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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東勃 | 對單田芳說書的回憶,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





中小學時有兩個遺憾。





一是追動畫片《變形金剛》,一直沒追到大結局。因為後來換了好幾個版本,各種上星衛視都斷斷續續地轉播,但再怎麼來回倒騰切換,當時也沒看完整。




二是追評書《白眉大俠》,也一直沒追到大結局。這是單田芳先生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他的評書是前喻文化式的,也就是長者崇拜,越老越金貴,越老身體越好、內力越強、跑得越快、打得越狠。聽《白眉大俠》最期待的就是普渡、雪珠簾和於合這三個平均年齡超過100歲的老頭子大戰八百回合。可能是電台覺得每天25分鐘這麼播,全播單田芳的評書,而且是播他這部「超長待機」的書,實在耗不起,於是就拆成了上下部。結果每次都是播了上部,就直接換口味去播別的書了,於是就經常沒了下文,重新發現時,又接不上了。大結局大概就是這麼給耽誤的。






單田芳(1934年12月17日—2018年9月11日)




那個年代中小學生每天放學回家後的課餘生活,從返璞歸真的角度講,固然是比今天的孩子們豐富得多;但從精神文化生活的層面看,選擇真是少的可憐。雷打不動的,是每天晚上五點半開始的評書聯播。




初中時,一個班至少六七十人,多的有八九十人。每逢期中期末考試,考場排不開,就要三個年級統籌輪考。被占考場、放假待考的日子裡,最喜歡做的事,就是騎自行車去一家最愛吃的餛飩店,點一碗餛飩,兩碟包子。不可或缺的是要帶一台收音機,邊吃邊聽評書,就這麼一吃一個下午。直到今天,家中的收音機還是早餐必備的「佐料」。



廣播是個好東西。而且那也是廣播大放異彩的年代。父子兩代一起端著收音機「匣子」同聽一部書的感覺,和今天的80後毫無耐性、甚至明顯十分厭惡地陪小孩子一起看那些幼稚甚至弱智的動畫片,是完全不同的。廣播評書成了一種親子活動的媒介,而且評書表演者妙趣橫生的講述、南腔北調的模仿,也是一種變相的文化課。比起今天的孩子們所迷戀的某些打怪升級,而全程卻沒有一句語言交流的遊戲,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評書是朝著彌合代際興趣差異、促進孩子心智成熟的方向去走的,這與現在的有些反其道而行之的方式是不同的。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是評書的黃金時代。

袁闊成、單田芳、田連元、劉蘭芳,稱得上其中領風氣之先的代表人物。袁先生說的書聽得不多,印象最深的是三國。袁版三國,古樸、儒雅,言簡意賅,有代入感。當然也有些小毛病,會有些錯別字。比如,我一直把那位哭董卓的蔡邕念成蔡邑,這就是不識字的時候就聽袁老的評書落下的毛病。




單先生的評書是傳播最廣、聽眾最多的。

他評書里的好多慣用語,都成了我們從小耳熟能詳,長大後也改不了的口頭禪:「時也,命也,運也」、「遇高人不可交臂失之」、「不服高人有罪」、「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照燈」、「年老不講筋骨為能」、「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茅坑拉屎臉朝外的紅臉漢子」、「胳膊肘往外拐,調炮往裡揍」、「甩開腮幫子,顛起後槽牙」……單老的風格,無論喜歡與否,你都無法拒絕。因為只要打開收音機,幾乎清一色都是單老的場子。




現在想來,袁、單、田、劉這評書四大家裡,單氏獨霸時間超長,後期雖也有連麗如、張少佐等人,但都不成氣候。箇中原因也不難理解。袁、田二人把好多精力放在說新書上,袁尤其如此。劉雖然八十年代《說岳》佔了先機,但很快進入曲協領導層,事務性的工作擠佔了不少時間,九十年代後就很少有代表性作品問世。




九十年代後的市場化過程,也席捲了廣電系統。幾乎是一夜之間,電台播放時間大幅延長,內容也從原來中規中矩的「每周一歌」、相聲、評書逐漸過渡到評書連播、賣葯養生、娛樂八卦三分天下的局面。




衣服是新的好,評書是老的好。青黃不接的時候,說老段子總是不錯的。在傳統評書的春天裡,四大家顯然都屬於有準備的人,但

單田芳的市場嗅覺最靈敏,自由度也最大。

他當然有其局限性和程式化、套路化,數量雖多但重複之處也甚多,不乏粗糙之作,史觀則略顯陳舊。儘管如此,在北方電台說書的市場份額中,單老還是長期無可匹敵。他很早就與製藥商合作,在電台播放評書的前後時段,加上自己承接並參與制作的藥品廣告,那公鴨嗓的酸爽,真是一輩子難忘。







評書要喚起的感官功能主要是聽覺。

九十年代,中央電視台曾在每天午間12:35—13:00之間開辦過《電視書場》,片頭曲的歌詞至今還背得出:「盤古開天地,地久天長。長話短說,說古論今。今古奇觀,人間天上。上下千年事,看我電視書場!」遼寧電視台也曾在18:00—18:25之間有過專門的評書節目。




然而這類節目都持續不久,很快就下線了。究其原因,主要是一天一集的勻速慢拍,和現代生活的加速度已經很不匹配了。看個電視劇都恨不得馬上上網,查劇情把大結局給劇透出來,哪裡還有那種日復一日的耐性?再就是評書和戲劇不同,唱念做打、一顰一笑並不需要如國粹那般精緻,一把扇子、一塊驚堂木也製造不出多麼驚艷的視覺效果。換言之,評書主要是用來聽的,其次才是用來看的。從這個角度說,袁闊成、田連元這樣舞台表演技巧更好、氣場更足的評書藝術家,反倒未必能有多少「加分」。反倒是單先生這幅在上世紀六十年代被打碎了九顆牙齒、備受迫害而造化弄人的沙啞嗓音,在電波中傳遞到千家萬戶,別有一番魅力。




要知道,

人們宅在家中把持遙控器,在電視機前傻坐大半天,不過是最近十幾年電視節目製作呈井噴之勢後的結果。相對於電視對眼睛的壟斷,廣播要大度寬容的多。

計程車、公交車、私家車的司機,單位的門衛大爺,甚至買收音機本是為了考四六級的大學生小鮮肉們,逐漸地都成了忠實的廣播受眾。



有些特殊情境中,也只有廣播能夠發揮應急作用。

比如汶川地震時空投了上萬個收音機,沒聽說空投電視和電腦的。高中時下午常有自習課,兩會的時候,趕上老師提前走,班級里就同時有幾台收音機開著外放,全班起勁兒地聽朱總理答記者問的現場直播。所以,評書的主要載體還是電台廣播。廣播一日不死,評書就還是這一冷盤中不可或缺的一道開胃菜。







作為一個遼寧人,有一段時間我認為單老只是遼寧人民青睞的「特產」。其他省份,特別是南方聽眾大概是不會喜歡的,因為趙本山就明顯「過不了長江」。但是2001年來上海讀書後,居然也從收音機里聽到過評書,儘管時段都安排得很不「黃金」——不是大早上五點半到六點半之間,就是半夜裡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還是熟悉的聲音、還是熟悉的味道,才得出兩個重要結論:




一是單老確實「過得了長江」;




二是南方的電台竟然不靠評書和賣葯,也能有這麼高的收聽率。可以說是內容為王、經營有道,實現了良性循環,活得十分滋潤。比如上海的電台自己多年創作的品牌——懸疑廣播劇《刑警803》(上海刑偵大隊地址在中山北一路803號),就從1990年開始一直更新到今天,也是個神作。




在移動互聯時代,原來根本無從開發利用的碎片化時間都可以被吃干榨盡。在融媒體時代,電視、廣播、互聯網的優勢資源也完全可以貫通共享。這個趨勢之下,評書已經穿過電波,經由互聯網走進更多人的生活。苦苦等待的大結局可以直接找補回來了,而如單老一般「地標性」的老藝術家們,他們的音容笑貌,也將在海量的傳播與欣賞中永存。




就像電影《尋夢環遊記》想講的那個道理:被後人遺忘才是「最終意義」上的死亡。所以單老應當是欣慰的,每天有上億人在聽他的110餘部評書,他,還在這個世界之中。




原標題:《廣播不死,評書永存》


文章內容純屬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平台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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