面的後花園時,還形成兩個小湖,水面都和珍珠泉差不多大小,清澈見底。

父親對省府沒有什麼增建。儘管如此,也使用了相當一批專職的養護、維修人員,還訂有嚴格紀律,任何人不得破壞花木、傷害魚鳥。他偶爾也有點小改造:一次他在河道里放養了一批小金魚,不久便被那些大魚鯨吞一光;又一次想在池內、河道內種植荷花,費了許多力氣,仍不見生長

省府的房屋相當多,當時駐有第三路軍總指揮部及其八大處、省府秘書處和機要處,還有一營衛隊及汽車隊、馬號等等。

母親和我們住在東北角的東大樓,名曰「大樓」,其實也不見得大,不過是上海人所謂的「假三層」。最上一層不能住人,只堆放東西;一、二層共有大小20 個住房,還有個大陽台;二樓的大客廳甚為宏敞,滿鋪地毯,東、西兩邊靠牆是沙發,中間有個巨大的寫字檯。二樓與一樓都有走廊與一座大戲樓相通。

戲樓很高大,也很考究,一律是人字形地板。南頭是個大舞台,其後台向南連著五間大玻璃廳;戲樓的池座不設長椅,是舉行盛大宴會的所在,其東、西、北三面是二層樓,正面是包廂,東、西上下兩層有許多房間。這個大戲樓平時總空著,父親很少大宴賓客,只是每周為連隊士兵演一次電影。1935年夏,黃河在山東鄄城決口,淹沒魯西七八個縣,父親曾安排1000多難民住在這裡,樓上樓下到處睡滿了人,母親每天去慰問,歷時兩個月之久。父親的辦公室在舊巡撫大堂的後面,原名「五鳳樓」,共兩層:樓上空無人居,我曾上去「探險」,空蕩蕩的,滿地塵土,有許多蝙蝠飛來飛去,確有點瘮人;樓下五間,中間是過堂屋,有後門通往後花園,西面兩間是機要室和警衛人員的值班室,東面兩間是父親的辦公室和卧室。

外間辦公室內順南窗有一套沙發,中間有個小圓桌圍著四把椅子,靠東牆是他的辦公桌,他每天就坐在一個轉椅上在這裡辦公。他習慣使用毛筆,桌上僅有一個大硯台、一個大銅墨盒和一個大筆筒。筆筒內有許多毛筆和數支鉛筆、自來水筆。其中一支自來水筆的樣子很奇特。有一次我們小孩子想看看這個「怪物」,父親小心翼翼拿給我們看,原來是一枝鋼筆手槍。這槍只能裝一粒子彈,槍管又如此之短,即使對面打人,怕皮衣也難穿透。他留著不過是為了好玩,絕非靠此防身。外間周圍牆上有字畫各一幅。字是一幅中堂,書于謙《詠石灰》詩:「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字體蒼勁。父親極愛此詩,還常親自書寫以應付題詞。那幅畫很大,是岳飛的全身像,端坐瓷礅,儒生打扮。

裡間是他的卧室,也有一套沙發,另有一張行軍床,再沒有別的傢具。牆上懸掛有一大幅關羽夜讀春秋圖。景仰關、岳,是舊時軍人的傳統。另面牆上掛著一枝雙筒獵槍,是張學良先生送他的,他非常喜愛。他床上蚊帳架邊掛著一柄裝飾古雅的寶劍,也只是為了欣賞。據我所知,他自己平時從不帶任何防身武器。

父親喜愛騎馬,省府里設有一處很大的馬號,養有數十匹駿馬。馬號是我們小孩子常去玩的地方,因為那裡有一個小白俄伊凡卡和一隻大馬猴。當年張宗昌有一支白俄僱傭軍,驍勇善戰,被張視為王牌。北伐戰爭中,西北軍曾與他們多次交鋒,原來號稱無敵的王牌也不過是個神話。父親的部隊在豫東大戰時就曾屢次給予重創,還俘虜了許多俄兵,押到鄭州市遊街示眾。我們士兵對這些僱傭軍非常痛恨,往往捉住即殺。據說這個小白俄伊凡卡就是在戰場活捉的,我們士兵將他攔腰抱起,他兩腿還在空中作奔跑狀。父親見他只十五六歲,瘦弱可憐,就把他留下來,叫他跟隨在身邊養馬。這孩子頭髮焦黃,滿臉雀斑,總皺著眉頭,性格孤僻,可是對工作極認真,專門飼養父親的兩匹心愛坐騎。我每次去馬號,總見他刷馬、遛馬、飼馬忙個不停。別人只要動一動這兩匹馬,他就瞪起眼睛,大叫「聶特」(俄語,意思是不行),別人乾脆又戲稱他為「小聶特」。可是伊凡卡與我們小孩子卻很要好,我們每次去,他都高興得手舞足蹈。馬號里為什麼要養一隻大馬猴呢?聽說是因為猴尿很臊,這種臊氣可以保護馬匹不得瘟疫。

我們全家只住東大樓的二樓,樓下有一半是第五連的連部和該連一排士兵。每天清晨5點半必聽到悠揚的起床軍號聲,隨之是粗獷洪亮的士兵大合唱:「黑夜過去天破曉,旭日上升人起早……」一日三餐,士兵們又唱起《用餐歌》:「這些飯食人民供給,我們應當為民努力,帝國主義國民之敵,救國救民吾輩先知。」操練聲、口令聲、劈刀打拳聲不絕於耳,直到晚上聽到嗚嗚咽咽的熄燈軍號才罷。

韓復榘與蔣介石合影

崇尚節儉,與裘皮、綢緞無緣

父親身材瘦長,40歲以後腰身漸豐,但仍不失勻稱。平日里或坐或立,總是挺胸收腹,一副職業軍人姿態。他面貌清癯,鼻樑高而且直,下邊蓄著一道烏黑的短髭,一雙本來就細長的眼睛又總像在眯縫著。他很嚴肅,不苟言笑。與人談話時,兩眼逼視對方,默默地聽著,很少打斷別人的話,臉上卻全無表情,令人莫測高深。他說話一急便有些口吃,因此他說話很慢、很簡短。

受西北軍傳統影響,他崇尚節儉,最忌奢華。日常總是一身灰布軍裝、黑布鞋、布襪子,與普通士兵沒有什麼區別,遇到重大集會或接待貴賓,他還要繫上武裝帶,打上綁腿,這時再看上去,簡直就是一個大兵。「打綁腿」是舊時軍人的基本技能,要不松不緊,並在外側折成筆直的一道「人字花」,這隻能自己動手,別人無法代勞。他從沒有穿過長筒皮靴,有時去南京開會,他便換上黃呢軍裝和皮鞋。我只見他穿過一次長袍馬褂,那還是在照片上。他一生與裘皮、綢緞無緣,但也有例外:他有一件羊皮軍大衣,是他當團長時,馮玉祥先生賞他的;他喜歡用白綢手帕,母親常對我們說:「你爸爸身上最講究的就是這兩塊手絹了。」

至於南京方面發給他的那套金碧輝煌的上將禮服,他一次也沒穿過,著裝照片也沒有。這套禮服連同專用的衣箱一起堆放在閣樓上。一次母親偶然翻檢衣物,才發現禮服早已被蟲蛀得面目皆非了。

他一生征戰,所獲各種勳章、獎章有滿滿一小箱,也棄置在閣樓上,我從沒有見他佩戴過任何一種,這全成了我們小孩子的玩具,以後自然全部遺失,現在想來,倒也可惜。

對吃飯他十分隨便。平時他在自己辦公室單獨用餐,每餐兩菜一湯,都很平常。因為他是河北省人,特別愛吃烙餅、餃子之類的麵食。母親帶著我們以及家庭教師在東大樓用餐,每餐四菜一湯,冬天多個火鍋,逢年過節才有雞、魚之類。記得有一次父親帶我去青島,青島市市長沈鴻烈盛宴招待,席間上了一道「紅燒魚翅」,我從未見過,便忍不住問父親:「這一根根的是什麼東西?」滿座哄然大笑,父親臉都紅了。又一次,我弟弟饞了,自己跑到廚房去要點好吃的,廚子問他想吃什麼,他想不出任何菜名,便說:「來個肉絲炒肉片吧!」一時在省府大院中傳為笑談。

他很愛喝酒,尤其愛喝自己家鄉釀造的「老白乾」。有時他來東大樓過夜,只要聽到樓下門口站崗的衛兵那雷鳴般的吼聲:「立正,敬禮!」那準是他來了。母親迎他上樓,在大客廳內與他隔著寫字檯對坐吸紙煙、談家常。隨之必端來酒菜,他慢慢自斟自飲。下酒菜永遠是兩小碟,一是香椿炒雞蛋,一是小蔥拌豆腐。這是他嚴格指定的,連母親也不敢變動。他酒量甚大,每次飲半斤白酒毫無醉意,但也僅以此為度,從不酗酒,我沒見他真醉過。

他的煙癮也很大,而且只吸大號哈德門牌紙煙,當時這是很普通的一種煙,有錢人都吸綠炮台牌的。他吸這種煙也未必是出於節約,這可能是他在長期艱苦的軍旅生活中養成的習慣。他持煙的姿勢也很有特點: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紙煙的中部,並使煙頭向上翹著,這樣似乎有點笨拙,其實是為了不使煙熏了手指。原來在西北軍是嚴禁吸煙的,馮先生經常檢查官兵的手指,若發現有熏黃的痕迹,輕則罰跪,重則打軍棍。父親日久成習,難以改掉了。

酷愛體育運動,支持文教和募捐

他酷愛多種體育運動,尤其喜歡騎馬、游泳、踢足球和打籃球。他早年當過騎兵團長,對馬有特別感情,常對養馬的人說:「馬是咱們啞巴兄弟,咱們可不能虧待它!」他每周至少「壓馬」一次,所謂「壓馬」就是騎馬。據說養馬除加強飼養外,還需經常壓馬,否則馬就廢了。有幾次他帶我們去壓馬,我倆小孩子自然騎的都是極老實的馬,還有人牽著。我們一出城,他就帶著十幾個副官和參謀縱馬飛馳而去,揚起一片黃塵,一個多小時再回來時,人與馬都已大汗淋漓。在回城的路上,他不再像先前那樣端坐馬背,而是一腿橫跨著馬鞍,身體微向一側傾斜,這是騎兵在馬背上休息時的一種習慣姿態。

我們老家雖在北方,但距白洋淀很近,我們村四面環水,出門就要乘船。父親自幼生長在這種環境,游泳自然不在話下。當年他駐軍湖南常德時,常去沅江里游泳。因為他皮膚白皙,大家都戲稱他「浪里白條」。後來他在漢口又曾兩次橫渡長江。他任山東省主席後,在濟南建立了集健身與娛樂於一身的「進德會」,裡面就設有室內游泳池,這在當時的華北還是首屈一指。

他喜歡打籃球,更喜歡踢足球。他當團長時,他那個團的球隊在全軍很有些名氣,每次比賽他都親自上場。到山東後,他已40多歲,仍不忘情球場。一次踢球,他把腳傷得很重,養了一個多月,從此再不敢參加比賽,但仍樂此不疲。為了過球癮,他還常帶我們去足球場玩球,並傳授我們頂球、壓球等許多技巧。

西北軍練兵特別重視體操鍛煉,其中翻單杠難度最大。一次,我見他漫步到省府五連駐地看士兵練單杠。他一時興起,冷不防跳上單杠,來了個「鷂子轉回」的動作,士兵們齊聲喝彩,連長怕出事擔待不起,忙不迭地把他從杠子上「請」了下來。

有人說他愛打牌,其實我從未見他為消遣而去「竹城雀戰」。他上牌桌一般都為陪客,純粹是應酬,心不在焉地打上四圈,故意輸點錢,隨即找借口匆匆而去。

他不喜看戲、看電影,除非陪客,他自己從沒有進過戲院。只有一次為水災募捐,他特邀梅蘭芳、金少山、楊小樓等著名演員來濟南義演。出於禮貌,開場第一天,他一直坐到散場,還不時鼓掌助興,但以後就再也不露面了。還記得梅先生到濟南當天,即乘汽車到東大樓拜客。那時我們雖然年幼,也久聞梅先生的大名,就跑到汽車旁去偷看。梅先生隔著車窗向我們微笑,又出乎意外地做了個鬼臉,逗得我們哈哈大笑。還有一次是教育廳長何思源先生特請父親去看山東戲劇學校演出的話劇《林則徐》。父親從不看話劇,為了支持文化教育事業,便把我們帶去看戲。開始他心不在焉,一支接一支地吸煙。漸漸地他被劇情吸引住了,演到燒鴉片的情節時,他還熱烈鼓掌。不久,他效仿林則徐,在濟南商埠的群眾集會上,將歷次收繳的鴉片付之一炬,並邀請各國領事到會觀看,在全國造成了一場小轟動。

具有樸素的平等觀念

他有一種非常樸素的平等觀念。他從來不肯乘人力車和轎子。他認為人拉人、人抬人最不平等。他討厭「老爺」、「少爺」的稱呼,嚴禁家裡的傭人稱我們為 「少爺」。傭人們實在為難,怎好直呼我們名字呢?他們挖空心思地想出個稱呼,分別稱我們為「大學生」、「二學生」、「三學生」。這稱呼似乎有點滑稽,但也想不出更好的稱謂,大家只得默認了。有一天,他偶然聽到有個傭人稱我二伯父為「二爺」,他立即尖刻地斥責那傭人:「你就那麼愛當孫子!」從此我二伯父便被改稱為「二先生」。一天,他忽然醒悟:星期天公務人員全休息,家裡的廚子為什麼還要做飯?這太不公平。於是他宣布星期天廚子也休息,由我們全家自己做飯。第一個星期天,他繫上圍裙烙餅,母親掌勺炒菜;我們小孩子跑腿打雜,大家都感到非常有趣。他自認為對烙餅很內行,邊烙邊向我們交代要領,諸如火要先大後小、餅要三翻兩轉等等。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他要外出視察,此事只能暫停。以後他工作一忙,便不再提做飯的事

聘請家教,對子女要求甚嚴

父親不許我們上小學,而由他聘請教師在家裡教我們讀書,到一定年齡才准許去考初中。

我們共有四位家庭教師。一位是從北京請來的前清舉人,姓桂,名保,字燕生,都稱他桂老夫子。父親對《春秋》、《左傳》很重視,有時,他特請夫子帶著我們到他的辦公室根據朱注去講《左傳》,他在旁邊吸煙靜聽,不時對朱注提出些不同看法與老夫子探討。

另一位是秘書王一茂先生,他教我們算術和現代語文,還教寫字和圖畫。父親是「司書」出身,書法很有些根底。他直接過問我們的寫字,並布置作業,規定每天必須寫幾篇大楷和若干小楷,雖公務繁忙,仍不忘檢查。首先檢查數量,完不成就罰跪;然後就要看字寫得如何了。有一次我寫「遠」字,上下都寫捺形,受到痛斥。他說:「你們老師怎麼教的,一個字不能寫兩個捺都沒有給你們說過嗎?」一邊說,一邊連連搖頭。

還有一位英語老師陸鼎吉先生,他是父親的英文秘書兼翻譯。再一位是武術老師於化行先生,他是省府參議李景林先生的大弟子,屬於太極門,但也教我們行意拳和八卦拳,還教刀、劍、槍、棍等兵器。

西北軍很注重武術,士兵們劈刀、打拳是必須課,我父親也深愛武術。一次在全省童子軍大會上,父親應邀講話。他在講話中鼓勵少年習武,不做「東亞病夫」,為言傳身教計,他脫去軍服上衣,在台上打了一套「小洪拳」。那天我也在場,學生們目睹省主席當眾表演拳術,都十分吃驚。

遇到有貴賓來訪,父親常叫我們去表演武術。有一次,副官又來叫我們去表演,只我一人在家,我只得硬著頭皮前往。到了會議室前院,才知道是蔣介石先生偕夫人來了。蔣先生站在會議室里,正背著手看牆上的巨幅照片,父親在一旁對他說些什麼。父親見我來了,遂命我打一套太極拳。我精神過於緊張,本應緩慢的太極拳被我打得飛快,幾分鐘就完事了。蔣先生點頭微笑,父親卻瞪了我一眼,又命我再練一套大刀。那是關雲長用的那種「青龍堰月刀」,很有點分量。這次我不敢再偷懶,認真練下來,累得渾身是汗,沒等父親擺手,我便逃之夭夭了。

父親行伍出身,怕我們忘本,除經常帶我們去騎馬外,還要我們練慣用駁殼槍打靶。槍靶插在後花園,上面畫著十個從大到小的同心圓,射擊距離約30米。當時我們年紀太小,第一次打靶時,連駁殼槍的槍栓也拉不開,子彈也壓不進去。父親很生氣,罵我們是「蠢貨」,我們哭著跑回家去。以後幾次打靶,成績也不見佳,他甚是不悅,便耐著性子為我們作示範,我還記得他是取立姿,以左臂作依託,果然每次都能中靶。我大哥結婚後,他命我大嫂也隨同打靶。她出嫁前從沒有見過真槍,只好勉強含淚上場,一手掩耳,閉著眼睛把槍打響,子彈不知飛到了什麼地方,父親哭笑不得。從那以後,他再沒有組織我們打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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